“嗯,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至少十天之内他非旦很难醒过来,还随时有可能…可能…”下面的话他觉得不好说,赵谢两人却都已听明白了他的含义。

“消息自然要封锁。”赵谦和道。“不然谷里会乱,外面也会乱。”

“外面的事,让郭总管去主持。我们俩个守在这里。大夫方面,人手恐怕不够。”谢停云看了看蔡宣,道。

“我和陈大夫留在这里,麻烦谢总管把王大夫也叫过来。由我们三个来照料,暂时够了。”

“哪个王大夫?”赵谦和道,谷里谷外一共有三个姓王的大夫。

“王紫荆。他回江陵省亲去了,只怕刚刚起程。追的话还来得及。”

“我去追。”谢停云一闪身就不见了。

“吴大夫呢?如果王大夫追不上,吴大夫可不可以?”赵谦和问道。

蔡宣想了想,道:“若是别人倒没问题,这可是先生。吴大夫上一次…不是也病了?我怕她看见先生病成这个样子,一定伤心过度,先乱了分寸。”

“嗯。就这么办。对外我们只说谷主受了风寒,要休息几个月。去年他也病过,所以这么说也还瞒得过。”

蔡宣道:“目前的情况是只要先生能醒过来。他醒得过来,一切都好办。因为他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

赵谦和点点头:“我只怕…唉。”站起来,和蔡宣一起走进卧房。

当下几个人衣不解带地守在慕容无风身旁,一连十一日,慕容无风昏迷如故,非但粒米不进,喝药全需强灌,身子竟全瘦了下去。等到第十二日清晨,他忽然醒了过来。

蔡宣和陈策正在一旁,喜道:“先生,你…你醒过来了!”

他的样子不但看上去十分憔悴虚弱,神态竟还有些茫然,醒过来,却好象还在梦中。

二话没说,陈策已把自己和蔡、王两位大夫商量出来的一张方子递到他面前,道:“先生,这是我们写的方子,可有什么不妥?”心想趁着慕容无风清醒,赶快让他看一看方子,还有什么药要添上,不然又昏了过去。

慕容无风却连瞧也没瞧,张着嘴说了几个字,声音太小,大家都没有听清楚。

“先生,你想说什么?”蔡宣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只听得他断断续续地道:“赵…赵…”

“赵总管?你想见赵总管?”

连点头的气力也没有,他只好闭了闭眼睛。

蔡宣大步走出房外,到隔壁把昨天守了一夜正在睡觉的赵谦和拉了过来。

“你去…去找…楚…”虽然只说出了四个字,赵谦和全听明白了。去找楚姑娘。这十几日真是忙糊涂了,大伙儿竟完全忘记了楚姑娘的事。

“我这就去!”

……*过了两个时辰,赵谦和回到竹梧院,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脚老太太。

几个大夫都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们。

他把老太太让到书房,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杯茶,道:“崔婆婆,您老人家先坐一会儿,喝一口茶。”

老太太显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举止甚为局促。接过白玉雕成的茶盅,看了又看,竟有些不敢喝。

“这是才送来的老君眉,放了点参片,味道极好,婆婆不妨尝一尝。若喜欢,我那里还有一袋,走的时候给婆婆带回去。这是三十两银子,不成敬意。”他把三个大元宝放在她面前。老太太不禁眉开眼笑,道:“多谢老爷!”

赵谦和掀帘而入,慕容无风在床上静静地躺着,呼吸仍然有些短促。

“谷主可好一些?”他问蔡宣。

“刚喝了一点粥,还不能说话。不过,他好象一直在撑着,等你回来。始终没有合眼。”蔡宣在他耳边悄悄地道。

“嗯。你们先到书房里坐着,谷主要见一个人。”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赵谦和把老太太引到慕容无风的床边,给她端了一把椅子,道:“崔婆婆婆,请坐。我家少爷正病着,不能起床说话。”

崔婆婆道:“少爷得了什么病?”

“这个,不过是一时头昏而已。婆婆,麻烦你把和楚姑娘呆在一起的事情,从头到尾细细地说一说。只要您老人家记得起来的,最好都说出来。”

他走到慕容无风面前,对着他的耳朵轻轻道:“先生,这位是崔婆婆,是神农镇的稳婆。”

躺在床上的青年,吃力地抬起眼,看了她一眼。算是打了个招呼。

赵谦和示意她说下去。

“那一天…”崔婆婆道。

“那一天是哪一天?”赵谦和忙问。

“那一天是元宵节的晚上。我老太婆正在家喂孙子吃圆宵,有一个永昌客栈的伙计来找我,要我去帮一个忙。”她顿了顿,道:“大过节的,又下着大雨,我原本不想去,但那伙计给了我二十两银子。我老太婆给别人接生,一次才要三分银子,从来没有挣过那么多钱,我就冲着银子去了。”

“伙计带着我到了永昌客栈,刚刚过完新年,大伙儿都回家了。那里冷清的很,其实没有什么客人。我跟着伙计走进一个客房,里面躺着一个穿着白衣裳的姑娘,她捂着肚子,满头大汗,我老太婆一瞧,肚子也不大,象是小月的情形。这种事情女人家常有。就叫伙计打了一盆热水,又弄来了几个热毛巾。”

说到这里,床上的人突然咳个不停,赵谦和忙抬起他的肩头,在他的胸口轻轻揉了半晌,咳嗽才渐渐平息了下去。

赵谦和道:“婆婆,你老人家接着说。”

“是。”崔婆婆道:“那姑娘说,她姓楚,是外地人。她问我有没有法子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我看她年纪轻轻的,样子也象是没有嫁过人的。出了这种事情,若是别人,则唯恐孩子会生出来,就是吃药也要把孩子拿掉的,她却有些奇怪,一定要孩子生下来。您老先生说说看,没嫁人就生孩子,以后的麻烦可大了。她姑娘家年纪轻轻,不明白事理,还糊里糊涂地想要孩子呢。我就说她了,‘姑娘,你听你婆婆一句话,你还没嫁人呢,这孩子,要不得。’那姑娘躺在床上只是流泪,说:”婆婆,别人给我服了药,我的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求你老人家给想想法子。‘我一听,也有些伤心。女人家总是命苦的,就问她:“是谁给你服的药?服了什么药?’她躺在床上,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肯说。我就说:”我只是个稳婆,看不得病。姑娘若一定想留下孩子,这里里外外的大夫多得很,随便找个大夫开一剂药来,或许还能补救。‘没想到她一听了这句话,却生起气来,捂起肚子,说道:“大夫…我不要见大夫!’但她的肚子却是痛得不行了,下身已开始流血。我就劝她:”你已经开始流血了,这孩子肯定是留不住的了。你还是想开些罢。‘她在床上已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我老太婆便用热水帮着她洗了洗身子,过不了一会儿,她腹痛不止,便打下了一个已成了形的女胎。我怕她见着伤心,便叫伙计在外面买了个锦匣,把胎儿装了进去。她偏偏说道:“婆婆,把孩儿给我,我想看一眼她的模样儿。’我把匣子递给她,她揭开一看,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崔婆婆一口气讲下来,不免唇干舌燥,赵谦和忙递上一杯茶,道:“婆婆,喝口水,润润嗓子。”一边看着慕容无风,只见他双目直盯着崔婆婆,短促地喘息着,想是都已听了进去,心中不免叹息。

崔婆婆喝了水,又接着道:“我看她那孩子下得快,也没有流很多血,就问她那药方儿。不瞒老先生,这种事儿我老太婆见着多了。没有哪一回不是血行不止,疼得死去活来的。我看这姑娘的药方儿倒是爽快,以后别人若能用上,岂不少吃些苦?哪知道楚姑娘冷笑一声,道:”药方儿,你问孩子他爹去。他专会开药方儿的。‘我再想多问,她却不肯说了。过了一会儿,她爬起身来,叫我找个伙计,把锦匣子送到云梦谷的大门口。我问她,送给谁,她不说,只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说要伙计送给纸上的人就行了。我老太婆不识字,也不知道她写了些什么。就把锦匣包起来,给了伙计一两银子,要他骑马把东西送走。我一回屋,她已经昏昏地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却又猛得坐起来,对我道:“婆婆,那孩子已经送走了么?’我说:”是啊,姑娘吩咐说是送到谷门口,我已经差了人送走了。给了他一两银子,保证送到。‘她急着又道:“婆婆,你快去把伙计叫回来,那孩子,我…我不送了。’我老太婆就听不明白了,对她说:”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得出。你要送的人,一定是孩子他爹了。我看得送,气气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她偏偏急得脸都红了,说:“不行,他身子不好,看了只怕受不住。好婆婆,求你把伙计叫回来。’我说:”伙计是骑着马走的,我是小脚老太太,哪里赶得上。‘她一听,直从床上坐起来,披上衣裳,一闪身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才看见她抱着锦匣回来。我老太婆见过那么多女人,还真没见过这姑娘的身手,刚才还躺在床上呢,眨眼功夫就不见了。不过毕竟身子还不牢,回来躺在床上,又流了好多血。“

第八章

崔婆婆说到这里,便停住了。拿眼睛瞅着慕容无风。见他呆呆地望着床顶,一声不响,倒是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赵谦和道:“后来呢?”

崔婆婆道:“后来姑娘就打发我回来了。她说她不要紧,只要休息两天就好了。”

把崔婆婆送走之后,赵谦和又返回慕容无风身边,轻轻地道:“谷主,楚姑娘两天之后就离开了神农镇,已经走了十天了,我正在四处打听,不过还没有消息。楚姑娘一向是单骑独行,居无定所,也不属于哪个门派,这一出了渡口,比常人可要难找多啦。”

慕容无风目光飘浮,过了好一会儿,才凝聚到赵谦和的脸上,道:“你去把…几个总管都叫到这里来,还有陈大夫和蔡大夫。我…我有些话要交待。”

赵谦和一听,心中一紧,忙道:“谷主,你先歇一会儿,有什么话,等精神好些了再交待也不迟啊。”

“去…叫他们来。”

“是。”

赵谦和走到隔壁,心情沉重已极,道:“郭总管,谢总管,还有陈蔡两位大夫,请跟我进去,谷主有话要吩咐。”

“怎么啦?他病得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还吩咐什么?”几张脸都盯着他。

“我想…谷主是想交待…交待后事。”说到这里,他的嗓音禁不住哽咽起来。

他这么一说,众人均面程悲色。

蔡宣沉声道:“先生的病,倘若自己有信心,加之细心调养,或还可救。倘若已灰了心,则非同小可。”

说着大伙儿一齐走进室内。

只见慕容无风咳嗽半晌,只觉头昏眼黑,气喘神虚,满眼金星乱迸,只想趁着神志清醒,赶快说出要说的话:“我这身子…害人害已地拖了这些年,也算是折腾得够了。如今,谷里的事…有几位总管商量着办,我很放心。以后医务上,谷外由陈大夫主持,谷内由蔡大夫主持,大伙儿好好合作,云梦谷便是没有慕容无风,也…也转得下去。”

陈策泣道:“先生只是内感风寒,外伤时气,这病还不是治不了,只求先生多多保重身子,学生们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把先生的病治好。”

慕容无风继续道:“竹梧院…我若不在了,留给楚姑娘。墓地…把我葬在…葬在老太爷的身边,生前…生前我们总是吵架,死后…死后…”说到这里,一口气转不过来,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一席话只说得众人听了大恸。蔡宣陈策连忙赶上前去抢救。只弄得手忙脚乱,慕容无风依然是昏迷不醒,没半分起色。

赵谦和和郭谢二人退到书房,道:“我们得快些想法子。谷主现在,唉,大约是伤心过度。这个…楚姑娘,他们俩…”

郭漆园和谢停云都还蒙在鼓里,一齐道:“究竟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赵谦和便把崔婆婆的话转述了一遍,道:“具体的情形还不清楚,这个…我猜想,是楚姑娘已有了谷主的孩子…可是谷主好象不肯要…两个人吵了起来。”

“什么?!”两个人一听,都大吃了一惊。郭漆园道:“不会罢!算起来楚姑娘在谷里,最多也只呆了三天,三天…就会?而且他们俩个人,以前根本就不认得。”

谢停云苦笑道:“真有这事儿,嘿嘿,半个时辰就够了。”

三个人踌躇片刻,谢停云忽然道:“我有个法子。”

“快说,快说!”

“我去把贺回叫回来,让他找楚姑娘比剑。”

“怎么说?”

“我们先把消息放出去,就说三个月后贺回会在飞鸢谷与楚姑娘比剑。这样,我们就有从容时间找到两个人。然后我们对谷主说,楚姑娘三个月后会回来。让他有个盼头,而且,比剑必有伤亡,谷主一向担心楚姑娘的安危,只怕她会受伤无人医治,在这个时候,他就万万不肯死了。”

“妙哇!老谢,这事儿若能办成了,你可是救了我们的命了!”一听说有计,赵谦和禁不住抹了抹脑门子上的汗,竟高兴得眉开眼笑。

过了两日,等慕容无风再度苏醒,赵谦和和谢停云便来到他的床前。

“谷主,我们打听到一个楚姑娘的消息。”

慕容无风转过眼来看着他们。等他们说下去。

“贺回找到了楚姑娘,他们仍然约定要比剑,这事儿刚登在新出来的江湖快报上。”

“什么…时候?”他问。

“五月初五。这个,贺回的脾气甚为古怪,我这个做师叔的,这一回只怕拦不住。”谢停云故作愁眉苦脸状。“名家比剑,非死即有重伤,我们担心楚姑娘…”

“我听说贺回出道以来,剑下从来没有活口。江湖榜上虽无排名,大家都明白,当今天下青年剑客当中,他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赵谦和在一旁趁机加了一句。

“我们现在虽还没有找到楚姑娘,但按情形推测,她胜算的把握不大。”郭漆园道。

“我听说楚姑娘的师傅是当年中原第一快剑陈蜻蜓陈大侠。陈大侠一生纵横江湖无敌手,只在方一鹤的手中败过一次,楚姑娘这一次出战,只怕是要替她的师傅找回场子。”谢停云也不管江湖传闻是真是假,信口就敷衍开来。

慕容无风在床上听了,思索良久,道:“听各位的意思,好象我还不能死。”

“不能!千万不能!”三个人一齐道。

“万一楚姑娘受了重伤…其实也不打紧。谷主若是身子不方便,还可以找蔡大夫。”郭漆园道。

慕容无风冷冷地在床上看着三个人,道:“坦白地说罢,是谁出的这个馊主意?你们真的在江湖快报上登了这条消息?”

大病之下,他的头脑居然清醒得很。

“这个…这个…”谢停云吞吞吐吐地道:“是我。消息是昨天登上的。属下没有想到…”

“你以为贺回…还会象上次那样退出这一战?”

“这个,属下尽力去劝…”

他看着他们,叹了一口气。

“把药方拿来我看。”他忽然道:“我饿了。”

二月初五,岳州。(啊注:就是现在的岳阳。俺现在是脚踩西瓜皮,大伙儿跟着俺滑罢…)

清晨的风还寒如深冬,街头上行人寥寥。

卫老板的棺材铺子却早就开了门。近来生意简直好极了。前几天洞庭湖三湘十七舵的总瓢把子熊丙极和长江水路上的飞鹰堂堂主杨龙九一场恶战,忙得他非旦是存货一售而空,连新到的几十个棺材还没就卸下就已拉了出去。

银子当然挣了不少。卫老板是老实的生意人,纵然到了这个突然的旺季也货不加价,“买卖公平,以后的生意才有人照顾嘛。”这是卫老板一惯的信条。

“卫老板,早上好啊!”

在寒风中呵着手,一个黄脸灰衣人大步走进店内:“还有货么?昨天忙得头昏脑涨,回家一点数,发现还缺一个…您帮着查一查仓库。”

“没有了没有了!”卫老板直摆手,“风二爷,有我还会不卖?”

“咦,你这大房里明明还有一俱嘛。”风二爷摸了摸胡须,一眼瞅见客厅里明明停放一具黑漆的棺木。

“唉,这是我老岳的棺材,已停过了七了,正打算找个人个把它押回原籍去葬了呢。风二爷若是能等,今天下午倒有一批新的要到。”

“这个…既是令岳,当然当然。我还是下午再来罢。”风二爷拱了拱手,转身出了门。

“不劳二爷亲自再来,货到了我就叫伙计跟您老送过去。老价钱。”卫老板追上去道。

“多谢多谢,拜托拜托!”

卫老板再回身,发现柜台边又站着一个年轻姑娘,四目对视,那姑娘冲着他微微一笑。

“您是卫老板?”

“嗯。姑娘一大早驾临本店莫非有事?”象他这种地方,从来都是男人来得多。棺材那么重,女人家哪里抬得动?

“我姓楚,是个独行镖头,正四处找生意,听说老板有东西需人押送?”

卫老板将她左看右看,也觉得不象是镖头,忍不住道:“姑娘莫要开玩笑,我们本地有个龙威镖局,我倒是打过些交道,却从没见过姑娘。”

“我不是本地的镖头,做生意是撞到哪里做到哪里。令岳的仙乡是?”

“倒不远,是淮南西路的庐州。”

“说不远也算远,都快到江宁府了罢?”

“咳咳。”

“龙威镖局若要押令岳这趟镖,开价至少是五十两银子。若加上安葬的费用,怎么说也得七十两罢?”

七十两当然是个不小的数目。这年头,买一头牛才三两银子,买一个十岁的小厮也才二两银子。

棺材店本大利薄,占地虽多,却是小生意。卫老板辛苦地干了十来年,才有余钱雇了三个伙计。七十两,果然令他心痛。

“如果老板肯交给我,我只要三十两银子,保证一路顺风。”

卫老板又将她左看右看,怎么看也不放心,道:“你一个女人家的,自己大白天地在路上走还担着风险呢,何况还押着一个棺材?”

“老板,借您家菜刀用一用。”

卫老板恭恭敬敬地捧上菜刀,不明白这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女人好象叠纸一样把厚厚的刀板对折了起来。脸不红,心不跳,又把对折的刀板拧直,还给他。

“二十七两五分,您同意马上就可以出发。”卫老板道。

“二十九两,看着老板的诚意。”

“二十八两不多不少,您个姑娘家做生意不容易。”

“不容易还只给二十八两?我已经给您省了不少了。”

“二十八两五分,不能再多了。”

“好,成交。这个是合同,一式两份。有什么闪失,可以告官的。”女人交给他两张纸。卫老板填上钱数,两个人签名画押。“

“果然是同行啊。”卫老板笑道:“姑娘做事真是利索,进来喝杯茶罢。”

这女人好象很饿,卫老板不仅给她一杯茶,还端来两个葱油饼。女人不客气地吃得一干二净。

吃罢擦了擦手,却见门外又进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从马车上下来的,穿着狐裘,一脸富贵之气。卫老板赶紧上去招呼:“唉哟,这位大爷,一大早光临本店,有何贵干?”

那人却拿不拿正眼看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算是答应,把一个钱袋扔在柜台上,道:“这是二百两银子,卫老板可以拿着它再去找别人押棺材。这位姑娘是我家公子的贵客。贵人岂能做贱事?”

说罢走到女人面前,一拱手,道:“在下试剑山庄的彭七,公子闻得楚姑娘大名,不胜仰慕,想请姑娘到江南小住。这是五百两面仪,一盒南珠,请姑娘笑纳。”

他递上去一张银票,一个漆盒,打开一看,珠光闪熠,直把卫老板瞧得眼睛发直。

“不去。我没空。”女人的眼珠子连动都没有动。

“这个…”彭七沉吟半晌,道:“姑娘没空也不要紧。我家公子只想请姑娘把比剑的地点改在试剑山庄,那是山清水秀的江南福地,比满地沼泽的飞鸢谷要强得多。”

“比剑?”女人抬起了眼:“什么比剑?”

“姑娘莫非是生意忙得连自家的日程都忘了?姑娘和贺公子定在五月初五比剑。江湖快报上早就登了,如今大伙儿渐渐的都要往神农镇里去呢。”

“我怎么没听说?”女人道。

“这,在下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贺公子早已邀好了证人,此事当然已成定局。何况这一场比试原本三个月前就该了结,听说是因为贺公子有急事出局,所以大伙儿才悻悻而归。如今日子上不会再有变动,不然峨眉山的面子可就丢得大了。大伙儿正拭目以待呢。”

女人一言不发。

“我家公子还说,如若改地点实在困难,他可以亲自过来作姑娘的证人。以谢家大公子的名声和地位,这个证人倒还当得起。”

女人道:“比剑我当然会去,不过现在我要做生意。”

“卫老板,这二百两银子你收是不收?”彭七沉声道。

卫老板摇了摇头,道:“不敢。小人刚和这位姑娘签了合同。小店虽微,却一向讲信用,签了字画了押,当然不能反悔。这二百两银子,还请彭爷收回。”他恭恭敬敬地把钱袋捧着,递到彭七的面前。

“其它的东西你也拿走。告诉你家公子,我的证人已找好了。”她淡淡地道。

“哦?”

女人指着卫老板,道:“就是他。”

彭七的脸上明显的有些挂不住了。女人却不理他,继续道:“卫老板,如果你肯作我的证人,钱自然不会少的。”

卫老板笑着道:“这等武林大事,我卫大福就怕没福看,如果姑娘抬举我,我当然会去。就是…这个,我是外行,莫说剑,连菜刀子都不曾摸过。恐怕不合格罢。”

“合格合格。你是棺材棺的老板,对死人肯定很了解,有这个经验就足够了。”女人半开着玩笑道:“这种比武,其实不需要证人,只有胜的人才能活着回来。”

话说着,门外一阵马蹄乱响,早有六个带刀的大汉从六匹骏马上一跃而下,空中一翻,整整齐齐地落在了店门口。只听得一阵沉沉的脚步,一个巨汉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来个随从。

巨汉腰围十尺,满脸大胡子,一双眸子威风凛凛。

卫老板一看,赶上前去,巴结着道:“熊爷,早!楚姑娘,这位是洞庭湖三湘十七舵的总瓢把子熊大爷。”毕竟是做生意的人,卫大福一看熊丙极的驾式,就知道不是来买棺材的。

熊丙极哪里理会卫老板的招呼,对着女人道:“楚姑娘光临敝地,哈哈哈,真是洞庭湖三湘十七舵的荣幸。来人!摆东西。”

哗啦一下子上来三个大汉,把三个沉重的铁盘放在面前的桌上。熊丙极道:“姑娘的眼里哪里会有银子。银子是什么东西!这是二百两金子。一箱珠宝。本会还有一个好位子专为姑娘空着,姑娘如不嫌弃,明日就是十七舵的总舵主。”

总舵主管着十七个分舵,每月的供奉都不知有多少。当然是个好位子。

女人淡淡地道:“山野女子,不敢当得总瓢把子的如此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