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走到修鱼亮面前,垂首:“父王。”
狼王肥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我给你的戒指——要妥当保存。”
“父王之物,便是孩儿心爱之物。”
“你错了,这不是我的东西。”狼王淡淡地道,“这是你母亲的戒指。”
修鱼稷微微一怔。打他出生那天起,狼王就对他的母亲只字不提,好象这人根本不存在。上行下效,渐渐地在公共场合谁也不提,成了禁忌。
但这并不能阻止小道消息的泛滥,该知道还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从别人的眼神里知道了。
“是金泽送给她的。”
“……”
“你可知道沙澜狐族为何被驱逐?”
“据说是得罪了青桑?”
“我听说——你妈胡言乱语的时候告诉我——是因为这个戒指。戒指里藏着狐族的一个重大的秘密。”
修鱼稷凝视着手中那枚发着幽幽蓝光的戒指,蹙起了眉头。
“抓住贺兰觿,问问他,这戒指究竟有什么用。”
随从牵来了白马,但皮皮说,她更愿意和修鱼稷一起散步回去。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肩头,石板路上泛着青苔。一队人马越过他们向东驰去。为首的是穿着铠甲的修鱼筀,他在马上叫道:“六哥,我去巡逻!”
修鱼稷点点头,目送马队绝尘而去。
“能看看你的戒指吗?”皮皮故做好奇地问道。
修鱼稷摘下戒指递给她。
纯银的指环上打着龙纹,双龙戏珠地托出一枚眼珠般大小的湛蓝珠子,就在青天白日也幽幽地泛着蓝光。非珠、非石、非玉。上面有许多细小的纹路。
“你认得它?”修鱼稷随口道,“我父亲说,这是狐族的东西。”
“没见过。”
“有人说这是夜明珠,因为夜晚会发光。”
“从质地上看,不大像珍珠。”皮皮将戒指还给他。
“我也觉得不是。比珍珠硬,而且非常耐磨。”
两人各怀心事地走了一会儿,修鱼稷又问:“你在贺兰觿身边待了多久?”
“前后加在一起四、五个月吧。”
“狐族是一夫一妻制,通常妻子死了丈夫才可以再婚,所以狐族的男人不轻言嫁娶。”
“你的论点是——”
“他应当是喜欢你的。”
“你觉得他喜欢吗?”皮皮苦笑,“他要是真心喜欢,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接近我、带走我?”
“这点我也想不明白。”修鱼稷淡淡地说,“如果他真的在乎你,还派你过来做奸细,代价也太大了。除非你真的很能干,让他很放心。”
“所以你认为我是奸细?”
“如果你是,你会被三千只老鼠活活咬死,我消灭了奸细;如果你不是,祭司大人惦记你,会来这里找你。”
他幽幽地笑了:“你看,关皮皮,有你在手,我是双赢。”
“为了证明我不是奸细,我也表个态,”皮皮也笑了:“祝你马到功成,我现在就想找贺兰觿算账。”
他瞥了她一眼,目光中有明显的怀疑,但也不愿与她较真:“狼行千里吃肉,马行千里吃草。我会满足你的愿望,到时候可别后悔哟。”
“我不会。”皮皮的声音很果断。
“既然你我目标一致,你又愿意当我的助手,可不可以告诉我贺兰觿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我可以在哪里找到他?”
皮皮沉默了一下,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有代价。”
“代价?”修鱼稷身形微微一滞,“饶你不死就是代价。”
“你觉得我怕死吗?”
他哼了一声,道:“什么代价,说来听听。”
“你手上的戒指。”
他皱起双眉:“如果你只是喜欢戒指,我有更好看的、也有更贵重的。”
“我就要你手上的这只。”
“不行。”
“请恕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皮皮昂首挺胸,双手□□牛仔裤的口袋,目光无所畏惧。
修鱼稷“呵”地一声笑了:“沙澜就这么大,遍地都是蚁族的网络,我就不信找不到贺兰觿。”

第61章


“咦,你看——”皮皮忽然指着街边的一角。
那里有个四、五岁的男孩,看面相是蚁族。头很大,超出了比例,像得了巨型肿瘤。最最令人恐怖的是他的头顶上长出一根类似树枝一样的东西,上面有一团类似蘑菇的球状物。男孩半闭着眼睛,茫然地向树林走去,状如僵尸。脚边不远处有一道半人高的水沟,他好像没看见,径直地向前走。
“喂!小心!”皮皮拔腿追过去要拉住他,却被另一只手用力地拽了回来。
“那边有个小孩——”皮皮急道,修鱼稷喝道,“别碰他!”
于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男孩跌进了沟中。修鱼稷让皮皮站住不动,自己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往沟里一扔,一股浓烟冒了出来。皮皮惊呆了,冲过去一看,沟里一团火烧得正旺,火苗早已将男孩吞噬,只有一个黑黑的人影在火焰中挣扎。
皮皮不禁冲着修鱼稷吼道:“哎!你干嘛!你……你想活活烧死他?”
“他已经死了。”
“明明是活的,还能走路!他爸妈在哪?我们需要通知他的家长!”皮皮被浓烟呛了一下,嗓子都嘶了。修鱼稷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街对面,好象这烟气会传染似的。
“这是蚁族中的一种流行病——叫‘僵尸症’。”修鱼稷道,“别看他可以活动,但命令他活动的不是他的大脑,而是他头上长出来的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是什么东西?”皮皮的心砰砰乱跳,方才的场景恐怖之极。
“不知道。——这是最近一年发生的事,开始只有两、三例,非常罕见,渐渐地越来越多,一家一家地死掉,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蚁族人多,寿命又短,大家都不在意。我三妹对这个感兴趣,正在研究它的病因。”
“该不会爆发什么流行病吧?”皮皮道,“你确定只在蚁族中流行?别的族类没有传染?”
“目前所知,没有。每次出门我妹都让我留意,看看别的族类是否也会感染。”
皮皮不淡定了:“有没有想过万一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你们怎么办?”
修鱼稷瞥了她一眼:“什么怎么办?”
“大规模的传染病啊!脑膜炎、肺结核、sars、鼠疫、疟疾、天花、血吸虫……这是我们龙族的传染病。每暴发一次,成千上万的人死去。你没听说过吗?”
“没有。我又没有去过你那边,怎么可能听说?”
“万一传染病暴发,你知道怎么隔离、怎么转移、怎么离开这里吗?”
“皮皮,”他淡淡地道,“万一你说的这个暴发了,我们哪也去不了。”
她愕然:“为什么?”
“沙澜的四周环绕着一片巨大的水域,很浅,大部分是沼泽,我们叫它‘潼海’。远古时候,蚩尤为了迎站黄帝曾在这里集结四方凶兽及各种妖魅,从中挑选精锐以备出征。半数以上跟随蚩尤出战,剩下的都是些狂野嚣张、不服管教之辈,它们互不相容大打起来。以至于尸横遍野、流血成河、白骨如山、同归于尽。群凶之血流入潼海,滋养了水中的凶兽。后来狐族想在这里建立领地,发现太不安全,狐帝于是用法术将凶兽尽数引到蓄龙圃的流光河……”
“所以这些凶兽是生活在淡水中的?”
“是的。”
“金泽获罪之后,狼族闻讯大举进攻,一直打到潼海。为了保住蓄龙圃,青桑请求狐帝释放流光河中的凶兽。这些水兽回到潼海,将正在战斗中的狼族吞食殆尽,我们只好退却。于是在沙澜与蓄龙圃之间就有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皮皮想了想,问道:“这些水兽只攻击狼族不攻击狐族?”
修鱼稷点点头:“因为长年受制于狐帝,它们普遍惧怕狐族,只要不是故意挑衅,不会主动攻击。经过多年的繁衍生息,凶兽越来越多,遍布整个水域,对我们狼族来说,沙澜渐渐变成了一座孤岛。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
“其它的族类呢?”
“这些凶兽胃口巨大,天上地下,什么都吃,只有蚁族偶尔可以进出沙澜,会从外面贩货进来。他们的水木寒山网通过水草也可以延伸到外面的世界。”
“环境这么封闭,狐族也退出了,你们的汉语是从哪里学到的呢?”
修鱼稷的汉语发音有些怪,一听就不是母语,但语法是正确的,词汇文白夹杂,基本上是白话文。
“我们通常会雇佣蚁族的人当我们的翻译,或者是语言老师。但这也存在着很多麻烦,因为他们学会一门知识要用十几天,最多也只能教我们二十天就要换人。经常需要一整个家族的人前仆后继进行教学……”
皮皮觉得这种现象闻所未闻,鉴于蚁族只有四十天的寿命,细思下来也全在情理之中。
“你说你是从飞机上跳下来的?”他忽然换了一个话题。
“对。”
“也就是说,办完了事会有飞机接你们回去?”
“不会,飞机降落需要跑道。”皮皮想了想,“这里全是山地,除非用……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
“就是一种可以垂直起落的飞机。”
“贺兰觿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打算怎么回去?”
皮皮摇头。
“他有没有带来什么特别的东西、设备?”
皮皮迟疑了一下,想到了那枚夜光犀,但她继续摇头。
“最后一个问题,”修鱼稷转动着手上的戒指,“你为什么要这只戒指?它有什么用途?”
皮皮两眼看天,拒绝回答。
她不知道戒指的用途,却知道戒指中的珠子是什么。
那是一颗魅珠。
虽然她见到的魅珠都不发光,但从形状、质地和上面的纹路来看,肯定是一颗魅珠。
接下来的五天,皮皮一直住在修鱼堡内,日子过得很平静。每天早上天刚亮,修鱼稷会过来和她一起吃早饭。然后带着人马去深山搜索贺兰觿。大多数时候空手而归,据他说只碰见过两次,双方厮杀得十分惨烈,主管兵权的“三叔”不肯给他足够的人手,贺兰觿还是逃脱了。修鱼稷晚上回到小院,如果皮皮屋里的灯还亮着,他会敲门进来,和她聊聊一天的战况,身上带着伤,但很干净。
这期间皮皮只见过修鱼清一次,企图告诉她五鹿原正在想方设法见到她,为了说清这件事,她在纸上画了一只狼,又画了一双翅膀,各种手势、各种描绘,修鱼清看了,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叽哩咕噜地解释,皮皮完全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央求修鱼稷翻译,只觉牛头不对马嘴。两人费劲地交流了半天也不能确信修鱼清听明白了没有。当晚皮皮找到水水请他帮忙,不料水水也不懂狼语,说是学“二外”太花时间,整个蚁族也找不出几个人通晓三门语言,皮皮只得做罢。再想联络三姑娘时,修鱼稷却说她不会过来了,因为马上要出嫁了。
剩下的时光皮皮会去街上溜达,修鱼稷给了她一些红豆。皮皮于是去“水水婚介”把上次的账还了。水水说一直没收到嘤嘤的回信,皮皮于是又发出一封:“请告五鹿,三姑娘七天后出嫁,东西在修鱼稷手中。”又过了两天,终于收到回音:“知悉。小菊在安全处照顾金鸐。我即日启程。”
趁着每晚修鱼稷过来聊天,皮皮抓紧机会给他“讲课”。修鱼稷对人类的生活非常好奇,话匣子一打开就问个没完。刚开始的几天他还有些羞涩,不好意思暴露自己的无知,随着两人关系越来越熟,他已不满足于东问一句西问一句,要求皮皮像蚁族那样“系统开课”。皮皮于是干脆拟了个提纲:
第一天,日常生活。
第二天,交通与科技。
第三天,教育与职业。
第四天,信仰与战争。
第五天,音乐与文化。

第62章


在四年运送狐狸的生涯中,皮皮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旅途中度过的。漫长的火车、颠簸的大巴,再不健谈的她也成了聊天的高手。做生意离不开讨价还价,她学会了沟通、协商也知道妥协、合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只要你找到它。比如说修鱼稷,把他定位成“狼族的青年领袖”那就对了。青年领袖喜欢出征、喜欢挑战、喜欢新奇、喜欢领导族人开天辟地打江山……皮皮投其所好,向他讲起了精彩丰富的大千世界:穿越群山的隧道,跨越江湖的大桥,天上的热气球,无人驾驶的汽车——
“比马还快?”他听得津津有味。
“快多了。”
“不吃草?”
“不吃。吃油、吃电。”
“什么……是电?”
“这个——说来话长。”她拿出一张纸给他讲解,什么是电荷,什么是电子、质子、中子,什么是电流,什么是电压,什么是电池……所幸初中物理她还记得个大概。看着修鱼稷认真的样子,皮皮油然升起了一种去大山支教的成就感。
到了第六天,修鱼稷忽然说:“今晚不讲课了,给我读首诗吧。”说罢递给她那本《高常侍集》。皮皮翻了翻,将书放到一边:“里面的诗你都读过很多遍了,不如我给你背首新的吧。”
“你很博学,”他说,“请。”
皮皮微微一笑,朗声诵道:
“青海长云暗雪山,
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
他低眉垂首,态度虔诚,在心中默默跟着她诵念。没向以前那样问她每一句是什么意思,她也没有讲解,似乎这千古名句可以直达狼心深处。
皮皮带着他吟诵三遍,修鱼稷忽然抬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皮皮,你从哪来?”
“c城。”
“c城的……什么地方?”
皮皮用目光探寻他的意图:“闲庭街。”
“街上……都有些什么?”
“房子。大大小小的房子。当中有个很大的街心公园。每天早上热闹极了,有很多老太太在上面跳广场舞。”
“广场舞?”
“那,就是这样——”皮皮摸仿着大妈们边扭边唱,“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皮皮滑稽的样子把修鱼稷逗得哈哈大笑,几乎喘不过气来。而她的心却突突乱跳:糟糕,这算是引狼入室么?随即想到沙澜四面都是水怪,修鱼稷根本不可能跑出来,一颗焦虑的心这才平静下来。
“对了,问你个事儿,”修鱼稷笑了半天,喝了一口水,道:“明天三妹出嫁,我负责送亲,贺兰觿他们会来踢场,是吗?”
她的背直了直,假装淡定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有种被摊牌的惊慌。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平静得好像如来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你去水水婚介,被修鱼峰的人跟踪了。”他说。
“所以你来诵诗,因为明天会有一场大战?”皮皮道。
“你希望我赢吗?”他安静地看着她。
皮皮低头沉默了一下,抬起头:“何止是希望,我跟你一起去。”
他的嘴用力地抿了抿,思索片刻,问道:“他们会来多少人?”
“不到十个。你不是要抓贺兰觿吗?”皮皮凝视着他的脸,“贺兰觿是你的。方尊嵋是我的。”
“什么意思?”
“我要亲手杀了方尊嵋。”
“嗯。”
“五鹿原也会来,请你放过他。他与你三妹是真心相爱。你让他们走,成全一对夫妻。”
“什么?五鹿原……和三妹?”他的眉头拧成一团,显得十分意外,“不可能。五鹿原的确提过亲,但三妹什么也没跟我说啊。”
“女孩的心事怎么会告诉你?装作不知道就好。睁只眼闭只眼让他劫走。”
“睁只眼闭只眼?”他突然“砰”地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椅子,把皮皮吓了一跳,“她是我妹!那小子在我眼皮底下说抢就抢,门都没有!他要敢动我三妹一根毫毛,我先把他的头咬下来!”说罢气得摔门而去,皮皮冲着他的背影叫道:“人家有翅膀,能带她飞出去!”
院子里回荡着修鱼稷的吼声:“不行!绝对不行!”
送亲的马队浩浩荡荡地向东驰去。
迎亲的方雷家来了二十人,都是精锐,戴着翻耳兜鍪,穿着细鳞皮甲,由新郎方雷盛领队。修鱼堡这边送亲的也是二十人,由修鱼稷引队。皮皮披着件灰色的连帽斗篷,骑马走在队伍的尾端。
营地一战,狐族这边死了钟沂、梨花、家麟,重伤了金鸐、跑了皮皮,战斗力所剩无几。贺兰觿唯一叫得动的帮手是宫家兄弟。狐族战营不会超过十人。如果打群架,胜算几乎是零。
狼族这边,修鱼稷没跟方雷家提到可能被抢亲的事,只是叮嘱他们一路格外小心。因为最近修鱼与安平两家局势紧张,北山家也蠢蠢欲动,路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方雷盛在狼族中算是长相比较文静的。瘦高个儿,浅浅的胡须,笑起来有些腼腆。因为是新郎,着意打扮了一番,待人非常周到有礼貌。他与修鱼清并排骑行,一直用狼语交谈。
无论是修鱼稷还是关皮皮都很注意观察修鱼清的表情。她看上去从容不迫、谈笑自如,一点也不失落。皮皮在心中暗自佩服:狼族女人的心理素质果然强大,眼看就要私奔了,还跟新郎聊得火热,降低他的戒备之心。
四十人的队伍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了一上午,什么人也没碰到。狼族人一天只吃一顿饭,遇到特殊情况可以几天不吃,所以一路上谁也没停。皮皮在马背上吃了一点干粮,喝了几口水,修鱼稷策马过来问道:“刚才走过的那段路,是偷袭者的最佳选择,你确定他们会来?”
“会的。”皮皮很自信,但她想到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不选择去龙关驿站坐车呢?那样岂不快些?”
“快是快,没有仪式感。”
皮皮笑了,心想如果添上一排锁呐、一顶花轿、就更有仪式感了。但她没说出来,怕修鱼稷问她什么是锁呐、什么花轿、龙族结婚都有些什么仪式,又要解释半天,不免心累。
“哎,我看你妹还挺淡定的,跟方雷盛聊得挺来的样子。”
“也许她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昨晚皮皮的话虽然说得修鱼稷大发雷霆,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出发之前,你没旁敲侧击地问问她?”
“你不是让我装做不知道么。”
“好荣幸喔!我说什么你听什么。”皮皮瞪了他一眼,“等下人家来抢亲,你放人还是不放?”
“只要我妹喜欢,放。”修鱼稷一咬牙,“借口都编好了。就说五鹿原带着她飞走了。——说实话,他要不是五鹿家的,这谎还真不好编哪。”
然后他的话就多了,问五鹿原的人品怎样,脾气好不好,打算在什么地方建立领地……
皮皮默默地看着他,有点哭笑不得。五鹿原的计划就是联合狐族消灭修鱼亮占领你们的地盘,这她可不敢说出来。
“你对你妹真心不错。”皮皮叹道。
“她对我也很好。”修鱼稷道。皮皮看出他有些焦虑,握着腰刀的虎口紧崩着,整个胳膊都是硬的。
“怎么了?”她四下张望了一下。

第63章


“我听到——”
这话还没说完,“哚!”地一响,一枚箭射过来,将皮皮前面的一个随从射了个对穿。那人“噢”了一声,摔下马去。
还没看清情况,箭如雨下,众人纷纷举起盾牌,只见前方一队人马冲了过来,将队伍截成两段,两边人都下了马,拿着兵刃厮杀起来。
皮皮连忙溜下马,摘弓搭箭,悄悄猫在一棵大树后观察。
她首先看见了贺兰觿,左手拿刀右手拿杖与方辛崃联手攻向方雷盛及他的三个手下。方尊嵋则一人独战修鱼稷。果然狐族这边多了四个帮手,其中两人是宫家兄弟,另外两个皮皮没见过,是一对双胞胎。双胞胎手执双刀、身手不凡、眨眼功夫就杀到了修鱼清的身边。
一个灰影忽然疾掠过来,一个空翻抱起马上的修鱼清就跑。他几乎是与皮皮擦肩而过的,从侧颜可以清晰地辨认那是五鹿原。皮皮冲他点了一个头。修鱼清哪里认得出那是五鹿原,蓦然被人抱住,发出一声尖叫,接着是一串狼语的惊呼——
修鱼稷正被方尊嵋死死缠住,根本抽不了身,听见了三姑娘的叫喊,心中焦燥,攻势更加猛烈,手中左钺斜飞而出,五鹿原怀抱修鱼清,眼前银光一闪,凭直觉身子一低向左一歪勉强避过,鸳鸯钺紧贴着头皮飞过,削下一把头发,在空中滴溜溜一转,回到修鱼稷手中。他将双钺往地上一扔,整个人突然拔起而起,放开方尊嵋,化作巨狼向五鹿原扑去!
方尊嵋正与修鱼稷激烈搏杀,对手忽然变形不见,正要喘口气,一抬头,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举着弓箭的灰袍女人。
“方尊嵋,”皮皮大喝一声,“拿命来!”
“嗖”地一响,冻蛇飞出,直奔方尊嵋的心脏!
就在这一刹那,旁边闪来一只手臂将方尊嵋推了一下,“哚”的一声,这一箭正中那人的左肩。皮皮使出了十足力道,冻蛇贯肩而过,反首向那人咬去。
方尊嵋一剑疾削,蛇头飞出——
皮皮毫不罢休,眼早已经红了,一心只想着替家麟报仇,也不顾自己的死活,抽出猎刀向他砍去,方尊嵋亦挥斧向她斫来!与此同时,两人却谁没注意到修鱼稷已经赶回来了,比他回来得更快的是飞在空中的鸳鸯双钺。
“噗!”
皮皮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温热的鲜血喷在脸上,低头一看,方尊嵋中钺倒下,人首分离。皮皮抹了把脸转过身去,这才看清中箭的那人竟是贺兰觿。左肩被血染红了,冻蛇贯穿之后在上面留下一个清晰的血洞。
三十多人已将他团团围住。
他的风衣已被削成了彩旗,胸前、腿部也满是伤痕。贺兰觿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吹了一声口哨。
狐族人迅速撤离。
满地一片狼籍。狼族这边死了七个,狐族这边,除了死去的方尊嵋,被捕的贺兰觿,其他人全身而退。皮皮在地上挖了个坑将方尊嵋埋葬,将他的剑插在坟头。
狼族人以战死沙场为荣,他们会拼死救回伤者,但不会掩埋尸体。
贺兰觿嘴里塞着棉布,被五花大绑地扔在马上。
修鱼稷正在轻声安慰受惊的修鱼清,皮皮不知道他为何改变主意,不由得叹道:“我以为你会成全她们。”
“我是想成全,”修鱼稷的脸色很难看,“可是,我妹在喊救命。你说那人是五鹿原,他的翅膀在哪?”
皮皮愕然。这才想起抱走修鱼清的人虽然长着一张五鹿原的面孔,背上并没有一团隆起之物,难怪他在密集的林中穿梭,身手如此敏捷。
“奇怪……他看上去明明就是五鹿原啊!”她争辩。
“关皮皮!”修鱼稷一把将她拎到半空,切齿吼道,“你摇唇鼔舌地想让人劫走我妹,就不怕被我撕成两半?”
皮皮的腿徒劳无益地在空中蹬了两下,叫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见两人大声争执,方雷盛走过来察看。修鱼稷放下皮皮对他耳语几句,方雷盛点头上马到前面带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