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跟了过来,辛崃跳进水中将钟沂抱了起来。
就在这个过程中,裹在她身上的外套滑落了,皮皮这才看见她身上有个比碗口还大的洞,皮肉已失,内脏掏空,肋骨清晰可见。
一定流了很多血,但已被水冲洗得干干净净。难怪什么气味也没有。
最诡异的还是她的表情,双眼圆睁,很惊讶,完全没料到今天就是自己的末日。
死状太惨,小菊和家麟同时别过脸去。狐族的人则皆表情木然。辛崃低下头,长发掩面,看不见他的表情。一旁的方尊嵋腮帮子硬了硬,一双眸子淡如远山,默默地看着天空。
南岳狐族几百年来与人类为伍,各方面看起来都与人类极为相似;北关狐族则多在深山野林中生活,更习惯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也保留了更多“狐”的一面。皮皮一直很好奇钟沂是怎么走进这一家人的,又是怎么心甘情愿为奴的。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这中间一定有强迫的成分,可钟沂看上去就是个忠实的仆人、快乐的厨妇。方辛崃对她,也没有很霸道的地方。皮皮觉得,随着自己与她越来越多的相处,会渐渐揭开这个迷底,哪知一切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她甚至不知道这钟沂父母是谁?家乡何处?只知道钟沂做的包子很香,昨晚的三菜一汤,美味还留在齿间。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嘤嘤,她的双眼好奇地扑闪着,以一种学者研究的目光看着钟沂破脆的尸身。感觉到皮皮的目光,她回头轻轻地道:“蚁族是冷血动物。”
在这座森林,死亡是件最经常发生的事,过多的同情只会带来灾难。
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不知何时贺兰觿走到了她的身后:“你在发抖。”
“人已经找到了。”她说,“在水里。”
“她……”
“已经死了。”
贺兰觿低头沉默了一下,没有问更多。皮皮感到他想知道一些细节,于是俯耳过去,向他描述了一下案发现场以及钟沂身上的伤口。他只是安静地听着。
方辛崃抱着钟沂的尸身向林子深处走去,方尊嵋牵着梨花尾随其后。仿佛知道他们将要做些什么,其余的人都转身走向营地。
“走吧,”见皮皮留在原地半天不动,贺兰觿拉住她的手,“辛崃他们需要一些单独的时间。”
皮皮迟疑了一下,不知道钟沂的尸身会被如何处置,低声问道:“他们会埋葬她吗?钟沂还有家人吗?以后我回到c城,需要知会一下她的父母吗?”
据她所知,钟沂十七岁离家出走跟了方辛崃,到如今至少十年了。按沙澜族游牧的本性,她应当与家里失去了联系。这么年轻,父母想必还健在,或者仍在四处寻找她。皮皮觉得无论如何应该给他们一个交待。
“你是不是还想邀请他们过来参加葬礼?”
“……”
“你是不是还打算在这里建一座庙、请几个和尚?”
“……”
“你是不是还想修一片墓地、陵园?”
“卧槽,贺兰觿,”皮皮翻脸骂道,“你他妈真不是人!”
面前的人一下子僵住了,脸阴沉了:“你骂我?”
皮皮的下巴扬了起来:“骂了,怎样?”
一团黑云罩过来,他的目光明明很空洞,凝视她长达十秒之后,皮皮只觉全身像被机枪打了几百个洞,找不到心跳了。
“以前没人教过你怎样尊敬自己的夫君吗?”他的声音很冷。
“尊敬?你们尊敬钟沂吗?人家跟了你们这么久,让她入土为安是你们狐族至少可以做到的事!”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贺兰觿仍然握着她的手,指尖渐渐冰凉。他用力地抿了抿嘴,花了近一分钟的时间平息怒气。皮皮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走向林中,被他一把拽回来,喝道:“别去。”
他的手铁钳般抓得她生疼,皮皮挣脱不开,不禁吼道:“放开我!我得去问问清楚,他们不能就这么把钟沂给吃了!”
“你想埋葬她?”
“对!”
“知道地底下住着些什么族吗?”
“我管它什么族!”
“蚁族、鼠族、蛇族、蛆。你觉得钟沂给它们吃掉会更舒服些?”
“……”
祭司大人将皮皮一顿暴损后扬长而去。皮皮愣在原地发呆,心中纠结究竟要不要去劝说方辛崃埋葬钟沂。忽见梨花从林子中匆匆忙忙地跑出来,一脸的泪痕,忙拉住问道:“梨花,你大哥、四哥还在林子里?”
“嗯。四哥在挖坑,说钟沂姐姐喜欢睡在地下。”
皮皮长舒一口气,柔声道:“你饿吗?我们这就去打猎。”
“饿。”梨花的眼皮红红地,“我问四哥可不可吃一点点钟沂姐姐的手,四哥不给我吃。其实钟沂姐姐以前都跟我们说了,她要是倒下了随便我们怎么吃都可以的。”
皮皮一下子窘到了。见梨花眼泪汪汪的样子还以为她为钟沂的死难过,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没能吃到她的手,不禁白了她一眼:“哦,你倒是挺实在的喔。”
“四哥不让我吃,还打了我一下。”梨花呜呜地哭起来,很委屈的样子,“昨天家麟哥哥回来,一直躺在床上,我以为他快不行了,哪知道大哥、四哥忙了一夜,又把他给救活了……”
皮皮简直快气笑了。方辛崃还挺有人情味,这方梨花简直无法理喻。当下想起口袋里还有一颗钟沂用鱼肝做的棒棒糖,掏出来递给她:“拿着,先垫垫肚子。”
“谢谢。”有东西吃了,梨花立即乖了,接过糖,蹦蹦跳跳地走了。
众人随着贺兰觿向营地走去,家麟步子慢,落在最后,皮皮快步追上他,低声警告:“家麟,你得好好地防着点你的小媳妇,我担心她会咬你。”
家麟双眉微皱:“昨晚她在我身边走来走去,还悄悄地舔我的手指头,我还以为这是狐族特殊的表白仪式,难道……”
皮皮急出一身冷汗。这方梨花貌似只有十岁女孩的智商,毕竟修行了三百年,方家兄弟好几个,据说都很厉害,最后活下来的居然有她,绝非泛泛之辈,忙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能跟方家人住在一起!切记,切记!”
家麟斜睨了她一眼:“所以昨天我在林子里说的事,你愿意重新考虑?”
皮皮坚定地摇头。
家麟耸肩苦笑:“那我只好继续做方梨花的夫君呗。只要保证她吃饱,我就是安全的。”
“你倒是很乐观喔!”皮皮拍了他一下,家麟一个闪身触发伤势没站稳,差点摔倒,被皮皮及时扶住,不料她被家麟的惯性带着差点也摔了,两人的身子撞到一起,为了稳住重心,家麟紧紧地搂住她。皮皮下意识地推了一推,家麟连忙撤手。
他停步下来,看了她一眼,目中充满了感情。
“怎么了?”皮皮问道。
“没什么。有次打篮球,我被人故意绊了一跤,一下场腿就肿了,是你陪我去的医院。”他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那时候就惦记着赢球,输了会难过好久,好象遇到了人生的重大挫折。可现在呢?那场球是跟谁打的都想不起来了。”
“清宁高中,三比一。还是你投的篮呢。绊你的那个人叫陈晓涛,平头,三角眼,嘴边有个痣,记得不?”
他摇头:“还是你的记性好。”
皮皮低下头,脸莫名其妙地红了。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自己与家麟的那些恩怨可以放下了。可以心平气和地提起过去了。那些少年往事又浮出了水面,在这荒凉野蛮的沙澜,显得格外地温暖而有人情味儿。
“知道现在我最想念什么吗?”家麟叹道。
“什么?”
“奶奶做的豆瓣酱。用刚出蒸笼的馒头蘸着吃……”
“或者炒茄子……”皮皮加了一句。
“早饭没了,咱们恐怕要提前出发打猎了。”家麟加快了步子。
“你别去了,好好养伤,我让贺兰多给咱们派些人手。”
“没事,伤好得差不多了,我还吃了止痛药。”
“家麟……”
皮皮还想再劝,不远处小菊忽然跑回来向她们招手:“皮皮!家麟!快过来,拿好兵器,到篝火这边集合!”
“打猎去?”
“不是打猎,狼来了!”小菊一边在前面跑,一面示意篝火的方向,背后的□□像只老鹰伏在她的背上一上一下地,不一会儿功夫就消失了。
皮皮没听明白:“她是指狼,还是指狼族?”
“肯定是狼族。”家麟看了一眼身后茂密的丛林,“如果只是原生态的狼,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为什么我什么动静也没听见?”皮皮一面快步走,一面问。
“昨晚你不在这,金鸐已经警告过我们了。狼族特别记仇,方雷奕的外交辞令不过是个幌子,今天不论我们交不交出五鹿原,修鱼家都会派人马过来歼灭我们。——方家兄弟为我治了一夜的伤,就是为了确保咱们所有的人都有足够的战斗力。”
“那为什么不趁着天黑逃跑呢?林子这么大,总有躲的地方吧?”
“这一片都是修鱼家的地界,重要关口都有岗哨。这么多人行动很显眼,逃是逃不掉的。不过沙澜的规矩是两边的头儿先单挑,输了的那边会撤退,我们还是有胜算的。”
有胜算吗?皮皮的心砰砰乱跳。打几只野兔和山鸡是可以的,运气好也能打下一只鹿一头熊,但对付力大无比又能随时变形的狼族……她可没有什么信心。更何况贺兰觿还有致命的弱点:白天看不见……
第47章
所以皮皮一溜烟儿地跑进帐篷抓起猎刀、拿起弓箭、背上行囊,掀帘出帐时正碰上贺兰与金鸐在树边低声交谈,她冲过去拍了贺兰一下,大声地对两个男人道:“王妃负责打猎,你们负责打架——这可是你们说的喔!”
“皮皮,”贺兰觿道,“来的人比较多,要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出现混乱,千万不要乱跑,也别想着救人。以你的水平谁也救不了,紧紧地跟着我,小菊跟着金鸐,家麟跟着尊嵋,明白?”
“明白!”
他从腰后的一只皮套中抽出五支箭递给她:“拿着这个。”
皮皮接到手中一看,与其说是五支箭,不如说是五只僵硬的死蛇,褐色的身子上有一道道金环,嘴大大地张着。皮皮吓得差点掉到地上:“这是什么?”
“它叫冻蛇,是沙澜族里珍贵的兵器。当它不动的时候,很硬,可以当作箭来使用。”他将一枝“冻蛇”装到皮皮的弓弦上,三角形的蛇头向外,让她引弓如满月,“这蛇被弓弦催发之后,射出去就是活的,如果力道足够,它会像所有的箭那样穿胸而过。与此同时,还会咬他一口。”
他将皮皮手上的弓略略抬高了两寸,让她对准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杉树。那树五十多米高,枝繁叶茂,距离他们大约六十步的距离,皮皮什么也没看见,问道:“目标在哪?”
“上面有只鸟,看见了吗?”
“没有。”
“仔细看。”
皮皮集中精神眯起眼看了半天,摇头:“看不见。”顿了顿,又道,“你怎么知道?你又看不见。”
祭司大人的脸立即板了起来,皮皮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忌,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能感觉到。”他说,“朝这个方向射就好。”
“嗖——”
一箭发出,那蛇仿佛充了电一般瞬间灵动起来,扭动身子向杉树飞去,只听得“呜”的一声怪叫,一只白鸟直直跌落下来。那蛇完成使命之后,竟然在空中一个转弯,飞回到皮皮的箭囊中,叮咚一响,又变回出发前的僵硬状态。
皮皮的眼睛都看直了,连忙跑过去将死鸟捡回来,是只猫头鹰,脸是白的,翅膀上满是黑色的花纹。
“是只猫头鹰。”
“它叫雪鸮。”金鸐更正了一下。
“刚才梨花还叫饿呢,这下可有饭吃了。”皮皮正准备将雪鸮别在腰后,被金鸐拦住,“千万别!”
他用剑鞘在地上刨了个坑,将白鸟埋进土里:“这蛇有剧毒,咬上一口就没命了,连我们自己也没解药。”
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箭不旦能射击,能致命,还能回头,可以反复地使用,简直就是一神器啊,皮皮的安全感顿时增加了几十个百分比,连忙将冻蛇悉数装入箭筒。
“不要滥用,”贺兰觿道,“宫二昨晚拿过来的,一共十支,你五支,小菊五支。——它不是万能的。被人一剑削掉蛇头它就成了死蛇,不能再用了。”
“明白。”
“还有,如果狼族的人正在追你,不要爬树。”
“为什么?不是说树上安全吗?”
“当他们没有注意到你在树上时,当然安全。如果他们知道你在树上,就不安全了。他们也有箭,可以把你射下来。”
“好的。”
“还有——这是最坏的情况——如果眼看自己要被狼族抓到,你最好在被抓前结束自己。”
“结,结束?”皮皮一下子结巴了。
“用刀,这样一划。”他用手比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示范,“同时切开气管和血管;或者刺中心脏,都行。——这是最快的死法。”
皮皮呆呆地看着他,内心□□着,半天没说话。
“当然,如果你不怕疼的话,这些也用不着……”
她定定地看着他,以为他在开玩笑,或者是恶作剧。但他的表情是认真的,有一种可怕的诚恳。她克制着自己的恐惧,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但腿已开始发软,脑海里出现了恐怖片中怪兽吞吃活人的场面。
“你又在发抖?”他说。
“没有。”
“是你的嗓音。”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反正看不见,自顾自地笑了:“狼来了,皮皮你准备好了吗?”
皮皮这才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贺兰觿。他穿着一件黑色竖领猎装风衣,里面只有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迷彩裤、猎人靴。两腰的皮套上各别着一把猎刀。手中的盲杖已经拉成一米多长,在晨曦中闪着金属的光泽。身旁的金鸐则穿着件深绿色的牛仔布夹克,上面的口袋里装满了各种飞镖,斜背着一只剑。一头黑色的卷发如金蛇狂舞般飘散开来。
看着他们无上的容颜,皮皮在心里“噢”了一声,这两人的做派不像是马上要出场厮杀的武士,倒像是要走t台的男模,或是准备拍动作片的主演:太白、太香、太有派、举手投足太有耍酷的嫌疑。
“别动,”皮皮弯下腰,在草地上抠了一团又黑又臭的污泥,往两个男人白皙的脸上、额上各抹了几道黑黑条纹,又用余下的土往自己的脸上拍了拍,满意地道:“好了。”
两个男生显然不喜欢脸上涂着臭泥,但也来不及嫌弃。远处林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仿佛有一只军队向这边开来。马蹄声、奔跑声、兵器碰撞声、木叶摩擦声……伴随着一声递着一声的长嚎,不一会儿功夫已到了溪边。
狼真的来了。
皮皮忽然把贺兰觿拉到一边,低声道:“贺兰我有事要拜托你。”
“嗯?”
“万一我出了事,见不到贺兰静霆,请不要告诉他我来过沙澜,也不要告诉他是我怎么死的。我不希望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不希望他再为我痛苦,更不希望和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一场无谓的相遇。请让我这个人在狐族的记录中彻底消失。”
他怔了一下,表情很惊讶:“为什么?”
“为了自由。我的贺兰值得拥有一个崭新的、从未界定过的未来。”
“如果没出事呢?”
“那我绝不放弃我的目标、我的爱情,”皮皮扬起脸,“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活下来,见到祭司大人。”
贺兰觿的脸抽动了一下,从背后抽出一把一尺长的□□递给她:“拿好你的武器,为目标努力奋斗,王妃殿下。”
第48章
空中的云是铁铅色的,白雾笼罩的山峦如仙境般悬浮在天际,沿绵不绝,直到目光的尽头。
霞光透过树隙点点洒在溪水上。青草在寒气中瑟缩地伸出自己的新芽,几只松鼠在树间跳跃,地上落着厚厚的松针。
“目测是修鱼家。”金鸐道。
皮皮和家麟站在贺兰觿的身边。众人在篝火处交谈了一番之后,皮皮才知道沙澜狐族自去籍之后,死的死,逃的逃,走的走,几百年下来,金鸐和方氏都还是第一次回到老家。在此之前,沙澜的狼族只有修鱼一家。之后外地狼族纷纷迁入、相互拼杀了几百年后,才由修鱼的一家独霸变成了如今的五族鼎盛。其中安平、方雷、北山、修鱼占据着沙澜的中心地带。最南边的五鹿家族从更遥远的荒漠迁徙而来,是崛起的新族。修鱼亮虽号称狼王,领导地位已经动摇。
贺兰觿本人与狼族之间并没有打过实质性的交道。遇到慧颜之前,他去过沙澜,当时狼族尚未入足北关。慧颜死后,他一直被囚禁,金泽获罪这么大的事也只是听说。真永之乱,南北分治,贺兰觿去了遥远的南岳,与北关不相往来,与狼族更无纠葛。
众人全副武装来到溪边时,狼族的人已经到了,陆续在溪水的南侧一字排开。
为首的一位骑着黑马,手提一把六尺来长的朴刀,身形高大,眉骨突出,蓄着北欧海盗那样浓密的胡须,垂下来遮住了半个脖子。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颊一直划到嘴边。受伤的嘴角翻起来,露出尖利的犬牙。他的身边跟着近十名骑马大汉,带着三十来个拿着兵器的随从。个个虎背熊腰、魁梧彪悍、一幅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样子。
说是军队有点夸张,论实力、论人数,狐族这边处于明显的劣势。
皮皮的心微微一沉。
大家都以为带队的人会是方雷奕,没想到他根本没露面。金鸐走上前去,朗声道:“阁下是谁,有何贵干?”
刀疤汉一脸的轻蔑与不屑,只从齿间弹出了三个字:“修鱼睿。”
“昨天方雷奕已经来过了,我们说好了黄昏时候交人。”
“他跟你说了什么不干我事。”修鱼睿的嗓门仿佛也受过伤,十分嘶哑,“第一,本大爷我今早巡山一无所获,心情不好,要找人出气;第二,五鹿原杀了我的家人,顺路过来拿他的人头。——咱们的事儿完了,你还有活气儿,再去找我姐夫理论。”
皮皮不由得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五鹿原,狼族人的块头普遍高过狐族,背上还有一双翅膀,他在狐群中特别显眼。
“阁下今早巡山,我这边有位姑娘被人偷袭遇害。这事是谁做的?出来一下,咱们说道说道。”金鸐抱臂冷笑。
“修鱼家的人来了只玩一个姑娘就走?不是我们的风格嘛。”修鱼睿一双灰色的眸子像两道粉刷在千蕊的脸上扫来扫去,“我看你们这边姑娘不少,模样也俏。兄弟们都单着呢,今晚有人暖床了!”
狼群一阵哄笑,有人跺脚、有人吹哨、有人将兵器对磕砰砰作响。
“怎么打?”金鸐懒得罗嗦,“一起上还是单挑?”
“单挑,免得你说我们以众欺寡。”
“各出三人,三打两胜?”
“行。如果我们赢了,男人斩首,女人带走。”
“输了呢?”
“输了撤退。”修鱼睿左手一挥,“方雷奕说你们只是路过。既然路过,我们放行。”
“好笑,我们输了就要斩首,你们输了只是撤退,公平吗?”
“不撤退?我们这边有三十多个,输了也不会老老实实地伸出脖子让你们砍,一起杀过来搞人海战,你们吃得消?”
金鸐一想也对,于是点头:“行,开始吧。”
修鱼睿吹了一声口哨,“既然说到姑娘,就让姑娘们先来,怎么样?我七妹修鱼冰已经恭候多时了。”
狐族这边的男人们一下子怔住了,没想到修鱼睿早已看出狐族这边男强女弱,竟让素以凶悍著称的狼女首先出战。按照沙澜的规矩,一方是女生出场,另一方若是派出男生,就是丢人现眼。
果然,金鸐的眸子暗了暗。这边出身狐族的女人只有千蕊和梨花,梨花修行尚浅、心智不熟,皮皮、小菊、嘤嘤都谈不上有战斗力。唯一功夫厉害点的钟沂刚刚去世。能应战的就只剩下了千蕊。千蕊乃昆凌族护法,能坐上这个位子功夫绝对不差。他看了千蕊一眼,发现她两眼望天、面无表情、一副“我才不去送死”的样子。
金鸐小声道:“千蕊,不想与七姑娘……切磋一下?”
“这种事怎么会先轮到我?”千蕊白眼一翻,“咱不是有个英勇的王妃么?”
金鸐无言以对,一抬头,对面的狼群中走出一个高个子女人。这么冷的天,她上身只穿了件紧身的鹿皮马甲,下身一条豹纹短裙,脚蹬黑色长靴,露出一双光滑健壮的长腿。大脸、厚唇、戴着一对金光闪闪的月牙耳环。她走到溪边的空地上,从腰下解下一条铁琏,琏子的底端套着一个皮囊。她抽出绳套,里面掉出一个铁球,目测五六十斤重,上面钉着狼牙状的铁钉。
狼女向狐族拱了拱手,口里咕噜咕噜地说了几句狼语,大约是在邀战。
狐族这边无人响应,一时间有些冷场。金鸐咳嗽了一声,只得道:“打架是男人的事,修鱼睿,你舍得你妹妹,我们还怜香惜玉呢。换个男的吧!”
“哈!话不能这么说。打架是日常,男女都得会。难不成你们狐族就没一个像样的女人?没有能干的母亲,你们这些能干的儿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呢?”
“这个——”金鸐正要继续打哈哈,忽见一个小个子女人提着刀从人群中钻出来,快步走到场地的中央。竟然是关皮皮。他不禁看了一眼贺兰觿,发现他脊背蓦然一凛,胸挺得更直了。
皮皮往身高一米九的修鱼冰面前一站,拱了拱手:“我叫关皮皮,请指教。”
修鱼睿垂眸一看,鼻子动了动,似乎发现了新的物种:“你是狐族的女人吗?不像啊。”
皮皮道:“我嫁给了狐族,就是狐族的女人。”
修鱼睿两手一抬,笑道:“我倒不介意你是什么族,我老婆也不是狼族。请。”
人群很快安静了下来。
皮皮看了一眼地上的铁球,那东西貌似从未洗过,利齿与凹槽间布满了黑黑的血迹,还有一些动物的皮毛与残肉。皮皮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捏了个刀诀,道:“请。”
第49章
忽然间铁琏哗哗作响,铁球在空中转了几圈后带着呼呼的风声向她砸来。皮皮连退三步,抽刀一挡,铜球带着强大的力道在刀上急绕三圈,将它卷起来甩到半空,“嗖”地一声倒插在树干上,直没入刀柄。
第一回合还没正式开始,皮皮手中已没了兵器。所幸没有砸中,不然已成肉饼。她寻思绝不能再给修鱼冰二次机会甩出琏球,皮皮双手各抽出一把猎刀向修鱼冰冲去,左右连环砍去五刀!
所谓一寸软一寸险,软兵器适合长距离攻击,在肉搏的范围内不好使力。她已看出七姑娘是左撇子,只要不停地削她左侧不仅没机会使出流星锤,还会成为负累。果然,修鱼冰将铁琏一抛,从背后抽出一个铁锤向着皮皮头顶砸去!
一道劲风袭来,吹得她毫毛倒竖。皮皮连忙向右一闪,身子一弯,那铁锤贴着她的腮帮而过。还没等她站直,皮皮的脸就中了七姑娘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