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的声音削弱了紫时从心底发出的呐喊,却还是被肖豫听到。
“冯先生就是你的亲人。”
“他是吗?”紫时笑笑,“我曾经也以为他是,但终究不是的,所谓亲人,是无须提防,没有隔阂,可以全心依赖的人。”

chapter48

“莫先生。”马亨进入莫俊生的办公室,一脸不解,“昨天的房产会你没去?今日的置地会剪彩你也不去?”
莫俊生懒懒地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你…和冯先生终止合作了?”马亨小心地问。
“当初白纸黑字的条件他未能做到,我单方面解除合约也是当然的。”莫俊生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一脸疲倦。
马亨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金海工程的招标下个月就开始了,一切没问题吧?”莫俊生问。
“嗯,现在投标的企业都明争暗斗着。”马恒说。
“好,我们在旁边看着就成。”莫俊生阖上眼,“这个是接下来五年的大工程,不可出一点茬子。”
马亨点点头。
别墅。
早餐依旧丰盛,紫时一边自己吃,一边切下红色的培根俯身喂身边依偎着的松狮。
这只松狮是冯裕庭前几日带回来给紫时解闷的。
紫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喜欢的,对猫啊,狗啊这些生灵,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喜欢。
这只整日愁眉不展,肥胖的小东西此刻正紧紧偎在紫时身边,张嘴去叼那食物。
紫时将培根给它,又摸摸它厚重柔软的毛。
“你对它比对我好。”冯裕庭在一边笑。
“它没有攻击性。”
“你总爱拿话堵我。”冯裕庭看着手中的报纸,“最近好的地盘越来越多,不乏环境宜人的,这个,你喜欢吗?”
紫时瞟一眼报纸,是一处傍山依海的富人区。
“喜欢吗?”
“不喜欢。”
“怎么?你不是喜欢清静吗?在那里每天早晨打开窗就可以看到大海,多好。”冯裕庭说,“真正的春暖花开。”
“我不喜欢那些人工痕迹重的,我只需要一处小平房。”紫时垂眸,“然后一个人住。”
冯裕庭呷一口茶,眸子悠悠地盯着紫时,没再说话。
气氛又一次僵硬。
“我吃完了,带它去散步。”紫时说着俯身贴在松狮耳朵旁说着什么。
“好。”冯裕庭眼皮也不抬。
外面的空气不错。别墅附近住的大都是些富人,金发碧眼,眼眶凹陷,身姿丰腴,松狮正以好奇的目光看着它们。
周围是尤加利树的味道,这一带猩红鹦绿的植物盛开得奢华。
狮虎立刻和另一只白色的母狗凑在一起,对视,打闹,那母狗的主人也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它们在绿茵地上互相追逐打闹。
紫时静静地坐在一边,笑着看那两只狗,没有戒备,警惕地玩得开心,动物的世界总是那样纯粹,恨就张开血盆大嘴撕咬你,爱就舔着舌头爱抚你。
没有那么复杂的鬼蜮阴谋伎俩。
清风微醺,小坐了一会,紫时便牵着狗回去了,别墅门口依旧是几个保镖似的人物,如罗马柱子一样纹丝不动。
屋内,冯裕庭已走,剩下一个佣人正忙着收拾桌面。
紫时走过去帮忙,那佣人立刻面露惶恐的笑容,急着伸臂阻拦。
“没事。”紫时撩袖子欲洗碟。
那佣人诚惶诚恐,立刻夺过碟子,笑着示意不用。
紫时看着这个体态丰满的菲律宾佣人,不仅莞尔,只能是叹叹气,准备上楼看书,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转头一看,松狮将整个垃圾筒推翻,嗅着里面的牛奶罐,色拉酱,培根渣滓的味道。
“你这淘气的东西,又给佣人添麻烦。”紫时蹲下去,正欲扶起垃圾筒,却看见一只揉成团的牛皮袋。
鬼使神差地打开,发现是一张印着猩红字体的白纸。
上面俨然写着高延之三字,红色渗开来,歪歪扭扭如一条条蛇芯子。
紫时直觉这是一封恐吓信,心顿时一惊,捏着纸的手掌微微僵硬,一整天,陷入一种莫名的惶恐中,想到冯裕庭近日来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多,将繁冗的工作几乎教给肖豫,这不像是他的风格。
冯裕庭没有对之前的流血警示之事采取任何回击,反而是面色平静地养花喂鸟,这样看来不是淡定即是急躁。
紫时想着,倚在沙发上,看着那张白底红字的纸,将头埋在手掌里。
这一晚,冯裕庭再次约了莫俊生,地点是一家装饰古朴的酒家,缓缓的民乐响起。
“冯先生今天约小辈前来是为公事还是私事?”
“都有。”冯裕庭微微一笑,“商场上的事不到最后一刻,冯某实在不能宽心,变王易主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冯先生很爽快。”莫俊生垂眸,“不过当初我们白纸黑字定下的私约…”
还未说完,即被冯裕庭打断,
“百分之三十五,冯某愿意抽百分之三十五,算是敬献莫公子和令尊。”冯裕庭正色道。
莫俊生轻轻摇了摇头。
“冯先生果然大方,作为一个商人利字当头,可惜小辈这次只需冯先生兑现当初的承诺。”
冯裕庭不语,静静地看着莫俊生,忽的笑笑。
“没想到,他值这个价钱。”
莫俊生也笑笑。
“也不全是为他,圈内人都说冯先生信誉极佳,不会在小辈这里破例吧?”
“莫公子对他倒是颇为上心,不过要是冯某没记错的话,你和庄家小姐早已订婚,金童玉女令旁人歆羡不已,生活顺风顺水,何必步步为营,来插手冯某私人之事?”
“小辈哪敢步步相逼,只是当初冯先生分明答应的事如今变了卦,心不惬意也是无可奈何。”
“哦?”冯裕庭又笑,“没有步步相逼?那派人暗中调查刘明达的事情与莫公子无关了?”
莫俊生看见了冯裕庭眼中隐隐尖锐的探刺。
“这个商圈不乏鲸吞蚕食,血腥残杀之事,着实秽浊不堪,小辈自是懂得几分道理。”
冯裕庭冷笑,凝视着莫俊生。
暗香浮动的包厢,私密的幕帘,朱红木桌,香溢满室的茅台酒,外面静静垂手直立的侍员,一切表面看上去都无一点异样。
“你喜欢他?我的小君?”
我的两字轻轻吐出,却铿锵有力。
“的确喜欢。”
冯裕庭立刻眯起眸子,有些危险性地盯着莫俊生,许久后才缓和了表情,露出闲适的表情。
“没料到莫公子也有如此雅趣,好男色”
“我从来不喜欢男人,只是他的确有些不一般。”
“可惜,他跟着我好多年了,莫公子该不会觊觎冯某的东西吧?”
“如果觊觎,冯先生会要小辈项上之首吗?”莫俊生笑笑。
冯裕庭但笑不语,大掌却握着有着白瓷般温润之色的酒杯,在掌里转来转去,忽的落地,酒杯落在远处的厚毯上,掷地无声。
“我劝莫公子,这个脑筋还是不要动得好。”
“如果冯先生真的爱他,就不会逼他,感情是种浪漫的感觉,逼迫而来又有什么悠悠惬意?”
“我和小君感情一向和好。”冯裕庭么慢慢倾身,声音醇厚,吐出的话有酒的浓香,“例如每晚,不可少的定是共枕入眠。”
莫俊生闻言心突地一紧,自己也没想到冯裕庭会这样说,而自己会有这样针刺瞬间的痛。
“劝莫公子还是好好怜惜眼前佳人,簇着美人,金山,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又是警戒的言语。
莫俊生突地笑笑。
“既然话不投机,不必再谈。”
一顿饭后,两人心中明了,商圈里不是友就是敌。
“冯先生,花帝苑第三期拍卖就在眼前了,莫家在此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时候和莫俊生…”
“区区一个花帝苑,不要也罢。”
肖豫一愣,没料到冯裕庭会说出这样的话,话中居然透露出一种释然,豪迈的释然。
不要也罢?
千万黄金都可以不要,那什么才是真正无价的?
肖豫从车镜里看自己的老板,不能否认,这些年,他真的变了很多,也许和年龄有关,心性也会有大改变。
“但是,冯先生,高延之的事…”
“我自有主张。”冯裕庭几个字说得极有把握。
回到家,直接上二楼,却不见紫时,只能闻着狮虎的脚步声而去,紫时正静静地坐在后院的藤椅上。
“怎么也不怕冷?”冯裕庭的大掌立刻抚上紫时的肩膀。
“你看这个。”紫时无力地举臂,手上拿着的是那张白纸红字。
冯裕庭看了一眼,笑笑。
“哦,是这无聊的东西,怎么被你给见着了?”
“高延之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高延之?我压根就没把那老家伙放在眼里。”
“是不是你?因为…那天突袭你的是他?”
“小君,怎么开始胡思乱想了?我记得你从来不问我的事情,现在对我如此关心我倒有些不适应了。”冯裕庭拿起紫时的手摩挲在唇边。
“你真的杀了高延之?”
“你这样的关心我有些感动。”
答非所问。
紫时咬着唇,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很担心我?”冯裕庭俯身,看着紫时。
“毕竟相识一场,不伦你做过什么,总是希望你有个善终。”紫时说。
“谢谢。”冯裕庭笑笑,“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
“不代表我对你有其他什么感情。”紫时又加了一句。
冯裕庭但笑不语。

chapter49

月末是金海工程招标会,令莫俊生万万没料到的是得标的竟是本市一家苟延残喘的面临倒闭的小建筑公司。
在众人惊讶和讥笑下,莫俊生僵硬着脸离开了大厅。
金海工程是莫家近五年的大工程,地段好,资历雄厚,本应是与实力最强的开发商强强联合,谁知结果是如此讽刺。
这样的结果将会造成多大的损失,莫俊生心里很清楚。
愁云惨雾之际,又有心烦的事情。
“俊生。”莫父坐在安乐椅上,目光铮铮,“你必须和初苒结婚。”
莫俊生垂眸苦笑。
“我已经容忍很多了,事到如今,这件事由不得你。”
“您爱我妈妈吗?”莫俊生问。
莫父蓦地一楞,面色阴沉。
莫俊生摇着头笑笑:“如果我坚持不和初苒结婚呢?”
“俊生。”莫父正色道,“你以前都不会忤逆我。”
“也许是我的叛逆期来得晚些。”莫俊生松懈下挺直的背,缓缓倚在沙发靠垫上,“现在我就是不想结婚。”
“怎么?有了其他喜欢的对象?”莫父嘴角无意间勾起讥笑。
莫俊生不语。
“如果你不和初苒结婚,我会很生气。”莫父每个字说得坚定,“别惹我生气。”
“要赶我出家门?”莫俊生苦笑,眼睛有意无意地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屋子。
“没什么不可能的。”莫父语调冰冷,“金海工程的事情已经被你搞糟了,我不能再纵容你了。也对,你从小到大一直很顺心,大家都太惯你了。”
莫俊生垂眸,眼波深敛,对面的父亲双臂抱胸,面色显露出微微怒气,两人静默地对峙,和任何一对普通的父子一样,在意见不一时各执一方。
接下来的半个月,莫俊生一直没有回家。
天气骤冷,外面下着雨,噼里啪啦,昏天暗地一片,落在十一楼的落地玻璃上,整个世界濛濛不清。
推门。
莫俊生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
“莫先生,又没有回去?”马亨轻轻地问,看着面前憔悴不少的莫俊生,下巴的胡渣,办公桌上的满缸烟蒂。
莫俊生看看手表,笑笑:“你呢?怎么也不回去?早就过了下班时间。”
“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你的确勤奋,用心。”莫俊生用眼光赞许。
“没事,应该的。”马亨淡淡地说,随即又问,“莫先生,是不是有些烦恼?”
“烦恼?”莫俊生自嘲地笑笑,“对,叛逆的代价。”
马亨用手轻轻挪开莫俊生面前那缸烟蒂。
“何必呢,莫先生,我真的不清楚你这样的选择。”
“不只是为初苒的事情。”莫俊生架起脚,轻轻掸掸裤子,“你知道,我是个很怪的人,有时候明明这样做是绝好的,我偏偏要那样做。”
马亨凝视着莫俊生。
“你,喜欢初苒什么?”莫俊生笑问。
马亨微微低头,想了想,还是直言:“很多,很多都喜欢。”
“你倒是很诚实。”莫俊生说,“你喜欢她到什么地步?可以为她放弃一切?”
马亨不语。
莫俊生笑笑,笑容中有隐隐的失望与不甘,随即从边上抽出一张纸,信手在上面写了个数字。
“标底。”
马亨面色震惊,垂在侧身的双手微微发颤。
“你泄露的?”莫俊生预调平静,眼眸里有看不出的情绪,“怪不得,宏光那样靠黑道小生意维持的渣滓公司也敢参与竞标。”
马亨的前额流下冷冷的汗水。
“马亨,我一直以为你当我是朋友。”莫俊生苦笑,“我从以前就提醒自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没想到事实还是这样讽刺。”
“是我做的。”马亨蓦地抬头,眼睛对上莫俊生的,没有逃避。
“你可知道金海工程占我们今年总计划投资的几分之几?你可知道这样的后果会是致命的?”
“我知道。”马亨承认。
“那你吃屎的?!”莫俊生突地起身,将手上的文件扔在马亨脸上。
马亨的鼻翼被雪白的纸快速地擦过,立刻晕开月牙般的血迹。
莫俊生喘着气,将办公桌上的文件全部摔在地上。
白纸纷纷扬扬地洒落一片。
许久后,莫俊生才微微收敛怒容,慢慢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倾盆大雨。
“为什么这样做?”
“你说过没有那个资格就去争取。”
没有追求初苒的资格,就去争取。
好兄弟,你也得有点自信。

“原来如此。”莫俊生自嘲地笑笑,“你心里早就打算该怎么做,我还为你白白操心。”
马亨拿出纸巾按住鼻翼的出血点。
“我现在想的不是金海工程会造成的严重损失。”莫俊生转头,凝视着马亨,“我在想我为什么这么失败,马亨,平心而论,我待你不薄。”
“我知道,承蒙莫先生一直的照顾。”
“只是为一个女人?”
“她不仅是一个女人。”马亨的眼里出现温暖的光。
对,初苒对她来说是一束光,一个不可及的梦,一个执着的信念。
莫俊生顿时明了马亨的心境,有时候得到不得到是一回事,但有没有这束光却是另一回事。
“于是你将标底透给了冯裕庭?”莫俊生说,又回头去看外面世界的磅礴大雨。
马亨一动不动,算是默认。
“他给你了多少钱?有了这笔钱你就有追求初苒的权利?”莫俊生蹙眉,狠狠地说出伤人的事实。
“我不知道。”马亨毅然铮铮地看着莫俊生。
人总是这样,在黑暗中贪婪,盲目地朝着那一丝光奔去。
莫俊生看着马亨的表情,终是叹了叹气。
“算了,我留了笔钱在你账户里,即刻可收,你从现在开始被辞退了。”
“谢谢。”马亨微微躬身。
门被轻轻推开,又被扣上。
莫俊生看着满地雪白的文件纸和窗外的大雨,这个世界混沌不清,商圈更是如此,必是需刻刻提防,步步为营。
这样,真的是太疲倦。
莫俊生倒在沙发上,数着缸子里的烟蒂,灰飞烟灭,眨眼间,一个曾经值得信赖的朋友离开。
写字楼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莫俊生看见从车上下来匆匆下来一个男人,撑起黑伞,立刻开后门。
冯裕庭下来。
“莫公子,几日不见,憔悴不少。”
“多谢冯先生关心。”
“生活就是这样,别怪马亨,他算是个知事务的青年。”
莫俊生看着冯裕庭的笑容,此刻有些得意,有些狰狞。
“莫公子,你真是让人羡慕,身世,背景无一不是从落地就携带着的,冯某不同,现在的所有都是靠自己。”
莫俊生没想到冯裕庭会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而且眼神里透着隐隐的情绪,比羡慕更浓烈一点,是嫉妒。
“莫公子万万珍惜这一切。”
“谢谢冯先生劝诫。”
冯裕庭笑笑,雨丝飞迅地打在他鬓角。
“金海工程的事让莫公子愁苦不少吧,需要冯某帮忙就直说。”
莫俊生看着冯裕庭的笑脸,心里一种说不出的讨厌骤升,但现在他的确需要冯裕庭的帮助。
“互惠互利,本就是经商的原则,之前我们也合作得很愉快。”
莫俊生不语。
“宏光近年来的突起完全是炒作哄势,谁不知他们背后做的走私勾当?金海工程那样的日光之地,万万不能砸在渣滓工程上。”
莫俊生心里挣扎,终是费力笑笑。
“那就请冯先生多多帮忙。”
“好说好说。”冯裕庭笑笑,“今晚我做东,宴请莫公子。”
“不必了。”莫俊生谢绝,“我们的关系仅限于公事上。”
“这么不给面子?”冯裕庭又笑笑。
“私事上,我已经吃过冯先生一次亏。”
话毕,莫俊生绕过冯裕庭,快步走向自己的车。
“冯先生,这个姓莫的太不识抬举。”肖豫冷哼。
“那样有钱的富家公子。”冯裕庭擦擦鬓角上的雨丝,笑笑“无论境地如何,他们总是保持心里的优越感,看着真是讨厌。”
“他现在知道了要仰人鼻息。”肖豫嘲笑。
冯裕庭进了车子,雨刷动起来。
“别忘了等会到乐园路那家点心铺带点热酥饼,小君爱吃。”
“好。”肖豫说,“冯先生,你对他越来越好了。”
“怎么?你觉得我以前对他不好吗?”
肖豫笑笑:“以前总没现在好。”
“哦?你这样觉得?”
肖豫点头。
“他有时候像是我一个亲人。”冯裕庭淡淡地说,“有时候喜欢,有时候不喜欢,但分分合合,还是忘不了。”
肖豫第一次听到冯裕庭如此动容的话,只感心酸。
“但是,冯先生,他会给你造成一些麻烦的。”
“我知道。”冯裕庭说,“但感情,肖豫,我现在才发现,是无暇顾及其他太多的。”
肖豫不语,心里想到自己的弟弟,那个痴心的,傻傻的弟弟,当初尽力阻止他对冯裕庭产生感情也有部分原因。
“小灵最近还好吗?”
“还行,就是吃得少。”肖豫说,“已经那么瘦了,还那么倔。”
“好好照顾他,他是个不错的孩子。”冯裕庭脑子里浮现那张稚气漂亮的脸。

chapter50

别墅。
冯裕庭进来,将手里的酥饼放在紫时面前。
“给,还热的。”
打开袋子,是淡红色的酥饼,是玫瑰的馥郁味道。
“吃一块。”冯裕庭亲自掰开一块贴在紫时嘴边。
“我现在不饿。”
“真的不吃?热着的,很香很甜。”冯裕庭说着将酥饼放入口中咀嚼。
紫时静静地看着书。
“下个月,我带你去玩玩,你想去哪里?”
“我什么地方也不想去。”紫时摇头。
“真是别扭,你不是很想喜欢山山水水的地方吗?这会儿要带你去了,又不想去了。”冯裕庭笑着摸紫时的头。
紫时只是看着书。
“行了,算是陪我去去,等西城的事情一解决,我们就出发。”冯裕庭俯身吻了下紫时的额头。
像是有了什么主意似的,冯裕庭对紫时的态度有了更为细微的变化,譬如每晚都会到紫时的房间看他平静的睡颜,然后为他掖好被子,再轻轻地推门而出。
紫时微微睁开眼睛,用鼻子嗅嗅下巴下抵着的被子,仿佛有冯裕庭温厚的味道。
是错觉吗?冯裕庭对自己多了份难得的尊重。
“待会我想出去走走。”紫时看看窗外深秋的景色。
冯裕庭放下商报,微微笑笑:“好啊,让肖豫跟着你。”
“不用了。”紫时坚持,“我不需要任何人跟着我。”
冯裕庭嘴角仍是笑:“算了,随你意吧。”
深秋的空气中有凛冽的成分,街道边的落叶黄色,褐色,一堆一叠地铺盖着,有清洁工拿着粗重的扫帚快速清扫之。
紫时依旧漫无目的地走着,却尽量避开嘈杂喧闹的地方,书店,音像店,卖工艺品的小铺子,他喜欢这些充满文艺气息的地方,轻轻拿起一本软皮壳的书,有些贪婪地嗅着上面清新的油墨香,手指滑过一张张奶白色的光碟,滑过莫扎特,舒伯特的小夜曲。
这些时间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
傍晚时分,又走到以前工作的面包房,推门进去。
“欢迎光临。”一个生硬的声音。
抬头一看,是一个长相普通的服务员,照旧穿着草绿色的工作衣,稚嫩青涩的脸上有蓬勃欲裂的青春痘。
不是罗嘉宁。
“请问,罗嘉宁在吗?”紫时问。
“什么?谁?”男孩疑惑。
“哦,没什么。”紫时淡淡地笑,指着金灿灿的牛角面包说,“给我两个。”
男孩动作娴熟地将牛角面包放进牛皮纸里,递给紫时。
面包的热度透过薄薄的牛皮纸传到紫时的手上。
推门而出,身后依旧是那句:“欢迎下次光临。”
却没有罗嘉宁好听的声音。
车喇叭声。
紫时抬头,看见那辆熟悉的车,依旧在熟悉的位置。
“上来。”莫俊生朝紫时挥手。
紫时走过去,莫俊生摇下车窗。
“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才就看见你了,一直跟着到这里。”莫俊生笑,“快,上车。”
紫时上了车。
“要吃吗?刚出炉的。”
莫俊生也不客气地从袋子里捞了一只金牛角。
“味道越来越好了。”
“嘉宁好像不在这里做了。”紫时说。
“这里都是打临工的,哪有长做的道理?”莫俊生笑,“估计是有了更好的去处。”
“其实这里挺好的。”紫时又转头看看明晃晃的面包房,明亮的落地玻璃窗上依旧是那个戴着贝雷帽神情滑稽的小人。
“对。”莫俊生突地凑过身子,“我就是在这里认识你的。”
紫时微微避开。
“那时候你是要认识我吗?恐怕不是吧。”
莫俊生笑笑:“对,当时我想追求嘉宁,没怎么注意你,你不介意吧?”
紫时摇摇头。
“很正常,人总是喜欢漂亮的东西,被皮相吸引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是,现在,我倒是被你深深吸引了。”莫俊生一手撑在方向盘上,故作孩子气状。
紫时只是笑笑,两眼又看窗外。
莫俊生知道紫时故意不接自己的话茬,对有些敏感的话题依旧是不着痕迹地避开。
“冷吗?”
紫时点点头。
“不早说。”莫俊生将车里的暖气开得大些。
“谢谢。”紫时说。
“你能不和我这么客气吗?”莫俊生神色认真,“干嘛总对我这么见外。”
紫时又是笑笑,没多说一句话。
“想去哪里?我送你。”
紫时看看手表,时间还有些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