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的是你爱不爱我?”杜婉婉直视玉麟的眼睛,执着地问。
玉麟神色复杂,说不出话来。
杜婉婉慢慢坐落在床上,低着头,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脚丫。
“你从来没说过爱我。”
“婉婉,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其他的。。。”玉麟说不下去了。
“骗骗我都不行吗?”杜婉婉凄惨一笑,“你果然连说谎都不会,那么傻。”
“对不起。”玉麟慢慢地说。
“你走!”杜婉婉突然起身,对着玉麟嚷,“我已经不想听你说什么道歉的话了!我听够了!”
玉麟走近,想安抚杜婉婉,却被推开。
“你走!”杜婉婉嚷着。
玉麟收住手,转身慢慢地开门离开。
杜婉婉趴在床上,蒙着头哭,此刻她终于明白了玉麟从没爱过她,从开始交往到现在,玉麟对自己虽然温柔体贴,但很少有亲密的举动,别说深入接触了,连亲吻都是自己主动的,自己也清楚如果一个男人真正爱一个女人是不可能那样控制住自己的渴望的,除非那个男人压根就对那个女人没感觉。
杜婉婉边想边哭,其实这样的结果自己早就预料到了,只是一直不甘承认罢了。
一个晚上,雨哗啦啦地下个不停,拍在窗子上像一条条蠕动着的白花花的虫子,直钻杜婉婉的心。
清晨,雨停了,杜婉婉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门,发现玉麟就坐在门口,地上是一堆的烟蒂。
“婉婉。”玉麟起身,看着两眼红肿的杜婉婉。
杜婉婉只是笑笑。
“饿吗?我们去吃点东西。”玉麟柔声地说。
杜婉婉点点头。
两人从宾馆走出,迎面碰上了一个常在聚餐上碰到的,同行的一个会计师。
“哦,是杜小姐和薛先生啊,这么早?”男人抬头看看宾馆,玩味地笑笑。
玉麟和杜婉婉都有些尴尬,只是微微点头笑笑。
男人还是古怪地笑。
玉麟轻轻拉着杜婉婉的手向前走,找了一家早餐店。
“想吃什么?”玉麟摸摸杜婉婉的头发,柔声地问。
“随便吧。”杜婉婉有些疲倦地笑。
玉麟买了鸡粥,轻轻地撒上些调料,慢慢地拌着,然后亲自喂杜婉婉喝。
杜婉婉小口小口地抿着,微微低落头。
“别难过。”玉麟摸摸杜婉婉的脸。
杜婉婉眼睛一红,勉强地笑笑,她心里知道自己还是离不开玉麟,她是那样地爱他。
日子这样地过下去,玉麟的工作越做越好,已经代表杜勤鹤成功洽谈了好几笔生意,在圈子里的名气口碑也渐渐好起来。
杜勤鹤当然是对玉麟赞不绝口,连杜婉婉的母亲殷碧也微微妥协了,任由他们父女自己喜欢去。
只是玉麟的话越来越少,笑容也越来越少,杜婉婉看在眼里不禁地心疼。
月末,玉麟照例去养老院看外婆,外婆在玉麟的要求下换到了单人间居住。玉麟刚走进去,就看见外婆坐在摇椅上闭目休息。
“外婆。”玉麟轻轻地叫。
外婆只是傻呵呵地笑。
玉麟拿出梳子慢慢地为外婆梳头,又用勺子将苹果刮成泥屑,轻轻地喂着外婆吃。
“外婆,你看今天阳光多好。”玉麟看看窗外的太阳,“像是可以陷入皮肤一样。”
外婆依旧傻呵呵地笑。
“外婆,这么好的阳光,为什么我不快乐呢?”玉麟苦苦笑笑,“真的是不快乐。”
外婆微微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玉麟靠在外婆腿上,想起小时候每到冬天,外婆总是为自己做暖烘烘的小夹袄,还抱着自己,不停地说:“我们玉麟好暖和。”
童年,小镇,年华似水般流泻,玉麟觉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离开养老院,玉麟慢慢走在僻静小路上,走着走着,莫名地到了熟悉的地方,抬头一看,依旧是那块刻着陶大叔餐馆几个字的匾。
玉麟推开门,里面生意红火,穿锦缎旗袍的服务小姐穿梭其中。
“玉麟?”陶思仁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陶大哥。”玉麟笑笑。
“我都快认不出你了,你成熟了好多。”陶思仁细细看着玉麟,只觉得他高了,神情更温和也更淡定了。
“是吗?”玉麟笑笑,“好久不见了,生意还是这么好。”
“是啊。”陶思仁惯性地推推眼镜,笑得满足。
“让我帮点忙吧。”玉麟说着大步跨前,走向厨房,熟门熟路。
“不,不用了。”陶思仁赶紧谢绝。
玉麟只是笑笑,快步进入了厨房,脱下西服,随便系上围裙。
厨房里的人正风风火火地忙着,一时都没认出玉麟,直到玉麟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大家才兴奋地围拢来。
唯有姜子布在一边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这个还是以前给自己打下手,被自己呼来喝去的薛玉麟吗?
玉麟倒是不计前嫌,笑着和姜子布打招呼。
姜子布满是不甘,敷衍地应了声。
“玉麟,你赚大钱了?”“玉麟,现在穿得那么登样了?”“玉麟,都认不出你了。。”
伙计们围着玉麟,像看西洋镜一样,姜子布在一边咬着牙剥着一颗大蒜头。
玉麟边和大家说着话,边着手切菜,心里很是开心。
这天,玉麟在餐馆帮忙到傍晚,直到额头上全是密密的汗。
“玉麟,累了吧,看你全是汗。”陶思仁在一边心疼。
玉麟用袖子抹抹额头,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陶思仁看得有些入迷,他觉得眼前的玉麟更英俊,更让人喜欢了。
“玉麟,到那边去坐坐,我们说说话。”
玉麟点点头,摘下围裙。
陶思仁拿出珍藏的普洱茶,为玉麟沏上。
“玉麟,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没有以前自在。”玉麟直言。
“那倒是的,杜老板的事务所的确不好打理。”陶思仁说。
“我还是喜欢在陶大哥餐馆的日子。”玉麟笑笑。
“别说笑了,我这么个麻雀大的餐馆。”陶思仁也笑笑,不能否认听到玉麟这样说心里是甜蜜的。
“真的。”玉麟轻轻吹着热茶,“现在的生意比以前好很多啊。”
“那也是沾了玉麟的光。”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玉麟疑惑。
“你和乔老板交情好,你走以后他介绍很多朋友来吃,都是一大桌子一大桌子的人。”
“是吗?”玉麟心里惊讶。
“他自己也常来,就坐在以前的那个位置上,点的也是你以前常给他做的几道菜,有时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真的吗?”玉麟一怔。
“怎么,他没和你说?”陶思仁问。
玉麟但笑不语。


算计

渐渐地,玉麟常会去餐馆帮帮忙,也只有在那时他觉得自己是全身心放松的,没有拘谨,没有限制,只是单纯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天,玉麟工作完已经是傍晚,虽然很累但还是莫名地想去餐馆。
正巧,乔岫藩也在餐馆,照例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地吃着蟹,静静地,专心致志地吃着。
玉麟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感应似的,乔岫藩抬起头,看见了玉麟,目光里闪过一丝惊讶和几乎不能察觉的喜悦。
“玉麟,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时候会来。”玉麟笑笑,不能抑制心里暖流起伏,看着依旧穿着骆驼色毛衣的乔岫藩,直觉的暖意浮现。
“要一起坐坐吗?”
玉麟笑着坐下来。
乔岫藩看着玉麟,低低地笑出声来。
“笑什么?”玉麟问。
“我在想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单独地坐在一起了。”乔岫藩有些感慨,“你现在是越来越忙,我倒还有些偷闲的功夫。”
玉麟微微耸耸肩,苦笑:“这样的忙碌是我不喜欢的。”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由不得按我们喜欢的做。”乔岫藩边说边夹着通红的蟹肉。
“少吃点,你肺不好最好别碰这样辛辣的东西。”玉麟轻轻皱眉,一手探过去按住乔岫藩握筷子的右手。
乔岫藩一楞,随即笑笑。
“好的,听玉麟的,不吃。”
玉麟垂下眼眸,慢慢缩回了手,搁在桌子上,又觉得有些不妥便拿到桌下顺手绞起白色的桌巾。
这样孩子气的小举动也只有在乔岫藩面前才会不自觉地流露出。
“你常来这里吃饭吗?”玉麟问。
乔岫藩点点头。
“没想到乔大哥会常来这里。”玉麟微微笑笑。
“我自己也奇怪,好像和这里有感情似的。”乔岫藩也笑笑,“也许是玉麟曾经待在这里的缘故。”
话说完,乔岫藩也自觉一丝尴尬和突兀,微微笑笑,随即埋头拣菜吃。
玉麟还是用手绞着桌巾。
两人静默了很久,周围大扎大扎的啤酒,吃得油光瓦亮的客人,一派人声鼎沸的环境和他们形成强烈的反差。
乔岫藩吃完,放下筷子。
“玉麟要不要一起走走?”
玉麟摇摇头。
“那算了。”乔岫藩笑笑。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门,夜风立刻哗哗得如小蛇一般窜进来。
“冷吗?”乔岫藩反射地拍拍玉麟的肩膀。
玉麟摇摇头。
“回去早点休息,看你嘴唇有些苍白。”乔岫藩嘱咐。
“好的。”玉麟依旧笑笑。
回去的路上,玉麟一直想着乔岫藩温和的笑容,在他心里乔岫藩一直像是冬日里的暖光一样,只要一出现,自己的心里就变得暖烘烘的一片。
自己对乔大哥还有感情吗?玉麟是不太确定的,毕竟时间已经过去近两年了,两年里,自己似乎过着麻木,迟滞的生活,那样惯性的思维,惯性的情感已经使自己无法辨别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
但是每一次看见乔岫藩,心里依旧有蛰伏的悸动浮现,无奈的,不可避免的。
玉麟终于相信有些东西是不会被千篇一律的生活模式同化,湮没的,他对乔岫藩的感情就像是体内一颗独立的瘤,着床在属于自己的土壤里生存,难以消逝。
边走边想,很久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家门口了,玉麟叹叹气,为刚才自己失神的想象苦笑。
玉麟明白自己已经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有了婉婉,有了工作,有了个固定的应酬斡旋的圈子,自己只能那样地生活下去。
至于那个表面被粉饰得金碧辉煌的圈子实则掺杂着最冰冷的人情渣滓。
不知是谁传开了消息,杜勤鹤的女婿总是会偷偷地到城东的一家小餐馆去,有人亲眼看见他系着围裙端着菜盘子笑盈盈地招待客人。
大多人当笑话来听,纷纷摇头说怎么可能的事,分明是认错了人。
胡士凡除外,他抽着烟,一手摸着自己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心里揣摩着,关于玉麟的举动,他像是浑身长满了小眼睛,时刻关注,监视着。
阴阴地一笑,他拿起手机拨了号码派自己的手下小陈去调查此事是否属实。
第二天,小陈便赶到陶大叔餐馆,挑了个位置慢悠悠地坐下,象征性地点了一些菜,细嚼慢咽,眼睛却四顾不休。
正是不到中午的时分,餐馆里难得的清闲,姜子布正倚在角落里,打着哈欠,细细摩挲着自己的两撇胡子。
小陈点燃一支烟,翘着二郎腿看着姜子布,精明地笑笑。
姜子布正感无聊,嘴里干得无味,顺手掏掏口袋,烟盒扁扁的,一根烟都没,正咒骂着,眼前递过一支烟。
“兄弟,来,抽一支。”小陈早已不动声色地挪到姜子布的身边。
姜子布抬抬眼皮,咧着嘴笑。
烟雾腾腾,两人说起话来,插科打诨,彼此油腻腻的脸上都有了些精神。
“对了,兄弟,认识一个叫薛玉麟的吗?”
姜子布一听,两眼陡然有些神采。
小陈赶紧又递过几根烟,为姜子布续上。
姜子布故作神秘,又小声地凑到小陈的耳边肆意地说着什么。
远处的乔岫藩正半眯着眼睛直看着他们,本来想打个盹,没料到看到了这么一幕,烟雾缭绕后的姜子布神采熠熠,一吐为快的神情,手势如同一只猴子。
乔岫藩拿起茶杯放在嘴边慢慢呷着。
当小陈心满意足地敞着西服,快步走出餐馆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转头一看,正是乔岫藩。
“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给胡士凡开车的人?”
小陈一楞,随即点点头。
“哦,是乔老板,你也在这里吃饭?”
乔岫藩不语。
“倒是新奇了,这么家小馆子,那么多人喜欢来?”小陈笑笑。
“小伙子,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造谣生事的人太多了。”乔岫藩皱皱眉。
小陈笑笑:“乔老板好像知道我听到了什么秘密。。”
“说话当心点,我给你个忠告,回去告诉胡士凡,背后算计人的这一套别拿出来耍。”乔岫藩神情严肃。
“乔老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听到什么了?”小陈笑着反问。
乔岫藩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陈。
“呵呵,不打扰乔老板了,先走一步。”小陈整整西服,微微躬身后离去。
当天夜里,小陈喝了酒,醉醺醺地摇着身子走在小巷里,昏头昏脑地拉下裤子的链子正往草地里撒尿,几个黑影逼近,将他按倒在地,一个劲地用大头鞋往他嘴唇踩。
“别打了别打了,救命!救命!”小陈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拼命地求饶。
“给老子管紧这张嘴,不该说的敢说一个字老子立马撕烂你这张嘴!”人高马大的人拎起小陈的衣领,恶狠狠地警告。
小陈红肿着肥厚的血肉模糊的嘴唇,一个劲地点头。


雨幕

月底,是玉麟最忙的时候,不到六点他就起床简单地热了牛奶,啃着白面包,边吃边在心里思量着一整天的工作计划,每个时间段该去的地方,该完成的事,想着想着即觉身心疲惫,微微蹙眉,搁下手上的面包,叹叹气。
下个月开始,事务所将要和乔岫藩合作一起以色列人的生意,想到要频繁地接触乔岫藩,玉麟就觉得有些不自然。
吃完早餐,玉麟急急赶往事务所,抬起手腕一看,还好准时。
事务所门口停着一辆光泽闪耀的红色车,有些犀利地向玉麟鸣笛。
玉麟一看,居然是胡士凡。
胡士凡悠悠地下了车,整整西服,摸摸自己涂着发胶一丝不苟的头发,瞟一眼玉麟。
“有什么事吗?”玉麟上前。
“你本事倒是很大。”胡士凡轻笑,“居然可以瞒天过海混到这个地步,如果大家知道杜勤鹤的女婿是个杀人犯,不知道会怎么想。”
玉麟怔住,面色微微发白。
胡士凡的眼睛隔着眼镜片轻蔑地看着玉麟,勾起得意的笑。
玉麟只是咬着嘴唇。
“别以为有乔岫藩撑腰就可以有恃无恐,你这样污点斑斑的人也配得上婉婉?真是癞蛤蟆吃天鹅肉,痴心妄想!”想到自己心仪已久的杜婉婉,胡士凡一脸忿恨。
玉麟抬头,直直看着胡士凡,忽的一笑,笑得有些无奈。
“我的确配不上她,但你也一样。”
“你说什么?!”胡士凡咬牙。
玉麟转身而走。
下一秒胡士凡按住了他的肩膀。
“做什么?”玉麟蹙眉。
“别以为有乔岫藩撑腰,我就不敢将你那些丑事说出去!”胡士凡面带恐吓。
“你想说就说吧。”玉麟淡淡地说。
胡士凡握拳,心里嫉恨如潮。
“你少得意,我看你能风光多久,给我记住,你只是个没文化的乡巴佬,污秽的杀人犯!”胡士凡字字刻薄怨毒,眼镜片闪着刺眼的亮光,“婉婉最后一定是属于我的!”
玉麟背对着胡士凡一言不发,随即慢慢走进了事务所。
一整天,玉麟机械一样地工作,直到下午,乔岫藩来电让玉麟去取份合作计划书。
等玉麟到了那边,乔岫藩却在门口闲适地踱步。
“乔大哥。”
“玉麟,你来了?”乔岫藩笑笑,“我等你一会了。”
“不用特地在门口等我的。”
乔岫藩笑笑,领着玉麟进入事务所,乘坐电梯直到顶层。
走进乔岫藩的办公室,玉麟只觉得身心舒畅,从落地窗边俯视,整个城市像个迷你的玩具公园,那条澄碧粼粼的江也似可以一手掌握。
一片金光。
“这里离太阳号近。”玉麟低喃,一手在明亮的窗户上画小圈圈。
乔岫藩站在玉麟身后,看着这个被阳光浸染的大男孩,有说不出的恬静和美好。
“这里不是离太阳最近的。”乔岫藩凑身过去,指指江对面的一耸入云霄的建筑,“看,那个云苑饭店,那里才是最高的。”
玉麟笑笑:“这里就够了,站得太高会眩晕,我不适合。”
“怎么会呢?下次如果有时间带你去看看。”乔岫藩不由地说。
玉麟不语,心里是知道那样的机会几乎是零。
“我说真的。”乔岫藩声音温和。
“好啊。”玉麟应着。
“喝咖啡吧。”乔岫藩递过一杯香浓的咖啡。
玉麟用勺子慢慢搅着。
“忘了放糖。”乔岫藩立刻拿过一包黄糖,“玉麟应该吃不惯太苦的。”
玉麟摇摇头:“怎么会呢?我什么苦都吃过。”
乔岫藩听着心里泛起微微怜惜。
“以后不会了,玉麟以后过的都是好日子。”
“是吗?”玉麟苦笑,“我一点也不觉得快乐,每天都是例行公事,匆匆地穿梭在不同的场合,见不同的陌生人,却说一样的表面话,这些都让我厌倦。”
“玉麟。”乔岫藩拍拍他的肩膀,“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我年轻时候也是这样,做着迫不得已的事情。”
“反正,我喜欢的东西一样也得不到。”玉麟低着头,语声低微。
乔岫藩心里一惊,顿时也说不出话来。
玉麟只是垂着头,不停的搅着咖啡,看着黑色液体里小小的漩涡旋转。
“玉麟,是不是有不顺心的事?”乔岫藩猜到了几分,“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我说过谁也帮不了我,我根本不是这个圈子的人,像是偏离了自己的生活,不知道行走在何处。”玉麟声音越来越低。
乔岫藩不语,只是坐在玉麟对面,办公室的电话响了,他也不去接。
静默很久后,乔岫藩起身走到玉麟旁边,两手搭在他肩膀上。
“我知道自己不能帮你解决全部问题,但我会尽力的。”
“我知道,你一直都帮着我。”玉麟笑笑,想起胡士凡的事情。
“要相信自己。”乔岫藩不无怜惜地看着玉麟,本能地想抱抱他,却克制住了。
两人谈了些合作的细节,中午时分,天色骤变,阴翳一片,轰隆隆的声音从天际传来。
“要下雨了。”乔岫藩看看窗外乌黑一片。
“我先走了。”玉麟起身。
“拿着伞。”乔岫藩递过伞。
“恩。”玉麟笑笑,“不用送我了。”
“好。”
玉麟推门而出,乔岫藩站在窗口边,眼睛一直看着地面的人影,过了好久都没有看见玉麟的影子。
莫名地,乔岫藩急冲冲地出了办公室,按了电梯的按钮,乘坐至一楼,在空旷的大厅里寻找玉麟。
不一会,他看见了玉麟。
玉麟正站在大门进口处,平静地站着,看着门外的磅礴大雨,一动不动,怀里抱着那把黑色的帆布伞,像抱着一件珍惜的宝贝。
乔岫藩突然觉得玉麟离自己很远,远到令自己害怕,那样一抹清瘦颀长的身影恍恍惚惚的,在雨幕的边缘,清冽,孤独。
玉麟像是又瘦了,这两年,每次见到玉麟都觉得他又瘦了,面色也更苍白,没有一点被富裕生活滋润的色泽。
乔岫藩知道自己一直在关心着他,想念着他。
和想念林少省的悲痛不同,想念玉麟是心疼的。
此刻,玉麟的头发被微微打湿,侧脸流下一串小水珠子,他呆呆的用手抹抹。
乔岫藩上前,从后面抱住他。
大门口一个人也没有,玉麟一楞,随即知道身后温热的触觉是乔岫藩的。
“你在哭吗?”
玉麟摇摇头:“是水珠子。”
乔岫藩只是更用力地抱住他,紧紧的,没有一丝缝隙的。
玉麟看着门外的雨,任由雨水肆意纵横在脸上。
晚上,玉麟静静躺在床上,没有接一个电话,蒙头在被子里,额头烫得不行。
天亮,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儿啁啾,蓝蓝的天一洗昨日的污浊。
电话响个不停。
“喂?”玉麟勉强睁开眼睛,摸着了电话。
“玉麟,你在家吗?”电话那头是杜婉婉焦急的声音,“昨天一整天联系不到你,我快急死了。”
“哦,我没事,昨晚有些热度,睡了一觉,现在没事了。”
“真的没事吗?”杜婉婉的声音不无担心,“玉麟,我来看看你。”
“不用了,真的没事。”玉麟看看日历,“今天是周末,想出去玩吗?”
“你那么累,算了。”
“没事的,我们一起吃晚饭好了。”

大卫里的玉麟

玉麟片段(一)
渐渐地熟悉了这个监室的生活。
这个监室里领头的那个微微发胖的男人是张明,他是个经济犯,因商业盗窃罪进来的。成天笑嘻嘻的那个又矮又黑的男孩和我年龄相近,叫毛军岩,是因盗窃罪进来的。沉默不语,老实木讷长的像鲁迅的大叔是个政治犯,也许说了些不该说的就进来了。那个长的非常漂亮的男孩叫薛玉麟,看上去十分乖巧,怎么看怎么像个好学生,后来才知道他在父亲的饭里下了老鼠药,以故意杀人罪判刑,整整12年。
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苦衷,好象都是迫不得已才犯罪的,但事实上人人都是罪人,都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逃避赎罪。
周二,开荤。使劲捣了捣那堆大白菜叶,终于看见细细的一丝一丝的牛肉条窝在里面,顿时胃口大倒,垂头丧气地扒着白米饭。
突然一双筷子夹着一堆牛肉丝在我饭碗里,抬头一看,是那个漂亮的薛玉麟。
“不,我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我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刚病了一场,应该多吃点。”他淡淡地笑,露出细白的牙齿。
他笑的真好看。我不再拒绝,忙说谢谢。
“这个你也吃点。”薛玉麟扯开一包榨菜,用筷子分我了一些。
“谢谢,谢谢。”我有些感动,虽然只是小小的榨菜,但是对吃厌油腻腻的大白菜的人来说还是很爽口的。
“这些榨菜,酱瓜在超市里都可以买到的,你没买过吗?”薛玉麟问我。
“没有去过。”我有点不好意思,进监狱那么久,一直是灵魂出窍的状态,很多日子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连最基本的监狱超市我都没去过。
“下次我们去的时候叫上你。”他又漂亮地一笑。
“哦,谢谢。”我感到心里一股暖流,进监狱这么久头一次有人关心我。
“那个超市里还有卤鸭子,我们整天攒钱计划去买。”那个叫毛军岩的男孩大声嚷着。
“超市里的东西比外边的贵一倍,那种真空包装的卤鸭子要四十多一只。”薛玉麟笑笑地提醒我。
“没法子啊,谗啊,再下去舌头都木了。”毛军岩拨着碗里的大白菜,“等积够了钱就去买只回来吃,大伙分着吃。”
“得了吧,一只眯眯小的鸭子,皮肉不分,分到最后一个,只剩一个鸭屁股。”张明抽着烟,皱皱眉。
“张明大哥,买来第一个孝敬您,扯个鸭腿给你。”毛军岩笑着拍马屁。
“去,去,要孝敬我买包烟就行。”张明轻轻拍了下毛军岩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