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翊宁的黑眸无波无澜:“你好像没有任何立场对我说这番话。”
“那你把我叫出来干嘛?你不是说我是贝思哲唯一的朋友吗?那我就是站在他朋友的立场上发表对你这个做爸爸的不满,也挺合情合理。”
贝翊宁没有说话。
熊 橙继续:“其实我多少清楚你们这些客观条件算不错,年纪轻轻就生孩子的男人根本没有准备好怎么当一个爸爸,你们自我感觉优越,缺乏责任心,凡事都以自己为 中心,把孩子当成一个额外的,不得不应对的责任,勉勉强强供他吃饱穿暖就觉得自己做得很不错了,至于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精神上需要什么,你们根本懒得去关 注,说到底,就是自私。”
随着“吱”的一声,贝翊宁突地刹车,转过头来看熊橙。
熊橙的身体惯性地前倾,又被弹回来。
明明是初夏时分,车玻璃却像是结了一层冰霜,熊橙直直地和贝翊宁对望,两人似乎无声无息,只用眼神较劲,只不过熊橙瞪得眼睛都酸了,贝翊宁技高一筹,他根本没有怎么用力,就传达出了高冷的情绪。
“利用职务之便,试图攀附有钱人,对自己都不负责的人,有什么资格和我谈责任心三个字。”
熊橙用了十秒钟才消化这句话,贝翊宁指的是那天在艾朵撞见她陪尚至如吃饭的事情。
“你思想太龌龊,价值观太偏差,难道厨师就不能坐下来陪有钱的客人吃一顿饭,聊聊天,交个朋友?”
“是这样?”他口吻越发淡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却是一副了然在胸的姿态,“不过据我了解,你是个很缺钱的女人,面对一个知名的丧妻富豪,你另有想法和打算也不一定。”
“…”
熊橙怒了,克制住跳车的冲动,一字字地说:“你必须收回这句话,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见贝翊宁没有反应,她转过身,伸手欲按门把。
下一秒,他的长臂一伸,修长的手先一步按在门把上,低声在她脸颊旁:“如果你没有那么想,就无需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就如同我不会真的在意你刚才那番言论。现在坐好,我要继续开车了。”


第18章
没有给熊橙犹豫的时间,贝翊宁收回手,扶上方向盘,启动车子。
之后,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
贝翊宁很有耐心地开车找了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游戏厅和网吧,直到近傍晚,终于在城西一条小巷尽头,一家无证营业的游戏厅找到了贝思哲。
贝思哲就坐在门口第一台游戏机前,双手握着手柄,安静又认真地玩,旁边的一张小桌上摊满一堆垃圾——喝了一半的奶昔,吃光了的冰激凌纸盒,汉堡包装纸,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
贝翊宁站在贝思哲的身后,迟迟没有出声,用一种熊橙看来十分微妙的眼神盯着贝思哲的背影。
熊橙不理会莫名其妙的贝翊宁,朗声叫了贝思哲的名字。
贝思哲正流畅地操控手柄,猛不丁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背脊一僵,转过头看清楚来者何人后,垮下脸来,冷哼一声。
熊橙见状走过去,关切地说:“你上完家教班怎么不立刻回家呢?就算要出来玩也要和爸爸说一声,就算不吱声也要开着手机啊。”
贝思哲第二声冷哼。
“玩的够久了,该尽兴了吧?现在快跟爸爸回家吧。”熊橙拍了拍他的背。
贝思哲第三声冷哼。
一直保持沉默的贝翊宁终于开口:“你在不高兴什么?”
贝思哲正欲冷哼第四声,贝翊宁提前他一步,平静地警告:“你再发出这样的怪声音试试看。”
贝思哲噤声,当即转过身,继续操控手柄,陶醉在游戏世界里。
贝翊宁上前一步,利落地按掉了那台游戏机的总开关。
“你干什么啊!”贝思哲终于大声抗议,“我已经很久没有玩游戏了,今天才玩了四个小时不到!”
“游戏在家也可以玩,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贝翊宁说,“你不会不清楚自己正处身于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这里偏僻,肮脏,非法营业,来来往往的都是善恶难辨的人,他们如果要对你图谋不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你根本没能力自救。”
“你说得好听,家里的游戏机被你锁起来了,你都不让我玩,我就只能到这里玩了。”贝思哲一脸毫不在意,“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刚才有个胖乎乎的大哥还请我喝可乐呢。”
贝翊宁一把将贝思哲提起来,贝思哲憋红了脸,晃着腿叫嚷:“放我下来,我就喜欢在这里玩,我不回家,永远不回家!”
“你先放他下来,他看起来很难受,你这样会适得其反的。”熊橙立刻抗议贝翊宁的粗暴行径。
贝翊宁似乎迟疑了片刻,将贝思哲放下。
贝思哲立刻绕开他们,走到小桌子前,死死地抱起自己的书包,不上前也不后退,就背对他们,一声不吭地站着。
熊橙走过去,想摸摸他的脑袋,被他敏锐地躲开,她干笑了一记,很耐心地哄:“怎么了?你和爸爸闹别扭,还要连坐我啊?刚才来的路上我已经替你向爸爸抗议过了,这事一定是他的错。”
贝思哲又冷哼一声,稚嫩的声音带着倔强:“你也当我是个包袱罢了。”
熊橙一愣,立刻问:“你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我有眼睛,就看得出谁是真心对我好,谁是在敷衍我。”
熊橙:“…”
“其实我无所谓,一个人自由自在最好了,没有人管我,没有人骂我,我可以一直玩游戏不写作业,不去读书,不去上家教班,太开心了。”贝思哲说着耸了耸肩膀,好似很潇洒。
“你已经很自由自在了。”贝翊宁慢慢地说,“我从没有对你在学校的表现和考试分数做出要求,也没有逼你学那些你不喜欢的东西,你吃穿无忧,想要什么基本都能得到,还有什么不够满足?”
贝思哲沉默了。
“很多孩子刚出生就有先天性缺陷,他们看不见,听不见,不能说话,还有很多孩子到你这个年龄连冰激凌都没有尝过,和他们比一比,你觉得怎么样?”
“我为什么要和他们比,我又不认识他们。”贝思哲眼睛陡然红红的。
“所以你觉得拥有现在的一切是理所当然,你本就该有健康,财富,漂亮的衣服,高级的玩具,求学的资格,而那些你不认识的同龄人,他们有灾有难也是很正常的。”贝翊宁看着他的背影说,语气微冷,“不过我要问一句,这是凭什么?”
贝思哲依旧死死地抱住书包,不放弃爱辩驳的本性:“凭他们投胎不好,这是上帝的安排,又不是我害的!”
贝翊宁走上前,伸手按在贝思哲的肩膀上,平静地说:“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没有人能拥有一切,有得必有失,但对于拥有的,就应该好好珍惜。”
贝思哲闷哼一声。
“回家吧,下周开始,如果你不愿意上家教班,我不再勉强,你的游戏机我会还给你,还有——”贝翊宁说着轻轻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熊橙,“你想找她玩,我不会阻止。”
“小熊她很忙,没时间理我。”贝思哲嘀咕一声。
没等熊橙回答,贝翊宁说:“她会抽出时间来的。”
熊橙看了贝翊宁一眼,后者一脸坦然自若,似乎她的时间是由他全权掌控的。
两人带着贝思哲出了游戏厅,天色已晚,贝思哲是不能饿的主,三人在游戏厅附近的一家面馆解决晚餐,期间贝翊宁出去接电话,熊橙立刻对贝思哲摆脸孔:“小没良心的,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说我是敷衍你?”
贝思哲的脸从盛牛肉面的大碗中抬起来,将嘴里一根长面条溜溜地吸进去,睁着眼睛说:“那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
“我不是拒绝你,因为我也有工作,有自己的一堆事情,忙起来的时候不能陪你玩。”
“真的是这个?不是因为其他的?”
其他的?熊橙尽力忽略另一个难缠的人物,点了点头:“对。”
贝思哲放下筷子,手背擦了擦嘴巴,直说:“这段时间我超级郁闷的,爸爸都不准我联系你,我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上次他生病,被你看见了窝囊的样子,他觉得不好意思?”
“很有可能,你爸爸一看就是死要面子的人。”
贝思哲顿了顿,突然开始为爸爸护航:“小熊,其实爸爸还不错的,他长得很帅。”
“长得帅的人很多。”
“大家都夸他有才华。”
“有才华的人也很多。”
“他还很有钱。”
“有钱人也很多。”
贝思哲沉思了几秒,跳脱地问:“你真的不会喜欢他?也不考虑做他的女朋友?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这个问题我上次已经回答过你了。”
“你是第一个不喜欢爸爸的女人,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喜欢简单一点的男人”熊橙半认真半敷衍道,“有时候并不是条件越好就会越喜欢,欸,我忘了,你这个年纪还不能理解成人的感情世界。”
“我懂。”
“啊哈?”
贝思哲站起身,招了招手,让熊橙凑过去,熊橙照做,耳朵沾上一股热乎乎的湿气,随即她听到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要说出去,我不是爸爸生的。”
他说完就立刻弹回座位,看了看周围的人,像是很怕泄露了秘密。
熊橙斥责:“就算你对爸爸有意见,也不能说这样的话。”
“是真的。”贝思哲低了低脑袋,实话实说,“我是听奶奶亲口说的,妈妈已经不在了,永远不会回来了,爸爸是冤大头,帮别人养孩子,奶奶还说明明是他们先做了不好的事情,还要让爸爸收拾烂摊子。”
熊橙震惊,反问:“你说的是电视剧上的台词吧,或者,其实你是在梦里听到这些?”
贝思哲摇头:“是奶奶说的,而且我有眼睛,一看就知道奶奶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我。”
说话间,贝翊宁结束通话,走了回来,贝思哲立刻暂停了话题,低头喝汤。
贝翊宁坐下,拿起筷子搅了搅碗里的蔬菜面,还是没动一口。
熊橙仍处于震惊中,直到贝翊宁的手肘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臂,她转过头一看,看见他面前那碗面,问了一句:“你怎么一口都没吃?”
“因为难吃,青菜叶发黄,汤汁油腻,面条不够筋斗,香菇丁切得不够规则整齐。”
“十块钱不到的东西,你竟然这么挑剔。”
贝思哲趁机举手:“我要揭秘,其实爸爸比我还挑嘴,他爱吃的东西很少,但小熊你上次做的粥,他全部吃完了!”
“那只是饥不择食。”某人从容地接了一句。
熊橙看了眼他淡定又无耻的俊脸,飞快地用力顶了顶他的手肘,示意他拿开。
“才不是,小熊做的东西最好吃了。”
贝翊宁继续用筷子搅拌面条,建议儿子:“你应该多出去见见世面。”
熊橙正要发作,他又加了一句:“不过,她做的东西不算太差。”
这是肯定?第一次从贝翊宁口中得到一个差强人意的评价,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出了面馆,贝思哲提出一起去附近逛一圈,他很清楚走出这条小巷,再往前几百米,穿过红绿灯,一个左拐就是城西最大的喷泉广场。
贝翊宁很难得地应允了,熊橙顾虑贝思哲刚受过伤的幼小心灵,也没有找借口离开。
三人漫步到了喷泉广场,人潮人海中一片霓虹闪耀,喷泉边正播放着轻松的蓝调音乐,贝思哲欢快地跑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串糖葫芦,并把其中一串递给熊橙。
熊橙接过后,正准备咬一口,听到贝翊宁冷不丁地对贝思哲说:“你以为她和你一样只有九岁吗?”
熊橙立刻拿开糖葫芦,握在手里悠悠地转了一圈,心里在挣扎,该吃还是不该吃?
算了…管他呢,何必在意贝翊宁的有色眼光?
她这样想着,果断地咬下一颗在嘴里咀嚼,抬起眼皮看了看贝翊宁,他的眼神果然带着淡淡的鄙夷。
熊橙不怕死地将沾着自己口水的糖葫芦串递到他面前:“你要不要尝一个?”
贝翊宁用冷若冰霜的眼神告诉她答案,她“嗤”地一笑,收回了手:“忘记你不喜欢吃甜的了。”
贝思哲像是找到了同类,满足地依偎在熊橙身边啃糖葫芦。
其实今晚温度挺高的,吹到脸上的风都是热的,熊橙吃了几口甜的就觉得嘴巴发腻,将剩下的糖葫芦递给贝思哲。
贝思哲反问:“你不吃了吗?”
“天气太热了,刚吃完牛肉面再吃这个太腻了,其实应该来一碗李子糖水的,酸酸甜甜又凉爽,喝下去就很舒服。”
“李子糖水?”小吃货的眼睛一亮。
“用新鲜的李子做的糖水,颜色很漂亮。”
“我也想喝。”
熊橙温柔一笑:“没问题,有机会我做给你喝。”
“你还会做别的吗?”
“当然,冰糖水果羹,糖水小番茄,椰糖银耳糖水,腐竹鹑蛋糖水,芋头冬瓜糖水,这些我都会做。”
贝思哲的口水已经滴下来了,熊橙从包里取出纸巾盒,抽出一张帮他擦了擦,又报了几个糖水名称。
贝翊宁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全程冷场。
当提及“南北双杏会雪梨”,贝思哲仰着脑袋说:“爸爸肯定喜欢吃这个,因为他很喜欢吃梨。”
熊橙看了贝翊宁一眼,后者连回视都没有,她扬了扬眉,和贝思哲扯开话题。
等贝思哲把一颗颗的糖葫芦吞进肚子,整条舌头都红了,熊橙再次帮他擦了擦嘴巴,三人才慢慢地离开原地
走了几步,熊橙“啊”了一声,低头一看,是谁那么缺德?将碎了的玻璃片丢在人行道中央。
她今天穿了一双凉鞋,玻璃片扎进大脚趾的肉里,血渍浸润了整片指甲。
“爸爸,小熊流血了!你快帮她!”贝思哲夸张地要跳起来。
熊橙想说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她自己来就好了,但意外的是贝翊宁已经上前一步,弯下腰认真地研究她的大脚趾,熊橙本能地想往后缩,他低斥一句“别乱动”,她停住。
后面的一幕在熊橙看来完全匪夷所思,贝翊宁屈尊蹲下,取出口袋的一条帕巾在她的出血点上压了压,几秒钟后松开,双指在她的大脚趾头上一按,然后弯了弯修长的指关节,将那片扎进肉里的小玻璃片取出来,丢开,再用帕巾按压她的出血点。
熊橙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面前,表现出绅士风度的男人是贝翊宁。
贝思哲在旁边不停地说话:“爸爸不愧是万能爸爸,以前我也这样流血过,他很快就处理好了。”
熊橙终于向贝翊宁投以一个“刮目相看”的眼神。
等贝翊宁松开手里的帕巾,视线还停留在她的大脚趾上,好似研究一个活标本。
“怎么了?”熊橙有些紧张。
“你的大脚趾一直是这样往外倾斜超过十五度?”贝翊宁的口吻很淡,目光无关事事。
“…对,我就喜欢这样斜着,很舒服。”
“脚趾外翻,这是先天性畸形。”
“…”


第19章
贝翊宁抬头的时候,黑眸在耀眼的夜景下流光四溢,熊橙对视他,片刻后说了谢谢。
当然贝翊宁不会还她一句不客气,他站起身,顺手将沾了血渍的帕巾丢到后头的一只公共垃圾箱,再兀自地往前了一段路,找到广场角落的某个感应水龙头,冲洗被弄脏的手。
贝思哲对熊橙说:“爸爸一直都有严重的洁癖。”
“看得出。”
“不过爸爸还是很帅的。”话锋陡然一转。
熊橙低头瞟了一眼贝思哲:“这是今晚的第几遍了?”
贝思哲竖起两个手指:“第二十二遍?”
熊橙叹气:“你再向我推销你爸,我就不和你玩了。”
贝思哲闭上了嘴巴。
熊橙看着夜色下他一张白白净净和馒头一样的脸,感悟一个事实,这孩子的长相和贝翊宁是两种风格,从眼睛,鼻子,嘴唇到下巴…没有一点神似的。
难道他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他的身世算很凄楚,亲生父母不在身边,在学校没有朋友,还有一个贝翊宁这样奇葩另类的监护人,当真令人同情。
她的心软得和棉花糖一样,正欲伸手摸摸他的脸,他却郑重地亮声:“其实你不需要自卑,我觉得你不错,勉强的话可以配上爸爸。”
“…”
贝翊宁回来的时候一身风光月霁,尤其是那双修长,干净的手在夜光的映照下似乎会发亮。
熊橙和他对看一眼,默默无言。
“玩的够久了,现在回家了。”贝翊宁对贝思哲下了命令。
贝思哲意犹未尽地看着熊橙,熊橙赞同地点了点头。
贝翊宁开车送熊橙回去,一路上,贝思哲又和熊橙窃窃私语了很久,透过后视镜,贝翊宁看见他们亲密的姿态,贝思哲仰着脑袋在熊橙耳朵边说话,熊橙低下头,很耐心地听他说话,时不时地一笑。
“爸爸在偷看你。”贝思哲在熊橙的耳畔嘟囔了一句。
“嗯?”熊橙看了一眼贝翊宁,他正襟危坐,双手轻轻按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安静专注地等红灯,何来偷看?
“就是刚才,一共偷看了七次。”贝思哲小声说。
熊橙看着神神叨叨的小鬼头,想了想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贝思哲用手摸了摸熊橙光溜溜的脸,诚实地摇头:“没有啊。”
熊橙无奈一笑:“那就行了。”
车子到了熊橙的小区门口,熊橙跳下车,隔着车窗和贝思哲拜拜,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正好撞见下楼倒垃圾的熊晖。
熊晖一脸惊讶:“姐,那个胖胖的小朋友是谁?”
熊橙和他解释了一下情况。
“这么说来他是你的忘年交?还有他那个爸爸,你这段时间常和他们来往?”
熊橙没有否认。
熊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家老姐:“姐,我的确很希望你尽快找个对象,但你千万别找有孩子的男人,多吃力不讨好啊,以后有你累的。”
“谁说我要和他爸爸处对象?完全没有的事。对了,你年纪不大,怎么摆出一副居委会大妈的姿态?”
“是吗?”熊晖的两只眼睛犹如一对探照灯,试图寻找出蛛丝马迹,慢慢地说,“三年以来,这可是头一回,有男人开车送你回来,你下车的时候还笑得特别开心。”
“笑得开心就是恋爱了?我平时也常笑啊,你别多想了。”熊橙无意和熊晖继续这个话题,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前走。
熊晖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再慢慢跟上去。
上楼回屋后,熊晖还有些不依不饶的,反复询问,熊橙的耳朵烫烫的,不耐烦地说:“我说了没有的事,你怎么就不相信?”
熊晖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喝冰可乐,咽下一口后说:“那你敢不敢发誓,以后不会找有孩子的男人?”
熊橙思考了一下,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蹦出一个自信十足的“敢”。
“果然是这样。”熊晖十分失望地看着她,“你肯定和那个小朋友的爸爸有什么,你们已经手拉手了吗?”
电光火石间,熊橙的脑海窜过一幕,那天她重心不稳地倒向贝翊宁,而他及时伸手牢牢地挡住她某部位。
这似乎比手拉手更严重。
当然,关于这点绝不能告诉第三人。
熊橙长时间的沉默足以让人浮想联翩,熊晖突地将可乐罐重重地放在玻璃几上,一脸怒容:“下次再让我看见那个男人,我一定要上去警告他,少打我姐的注意,这也不照照镜子,自己多大年纪了,还带着一个孩子,怎么好意思和黄花闺女处对象?”

后面的几天,熊橙的心情有点复杂,具体因为什么变得复杂她也不知道。
其实生活还是老样子,她安安分分,规规矩矩地工作,按照顾客的吩咐,在艾朵的后厨房烹饪一道又一道精致可口的菜肴,准点上班,准点下班。
贝家父子那边暂时没有动静。
贵客尚至如倒是又来了艾朵两次,其中一次,他提出和熊橙见面,等熊橙来到他面前,他似笑非笑:“熊小姐,其实你和贝大设计师关系挺好的吧?”
“啊?”
尚至如很娴熟地晃了晃手里握的一支郁金香型玻璃杯,从容地说:“前天晚上的酒会,我有幸和他碰上了,简单地聊了几句,还提及了你。”
“我?”熊橙不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他们之间的谈资。
尚至如的神情依旧和蔼友善,眼眸却让人有点难以揣测,淡淡地品了一口酒后笑道:“也没说什么。”
熊橙识相地不再多问。
尚 至如没有告诉熊橙在前天酒会上发生的小插曲。当晚他依旧单身赴约,赶到现场就看见了几位熟悉的朋友,走过去热络,发现贝翊宁在其中,他主动打招呼,贝翊宁 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之后他和那几个熟悉的朋友相谈甚欢,朋友们不免又老话重提,要给他物色一个德貌双全的伴侣,他正要婉拒,站在一边,全程冷场的贝翊宁 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听说尚先生是难得的深情人,至今对发妻恋恋不忘。”
尚至如有些意外贝翊宁会主动提及这个,微笑地点了点头,直接承认:“自从内人去世后,我对这方面看淡了,也习惯一个人的生活,暂时没有打算重觅人生伴侣。”
贝翊宁举起酒杯和他碰了碰,评价道:“真是令人感动。”
说完,就和众人擦肩而过,径直走向别处。
而后,尚至如用目光搜寻到靠窗独自欣赏夜色的贝翊宁,快步走近那道清冷孤傲的身影,主动和他说话,自然免不了提及那天在艾朵的巧遇:“贝大师,你是不是认识艾朵的厨师,那个熊小姐?”
贝翊宁侧过身,轻轻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尚至如笑了:“熊小姐她做菜精致可口,人也很可爱。”
贝翊宁用手指缓缓地摩挲玻璃杯,淡淡道:“我以为尚先生除了已故的发妻,不会认为别的女人有可爱之处。”
尚至如从他的话里嗅出了挑衅两字,应对自如:“说实话,我挺欣赏她的,她总给我一种亲切的感觉。”
贝翊宁面无表情,风淡云轻地说:“你不觉得和她比,你的年龄大的有些多?”
堂堂互联网大亨,素来清贵儒雅,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的尚至如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有人来踢馆了。
“尚先生?”熊橙轻轻地喊了他一声,他已经握着酒杯,维持发呆的模样几分钟了。
尚至如点了点头,反问:“什么?”
“没什么,我想问您还需要什么服务吗?”
“不需要了,你去忙你的好了。”
熊橙点了点头,正要退下。
“对了,还要说一句,很高兴认识你,也很荣幸能和你分享我和太太的故事。”
“这也是我的荣幸。”
尚至如停顿了一下,语气依旧很温柔:“我太太是我今生唯一的挚爱,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以后也一样。”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的阳光投映在他略带沧桑的脸上,清晰地描绘出他眼角和额头的细纹,带着时光流逝感觉的镜头让人惆怅万分。
熊橙不由地动容了。
“最后,我也祝福你和贝大设计师可以水到渠成,有好的结果。”
“啊哈?”熊橙楞了,赶紧解释,“我和他…”
尚至如摆了摆手:“你不用多说,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