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坚持不让贝翊宁送,直接拿起包,快速离开了屋子。
等熊橙走后,素馨问贝翊宁:“她就是你的女朋友?”
“对。”
“我怎么看她有点面熟?不会就是之前你请的那个私厨?”
“就是她。”
素馨不免失望了,并非她势利眼,她总觉得以自己儿子的标准,怎么说都该找一个条件匹配的女人,就算不是名媛或者中产阶级,至少也应该是一个职业不错的女人,没想到只是一个女厨师。
她有些五味杂陈,过了一会后才知后觉地发现儿子的脸破相了,惊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不小心抓伤了。”
“抓伤了?”素馨联想到别处,不由地对熊橙的感觉又复杂了一些。
“没事,一点擦伤。”
素馨往沙发上一坐,摘下草帽,连同包放在一边,思量了一会还是按捺不住心底上涌的别扭情绪,斟酌地说:“你真的考虑清楚了,确定是她?千万别像上一回那么糊里糊涂的,最后搞成了那样。”
“我 说句实在话,你别不爱听,上一回我反对那个左又宜,是因为我打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不喜欢,她压根就不是讨人喜欢的那种女孩子,刚才也是一样,看到那个女厨 师,同样是一种类似的,说不上来的感觉,直觉她和你也是不搭。你是在这方面没有多少经验,还载过跟头的人,要特别小心谨慎一点,其他的先不提,至少要搞清 楚她的为人品性,别是和左又宜一样的女人,脚踏两条船,招蜂引蝶,你就是会被这种类型的女人欺骗…”
“够了。”贝翊宁冷声打断了母亲的话,“她除了我,没有别的男朋友。”
“你当年也是这么维护左又宜的,结果呢,你得到了什么?一个别人的儿子!”素馨压低声音,却控制不住情绪。
客厅和卧室的一条走廊上,赤着脚,头发乱蓬蓬的贝思哲愣愣地站在角落里,完全听到了素馨的话。
他低下了脑袋,木木地看自己的脚丫,脑海浮现今天在文具店遇到的那个女人,她亲口告诉他,他的亲生母亲叫左又宜,他的亲生父亲姓郗,他根本不姓贝,和贝家完全没有关系,贝家养他是因为对他的亲生父母有所亏欠,并不是对他有感情。
最后,郝玫还强调:“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亲生父母才会真正爱你,其他人就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对你好。”
“傻孩子,给你好吃好穿的都是骗骗你的,懂吗?”
“你一定要记住,你只有一个爸爸,他姓郗,叫郗明哲,是一个消防员。”
“你现在认的这个假爸爸,他压根就不是好人,如果不是他,你亲生爸爸就不会死,你也不至于现在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你不信?那你看一看这张照片上的男人,你是不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
贝思哲握了握拳头,转身回房间,轻轻地关上门。
客厅里,素馨沉默地看着儿子,眼里满是压抑的情绪。
气氛已经骤降到了冰点。
许久后,贝翊宁才开口,声音轻淡。
“我最后说一遍,贝思哲是我养大的,他是我的孩子,除非他不再需要我,我不会放弃他,以后别再拿这个说事,毕竟他才九岁,我不会让他知道太多,等他长大了,我会告诉他,到时候他怎么看我,怎么选择都是他的权力,我无所谓,也从没指望他会给我养老。”
“至于熊橙,她是不是一心一意对我,我比谁都清楚,这一点还不用你质疑。”他略微停顿,继续,“她和左又宜完全不一样,包括我对她的感觉。”
素馨震惊,慢慢地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失望地看着他,疲惫地丢下一句:“看来真的是我多管闲事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以后我不会插手你的任何事情。”
第43章
熊橙一回家,熊晖就告诉她一件事情,身在R市的姑姑熊春雯上个月做了肠癌手术,刚刚出院回家休息。
“不会吧?”熊橙有点惊讶,说起来很久没有和熊春雯姑姑联络,没想到她得了肠癌,已经做完了手术,这真是无常,“那她现在在家有人照顾她吗?”
“好像没有。”熊晖说,“我还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说不需要,就是有点想我们才打电话过来问一问。”
熊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半,往椅子上一坐,安静地担忧起这事来。
当年父母意外过世后,姑姑熊春雯特地赶来H市照顾了他们姐弟一段时间,还给他们了一笔钱,回去后被姑父打了一顿。
姑父是一个势力,凶狠的男人,性格软弱的姑姑嫁给他后一直过得很不好,也没有生孩子,不幸的生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也无暇顾及熊橙和熊晖,时间长了,和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
一年前,熊橙和姑姑通过一次电话,得知姑姑和姑父分居的事情。
记忆中的姑姑熊春雯是一个文静,温婉的女人,相貌平平,但笑起来很美,她的职业是中学的音乐老师,弹得一手好琴,熊橙小的时候熊春雯送了她一只手风琴,她一直保留到现在。
父母过世后的一段时间,熊春雯从R市赶来陪在他们身边,抱着他们哭,给他们做饭洗衣服。
现在…
熊橙轻叹。
“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姑姑?”
熊橙想了想:“我去吧,你就不必了,已经开学了,你不能请假。”
于是,熊橙请了四天的假,坐汽车到R市探望熊春雯。
R市是一个热热闹闹,有人情味的小城,熊橙来过几次,记得这里的路边有卖一袋袋的桑葚,袋子是透明的,洗干净的桑葚搁在里面像是一粒粒宝蓝色的珠宝,咬一口非常甘甜。
她对这座城市的印象一直很好。
打车去熊春雯住的地方,途中接到了贝翊宁的电话,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和他说这事了。
“你在R市?”
“嗯,我姑姑生病了,我看看她。”
“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
“我忘记了。”
那头略略停顿了一下,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三。”
“注意安全,小心一点。”
“嗯。”
挂下电话,熊橙不由地有了错觉,贝翊宁好像对她离开H市有些舍不得?
*
到了熊春雯的住处,熊橙拎着东西上楼,按铃后很快听到里面传来的细弱声音:“是谁啊?”
“姑姑,是我,橙橙。”
熊春雯打开门,见到熊橙的刹那就红了眼睛,双唇发颤,一时间百感交集,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昔日素衣裙,黑长发,白皮肤的熊春雯被时间和病魔夺去了青春和健康,此刻站在熊橙面前的女人削瘦如骨,面色晦暗,短发夹杂着银丝。
几分钟后,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轻轻地聊天。
“我真没事,伤口养得很好,这几天逐渐恢复胃口了。”熊春雯强笑,拨了拨自己垂下来的头发,“早知道你会特地赶来看我,我就不打这个电话了。”
“别这么说,我们是亲人,你生病了应该通知我们的。”
熊春雯摇头:“我怎么好意思呢?这么多来我也没能力照顾你们姐弟,现在病了更不能麻烦你们。”
“哪里的话,当年爸妈出事后,姑姑你立刻赶过来照顾过我和熊晖,还给我们做饭洗衣服。”
“那是小事。”熊春雯的声音更轻了,甚至有点哽咽,“不值得再提了。”
熊橙沉默,不敢再说当年,生怕勾起姑姑的其他情绪,转了话锋,问起她其他的方面。
“再休息个把月就要回学校上课了,放心,课程任务不重,一周只教四节课,身体吃得消,再说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做,时间长了也会无聊。”熊春雯扯开了一包开心果,放在熊橙面前,兀自说下去,“他早不和住在一起了。”
熊橙知道“他”指的是姑父,问道:“那你们不联系了?”
“有八个月没见面了,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做什么,我管不了,也懒得管,反正他回来也是和我吵架的,吵着吵着就劈头盖脸地打我…”熊春雯停了停,露出一个悲哀的笑,“我没被他打死算是我的福气。”
熊橙不知道该说什么,既然她过得如此不好,却依旧不选择离婚,一定是有她的理由,自己再劝说也没用。
“谢谢你特地过来看我,这几天就住在这里吧,当是陪陪我。”
“好。”
晚餐是熊橙亲自下厨做的,熊春雯尝了后夸她的厨艺越来越棒,以后娶她的男人真有口福。
说到这里,熊春雯顺便问了一句:“橙橙,快二十五岁了吧,找对象了没有?”
“现在有对象了。”
“哦?”熊春雯微笑,“他的性格好不好?”
“嗯,挺好的。”熊橙的脑海浮现某张冷冰冰的脸,顿时觉得自己在撒谎…
“性格好,对你好,有这两点就足够了,其他的根本不重要。”熊春雯说,“橙橙,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应该找一个能温柔对你的男人。”
熊橙“嗯”了一声,硬着头皮继续言不由衷:“他对我很温柔。”
“那我就放心了。”
饭后,姑姑打开钢琴,轻轻弹了一首《给母亲的信》 ,熊橙坐在一边手剥石榴。
窗外的余晖投映在梨花木的地板上,一点点地勾勒姑姑纤瘦羸弱的身姿,她虽然病了,但弹琴的背脊很挺,表情认真带着一点温柔,和以前一模一样。
等碗里堆满了娇艳可爱的石榴,一曲近尾声,熊橙忽地伤感,为眼前的姑姑,为逝去的亲人,为某些物是人非,总之,心情一点点地低下去。
晚上,姑侄女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又闲聊了一会,熊春雯再次问及熊橙的对象,熊橙笑着解释:“他是建筑设计师,性格有点沉闷,不太爱说话,但做事很认真,对我也很好。”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还没有决定。”
“也是,毕竟你才二十四岁,没什么好急的。以前我和你爸爸聊天,他的意思是让你嫁的越晚越好,因为舍不得。”
“那时候我很小啊,如果他还在,说不定想法就变了,怕我嫁不出去一个劲地催呢。”
提到已逝的亲哥,熊春雯吸了吸鼻子,伸手温柔地拢了拢熊橙的头发:“如果他地下有知我这些年对你们姐弟俩不闻不问,一定会骂我的,不过我不会回嘴,这些的确是我的错,我没有尽到做姑姑的责任。”
“别提那些了。”熊橙诚实地说,“姑姑,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过得不算差,而现在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熊春雯收回手,慢慢侧过头,无声地掉下了眼泪。
一夜好眠,隔天熊橙起来做早餐的时候,接到了贝翊宁的电话。
“你在R市的哪个地方?”
“我在我姑姑这里,你问这个干嘛?”
“具体位置是哪里?我大概在中午赶到。”
“…你、赶、过、来、干、嘛?”
“你说干嘛?”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找你。”
“找我?真的不必了,我周三就回去了。”
“周三我要飞去巴塞罗那,一个月后才能回国。”
熊橙明白他的意思了,错过这短暂几天,他们也许要一个月后才能碰面,所以他才会选择特地赶过来,心里顿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感动,似惊讶,似欢喜。
挂下电话,熊橙把贝翊宁要过来的事情和熊春雯说了,熊春雯听了有点不好意思:“你看,我就不该打那个电话,现在你赶过来了,还累着你男朋友。”
“没事,他开车过来大概一个多小时,还算方便。”
“等会你带他出去逛逛吧,不用都闷在家里陪我。”熊春雯善解人意道。
中午的时候,熊橙接到了贝翊宁的电话,立刻跑下楼梯去接他,一到楼下,没有第一时间见到他的人,问电话里头的人:“我已经下来了,你在哪儿呢?”
“转一个身。”
一瞬间,电话里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和耳畔更饱满有力的声音重叠,熊橙的心差点漏了一拍,转身就看见了站在面前的他。
“你躲在我背后干什么?”为掩饰突如其来的紧张,熊橙提声,目光闪烁。
“大门明明在那个方向,你怎么看另一边?分明是你自己搞错了。”
“你你你,累吗?”
“嗯?”
“开车这么长时间,累不累?中饭有没有吃过?”
“不累,不过有点饿。”
“那跟我上去吧,我姑姑想见一见你。”
“等等。”他上前一步,手按了按她的肩膀,把她的人转过来,对着自己。
“什么?”
“熊橙,你好像很紧张。”
“…”
“从刚才到此刻,你都没有正视我。”他认真地反问,“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过来?”
“不是,我我是太意外了,没想到你会赶过来,心里很很开心。”
阳光下的贝翊宁干净清隽,眉眼如画,气息清雅,真真实实地站在她面前,在异乡的某个小区楼下,就算他从头到尾没有承认是因为想她才赶来,但所作所为代表了一切。
“那就好。”他松开她的肩膀,反握住她的手,“我们上去吧,放轻松一点。”
门已经开了,姑姑熊春雯就站在门口,慢慢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牵着熊橙的手上来,唇角不禁浮上了笑意,当近距离看清贝翊宁的长相,她一眼认准这是个帅哥。
熊橙为熊春雯介绍贝翊宁,贝翊宁简单地问好之后就没有说话了,熊春雯亲手给他泡了茶,拿出点心招待他。
熊橙事先忘记和姑姑说他不吃甜食,现在看姑姑拿出来的都是甜的,有些尴尬。
出乎意料的是,贝翊宁各样都尝了一点,还说味道不错。
“你等一等,我去厨房给你煮一碗面吃。”熊橙起身,拍了拍贝翊宁的后背。
贝翊宁点头。
只剩下熊春雯和贝翊宁面对面坐着,她微笑地问他:“你来过R市吗?”
贝翊宁:“以前来过几次。”
“出差吗?”
“对。”
熊春雯看出他不热衷聊天,又客气地一笑,没有立刻问下去。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
“听说您身体不好,刚动了手术。”
熊春雯微微一怔,随即温和地说:“是啊,上个月做的手术。”
“如果您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贝翊宁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找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熊春雯赶紧说谢谢,接过后详细地看了看,上面有他的名字,工作地址,职位和联系电话。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她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再抬头看他,更后知后觉有些眼熟。
熊春雯有点疑惑。
等熊橙做好了面,贝翊宁吃完后,熊春雯让熊橙陪他出去逛逛,她也好睡个午觉。
熊橙和贝翊宁出了门,熊春雯走回房间,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思考了许久,脑海里浮现某个名字,是她曾经教过的一个女学生,左又宜。
她突然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找到一个陈旧的饼干盒,取出里面一叠厚厚的,用牛皮筋捆绑着的旧信封,一封封打开看。
第44章
R城的九月阳光和煦,空气中弥漫开成熟的花果香,无疑是外出散心的好时光。
熊橙和贝翊宁在路口挑担卖水果的大伯这里挑了一袋冬枣,几个柑橘和一个石榴。
吃着清香四溢的水果,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也是人生中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你发现没有,这里茶馆特别多,像这条街就有三家,对面还有一家,树下下棋喝茶的大爷也特别多。”熊橙吃了一枚冬枣,把枣核丢进小塑料袋里,“可比我们那边的生活悠闲多了。”
“你是说幸福指数?”
“对啊,幸福指数很重要,如果赚很多钱,买很多吃的、穿的却还是郁郁寡欢,心情不爽,那有什么意义?”
“所以你认为一个既没有工作也没有钱,整日躺在太阳底下发呆的人,他是幸福的?”
“我可没这么说,你太极端了,我的意思是劳逸结合,放慢生活节奏,把压力都释放出来。”她暗指他的工作压力太大,忙起来连三餐都不准时。
“我从没觉得自己有压力。”
“是吗?”她看了看他的脸,阳光下干净清隽的轮廓,皮肤略有些白,除了眼底有些青涩,整体精神很好。
她不甘心,拉过他的手仔细一看,皱眉道:“你看看,你指甲上的月牙都不太明显,你知道吗,指甲上的月牙弧度越大,光泽越好,说明人的气血旺盛,反之就是气血衰弱。”
“这是一个误解,医学家对此辟谣过,手指上的月牙大小和健康没有直接的联系,之前有一个86岁的心脏病患者,气血虚弱,但十个手指都有完整的月牙。”
“是吗?”熊橙不太相信,从小就听妈妈说,指甲上的月牙大小代表你是否健康,这个观念根深蒂固,无法动摇。
“男人是不是气血旺盛应该看眉毛和牙齿。”贝翊宁淡淡道。
熊橙狐疑地看了一眼他的眉,很黑,至于他的牙齿,她早就知道是又白又净,可以直接拿去代言牙膏广告。
这么说,他应该很健康。
“还有手指的长度,食无指的比例。”他补充。
“手指长度代表什么?食无比又代表什么?”
他略略一顿,没有说下去。
“为什么不说?”
“没什么,我随便说的,没有科学依据。”
“…”
两人都有点懒,沿着几条马路反复走来走去,结果还是没有兜出老城区,熊橙累了,拉贝翊宁在一颗老树下的石板登上坐下。
她取出袋子里已经劈开的石榴,用手挖了几颗放进嘴里一尝,酸酸甜甜,味道很好,只是被太阳晒得有点烫了,不如冰镇过的味道爽口。
“对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甜的了?”熊橙好奇地问。
贝思哲说他在厨房里偷吃戚风蛋糕,刚才姑姑拿出甜食,他也大大方方地吃了。
“刚才是为了给你面子才勉强吃一点。”
“…那在家里偷吃儿子的戚风蛋糕呢?”
“那是因为太饿,饥不择食。”
“所以你还是不喜欢吃甜的?”
他沉吟了一会:“除非没别的东西吃,我才会试试看。”
“看来你不算太固执。”
他蹙眉:“你觉得我很固执?”
“这个…”她想了想,“我已经习惯了。”
“…”
他虽然固执,但不代表从头到尾都不退让,反而在小细节上,他愿意容忍,体谅她。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越能体会到这点,他这个人也有很温柔的一面。
人无完人,谁让她喜欢的是贝翊宁,如果他突然变得温柔,浪漫,擅长说甜言蜜语,那她也不会适应,甚至也不敢确定会不会为此感到高兴。
她不会强求他改变,正如同她也不愿意别人强求自己改变。
绿树婆娑下有一股难得的凉风,她低头惬意地吃水果,后知后觉身边的人没有了声音,转头一看,他坐姿端正,背脊依旧很挺,但闭上了眼睛,她立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别晃来晃去。”
她松了口气:“我真怕你又醒不过来。”
“有点困,打个盹而已。”
“这样睡累不累?要不我借你一个肩膀靠靠?”
他没有再说话,身体也没有再动,似乎已经认真,专注地开始打盹。
她转回头,继续剥柑橘,忽地,肩膀一沉,她慢慢挪开目光,看了看自己右肩,他已经闭着眼睛靠过来,一点也不客气,正大光明地把她的肩膀当枕头靠。
阳光下他的睫毛根根下垂,笔直纤细,随着微风吹拂,就在她眼皮下掀起细微涟漪,她的心咯噔一下,似乎有点被他的色迷住了,想挪开目光又忍不住继续看。
怕什么,看自己的男朋友又不犯法,趁他睡着了看个够本…
贝翊宁这个盹打了很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阳光暗了不少,清声问:“几点了?”
“快四点了。”熊橙说,“你睡了一个多小时。”
“为什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很熟,好像几天没睡饱的样子,不忍叫醒你。”其实是她一直窥视他的颜,也忘记了时间。
“肩膀酸吗?”
“肩膀像是吃了一个柠檬。”
“你的冷笑话好像很没营养。”
“有营养的还叫冷笑话吗?”
“这要看是谁的冷笑话,譬如我说的就不一样。”
“哦?说说看看。”
“穿山甲为什么每天都要挖洞?”未给熊橙回答的机会,贝翊宁淡淡不失倨傲地公布答案,“因为它要寻找另一半——穿山乙。”
“…”熊橙五味杂陈,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好一会,长大嘴巴,“真的很有意思。”
“当然。”贝翊宁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她起身,“走吧,坐的时间长该走走了。”
他们又在老城区逛了一会,路过一家文艺范十足的小店铺,熊橙进去买了一对马克杯,一枚羊毛毡的胸针和一叠明信片,结账的时候发现吧台角落有个迷你的建筑模型,她问老板娘那是什么,老板娘说:“去葡萄牙旅游时带回来的模型,是贝伦塔。”
“这个能卖吗?”
“你喜欢的话可以卖给你。”
熊橙拎着东西走出店铺,贝翊宁刚结束了一通电话,收回手机。
“喂!”熊橙突然伸手一拍他的后背,试图吓他一跳。
贝翊宁无惊无喜地转过身:“都买好了?”
“嗯,我们回去吧。”
他握住她的手,突然说:“我们在外面吃饭吧。”
“但是姑姑一个人在家,我想陪陪她。”
“我想多和你呆一会。”
她被他的这句话扣动了心弦,犹豫了几秒就答应了:“那我打电话给她,告诉她我们在外面吃饭,吃完了就回去。”
熊橙打电话给姑姑说明了情况,熊春雯善解人意地说,没事,你们多玩一会,冰箱里还有很多菜,我热一热吃就好。
挂下电话,熊橙有点愧疚,不过立刻被心底的喜悦取代。
她和贝翊宁找到附近的一家小馆子,点了几个地方菜,简单地吃完,吃完后赶去这里有名的桃叶园玩了玩,悠闲地挥霍时光,直到夜色已浓。
“好了,我该回去了,你也应该回酒店好好睡一觉。”熊橙说。
贝翊宁来之前预订了一个四星级酒店的房间,离熊橙姑姑家不远,走路也只要十分钟功夫。
“陪我去酒店坐一会,等到九点我再送你回去。”
熊橙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八点十分,还不算晚,可以再陪他一会,于是笑着答应了。
两人到了酒店的房间,贝翊宁嫌身上有汗,径直去卫浴室冲凉,熊橙在房间里忙碌,先帮贝翊宁煮了一壶红茶,又拿出白日买的水果,搁在长几上的果盘里,然后坐在沙发上整理自己的包,拿出偷偷买给他的礼物,走过去放在他的床头。
贝翊宁出来的时候,熊橙已经泡好了两杯红茶,招了招手:“快来喝茶,加糖的一杯是我的,不加糖的一杯是你的。”
他往她身边一坐,拿起茶杯喝茶,喝了一口觉得不对劲:“你故意的吧,拿加了糖的这杯给我?”
熊橙眨了眨眼睛:“我就加了一勺,你的舌头要不要这么灵?”
“一勺?”他声音微冷,垂眸看着红茶里漂浮的细微颗粒,有点敏感,“红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