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踝痛得不行,他看出了她面上的痛楚,蹲□,细细检查她的脚踝,果然是红肿的一块,还渗出了血珠子,他立刻拿出自己的浅灰色方格子手巾替她擦拭渗血的口子,当时雨珠落下,细细密密地粘在他精致的西服上,他却毫不在意,低头专心看她的伤口。
他的手指划过她细嫩的肌肤,她竟然感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眼前的他对她来说真的只能有温柔两字来形容,她心跳飞快。
而隔日,他竟然找到她,递给她一瓶药酒。
她脸涨红,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客气。”他的声音风淡云轻,却让她联想到天上最温柔的一朵云。
夏臻霖三个字伴随那年浓浓的夏意,直接渗入了她的血液。
她怎么可能忘记夏臻霖,他带给过她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带给过她从女孩到女人蜕变的一夜,他带给过她快乐,喜悦,痛苦,失落,她一生最初的悸动都是因为他。夏臻霖三个字已经深深印在了她的心尖上。
即使记忆细胞拼命选择忘记,记忆链断了,但潜意识的爱与恨会滋生出一种力量,迫使她重新想起他。
有多大的力量催使她忘记,就有多大的力量逼迫她想起。
爱的背面不是恨,是遗忘,而遗忘的背面也是爱。
一夜醒来,她的睫毛上缀满泪珠,沉重不已,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的珑珑正睡得香甜,小脚丫搁在她的大腿上。
“珑珑?”她轻声。
珑珑扭了扭脑袋,睁开眼睛,软绵绵地喊妈妈妈妈,然后撅起粉嫩的唇去亲她。
她紧紧抱住他。
chapter49+chapter50
依旧是那家喝下午茶的餐厅,看着坐在对面的裴蕴,叶琨从包里拿出戒指还给他。
熠熠生辉的钻戒美得像一颗天上的星星,此刻孤零零地躺在柔软的咖啡色方格的餐布上。
“裴蕴,我不能和你结婚。”叶琨说。
裴蕴抬眸对上叶琨的眼睛,看见了她眼眸里的坚定。不知为何,他这几日每晚做梦,梦里的叶琨也是这样的眼神,然后说出了这句话:我不能和你结婚。
“你想起他了?”裴蕴苦笑了一下,反问。
“对不起,裴蕴。”叶琨的声音有些发颤,她凝视着裴蕴,感受到一种道德的凌迟,“裴蕴你对我很好,我很感动,但这感动不是爱,事实上我不爱你却自私地占有你的关心,你的照顾和你的承诺,我不能再这样了。裴蕴,我不想耽误你,你这样好的男人值得比我好百倍的女孩陪在你身边,与你共度一生,而不是我。”
没有意料中的痛苦崩溃,裴蕴此刻竟感受到一种难得的平静,也许他潜意识里就预料到这一天的来临,这段时间的幸福如一场绚丽的烟火,一堆美丽的泡沫,但如露亦如电,这些虚无缥缈的幸福并不能长久,最终不是属于他的。
“你发现自己爱的依旧是夏臻霖?”
叶琨摇头:“裴蕴,我想起他了,我也想起那日车祸的情景,我可以骗自己,但不能骗你,不是为了夏臻霖,我完全是为了你,我不能耽误你,如果不能给你百分之一百的真心,我就不能自私地霸占你的一切。裴蕴,对不起。”千言万语就是一句对不起,虽然知道最无力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但她除此之外没有办法表达自己的歉意。
“你想起了那日车祸的情景,你想起了自己为夏臻霖挡车的事情,你察觉自己依旧深爱夏臻霖。”裴蕴的眼神清澈明亮,竟然有些释然,他笑得很平静,“叶琨,也许你自己意识到了,只是不敢承认,你爱的依旧是夏臻霖,至少他对你而言很重要,重要到你本能地推开他,用生命为他挡车。”
“我没有,我不爱夏臻霖!”叶琨立刻否认。
“不管怎么样,总之我是没有机会了,对吗?”裴蕴凝视着叶琨,虽然他早已知道了答案,但他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问她。
“我不能骗你,裴蕴,你值得更好的。”叶琨缓缓地说,“认识你是我的幸运,你给我带来过许多快乐,我生病的时候,孤单的时候都是你陪在我的身边,还有珑珑,你也给珑珑带来了许多快乐,我很感动很感激,如果我可以自私一点,我愿意享受你的照顾一辈子,可是那对你而言公平吗?你是个好男人,你值得一段纯粹的,对你而言是独一无二的感情,但我已经带给不了你纯粹真挚的感情,有了珑珑,我的过去是抹不掉的,这对你而言完全不公平。裴蕴,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路人罢了,我不能耽误你的前行,你会认识一个真正爱你的,真心对你的,用同样爱来回报你的女孩,如果我自私地捆绑住你,我的生活的确会轻松很多,但你再也遇不到那样的女孩了。”
“我知道了。”裴蕴苦笑,伸手拿回桌子上的钻戒,“但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你不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路人,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也许生命中会遇到很多人,就如叶琨对裴蕴而言,他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吸引了,她的笑靥,她的声音,她的一切都渗入了他的生命。也许她就是一道沿路看到的风景,但他愿意为她驻留,愿意走近这道风景,结果耽误了人生的前行,他后悔吗?绝不后悔,因为他动心过,他快乐过,他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快乐的瞬间胜过永恒的痛苦,这句话的确是有道理的。
“再见。”裴蕴起身,缓缓地说,“叶琨,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幸福。”
夜晚,笙歌缭绕,纸醉金迷。
裴蕴坐在吧台前喝薄荷冰酒,痛饮一杯后,一只修长的手夺过了他的空杯子,他抬眸,看见了夏臻霖。
夏臻霖,他终究还是输给了他。
他裴蕴的人生已经习惯了让步,习惯了跌倒,习惯了退却。
“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夏臻霖问。
“臻霖,你爱叶琨吗?”裴蕴的眼睛对上了夏臻霖的眼睛。
“爱。”夏臻霖正色道,眼神也不退让。
裴蕴猛地出拳,重重地击在夏臻霖的脸上,这一拳狠狠地宣泄了痛苦,难受,忿恨和某种程度来说的无力。
夏臻霖一动不动,硬生生地接受了他这一拳。
“这一拳是我为叶琨打你的,你混蛋,伤害了她那么多。”裴蕴静静地说,“然后,我要告诉你,我放弃叶琨了。”他说完挥了挥手,“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夏臻霖的眼眸流出华光,他说:“裴蕴,我感谢你照顾她了这些日子,但她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所以,对不起。”
“你走。”裴蕴声音粗哑,“否则我会和你狠狠打一架的。”
夏臻霖修长的手指沿着杯口摩挲,又看了一眼裴蕴,然后转身走人。
夜色很浓,酒吧里的重金属音乐如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地割着裴蕴的心脏,他喝了七杯冰酒,终于胃里翻腾得难受,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洗手间,烟味和异味瞬间刺激了他的胃神经,他猛地吐出来。
他吐了很久,感觉胃都要掏空了,难受得几乎站不住,顺着墙壁滑到在地板上。
他想起第一眼见到叶琨的情景,那时的叶琨戴着一只口罩,他看不见她的全部面容,只能看见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他立刻溺毙在她的眼神里。那个夏末,是他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日子,每天时间过得很慢,他看着徐志摩的诗集,然后等到她来为他推针,量血压,换药。
她的笑靥,蓝色的天,绿色的夏意,融合成最美的日子。
“裴蕴?”
一双小手费力地将裴蕴扶起。
“裴蕴,是你?”何言言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坐在女洗手间里呢?你怎么了?难受吗?”
裴蕴的手臂挣脱了何言言,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走去。
“裴蕴!”何言言立刻跑上去,小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你要回家吗?你开车来了吗?你这样怎么开车回去?”她的问题一连串。
裴蕴觉得有些烦,他使劲朝她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她管,却在下一秒又昏昏沉沉地顺着墙壁倒了下去。何言言立刻上前,费力拉起他,让他挂在自己身上,使出全身力气扶着他出了过道,出了酒吧,然后送他上了自己的车,未料裴蕴一上车又是一阵呕吐,将何言言的车吐得面目全非。
何言言立刻停车,刚巧停在一家商务旅馆门口,她思考了片刻后就扶着裴蕴下车,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家旅馆,订了最贵的房间。进了房间,她扶裴蕴上床,用热毛巾帮裴蕴擦了脸,又换下了他的衣服帮他擦了擦身体,然后,她坐在床沿悄悄地看着裴蕴,又想起那年生日他送她的那只水晶音乐盒,一直被她细心地藏在抽屉里。那是她最喜爱的礼物,带着一种不同一般的情愫。
裴蕴醒来后只觉得头如裹布,沉得不行,胃又隐隐作痛,他睁开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有个女孩正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猫一样,他费力起身,走近一看,发现好像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何家的小千金何言言,她睡得恬然,似乎在做一个美梦。
时间是早晨六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记得昨晚和夏臻霖摊牌,然后夏臻霖走了,他猛喝了好几杯冰酒,再接下来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
沙发上的何言言轻轻动了动,揉了揉眼睛,猛地看见裴蕴正站在她面前,立刻笑了:“裴蕴,你醒了?你昨晚醉倒在酒吧的洗手间里,我看你醉得不轻就将你送到这里来了。”女孩的声音甜美可人,如一泓清泉。
“谢谢。”裴蕴微笑,头痛依旧厉害,他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现在我准备要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何言言立刻开心地起身,笑道,“我有车,我送你,但是我们先吃早餐好不好?这里有免费的早餐附送的。”她俏皮地笑了,“我现在好饿,可以吃一头牛。”
裴蕴想了想,又是彬彬有礼地婉拒,径直走向房门。
“裴蕴!”何言言追了出去,拉住裴蕴的手臂,睁大眼睛,“和我一起吃早餐吧,好不好?”
裴蕴看着她明亮动人的眼睛,瞬间心尖起了一丝涟漪,这双眼睛似曾相似。
何言言大口大口地啃着面包,悄悄观察对面的裴蕴,发现他几乎没吃什么,于是小心翼翼问:“裴蕴,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昨晚怎么醉倒在洗手间里?”她问题一直很多。
“失恋了。”裴蕴淡淡地说,慢慢地喝了一口咖啡。
“你别喝咖啡,你昨晚大吐过,会伤胃的!”何言言立刻夺过他手中的咖啡杯。
裴蕴轻笑了一下,只是摇了摇头。
-
郑越和夏姝又上门了,处于礼貌叶琨不得不给她们开门,来的还有一位自称是助理秘书的男人,他搬上来两大箱子的东西,叶琨摇头拒收,夏姝立刻笑吟吟拉住她的手:“叶琨姐姐你就收下吧,这是妈妈的一点小心意,你不收下妈妈会难过的。”
一箱子是营养保健品,另一箱子是给珑珑买的玩具,珑珑惊呼,跳得三尺高,却被叶琨轻斥:“珑珑!”
珑珑的小脸立刻垮下去,小心翼翼地问:“妈妈,珑珑想要这些玩具,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这就是奶奶给珑珑买的。”郑越说着自顾自地拉起珑珑白嫩嫩的小手,好好看了看自己的小金孙,“珑珑想奶奶吗?”她可想死珑珑了,自从见到珑珑后,就觉得这小娃娃勾起了她内心最深处的疼爱和怜惜,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立刻将他带回夏家,每天看着他,这小娃娃可爱得就算是放进她眼睛里她也不觉得疼。
珑珑乖乖地点头。
“抱歉,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叶琨淡淡地笑,“所以还请你们带回去吧,我们什么也不缺,吃的穿的玩的我不会短了珑珑的。”
郑越一把抱起珑珑,笑眯眯地看叶琨:“叶琨啊,你就收下吧,这只是我一点心意,我对你和珑珑的一点心意,也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说着转头看珑珑,“珑珑喜欢奶奶给你买的玩具吗?”珑珑使劲点头,嘴巴里吮着小手指头,眼睛看着叶琨,流露出希冀。
“就收着吧,别让妈妈难过了。”夏姝拉着叶琨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她一遍,“叶琨姐姐,你气色好多了,人也越来越漂亮了。”
叶琨只是淡淡地笑,对于这对亲切和蔼的母女,她真的无法拒绝。
“珑珑!姑妈给你买了一大盒水彩笔,我们来画画吧!”夏姝笑着刮了刮珑珑的鼻子,珑珑展开双臂要她抱,郑越将珑珑递给夏姝,夏姝抱过珑珑,坐在客厅的长椅上,摊开白纸打开水彩笔盒子教珑珑画画。
“叶琨啊,我有话和你说。”郑越笑着拍了拍叶琨的肩膀,然后有些自来熟地拉她往沙发上一坐,斟酌了一下后说,“别嫌我啰嗦,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考虑臻霖,他之前的确做了混账的事情,我们都教训过他了,他现在真的知道错了,一心一意想要挽回你,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先别急着摇头,你看你们都有珑珑了,为了珑珑着想你也得再给臻霖一个机会啊,他毕竟是珑珑的亲生父亲,和珑珑血脉相连,这关系不是一句话可以了结的,你还年轻,臻霖也还年轻,有什么事情不能挽回呢?以前的难过不快乐都过去了,只要你肯给他一个机会,他会好好补偿你和珑珑的。”
“阿姨,我不会和夏臻霖在一起的,我们是没有缘分的。”叶琨摇头,她内心深处已经很排斥夏臻霖了,这些年她一个人苦苦带着珑珑,他在哪里?他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对她不闻不问,他早就抛弃过她,她不想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伤害她。
“没有缘分就不会有珑珑了,叶琨,你是个好女孩,这些年真的委屈你了,但苦日子已经结束了,臻霖是爱你的,真的,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太了解他了,你出事的时候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看在眼里就知道了,你对他来说真的就等于他的命。”郑越循循善诱,“再给他一个机会吧,也再给自己一个机会,你这么年轻应该想得通。我们也会补偿你的,前几天我还和他爸说准备给你买一套房子…”
“不!”叶琨立刻打断郑越轻柔的声音,“阿姨,我和夏臻霖真的是不可能了,我现在一个人带着珑珑过得很好,我不需要什么物质的补偿,我和夏臻霖完全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珑珑就是你和臻霖的孩子,是我们夏家的孙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为了珑珑好,你也应该想通点,别总和臻霖计较了,过去的事情是他的错,他已经承认了而且准备要弥补,你不能完全不给他机会啊。”郑越轻声道,“最重要的是你不能苦了珑珑啊,他是臻霖的孩子,是夏家的孙子。”
“如果您是为了珑珑,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不会在物质上亏待珑珑的。”叶琨也轻声道,“您不用担心。”
“傻孩子,阿姨心疼珑珑也心疼你啊。”郑越说着顺了顺叶琨的头发,“你多好的一个女孩,漂亮温柔又贤惠,可不要委屈自己啊,不是我自卖自夸,臻霖很优秀,相貌就不说了吧,他有能力,有财力照顾你和珑珑,阿姨知道你可能不在意这些,但他也有心啊,他对你是真的喜欢的,喜欢的程度超越了我的想象,也超越了你的想象,如果你肯给他一个机会,不再一味地排斥他,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他对你的心是真的。”
“阿姨,您不用说了,我和夏臻霖是完全不可能的。”叶琨微微侧头,不去看郑越的温情脉脉,“我宁愿一个人带着珑珑过一辈子也不会和夏臻霖生活在一起的。”
郑越微微一怔,收住了笑容,轻轻叹了口气。她觉得叶琨应该是对夏臻霖有感情的,只是现在过不了自己那道坎,假以时日,她会接受夏臻霖的,只要她接受了夏臻霖一切就圆满了,可爱的小孙子珑珑也可以回夏家了。
夏姝边画画边逗弄珑珑,时不时挠他的胳肢窝,珑珑痒急了,咯咯地笑出来,小白腿晃来晃去。
“珑珑你喜不喜欢姑妈?”夏姝问。
“好喜欢的!”珑珑喜欢死这位漂亮温柔的姑妈,这位姑妈会陪他画画,给他买大堆的玩具。
郑越欣慰地笑了,侧头又安抚叶琨:“你瞧,果然是一家人,珑珑和姝姝相处得多好。”
叶琨低头不说话,她油盐不进,无论郑越说什么,她就是不会接受夏臻霖。
在夏臻霖那里得到的只有伤害,无止尽的伤害,四年前向他告白被伤害,那荒唐的一夜被伤害,重遇他后又是伤害,她活了二十多年,所有的悲痛和伤害都集中在这个男人身上,她又怎么会再接受他呢。
郑越和夏姝走的时候,各亲了珑珑一下,珑珑又回吻她们,情景真是依依不舍。
“我好喜欢姑妈和奶奶哦。”珑珑拉住叶琨的衣角,他是个很害怕寂寞的孩子,长期和叶琨相依为命,突然多了关心疼爱他的人,他会特别地喜欢。
叶琨摸摸珑珑的脑袋,笑而不语。
“妈妈妈妈。”珑珑突然想起什么来了,急着问,“为什么最近裴叔叔都不来看珑珑了呢?我想吃裴叔叔的鸡腿饭。”
“珑珑。”叶琨轻声道,“裴叔叔以后不会来看我们了,他有自己要忙的事情。”
珑珑愣了一下,眼睛瞪得滚圆,几秒钟后掉下了眼泪,鼻子一皱一皱,大声道:“裴叔叔说话不算数,他说要当我爸爸的!”未等叶琨安抚,珑珑已经拔腿跑回房间,胖乎乎的身子扑向小床,双臂枕着圆圆的脑袋痛哭。
“别哭了。”叶琨心疼道,“妈妈等会给你去买鸡腿饭。”
“不要不要!我只要裴叔叔的鸡腿饭!”珑珑哭声响亮,像是天要塌下来了,“我要裴叔叔!要裴叔叔!”
叶琨无可奈何,只能坐在床沿,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脑袋。
珑珑哭了很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晚饭都不肯吃,使劲用手揉着眼睛,眼泪珠子不停地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叶琨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千哄万哄才喂珑珑吃了几口饭,珑珑嘴里还是一声又一声的“裴叔叔”,喊得叶琨心口都痛。
这段时间,裴蕴对珑珑的照顾和疼爱已经让珑珑有了一种错觉,裴蕴叔叔就是他的爸爸,他嘴上喊裴叔叔,心里喊爸爸,现在叶琨对他说裴叔叔不会再来了,他小小的心灵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外面雷雨声作响,叶琨照例将窗台那个绿色盆栽收进来,却看见楼下那辆熟悉的跑车,黑色的,低调流线型的,像一头豹子停在楼下。
是夏臻霖的车。
叶琨的手轻轻发颤,立刻将盆栽收回来,关好窗不去理会。
珑珑吃完晚饭一言不发,躺在床上默默流泪,一声声喊“裴叔叔”,声音越来越轻,叶琨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身子,发现有些烫,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有些温度,便给他泡了一杯退热的中草药,无奈的是珑珑的热度完全没有退下去,反而有了咳嗽气喘的症状,叶琨这才急了,她的外公有哮喘的老毛病,珑珑出生后每次咳嗽她都害怕珑珑也会有哮喘的毛病。
“妈妈,我好难受。”珑珑的面色涨红,眼泪呼啦啦地流下来,双手紧紧地抓住叶琨的衣服。
“妈妈带你去医院。”叶琨立刻换了一件衣服,拿了包和伞,抱起珑珑出了门。
未料的是夏臻霖的车还停在门口。见叶琨抱着珑珑出来,珑珑又病怏怏地蜷缩在叶琨怀里,夏臻霖立刻下车,快步上前:“怎么了?珑珑病了?”
叶琨一手撑伞,一手抱着珑珑,不理会他,绕过他走,雨水沿着伞的边缘滴滴答答地落下,落在珑珑脸上,珑珑又咳了几声。
“去医院?”夏臻霖长臂一伸,抓住叶琨的手臂,“我送你们。”
“不用麻烦了。”叶琨拒绝。
“没什么比珑珑生病更重要了,你是珑珑的母亲,应该知道轻重吧。”夏臻霖正色道,手上使力,将叶琨拉近自己。
chapter51
到了医院,医生诊断珑珑是哮喘,需要立刻挂点滴。夏臻霖去结账配药,又要求护士添了一张临时床,供给叶琨和珑珑。叶琨抱着珑珑躺在床上,珑珑蜷缩在她怀里,左手挂着点滴,药水透过细细的软管一点点进入珑珑的血液。
“你可以走了。”叶琨侧头对夏臻霖说,“这里不需要你了。”
夏臻霖顿了顿,直直地看着叶琨,然后转身走了。
药水要挂四个小时,中途叶琨下床去洗手间,却发现夏臻霖依旧坐在门口的休息椅上,他坐姿很挺,黑色的风衣几乎要垂地,长腿伸直,闭目养神,似乎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睛,侧头看到了叶琨,眼眸里立刻出现一抹不难觉察到的温柔。
“叶琨。”他立刻上前,拉过她的手,几乎要将她拥入怀中。
“你别碰我!”叶琨排斥和他的亲密行为。
“别讨厌我。”夏臻霖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像是抱着一个宝贝再也不会松手,“裴蕴说了他要放弃你,连他都看出你心里有我,你自己为什么不清楚呢?你心里分明有我,你为什么不正视自己的内心。”
“夏臻霖!”叶琨使劲挣脱开他,“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心里没有你,今天如果不是因为珑珑生病,我不会上你的车的。”
“我就是自作多情。”夏臻霖温柔地笑了,“我就对你自作多情。”
“你不要脸!”叶琨提声。
“我只有不要脸才能挽回你,脸算什么?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夏臻霖目光灼灼,火热中带着一抹温柔,攫住叶琨的眼睛,将所有的情绪传递给她。
“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叶琨倒吸一口气,狠狠拒绝他。
“我会在你身上浪费一辈子的时间,叶琨,我会追你一辈子的。”夏臻霖语气铮铮,“你再拒绝也没用,你甩不开我的。何况我们已经有了珑珑了,他身上有你和我的血液,我们的关系是绝对断不了的。”
“你没有资格提珑珑!”叶琨反驳,“你不是珑珑的父亲,珑珑是我一手带大的,和你没有关系。”
“我明白,我错过了珑珑的成长,我错过了你整整四年。”夏臻霖语气依旧温柔,“我会弥补的,我会疼爱你和珑珑的,就算你不给我这个机会,我依旧会出现在你的生活中,我会缠着你一辈子的。”
“我不允许你来打扰我和珑珑的生活,我们生活得很好,你为什么要来打扰我们?”
“因为珑珑是我的孩子,你是我最重要的女人。”夏臻霖缓缓说,“你是我的妻子。”
“不是!我不是!”叶琨用尽力气去推夏臻霖,她不想看见他,不想听见他说的话,她不能被他所说所做的一切影响。
夏臻霖纹丝不动,稳如泰山,叶琨怎么也推不动他,一种无力从心底攀沿上来,为什么她还会不顾一切地为他挡车,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什么她如此犯贱?一次次被他伤害还要用生命来保护他的安全,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所有的情绪化成不甘和怨恨,她恨夏臻霖,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样恨他,为什么他要出现在她生命中,为什么会遇见他?如果没有遇见他,她会快乐许多。
“当心。”一位护士推车过来,夏臻霖立刻拉拢叶琨,车子与他们擦身而过,那位护士转头微笑,“是那位哮喘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吧?”
夏臻霖立刻点头,叶琨滞在原地。
凌晨四点的时候,珑珑的药水挂好了,他小声地蜷缩在叶琨怀里,弱弱地说:“妈妈,我的腿动不了。”他的腿麻了,难受极了,小脸垮了下去。
叶琨立刻用手帮他揉小腿,夏臻霖趁机进来,手上端了两碗粥,笑着说:“你们应该饿了吧,我买了粥,来,喝点。”
叶琨瞟了瞟那盛粥的纸盒,上面写着老记粥铺,那个铺子离这里很远,他是刚刚开车去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