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竟都是喜静的人。
到了岔路口,宁侧妃才停下脚步,身后伺候的丫头都跟得比较远,让她俩好说话。
“阿九,明日抓周,你自己小心。”她低声说了一句,就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去。
阿九微微怔了怔,转而勾起唇角笑了笑。
“多谢姐姐提醒。”她也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继续朝前走去。
回到院中,花聆先伺候着阿九换衣服。
“主子,刚才好险,奴婢还真怕王妃不让您去呢。”花聆从衣柜里挑出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首先可以瞧见奇巧遒劲的枝干,一朵朵怒放的梅花隐现其中,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
“那倒不至于。你去请斐姬过来一起用晚膳,我有话要说。”阿九摆了摆手,示意花聆去请人。
阿九对着铜镜将发髻重新整理了一遍,又从梳妆盒里取出一支梅英彩胜簪插于发间。
等到斐姬进入厅内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姐姐弄了一桌子菜来犒赏妹妹?”斐姬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绯红色披风到衬得她面色红润。
阿九轻笑了一声,将手放进水里洗净,拿出锦帕仔细地擦拭着。
“妹妹这么说,就像是我成天苛待了你,连口好菜都舍不得赏,到时候我可得拿你的秀儿去见老夫人,让她给评评理。”她示意秀儿替斐姬净手。
玉叶带人端着茶走了进来,二人也没再多说什么,端起茶盏先漱了口,这才拿起一旁的银筷子。
“想必妹妹也听说了,老夫人让我明个儿也去参加萧世子的抓周的。”阿九尝了一口手边的鱼香茄子,觉得味道不错,也就夹了一块给斐姬。
“那得恭喜姐姐。”斐姬仰起脸对着阿九笑了笑,继续埋头吃饭。
王府里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是阿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过了这个用膳的点,也没时间和斐姬说。
“明个儿你要警醒着些,除了必要的膳食之外,莫要再吃其它东西。玉叶留在你身边,样样都要留神。”阿九压低了声音,却是字字清晰地说道。
斐姬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清秀的眉头微微皱起,心里一阵发慌。她不是不明白阿九的暗示,明日的王府,少了王妃坐镇,恐怕得乱。如果乘乱做点儿什么,那实在是非常容易的事儿。
“姐姐也要早去早回才是。”她拉着阿九的手,话一出口自己也笑了笑。
什么时候能回来,可不是阿九能决定的,她也是怕了。

017 初见欣雅

“妹妹放心,莫要自乱阵脚。身边都有人看护着,谅那些没安好心的也不敢做什么,你只警醒着些就好。”阿九攥紧了斐姬的手,轻声安慰道。
其实安慰斐姬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送走了斐姬,阿九独坐在灯下,手里捧着兵书,却是一个字儿也看不进去。
“主子,天色不早了,别熬坏了眼睛,也该歇息了。您不是常说斐姬是个有主意的,又有玉叶跟着,出不了什么事儿。”花聆挑开帘子走了进来,瞧见阿九正在发呆,连忙出言劝慰。
阿九回过神,无神地注视着眼前的火烛,转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花聆,从萧王府回来,你得看看这院子里有没有好用的丫头,调几个进来服侍。”阿九想起王妃身边的立秋,绝对是个伶俐人儿,而她身边现在正缺这种人。
要想站稳脚跟,身边必须得有伶俐的丫头。
“奴婢明白。”花聆扶着阿九进了内室,服侍她躺下才退了出来。
第二日天还没大亮,阿九便已经醒了,唤了花聆进来服侍。
“今日赴宴,妆容要庄重些,但颜色不可挑大红,也不可太过艳俗。”阿九坐在床边上,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花聆连忙应是,身后跟着几个小丫头,手里端着铜盆和毛巾。
浅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地开满双袖显得轻盈灵动。外罩一件紫黑镶金边略搀杂乳白色线条的锦袍,得体而落落大方。
坐在铜镜前,花聆的手将阿九的三千青丝理顺,灵巧地梳了一个流苏髻,发际斜插芙蓉暖玉步摇,淡扫娥眉面目含春。
阿九抬眸看了一眼铜镜中的女子,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浅笑。手指微微握紧,不一样的人生反转,从今天开始。
用完膳之后,恰好老夫人那边派人来请。阿九穿上墨绿色的披风,就领着花聆走到了前厅。
院中停了三顶轿子,分别站了两名小厮站在一边看守着。
王妃已经站在了院中,火红的披风,火红的罗裙,一切都是按照正妃的惯例来的。
“姐姐来得这样早,可用过膳了?”阿九对着王妃恭谨地俯身行礼,柔声问了一句。
王箬芝大老远就将目光锁定在阿九的身上,看着她的妆容并无挑剔之处,轻轻地点了点头。
“用过了,到了萧王府,还望妹妹不要乱走。”王箬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叮嘱了一句又闭上嘴巴。
从现在的穿着来看,就知道阿九是个识得大体的,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要叮嘱一二。
“妹妹明白,到了萧王府,定会谨言慎行,姐姐放心。”阿九再次福了福身,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王箬芝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话,只站在那里等候老夫人。
“人老了,天冷就起来晚了。”老夫人扶着王嬷嬷的手走了过来,分别看了看院中央站得两位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轿吧。”老夫人话音刚落,立马就有小厮将轿门压低,撩起帘子。
三人分别上了轿子,等到出了侧门,又立马下来了。
侧门外停了三辆华盖马车,阿九并没有多观察。
马车旁的小厮看见有女眷出来,立马半跪在马车边上,背部保持平整。
老夫人踩着小厮的背,率先上了第一辆马车。王妃也紧随其后,阿九抿了抿薄唇,扶着花聆的手,踩着那个小厮的背,微微用力,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马车经过一段相对幽静的路,转而变得十分热闹。阿九透过被风轻轻撩起的帘幕看过去,只能看到人来人往的街区。偶然有几个莽撞的人跑到马车边上,她立马拿起锦帕遮住脸。
到了萧王府,照样是下了马车换成软轿,过了好几道门,才总算进了内眷相处的院子里。
萧王府的现任世子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姬妾成群,整个大厅里倒是一片喜气洋洋的,各处的美人凑到一起,花团锦簇。
“哎呦,赵老夫人可总算来了,母亲一早就念叨好几遍了。”外面丫鬟传话,立马从厅内走出一位美人,巧笑倩兮。
来人身着大红的对襟罗裙,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挽了一个玲珑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点缀发间。
阿九见她满脸喜气,待老夫人又十分亲厚,想来便是这萧王府的女主人。
萧王妃先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又和王箬芝互相见了礼。倒是面对阿九,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美目朝一旁的王箬芝瞥了一眼。
“这是府上的恒姬,绣工是极好的。这次送给小世子的贺礼,可是她一手操办的。”老夫人出言解释。
阿九连忙对着萧王妃俯身行礼,却不想被她一把拉了起来。
“我说我们王爷经常抱怨,赵王推辞掉不少酒会,原来是府上收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萧王妃的声音灵动,隐隐听来十分有气势。
这一句话倒是十分不给王箬芝面子,阿九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
“萧王妃谬赞,妾身蒲柳之姿,怎能比得上您尊贵。”阿九低着头平声静气地回话。
“得,你们年轻人就在这里比美吧,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去找老朋友聊得来。”老夫人只轻笑了两声,也没去厅内,相反扶着王嬷嬷的手往后院走去。
三人见老夫人要走,连忙又屈身行礼。
“恒姬,妹妹的闺名里有‘恒’这个字吗?”等到老夫人离开之后,萧王妃脸上的笑意更加明媚。
“没有,妾身名唤‘阿九’。”阿九有些头痛,不知这萧王妃是何意,竟将王箬芝放在一边,来和她这个姬妾说话。
“哦。”萧王妃故意拖长了语调,有些意味深长的意味。
“恒姬恒姬,赵王可真是别有心思啊。”萧王妃的声音并不算大,刚好够她们三人听到。
王箬芝的脸色微僵,瞥了一眼萧王妃,恰好对上她戏谑的目光。
“妹妹也可谓别有心思啊,萧王能享齐人之福,一般是妹妹的功劳。”王箬芝轻轻指了指不远处热闹的前厅,娇笑声连连,一大半都是萧王的姬妾。
萧王妃冷哼了一声,脸上得意的神色也减了大半,气氛陷入尴尬之中。
“嫂嫂。”一声轻呼稍微缓解了这尴尬的气氛。
三人同时看向来人,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肌若凝脂气若幽兰,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阿九心中暗赞,好一位气质高雅的俏佳人。
萧王妃收起了脸上的尴尬,又连忙客气地拉着女子走近了几分。
“这位是王爷的亲表妹,这两位是赵王府的王妃和恒姬。”萧王妃简单地介绍了两句。
三人见了礼之后,便吩咐身边的丫头带她们入场。
阿九不禁多看了两眼身边的女子,若说这赵王的亲表妹她还是有印象的。前世曾听赵子卿提起过,这位表妹气质高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惜父母双亡,也只得借住在萧王府。
刚进入厅内,就有几位美眷走上来和王箬芝打招呼,难免要打量一番阿九。
“王姐姐,我带着恒姬去别处吧,免得你顾不过来。”那女子貌似十分熟稔地扯了扯王箬芝的衣袖,声音透着恳切。
“那就麻烦妹妹了。”王箬芝拍了拍她的手,点头同意。
阿九有些惊诧,临行前还叮嘱她要寸步不离,怎么这会儿倒轻易放行了?想来王箬芝与萧家表妹的关系定是不一般。
“我这样忽然把你拉了出啦,恒姬姐姐不会归罪吧?”萧家表妹拉着阿九的手,轻声问道。
“哪里,阿九还要多谢姑娘替我解围。”阿九对着她微微欠了欠身。
“恒姬不用拘谨,我姓楚,名叫欣雅,恒姬叫我欣雅即可。”楚欣雅也对着她欠了欠身,语调依然是柔和的。
“姑娘千金之躯,阿九只是一名姬妾,实在惶恐。”阿九连忙再次回礼,心里却暗赞好名字,人如其名。
“说起来我与王姐姐还是远亲,当初王姐姐大婚之日,我还去观礼的,倒是没有瞧见恒姬。”楚欣雅并不放在心上,面上只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两人走在一条小径上,大厅的吵闹声也逐渐减弱。
倒是阿九听到她这句话,浑身一凛。
前世曾听闻,萧王后来娶了一位侧妃,还是王家的一位远亲孤女,姓楚。刚才她没有和这位表妹联系到一起,现在仔细一想,倒的确是这位楚欣雅。
当初萧王妃可是闹了很久,那几日萧王经常来赵王府。赵子卿偶尔会在阿九面前提起,萧王很满意这位侧妃,相反对萧王妃却是愈加疏远起来。

018 宴会惊报

阿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而低着头。
“我比姐姐后进府,姑娘自然是看不到的。”她轻声回了一句,心里却有些发紧。
楚欣雅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歉意,她对着阿九扯了扯嘴角。两人都没说话,一时气氛陷入些许的尴尬之中。
“对了,其实有些事情不该我这个姑娘家说,但是刚才见恒姬有些为难,还是提醒恒姬一句。我表嫂她姓沈,沈家嫡女。”楚欣雅或许觉得提起阿九的伤心事儿,有些歉意,故此隐隐给了些暗示。
阿九的脚步一顿,看向身边那个笑语盈盈的女子,对着她躬身行了一礼。
“多谢楚姑娘提点。”她的嘴角处划过一丝苦笑。
她已经明白,为何萧王妃如此明目张胆地不给王箬芝好脸色了。沈家和王家一直是明国世家大族的中坚力量,百年之间,两家府邸涌现了无数国之栋梁。
传闻当年沈家选亲的时候,虽未挑明,但赵子卿也在考虑范围,岂料让王家捷足先登,那位沈家嫡女也就成了萧王妃。
为此王沈两家势如水火,而这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萧王妃自然不会给王箬芝好脸色看。
“恒姬哪里的话,举手之劳而已。欣雅寄居于叔父家,这两年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楚欣雅眉头轻挑,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转而又恢复一片风轻云淡。
阿九明白无依无靠的感觉,楚欣雅的日子也绝对不好过。她看着欣雅带着淡笑的侧脸,只觉得舌尖发苦,强颜欢笑又何止一人。
“姑娘莫要挂怀,女儿家要嫁个好人家,才能奔个好前程。姑娘,也要看好些。”阿九轻声开口,说完之后,自己倒先觉得不妥。
她与楚欣雅非亲非故,说这些话实在是逾矩了。更何况婚姻之事,岂是姑娘家就能决定的。只因她看着楚欣雅,心头一热,难免就说了出来。
“姐姐也是觉得与欣雅投缘,才会说出这些体己话。在人后,就以姐妹相称吧,欣雅还从没有哪位姐姐能够说说话。”楚欣雅倒是很高兴的模样,竟是执起阿九的手,脸上露出温软的笑容。
眉眼间也褪去了那丝淡淡的忧伤,倒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调皮。
“这是阿九的荣幸。”阿九从善如流,脸上也露出暖暖的笑容。
“楚姑娘、恒姬,王妃让奴婢来寻你们,宴会就要开始了。”立秋远远地走了过来,瞧见她们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阿九和楚欣雅对视了一眼,就连忙一前一后地向着前厅走去。
还没近前,一阵阵热闹的吵闹声已经传了出来,等到她俩走进去的时候,恰好看到萧王妃抱着萧世子在客人之间玩耍。
“来来来,恒姬快过来。”萧王妃一眼就看到走进来的阿九,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亲切地唤她过去。
阿九一怔,萧王妃那边明显是属于上座,老夫人和另一位年纪相仿的女子坐在一起,想来是萧家老夫人,王箬芝也随侍在一边。
她看见老夫人对着她点了点头,脸上也只好笑着,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恒姬,你的手真巧,这虎头鞋我都舍不得给宝宝穿了。”萧王妃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一旁的婆子,连忙拖着她往王箬芝身边的位置去。
阿九本想推辞,却被她一下子按在了座位上,根本不容拒绝。
阿九看向婆子怀里的萧世子,满周岁的小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倒是别有可爱之处。脚上已经穿上了阿九绣的虎头鞋,肉肉的小脚让人想伸手去捏。
“萧王妃喜欢就好,萧世子能穿着是妾身的福分。”阿九连忙起身行礼,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喜色。
心里的一块大石也算落地了,闹了这么久的绣鞋事件,今天总算是取得圆满的结局了。
“阿玉,你的确该高兴啊,这虎头鞋上的夜明珠可是世间罕有。”一旁的王箬芝抬起头来,声音和顺地对着萧王妃说道。
只不过最后扫向阿九的目光中,却是意味不明。阿九的心里一凛,面上却是不显,依然喜气洋洋地笑着。
萧王妃也不接话,只是对着阿九眨了眨眼睛,又立马起身伺候身边的两位老夫人。
王箬芝脸上的笑意一僵,对着萧王妃的背影暗咬了银牙。沈家嫡女,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恒姬也是有心的,夜明珠再罕见也就是个装饰的,嵌在小孩子的鞋上,就当个玩物好了。”老夫人也十分的不以为意,将萧世子抱到了怀里,显然老夫人很喜欢小孩子,不时地拿着桌上的小玩意儿逗他。
阿九则盯着他脚面上的夜明珠出神,比珍珠要大一点,这一对夜明珠还是赵子卿送她的。前一世,她都快当成了宝。这一世做绣鞋的时候,她总觉得鞋面上少了什么东西,索性就把这夜明珠也嵌了上去,没想到竟然惹来王箬芝的不快。
前院来人将萧世子抱了去,说是到了吉时该抓周了。前院都是一些来参宴的男眷,她们这些女眷自然无法跟去。
萧王妃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又伸手整了整小家伙的衣帽,才让婆子抱去了前院。
***
芙蓉院东厢房内,斐姬躺在床上,显然还在睡,秀儿守在一边。
“孩子!”忽然帐内传来斐姬的惊呼。
“主子,您怎么了?”秀儿连忙跑到窗前,握住斐姬伸出来的手,冰凉的触感让秀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斐姬连忙低头,小腹已经渐渐隆起,她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肚子上,微微出神。
“没事,梦魇了。姐姐可是走了?”斐姬刚刚睡醒,嗓音还带着沙哑。
“我们主子刚走不久,吩咐奴婢伺候您。”玉叶恰好打了水进来,听见斐姬的问话,连忙端了杯热茶走到她面前,喂她喝了两口润喉。
“主子,要不您再睡会儿?”秀儿瞧见她精神不佳,双眼通红的模样,哪里还有前几日的面色红润,有些担忧地问道。
斐姬摇了摇头,面色显得有些苍白,眼神也变得涣散,只倚着床头没有说话,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她的脑海里,还在想着刚刚做的那个梦。她梦见好多的血,滚烫而猩红的血液,不断地从身下流了出来,将她穿得新衣裳都弄脏了。
她想哭想求救,却只能张着嘴巴放不出声音来,小腹的胀痛更是无法忽略。然后她就被吓醒了,但是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那流了满地的鲜血。
“睡不着,更衣吧。”斐姬扶着秀儿的手勉强站起,不知是被吓得还是累得,她只觉得四肢无力,口舌干燥,脊背阵阵发凉。
***
过了片刻,几个小丫鬟就喜笑颜开地走进了厅内。传话说小世子抓了一柄宝剑,王爷很是高兴,将来定能建功立业。
萧王妃的面上也是一片喜气,整个厅内都传出道喜声。王箬芝端着一杯茶盏幽幽地品着,只偶尔对着阿九投来几个带笑的眼神,搞得阿九心神不宁。
守在门外的立秋避过众人,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靠在王箬芝的耳边说了两句,她的脸色立马变了。
阿九的心“咯噔”一下,忽然涌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老夫人也注意到这边了,跟萧老夫人说了两句,便凑到王妃身边。“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压低了声音,示意阿九也过来。
王箬芝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沉,拉住老夫人的手。
“母亲,您先不要激动。”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极力安慰着老夫人。
“斐姬忽然大出血了。”她侧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阿九。
阿九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凝结了,她忽然站了起来,怔怔地看着王箬芝,却又颓然地坐下。
老夫人的脸色也极其不好看,勉强稳住身形,转头对着萧老夫人道喜。又和萧王妃打了个招呼,就找了个借口,从侧门出来了。王嬷嬷早已在门口候着,见她们出来,立马搀扶着老夫人的手就往前走。
几人行色匆匆,直接坐着马车回府。
阿九的心越发变凉,她只感觉整个人都僵硬了,街上还如来时那般的热闹,阿九却觉得那样的刺眼。
脑子里异常的混乱,阿九想要慢慢理顺思绪,却是毫无头绪。大出血对于一个有身子的人来说,几乎已经被打入了地狱,斐姬此胎,必然不保。
她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逼迫着自己思考,是谁趁着她离开,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动手,她可以肯定离开芙蓉院还不到一个时辰。
又是谁有这个能力可以在芙蓉院动斐姬,现在情况不明,一切回府见分晓。

019 小产血崩

回到府上的时候,软轿直接抬进了芙蓉院,整座院子里安静的诡异。
老夫人带着王妃和阿九直奔东厢,刚走到门边上,就已经瞧见玉叶手里端着铜盆走了出来,那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阿九几欲作呕。
玉叶瞧见她们三人,连忙俯身行礼。
“老夫人、王妃、主子,你们还是避避吧,大夫在里面替斐姬把脉。”玉叶的声音里夹杂着颤抖,显然这种见血的场面还是头一回遇到。
老夫人的面色一僵,看到那一盆的血水,也知道斐姬这胎已经是没了。
阿九的脸色一白,瞪大了眼眸看着铜盆里凝结成的血块,只觉得周身的血液全部往脑子里冲。
“王爷不在家,能往哪里躲?总得有个管事儿的。我一把老骨头了,王妃和恒姬若是怕沾上不干净的东西,就回屋去避避。”老夫人沉声说着,显然已是动怒了。
说完之后,也不让人回话,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王箬芝和阿九对视了一眼,也都在彼此丫鬟的搀扶下紧随其后。
满屋子的血腥味更加浓重,扑鼻而来。宁侧妃坐在外屋的椅子上,有些心神不宁。
“大夫正在里面看诊,我来的时候,斐姬已经晕过去了。”看到她们三人的身影,宁侧妃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上前去扶着老夫人坐下,轻声说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越发阴沉,却紧闭着薄唇没有开口。
其他三个人都站在一旁,凝神听着里屋的动静,只偶尔传来几声秀儿颤抖的呼唤。
“主子。”声音透过薄薄的帘幕,竟显得那样凄婉,却无人应答。
大夫出来的时候,连连摇头叹息,看见外屋几位内眷,微微一怔。
“大夫,斐姬妹妹怎么样?”王箬芝也顾不得那么多,上前几步,声音里透着焦急。
“恐怕不好,过不了今晚,准备后事吧。”那大夫已过而立之年,背着药箱,轻叹了一口气。
“什么?怎么可能,斐姬她还那么年轻!”阿九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整个人如坠冰窖一般,眼眸猛地一下子瞪大。
斐姬才十六岁,花一般的年纪。
大夫的眼眸在外屋的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众人却都是一震。
“嬷嬷,先送大夫去前厅休息。”老夫人叮嘱了一句之后,带头走进了里屋。
其他三人也紧跟着走了进去,阿九的腿几乎发软,花聆用力扶住才勉强走了进去。
环境优雅的里屋,早已变得杂乱,四处都充斥着血腥味,刺激着众人的嗅觉。
斐姬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往日红润的脸颊上已经惨白不已,嫩黄的罗裙早已被血污弄脏。床边上放着几条染血的被单,可是刚换上的那条依然是血迹斑斑。
秀儿就伏在床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主子,阿九的心抽着疼。
老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却只是站在靠门边上,不肯再前进一步。
王妃和宁侧妃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这样污血密布的地方,的确不是她们该踏足的。
“主子,恒姬回来了,您不用害怕了。”秀儿听见响动,回身看到阿九,脸上闪过一丝安慰,连忙攥紧了斐姬的手。
斐姬的双眸忽然瞪得老大,努力偏过头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姐姐,有人要害我孩儿。”她的声音一颤一颤,似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一般,听了让人心里阵阵发毛。
“妹妹!”阿九再也顾不得其他,几步走到床前,拉着她的手,已经是带着颤音。
“是我没福气,好容易有了却又没了。”斐姬的神智显然已经不清醒了,她近乎是喃喃自语。
放在阿九掌心里的手,异常的冰冷。
那股寒冷似乎透过阿九的掌心,渐渐传到心底,震得她五脏六腑都感到疼痛。
“不,是那孩子没福气,你好了还能再怀上。”阿九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斐姬的额头。
苍白如纸的面色让人不忍再看,床上躺着的人,哪里还有半点宠姬的模样?
“不,孩子掉了,王爷会怪我的,我得去找孩子。”斐姬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几个字几乎用尽了她的全力。
她忽然死死的攥紧了阿九的手,猛地张大嘴巴,似乎想要获得更多的空气,瞪圆了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斐姬的下身终于不再流血,她也永远无法再呼吸了。长大的嘴巴似乎还有千言万语没有控诉,瞪圆的眼睛代表了死不瞑目,凌乱的发髻肮脏的罗裙,一切的一切都在控诉,这个女人悲哀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