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念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暂且去河里摸鱼,趁没有下雨时用火石生火,烤了两条,两人才美餐了一顿。
吃完了鱼,阿言在火旁烤衣服,九念站在河边,看风起云动,河水急流。
这雨来势不小。
云越来越低,大雨将至,九念站起来,看着已经重新穿上衣衫的他。
“阿言,我要走了,告辞。”她抱了抱拳,转身就要走,却被他叫住了。
“等等,可否留下姓名?”他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虽然我不知能都活下来,但若有一日我得救,一定登门负荆请偷马之罪。”
九念是逃犯,定不会留下真实姓名,她回过身来,对他笑了笑:
“我叫阿九,保重。”
“保重。”她既不肯知会,必然也有她的道理,阿言也不强求。
他这双腿,没有百日是动弹不得了,本想求她带他脱离这无人之地,可既然她有要事也没有办法,毕竟他的父亲偷了她的马,而她不追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为今之计,只能坐在这河边等爹爹,或是,等死。
九念和阿言告了别,穿过了那片树林,独自上了路。
平心而论,尽管萍水相逢,但将一个双腿受伤的人丢在河边,她的确有些于心不忍,可出门在外,需要帮助的人太多太多,她无法做到见一个救一个,更何况她还要赶去京城救父亲。
这样想着,心里便舒服一些,九念穿过树林,来到那条两旁都有油菜花的小路上,两旁的田地里有一个农民在干活,九念上前打听几句,得知顺着这条小路走就有个小镇,高兴坏了。
天越来越阴,厚厚的乌云如同肆虐的魔鬼一般压低在上空,疯狂的滚动着。九念加快脚步行在小路上,忽然看见有人朝这边跑来。
是个村妇,她着急忙慌的样子,一边跑一边喊:
“当家的,大雨要来了!黄河要涨水,快随我回家吧!”
那村妇看见九念,热心肠的警告了一句:“哪里来的小哥,快往镇上跑吧!下雨要发水啦!”
九念一惊,忽然看见小路上跳出好多青蛙,成群结队异常壮观。
老人们说,动物成群出没,即是要临灾降祸。
听村妇这样一说,九念不得不加快脚步,飞快的朝小路的尽头跑去,可是跑着跑着,忽然就停了下来!
如果黄河真的发水,那么以阿言的腿脚岂不是必死无疑?!
九念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空,握了握拳,想起阿言背靠在树干上咳嗽的样子,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她抽出腰间的短刀,靠近一片篱笆,那篱笆是用一根一根细木棍排成一排,用绳子绑成了墙,她把绑在横木上的十字花粗绳割开,篱笆顿时就散了下来。
她用篱笆上拆下来的粗绳子,将这些细木头绑成一片一人宽的筏子,再用一条最粗的绳子绑定在筏子的两端,一个简易的能够拉人的爬犁便做成了。
回想年幼时的冬日,玩爬犁拉人,都是在冰上的,且木板下要用冰刀才行,可耽误之急并没有那么周全,只盼这小路下起雨来能够滑腻一些,使她拉着他也能省些力气。
忙忙活活的,做了好一阵才弄完,她擦了擦额头上和鼻尖上的汗珠,拉着那爬犁原路返回,穿过树林去寻阿言了。
没想到刚刚走到水杉林,闪电如长龙一般划破了天空,紧接着,天际雷声响动,似要把乌云撕碎一般。
九念拖着爬犁,怎么都走不快,须臾的功夫,大雨便倾盆而至。
顷刻间树林里风声大作,泥泞不堪,九念拖着爬犁摔了一跤,又赶紧爬了起来继续往河边跑。
雨越下越大,九念忽然有些后悔去救他。
可是既走到了这里,也只能继续走下去,毕竟那是一条人命。
眼看着即将穿过那片水杉林,她听见了河水涌动的声响,她大声高呼着阿言的名字,无奈雨声太大,刚一开口声音便被淹没在这大雨之中。
“阿言——”她好不容易穿过了树林,却不见河滩上有他的影子。最令人心悸的是,哪里还有什么河滩,晴天时不足十丈的溪流,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条肆虐的庞大黑龙,咆哮着湍急而过,水渐渐漫上来,正往高处的树林上蔓延。
暴雨下的大河让九念从脚底到发梢都生出了敬畏与恐惧,她孤身一人站在暴风之中,是那样的渺小,仿佛下一秒那黑色的河水里就会跃出一只巨大的怪物,将她吞没。
九念紧紧地攥住绳子,拉着那沉重的爬犁,用尽了最后一点勇气大声喊道:“阿——言——”
她尽力了,这是她最后一次唤他。
如果再找不见他的身影,九念就要,落荒而逃去保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红包已发,这一章前二十也有哦!
答读者问:阿言是不是残疾?答:不是,暂时受伤。
答读者问:九念这么心思手软三观端正为什么会变成人人得而诛之的女人?答:人都是一点一点成长和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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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也许那一年狂风怒雨中,他随河涛逐走,而她一路逃命...两人再无瓜葛...也许这一生,便是一棋和局。】
“阿言——”雨太大,她撕心裂肺的声音仿佛被这嘈杂又送回了腹中去,最后连九念都已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眼看着河水越来越急,慢慢向树林涌来,九念恐惧的向后退着,心一狠,攥在那爬犁绳子上的手关节愈发惨白,最终她的手一松,便松开了绳子。
可就在她松开绳子的一刹那,忽然感到有一颗石头打到了自己的手背上,“啪”,那石子应声落了地。
九念忙寻着石头打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混沌大雨之中,一抹白影正在对自己招手,他抱着一颗水杉树的树干,手臂越晃越用力,生怕她看不到。
“阿言!”九念欣喜的笑了,像是捡着了宝贝似的,喜悦地朝他狂奔而去,穿过一棵棵树,脸上被大雨冲刷着,却并不觉得冷。
阿言筋疲力尽的抱着树根,望着她渐渐靠近的身影,她笨拙的拖着什么,浑身上下被雨浇得狼狈不堪,可脸上却是笑着的,那幅画面,似是在做梦,令他终身难忘。
直到多年以后,他还会经常梦到这一幕,她在绝望处朝他跑来。
他从没想过她会回来。
他以为他就会死在这里了。
“阿言,快跟我走!这里马上要涨水了!我们必须速速赶到镇子里去!”
九念走到他近前,伸手去拉他,可是他却一动不动,手臂微微的颤抖着,九念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他的面容已经苍白如纸,而那薄唇已经被冻得青紫,不停地打着颤,浑身上下只有眼睛可以活动,正一瞬不瞬的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冷极了是吗?”九念问。
他眨了眨眼,僵硬到连头都不会摇了。
也是,春寒料峭,大雨淋身,怎能不冷呢?也只有她被热毒侵袭才没有察觉罢了。
九念把自制的爬犁往他身边一放,当机立断的抱住了他瘦削的身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阿言折腾到板子上,是半分也不敢耽搁,将那粗绳往自己的身上一套,就着滑腻的泥泞将他往林子里拖。
大雨滂沱,这大概是她此生最难忘的一夜。
她拉着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穿过了树林,踏过了小路,与死亡较量。
有好几次,她都在上坡的时候滑倒在地,而他也被颠簸跌落摔倒,却也不知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她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抱起来,放置在爬犁上,然后重新握住绳子踽踽前进。
后来的某一日,他满目柔情的问起,当初萍水相逢,她为何舍身搭救。
九念的回答是:在劫。
回想起来,若那天那人不是似华言,九念也会拼尽全力去救。
那是对命运的一种抗拒,对磨难的一种证明,是她身上独有的能量与坚毅。
而如果流年回溯,让她选,她究竟还会不会这般热血相救?
答案是不会,也许那一年狂风怒雨中,他随河涛逐走,而她一路逃命...两人再无瓜葛...
也许这一生,便是一棋和局。
...
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一场雨,冰冷、滂沱、可怕、疲倦。
她套着那粗糙的绳子,仿佛身后拉着的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千金重的大鼎,阿言一直在身后喊着什么,雨太大,她听不清,只能咬着牙前进。
终于看到了一个类似于牌坊的木制架子,进了这个牌坊,就是金男镇了。
镇上荒凉一片,大概是大雨将至,家家户户都已关上了栅板准备睡觉了。
九念拉着阿言,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家还点着油灯的人家,只见一个小女子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草帽上挂着黑纱,黑纱遮住了她的脸,一直垂到锁骨处。
“阿芙,你动作麻利点!”屋子里传出一个苍老的男音,尖利的命令道。
“哦!阿爹雨太大我举不起来栅板!”那小女子唯唯诺诺的高声喊,却小声嘀咕了一句:“哼!老不死的!就会指使我!”
九念是个颇有眼力的人,她赶紧先把阿言安顿在一旁,跑过去将那小女子手里沉重的栅板接过一角来,友善的说:“娘子,我帮你吧!”
那女子打量了她一番,没说话,与她合力将栅板安到了窗户上,拍拍手道:“怎么?没处落脚了?”
九念抱拳道:“我和我哥哥从外地赶路至此,雨这么大实在疲倦不堪,不知娘子可以收留一晚。”
对方答道:“谁知道你们好人坏人啊?”
九念这就从怀里掏出一枚碎银来:“娘子,我们是好人。”
那姑娘立刻接过银子用牙咬了咬,随即换了一副懒洋洋的深情:“看你细皮嫩肉的,倒像个好人家的女子,你那阿哥可是腿折了不能动?我们家可不收留腿脚麻利的男人,万一是个色棍可如何是好!”
“娘子放心,我哥哥双腿受了伤,需要养些时日才能走路。”
那女孩把黑纱撩开一个小缝,又不放心的朝阿言望了望,见他痛苦的躺在爬犁上不住的咳嗽,仿佛垂死一般虚弱...
那女子这才放下黑纱,冷冷地说:“随我进去吧!”
...
这女子叫罗芙,她介绍自己的时候,九念还以为是“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的那个倾国倾城的罗敷,没想到那女子毫不客气的说:“我可比她好看多了。”
罗芙举着一根蜡烛走过来,应阿言的要求,拿来一些处理伤口的药,和换洗的布衣裳,放在了炕上,说:“我家屋小,就两间,我和我义父住西屋,你和你哥住东屋,不过东屋炕有点小,你们凑合一晚上吧!”
罗芙说着,把蜡烛插在烛台上,转身走了。
一坐到床上,九念就觉得这身子似有千斤重,连湿衣服都不想换,一头就栽到了炕上。
眼睛闭上了,昏昏沉沉入了梦,也分不清是梦还是真的,她像一头拉车的老牛一样走在雨里,前方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感觉手上痛了一下,九念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正在为自己上药的阿言。
阿言的湿衣服已经换了下去,一身青色的粗布衣裳穿得规规矩矩,头发梳成了一个髻,立在头顶,发丝乌黑乌黑的,在烛光下泛着丝丝缕缕的光。
他穿这样的农家衣服竟也如此好看,修长的手指干净白皙,尽管在微弱的灯光下,也能看见他肌肤之下青色的血管。
此时的阿言,正盘腿坐在炕上,俯身替她那双磨破的手掌擦拭清洗,然后用干净的白布条蘸着药面替她上药。
“醒了?”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很亮,看着她,柔声问。
九念想坐起来,却发现只要一动,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她吃痛的皱着眉头,疲倦的靠在墙上,问:
“我是睡着了?”
他摇摇头,目光中有掩盖不住的担心,语气却是淡淡的:“你昏过去了。”
“啊...”
他又说:“万幸的是,淋雨的寒气冲散了你体内的热毒,痘子也消了。”
九念疲倦的闭了闭眼,嘴角有欣慰的笑:“病好了就好,病好了,我明天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阿言定定的看着她,道:“未必。”
九念疑惑道:“我已把你带到了有人的地方,剩下都事就要靠你自己了,为何我还不能赶路?”
他拿过她的手,继续握在手心里擦拭,垂眸道:“你拉着我这一路,劳累过度,已经伤到了肌腱,怕是明日你会浑身酸痛加剧,连这炕都下不去。”
两人正说话,就听见门口有敲门的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哦,点击进入下一章。

第 13 章

这房子小,进门就是灶台,灶台的左右便是东西屋,两个屋子都没有门,只是挂了两个帘子,所以外面的动静听得是清清楚楚。
罗芙开了门,一见来人欣喜若狂。
“刘白哥,你咋来了呢?”
九念和阿言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想你了呗!来,给哥亲一口。”
两个人看来是一对,亲热的声音很压抑,衣料摩擦的声音却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刘白哥,把我从灶台上放下来...”
“没事...让哥亲亲你...”
“亲归亲,可不许越轨啊...”
...
如果灯光再亮一点,九念脸上的通红一定格外明显,她与阿言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一个是刚刚及笄的女子,一个是弱冠之年的青年,外头暧昧的声响足以让人无地自容,两人俱都尴尬的把头别向一侧。
那细细簌簌的声响还在继续,九念忽然看见阿言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来把她的耳朵捂住了。
他笑了。
他的眼睛就像是山顶的月亮,又近又亮,她什么都听不到了,耳上传递着他掌心的温度,然后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原来会有人,笑起来这样好看。带着些不属于他的,一点点坏。
就这样盯着他的脸,发着傻,阿言的手却忽然放了下来,他方才的坏笑渐渐收起,眼中布满了警惕和凌厉。
外面小声的对话还在继续:
“刘白哥,我就爱听你讲江湖上的这些事儿,可是我还从没听过有人姓‘姒’呢!”
“那是你孤陋寡闻,古时候那个治水的大禹就姓姒,你听说过吧?”
“自然是听过的!”
“大禹死后啊,就葬在浙江绍兴的会稽山,这姒姓后人便世世代代守护着大禹的陵墓...而我跟你说的这个姒仲华和姒华言,就是姒氏一族最有威望的两个人!武则天那个妖女,诏姒氏父子进京,名为请神医看病,实则想探寻龙脉,为她是‘真龙天子’造势!”
“龙脉?真有那么邪乎?”
“哼,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区区一个卑贱的女人,篡夺了男人的天下,就该千刀万剐!那姒姓父子偏偏为她效力,该诛该杀!我们教主已经下令了,一定要抓住这对父子,不许他们进京!”
这男人一说到这里,便莫名的亢奋起来,声音有些大,让偷听的曾九念都不禁呼吸一滞。
难道这么巧?风火教要追杀的姒姓父子,便是她父亲与之定亲的姒仲华?而他的儿子,叫姒华言?
曾九念望着阿言,忽然发现他的脸色异常惨白。
罗芙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声道:“刘白哥,我也要加入风火教,我要跟着你!”
那个叫刘白的说:“我们风火教倡导男尊女卑,你入了会可有你苦头吃的,我不许你去。况且我们这阵子正忙着抓捕姒华言和姒仲华,等人抓到了,自然引荐你入教。”
姒仲华,姒华言...两人是浙江绍兴人...大禹的后人...
难道...
九念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一晚,那个老头偷了她的马时的情景...
“言儿,父亲会回来救你的!”
“求你...放他走...救救我父亲...”
“我叫阿言...”
“你无需知道。”
曾九念的脑海中忽然像是被人放了一把大火。
她猛地一回头,就看见阿言正直直的坐在那里,盯着她看!
九念一惊,碰倒了炕上的烛台!姒华言眼疾手快,迅速的将那蜡烛重新扶了起来!
火苗由暗转明,渐渐的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而正是这样细微的一个动作,却将声响传到了门外。
“阿芙!你家西屋有人?!”刘白警惕的问!
九念和阿言面面相觑,皆秉着呼吸,谁也没有动。
罗芙道:“有人啊,今天来了两个外地人,大雨走不了了,我就腾出屋子赚了点小钱。”
刘白站了起来,面色陡然变得兴奋起来:“两个人?可是一对父子?”
罗芙以为两人已经睡了,便极小声道:“不是!是一男一女,说是兄妹,谁知道是真的假的,呵,我看倒像是私奔的。”
刘白沉吟片刻:“我去看看!”
曾九念闻言,这就要去摸腰间的刀,却发现匕首被放在了远处的柜子上!
她正慌乱之际,想要跑下床去拿刀,却忽然感到一股力量将她搂了过来!
九念还没反应过来,一床被子便被盖在了身上,阿言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他的目光就在她的上方,与黑夜之中发着凌厉的光,下一秒,他的脸便猛然靠近,冰凉的唇狠狠地压了下来!
九念本能的发出反抗的呜咽声,可他的身子太沉,复又拼命地钳制住她的手臂,使她根本动弹不得,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唔...阿言...唔!”
他疯狂的将她的挣扎吞没,狠狠地吻着,放开了她的唇又流连在她的颈间,再辗转回到了唇上。
他故意啃咬她的唇片,令她不自禁的发出吃痛的嘤/咛声...
罗芙和刘白进来的时候,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两具肉体交缠着,盖着被子,女人不时发出类似反抗的声音,听在他们耳里却成了淫靡之音。
“哎呦哎呦对不住!”
罗芙赶紧假装捂着眼睛,拉住了刘白的胳膊,而刘白则也傻愣愣的站在了门口!
“快走吧!别看了!别坏了我的生意啊刘白哥!”罗芙赶紧赔礼道歉:“失礼失礼,我哥哥他喝醉了回家,走错了屋了!你们继续,继续啊...”
阿言停下了动作,垂着头,与九念对视着,并不看刘白。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却是气场十足:
“滚出去。”
“好好...”
那名叫刘白的男子,立刻撂下了门上的帘子,一边赔笑一边退了出去!
门外响起了罗芙的低语:“我说他们是私奔出来的吧...你看你,坏了人家的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前二十红包哦!上一章的红包一会一起发。这阵子忙,苦了大家了,让言哥给你们按摩!

第 14 章

【那一年曾九念十六岁,单纯,正义,大方中带着那么一点憨厚随和。】
阿言就是姒华言这件事,九念基本已在心中肯定了答案。
而他压在他身上轻薄的那一刻,九念的脑海中不停闪现的,竟是那一封婚书。
他就是那个父亲看上的,钱途无量的姒家长子。
也是她未来的夫君。
未经人事的她,被他吻得昏天暗地,尽管九念知道这是他的权宜之计,可那属于少女的羞赧与惊慌还是令她如同一匹受了惊吓的小马,想要一脚踢开他。他的气息,他的身躯,感染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陌生又恐惧。那股力量太过强大,让她想要抗拒都失了力气,徒留躯壳僵硬,魂魄亦不知散到了哪里去。
最后,还是他收的场。
姒华言看着她被吓傻得样子,身子从被里退出来,白皙的手掌拽住被子边沿,围在她的颈间,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轻轻的拍了拍那棉被,复又靠近了一些,刚刚吻过她的那两片薄唇张张合合,发出轻柔的声响:
“别怕。”
九念黑黢黢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他,心脏突突地跳动,说不出话来。
阿言看着她,瞳眸中有某种雾气渐渐消散,低低的,带着歉意的说:
“答应我,人走了再打我。”
他也知道自己该打。
“嗯...”
九念望着他,乖顺的点点头。
出门在外,保命要紧,她自然是要顾全大局的,现在风火教的人还在屋子里,她也只能按照他的计划来。
九念涨红着脸,从被窝里爬起来,蹑手蹑脚的下了地,拿起柜盖上放着的匕首,抱在怀里,才后噌噌噌又跑回土炕上,钻进了被窝里,与阿言保持了距离,背对着他躺着,惊魂未定的心被那一把冰凉的刀稳住了几分。
黑暗的夜,外面还在下着大雨。
那个叫做刘白的,与罗芙亲昵了几句便走了,罗芙进了东屋,同她的义父一铺炕也睡下了。
九念久久也不能合眼,她总觉得身后躺着姒华言,再看她。
九念悄悄的回过头去,只见他以臂当枕,阖目而睡,鼻间并没有寻常男子的呼噜声,而是很轻浅的呼吸。
她重新转回身去,掏出了怀里的一纸婚书,静静的展开了。
幸亏她用油皮纸装着,尽管有些字迹氤氲一些,但并无大碍。
九念借着那烛光细细的看去,果然落款是姒仲华。
没错,身后躺着的这个男人,刚刚轻薄过他的这个男人,就是他未来的相公,当然,若是没有手里的这一封书信,他便什么也不是。
九念将信折好,揣回怀里,心下捉摸着到底要不要和姒华言挑明她就是他订下婚约的妻子这件事。
良久,她背对着他,喃喃道:“阿言,你需应了我一件事。”
姒华言睁开眼,支起头,意味不明的望着她。
她就是开口问他要命,他都没有不给的道理。
姒华言静静的看着她,昏暗的烛光将她瘦削的身躯拉出一道孤寂的影子,映在墙上,那一年曾九念十六岁,单纯,正义,大方中带着那么一点憨厚随和。
“你说。”姒华言答应道。
曾九念怀里搂着已经捂热乎的匕首,说:
“若有一日你回到洛阳,我会去找你。”
“嗯。”
“到时你定要答应我,把你父亲骑走的那匹马还给我...它叫奔宵,嗯...头顶有撮白毛...”
姒华言一愣,竟不自觉的笑了。
“奔宵?好名字,可是周穆王八骏之中野行千里的那个奔宵?”
“嗯。”她喉头里发出一个思念的字节。
姒华言柔声道:“我答应你。”
两人一时无话,又各怀心事的睡下。
为什么不告诉姒华言定亲之事?
九念认为,以姒家父子现在的处境,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怕是也帮不上父亲什么忙了,如果她告知这件事,他就是她未来的夫君,而今夫君有伤,哪有把他丢在这风火教横行的镇子里的道理?那么九念便不能自己赶路。何况,本来也是为了救父亲她才想去攀一攀这桩婚姻的,如今这桩婚姻并不能为她提供帮助,何苦要将自己绑到这桩婚姻上去?
不如就假装糊涂,分道扬镳。
想到这里,九念再次下了决心。
非必要时,就只当他是萍水相逢的阿言吧...
心头万绪难平,丝丝缕缕,拉拉扯扯,渐渐织成了一张大网,九念如同一只被粘上去的小飞虫,浑身动弹不得,疲倦不堪,遂迷迷糊糊合上了眼,有那么一段人事不知的入梦感,没过多时,却又被一阵压抑的争吵声弄醒了。
她回过头去,只见阿言也睁着眼,也在听,见她醒来,便用食指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东屋传来了罗芙压抑的声音:“你放开我...唔...”
她好似被人捂住了嘴巴,紧接着是他继父苍老而猥琐的哀求声:“帮帮爹爹吧...乖...阿芙...阿芙...”
“唔!唔...”罗芙的哼唧声更加强烈了。
“别动!小浪蹄子!”那老头的声音极小,仿佛洞里吱吱的老鼠,压抑而急促:“你方才跟那小子的春宫大戏怎么那么骚浪?我一米一粟的将你这副身子喂大!你让我摸一摸又能怎的!嘘...嘘!”
这穷乡僻壤的农家尽是这种乌合之事,那罗芙的声音越压抑,九念就越着急,她最见不得女子被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