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姒华言喝醉了,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话,一听说她要走,湿软的唇便又覆上了她的面颊!
他真的是喝多了,胡乱的在她的脸上、颈子上吻着,沉重的身子压得她近乎窒息。
“阿言...不要!”她焦急地避开他的失态,不停地推搡着他的身体,然而她越是挣扎,他却将她抱得越紧!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
他不停地怨恨着,呢喃着,哀伤的声音忽然像是一把锁,牢牢地将她定在了床上。
也不知是为什么,九念的心仿佛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攥住,收紧,再收紧,那般滋味,竟比当年的那把烙铁烧在身上的感觉还要疼。
她的手慢慢的搂上了他的腰身,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轻抚上他的后背。
“阿言...”
九念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够听得见,能不能够听得见她为他而变得柔软的心。
阿言的这句话,仿佛是一把有力的刀,撬开了她尘封已久的柔情。
原来他对她,是有感情的。
...
疼痛,喜悦,旖旎,沉醉,都是这一晚上阿言赋予她的复杂感觉。
他仿佛在她身体里穿行而过,泼洒下许多不会发芽的种子,九念想哭,却流不出泪,想呼喊,却只是被动的承受着。
他和她的疯狂,几次消解,又几次重燃,仿佛到了黎明才算真正疲倦下来,仿佛用尽了一辈子的狂热。
帐外渐渐亮起,大概已是黎明。
九念动了动疼痛的身子,被他霸道的搂在胸口处,仿佛是被装进布袋里的猎物。
她抬起头,想要看他,却被他再次按住了头,强迫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他闭着眼,鼻息间的声音有些浓重,淡淡的酒气飘散在九念的周围。
九念像是个自我防卫的刺猬,蜷成一团窝在他的怀里,沉闷而又疲倦的说:“天亮便放我走,好不好?”
她抻头朝帐外望了望,刚要起身,却再次被他拉入了怀中。
没有办法,她只好老老实实的等待着天光破晓。
他沉寂片刻,喉咙间发出一个冷清的声音,与他方才的疯狂而炙热的声音判若两人:“嗯。”
九念深吸一口气,又轻轻的吐出来,闭上眼,窝在她的怀里屈从于这昙花一现的温暖。
几乎所有熟悉九念的人都会赞叹,赞叹她倔强而果敢。
而在阿言面前,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把这一生的温顺柔情,全都捧出来,给他,不尤不怨。
而今夜,她竟以这样的方式,成了他的女人。
...
很快,帐篷外便有了曦光,九念从床上坐起来,唤婢女将她脱下的波斯舞娘的衣帽拿过来,背对着床上那个不知道睡没睡着的男人,她利落的穿好衣服,停顿了片刻,头也不回的说了声“多谢”。
姒华言睁开眼,没有动,俊美的眼眸闪了闪,仿佛被那一句“多谢”的洒脱所刺痛,九念看也没看他,毫不拖泥带水的走出了这华丽却又冰冷的将军帐,急匆匆的赶奔军妓营。
姒华言再也睡不着,他坐起来,扶着沉甸甸的脑袋,轻轻的捶了捶。
两个侍女走过来,其中一个为姒华言端茶递水,另一个则收拾床榻。
收拾床榻的侍女望着床单上的星星血迹,忽然惊奇的停住了。
这王孝杰将军的军营里难道还有处子?
侍女发愣之际,姒华言回过头来,望着她手里斑斑血迹的床单,目光愈发幽深了几分。
那侍女见姒华言的目光幽黑得可怕,便赶紧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将那床单收起,走开了。
第52章
【那冰冷的刀刃抵在清无脖子上的时候,他的心理防线便崩溃了,先是一滞,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当即哭着喊道:“小师弟!小师弟!救命啊!”】
九念已经找不到二师兄了,索性趁着日头还没升起之前,赶奔芙蓉帐的方向,打算先寻找红笺。
黎明的空气有些寒冷,九念仅仅穿着这样一身薄薄的的舞裙,不禁在走路的时候抱紧了肩膀,守卫的士兵见她从姒华言的帐中出来,皆是用着异样的眼光目送着她。
踏着这微凉的空气,按照着来时的记忆快步的走向芙蓉帐,九念的脑子里似是着了魔一般,不断地闪现着昨晚的缠绵。
那肌肤摩擦的声音仿佛从不停歇的撞钟声,纠缠在她的耳畔,他灼热的呼吸以及那因为酒醉而揉碎在唇间的低呓,也余热未消的流窜在她的身体里,与这外界的冰凉空气形成巨大反差。
“阿言...”她记得昨晚她惊心又无助的呢喃着他的名字,那是久别重逢后最真实的炽热,剥去了现实的外壳,只剩下她最最柔软的部分。
而他也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经验,只用最原始的姿势压制住她,擒制住她,无止境的在她身体里肆意的掠夺着,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离开。
幸好,那样昏暗的烛火下,那样混乱的局面里,她背上的烙印没有被他发现。
九念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摆脱掉这一晚的旖旎,迫使自己回到了救人的正轨之上。
她挨个芙蓉帐里找,大概每个芙蓉帐里都有二十铺床榻,每一铺都用帐子隔开,床上皆躺着熟睡的军妓,军中有令,过了子时士兵便必须离开芙蓉帐,所以九念走在这帐中,还算安全。
她一张脸一张脸的瞧看着,这个帐子没有红笺,她便向下一个帐子里走去。
这样挨个的找了五六个帐子,还没找到红笺,心急之际,九念便突然听到了帐外有喧哗的声音。
“芙蓉帐中的人!速到帐外集合——”
那兵卒的声音如同震耳的号角,不停地吆喝着,帐子里睡着的女子陆续苏醒过来。
九念赶紧钻进了一张床帘里,想避一避,可正是这样撩开帘子的刹那,恰好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红笺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九念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身旁的床位上有人说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了?”红笺才猛地反应过来,吃惊的望着九念!
“娘子!”
九念也是一喜,下意识的对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两个人什么都没说,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个士卒撩起帘子催促道:“都起来都起来!快点!将军都来了!”
那些军妓瞬间炸开了锅。
一个军妓问道:“军爷,这一大早的!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兵卒道:“方才在吉将军的帐中发现了一名细作!是你们芙蓉帐出来的!将军要彻查还没有同党!快点快点啊!都动作快点!”
红笺是个聪明的丫头,一听便知可能和九念有关,便焦急地说道:“娘子!快钻到我的床下去!”
九念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打扮,和格格不入的短发,如果真的出去必然会露馅,便下意识的钻入了红笺的床下。
军妓们都陆陆续续的出去了,只剩九念一个人躲在床下,而赶巧的是,集合的中心就在这个帐子前,所以外头说的话,隔着薄帐的布料,清晰地传进了九念的耳朵里。
军中的大大小小的将领,皆被这细作之事惊动了,站在帐外严肃的望着这些集合的军妓们,因为女人太多,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成了吵闹的浪潮,使九念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直到有一个洪亮的兵卒高声通报“王将军、吉将军、洛国公到——”
这些军妓们似乎都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了,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九念侧耳倾听,似乎是听到了二师兄的声音。
“将军!军爷!我真的不是什么细作!”
清无被五花大绑的跪在这些将领前,还穿着波斯舞女的衣服,只不过脑袋光秃秃的,明显是个男人,此时像个待煮的螃蟹一般,不停地求饶。
清无的败露,还要从一个屁说起。
昨晚他被吉云战挑中去帐里侍寝,可吉云战却始终在帐内独自喝着闷酒,情绪并不高的样子,竟少了几分当时的轻佻姿态,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清无自然心里暗喜,若是今晚他不召唤他“侍寝”,那么事情便不会败露。于是清无跪在床边一晚上,膝盖都快碎了,那古怪的吉云战却还在喝酒,一小口一小口的浅浅酌着,期间出了两次恭,回来又是继续自斟自酌。好不容易熬到了黎明时分,清无的双腿已然不是自己的了,他想动一动来缓解腿上的酸麻,没想到这一动,却带出了一串响屁来——
“噗——噗噗——”
刚放出一声的时候,清无的脑子霎时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紧接着第二串第三串响屁放出来的时候,清无的面容上已然写着四个大字——生无可恋。
吉云战的目光这才被这床边跪着的“女子”吸引过去,不禁嫌恶的皱了皱眉,本就抑郁的表情更加阴沉了。
他似乎是突然好奇起来,一个眼睛这样美丽的女子,怎么会做出这样失态的举动。
他站起来,忽然伸手一挑,便摘下来二师兄脸上挂着的面纱!
要说二师兄眼睛好看,那是真的,单拿出来还看不出来是男是女,可是面纱一摘,那宽脸蒜鼻大喉结一下子让吉云战警觉了起来!
“你是男人?”吉云战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赶紧大喝一声:“来人!”
于是二师兄便被五花大绑的捆到了这些将领面前。
军营之中混进了其他人,还是个光头,着实不是一件小事,王孝杰将军向来是个暴躁的人,当即抽出刀来指着二师兄的脑袋,呵斥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军妓之中是否还有你的同党!”
二师兄恐惧的摇摇头,不停地求饶,他毕竟只是个小老百姓,在这吓人的军刀之下,他也有些犹豫了,到底要不要供出他的小师弟。
吉云战在一旁把玩着手里的宝石蒙古刀,眼中还带着迷离的醉意,幽幽说道:“这细作方才在情急之下还咬掉了我卫兵的小指,真是该死,我方才都问了他,他坚称没有同党,这要是来俊臣在,就什么都查出来了。”
姒华言的表情似乎并不宁静,他平直的嘴角紧紧抿着,似乎有一丝不安在上面隐约浮动着。
王孝杰一听吉云战说他不如来俊臣,本来就暴躁的脾气愈发的愤怒起来,他一把抽出刀,恶狠狠地抵上了清无的脖子,说道:“再不交代!本将军一刀送你归西!”
那冰冷的刀刃抵在清无脖子上的时候,他的心理防线便崩溃了,先是一滞,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当即哭着喊道:“小师弟!小师弟!救命啊!”
九念是听到了二师兄这样濒死的凄厉声响才猛地从床下爬出来的!她心急如焚,死死的握着拳,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的时候,帐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红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立刻跪在了王孝杰面前,哀求道:“贱婢该死!贱婢该死!贱婢便是他的同党!”
王孝杰放下刀,走上前来揪住了她的头发,像是揪住了兔子的耳朵,红笺痛呼一声,急中生智道:“这男人是我的相好,是想与我见面才偷偷混入这军营的!实在不是什么细作!”
九念心一惊,红笺这是在替她挡刀!
王孝杰气坏了:“混账!”
他一脚将红笺踹倒在地,几个士卒冲上来,纷纷揪住了红笺的头发。
红笺痛苦的尖叫着,听在九念的耳里实在揪心,她终于忍受不住这般折磨,将头上的波斯帽子一扯!疾步冲出去!撩开了帐帘!
“住手!”
她凛然立在了那帐门口,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二师兄万万没想到她真的会出来,低低的叫了一声小师弟,而躺在地上的红笺,嘴角的血痂再次裂开,淌出鲜红的血来,焦急地大喊了一声:“娘子!”
她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要死就让她来替她死好了!红笺绝望的看着她,眼泪不停地落下,反正,她也是活够了...
吉云战有些错愕,王孝杰好半天才认出她,眼中的凶光更加深了几分,而姒华言,淡漠的眸中似暴风前的深海,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表情,只不过他紧握的双拳背在了身后,身子异常僵挺。
九念一步一步的踱步出了军营,冷静而理智的看了一眼被控制住的红笺和二师兄,也顺从的在王孝杰面前跪了下来。
立刻上来两个兵卒,用刀指着她。
九念左右看看,咬咬牙,解释道:“王将军,我便是那个同党,那军妓是被我要挟才会这样说,和她并无关系!可我和他也绝非细作。”
王孝杰哪里还给她解释的机会?
尽管只在侯思止行刑那日见过她一面,但王孝杰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她是来俊臣的女儿,是那个害死他义子和兄弟的酷吏之女!
王孝杰的刀不由分说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吉云战和姒华言皆是一惊,王孝杰冷冷的笑了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呀?”
吉云战连忙上前,语气有些焦急的对王孝杰说:“王将军,她是来俊臣的女儿,来俊臣虽作恶多端,却对皇上忠心耿耿,她定然不是什么细作...”
九念微微抬头,冷然看向吉云战,她万万没想到,吉云战脸上那永远趾高气昂的神色竟为她而变得惊慌,语气中还带着请求的意味,这着实让她讶异。
而令她心寒的是,她的仇人站出来替她说话,可姒华言却像是一尊高高在上的神像,屹立在她的面前,冷然相对。
仿佛昨夜那个与她不分你我的男子,那些浸透骨髓的炽热,都不是他一般。
王将军见吉云战替她说情,微微有些诧异,问道:“贤侄可是与这女子有过什么交情?”
吉云战微微收了收脸上的失态,冷静道:“并无交情。”
王孝杰点了点头:“无论是不是细作,擅闯军营都是重罪!”
正在这时,二师兄忽然急中生智,呼喊道:“将军!将军我们是来从军的!”
王孝杰一听更恼火了:“你当本将军是三四小孩子吗?由着你们这样糊弄!来人!把这个细作给我杀了!”
九念听闻要杀二师兄,一下子站了起来,就要冲上去,却被人两个人扳住了肩膀,九念挣扎道:“王将军!我与他混入军中不过就是为了救个军妓!你身为威武道总管!是不是细作难道就一点辨别的能力都没有吗!凭什么滥杀无辜冤枉好人!”
王孝杰气息一扬,怒击反笑:“你个小丫头居然敢指责我?”
二师兄纵使到了这个时候还总是语出惊人,嘴欠的插了一句:“他不是小丫头,他是我师弟!”
九念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想死的话就闭嘴,然后凛然对着王孝杰道:“你不过是记恨来俊臣,我是他的女儿,你有本事冲我来!放了他们!”
王孝杰为之一振,竟想不到这样一番话竟是从一个小女子口中说出,他不禁气得发笑,转头看了看吉云战和姒华言。
“嘿!你们听听,你们听听!”
吉云战和姒华言的脸色皆不怎么好,姒华言鼻息间的呼吸仿佛都在秉着,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那张倔强的脸。
九念看了眼二师兄,他的目光也正复杂的看着她。
“娘子...”红笺趴在地上低低的哭泣。
一个是与她一同长大的红笺,侯思止心心念念想要救出的红笺,一个是本就是来帮她的二师兄,九念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事?
王孝杰戏谑的看着九念,仿佛看着一只挣扎着的,待宰的羔羊,他走过去,缓缓说道:“冲你来?呵,先不说你们是不是细作,你的这位朋友,咬断我军营士兵的一根小指,你若是能够替他承担,我便放了他!”
王孝杰使了个眼色,架着九念的两个兵卒便放开了她,九念血性的眼眸一紧,几乎是一点都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当即捡起地上的一块大石头,将左手置于旁边的石台之上!手起失落!“哐”的一声!那石头便重重的砸碎了她的小指!
“不要——”
手掌间瞬间流出了温热的鲜红色,那血多得吓人,在这料峭的早晨升腾起白雾。
第53章
【姒华言忽然想起那一晚她青涩的模样,耳边曾经环绕着的那些谣言仿佛被一点一点的粉粹。】
她的动作太快的,手里的石头几乎是追赶着王孝杰话语而落下的,所有人都惊愕的望着她,望着那石台上慢慢流下的鲜血。
“呃...”九念疼得差点死掉,所谓十指连心,当那强烈的钝痛从手指蔓延到全身的时候,她当时便跪在了地上,用另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左手的手腕,痛苦的闷哼一声,连看都不敢看那杂碎的指头,她跪在地上,头顶在石台上,像是一只被烫熟的虾子,不停地用脑袋刻上石台,那是极度痛苦之下不择手段的一种方式。
身后的那一声惊慌的阻拦,不知是谁发出的。
然而她已顾不上这么多了。其实此举并非冲动,而是她没有任何退路,因为除了吉云战还象征性的替她说了两句类似于求情的话语之外,姒华言的无动于衷,让她心灰意冷。
她颤抖的趴在石台上,快要疼昏的一刹那,感觉自己的身子忽然腾空了。
一股淡淡的药香飘进她的鼻息里,她痛苦的闭着眼,耳边贴着他混乱的心跳。
“王将军...你要...说话算话...!”这是她失去意识之前,呢喃的最后一句。
“小师弟!小师弟!”二师兄痛哭流涕的声音渐渐飘远,消失在一片耳鸣之中。
...
醒来后已经是中午了,九念身上的波斯舞娘衣服已经被换了去,身着一件青色长袍,这长袍料子薄且有些宽大,更像是贴身的衣裳,但这淡淡的药香。
“娘子!你醒了!”红笺仿佛一直在等待她苏醒,此时一脸的高兴,端上一碗热粥来,坐在了她的床边。
这张床榻,是昨晚她与姒华言...
九念一想到他,心里莫名的抽痛,但很快,那感觉便一闪而逝了。
“红笺,”她坐起来,看了看自己左手被包上的小指,问道:“我二师兄呢?王将军有没有放了他?”
红笺的感激的望着她,说道:“王将军并没有食言,不过跟你一起来的朋友不是说过自己是来投军的吗,王将军便故意刁难他,真的发了一身小兵的制服给他了。”
九念这才放下心来,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觉得火辣辣的,看来已经肿了,不过却没有断。
红笺心有余悸的说:“还好你力气小一点儿,只是指甲被砸碎了,指腹也裂开了,但是没关系,只要没断,养一阵子便会好了,可是娘子,十指连心啊,红笺不值得你这样做...”
红笺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九念心疼着她的苦命和善良,便拍了拍她的肩膀:“红笺,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红笺回道:“出去什么,王将军说了,让你那同伴在军营里当兵,而我呢,就服侍你。”
“服侍我?那我呢?也留在这军营里?”九念下意识的问道。
红笺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娘子,昨晚...昨晚在洛国公帐中过夜的那个人,是你?”
九念的脸上有一丝微红,却没必要和红笺说谎,便浅浅的点了点头。
红笺做出一副恍然的表情来:“难怪...洛国公和王将军说了,你是他的女人...”
...
契丹人从柔然突厥时代便是默默潜伏在中原的一大隐患,等到了唐朝,一举崛起,他们人强马壮,铁骑横扫,凭借着独特的战术以少敌多,野性剽悍。
王孝杰的军队是带着大周傲骨而来,起初根本没将那区区契丹蛮贼放在眼中,然而收复冀州城的战役打了十几天,却意外的被契丹人的军队打得节节倒退,王孝杰不禁发起愁来。圣上闻后特派梁王武三思屯兵胜州,做为第二道防线,以备策应。
这日军中战马忽然像得了瘟疫一般,有二十几匹皆是拉水,腿软无力,个个眼中带着泪,仿佛极为痛苦。
战马是最重要的作战工具,此时震惊了王孝杰,他唯恐是马瘟,便来马厩问话。
九念的手指已经不再出血了,只是指甲尚未长出,摩擦着布料有些难受,此时正在姒华言的帐中休息,红笺便急匆匆的从帐外跑了进来。
“不好了,娘子!王将军要军法处置清无呢!”
九念一听:“二师兄又惹了什么乱子?他不是一直在马厩喂马吗?”
王孝杰不肯放人,将清无安排在了马厩,作为喂马的一名小兵,而她,以一种类似于军妓却又独独伺候姒华言一人的身份,也是无法离开洛国公的军帐半步。
已经在这里待了两日了,姒华言每天都在为契丹人的事发愁,很晚才会回帐中,每次他回来,九念便装作睡着的样子,躺在床榻的最里侧,而他便在床边和衣而卧,并不多言。
红笺道:“军中战马似乎得了瘟疫,已经有二十匹瘫软在地了!清无和那些喂马的小卒们都要受到军法处置!”
九念一听便心急的站了起来,走到军帐门口,却被两把军刀挡住了去路。
她留在这里本就是王孝杰网开一面,看在姒华言的面子,而这两个兵卒是绝不会允许她离开营帐半步的。
正焦急之际,姒华言正从不远处走来,看到九念站在门口望着自己,便挥了挥手,两个兵卒放下了刀。
姒华言一眼掠过她面容里的焦急之色,便知道她的为了什么,用身子挡在她面前,负着手,语气平淡的问:
“你又要赶去救人?这一次,又要断哪一根手指?”
九念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是坚定的看着他,冷冷的说:“放我出去!”
姒华言墨黑的眉眼之中有些倦意,却还是打起精神来劝告她:“你以为你是谁?能够救得了所有人吗?”
九念抬了抬下巴,眸中升起一道透明的、疏离的城墙:“无动于衷、见死不救、冷眼旁观的事,我曾九念做不到。”
她是在怨他。
姒华言的眼波动了动,正要说些什么,她便越过他的身子走出了大帐。
姒华言拗不过她,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九念和姒华言赶到了军营的马厩处,王孝杰正在怒不可遏的对着两个兽医训话,一群马倌小兵都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作声,其中便有二师兄一个。原来战马生病的消息传到王孝杰那里,有人举报说马倌、兽医玩忽职守,对战马照顾不周,致二十多匹马生病,而他们竟在军中玩起了骰子,带头赌博的正是新来的小兵清无。
眼看着军中战马有可能得了瘟疫,迎来灭顶之灾,战事不顺的王孝杰大发雷霆,焦躁万分。
九念正是在他气头上赶到的,本想去求情,可还没等九念说话,姒华言便侧头拦住了她,命令的口吻说道:“你去马厩里看看,到底是不是瘟疫。”
他往日便知道九念自小最擅长与马打交道,这是在给她指出路。
姒华言说完,便上前一步,与王孝杰交谈,九念趁机进入了马厩,在这些瘫软在地的战马中摸摸拍拍。
这些马有的正在拉肚子,透明的臭水从马屁股里排出来,发出粪便的气味,九念丝毫不嫌弃,低头在地上闻了闻,然后又翻看了每匹马的眼睛,皆有流泪之状。
她站起来,望着这些瘫软的马儿,陷入了思考。
以前,冀州驿的驿马也出现过此类症状。
王孝杰那边,正急得横眉立目,对那兽医说道:“竟敢在军营中行赌?玩忽职守,害我的战马得了马瘟,简直罪不可恕!来人呐!军法处置!”
两个小兵走过来,架住其中一个年轻的兽医,手起刀落,便将他的人头砍了下来!
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纷纷磕头求饶!
王孝杰又问另一个吓得尿裤子的兽医说:“本将军就给你个赎罪的机会,明日之前若是治不好本将军的战马,你,还有你这个光头!你们这些喂马的也得军法处置!”
二师兄哆哆嗦嗦的,帽子都掉了,光头上一冒汗,显得更亮了些。
王将军回头,不经意间瞥见了九念,冷冷的哼了一声!
王孝杰走后,姒华言走到九念身边,看着她问道:“看出什么了没有?”
九念还是不肯正眼看他,只是回头蹲在地上,摸了摸其中一头战马,道:“不是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