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二师兄上前嘲讽道:“小师弟,以后别总吹牛说你在冀州朋友多,你叫人家名字人家都不搭理你!”】
离开宝应寺的师徒五人,皆换去了和尚的装束,穿上布衣,头戴幞头,扮成庶人的模样,九念带着他们几人找到了在洛阳城里做了个小官的姜竹内。
姜竹内自从知道九念救出了狄仁杰之后,便无比佩服她,恰好九念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因为得罪了上级被罢职,闲在家里,新娶的夫人也嫌他丢了官职离开了他。
姜竹内是个仗义的人,看在九念的面子上,为师徒五人安排了住处,住了几日后,一行人便开始商量何去何从。
有人想害宝应寺里的人,且九念是来俊臣的女儿,洛阳肯定是不能够久留,经过一番商量,九念告诉几位师兄,说自己在冀州老家还有些人脉,去冀州安身倒是个稳妥的办法。
二师兄清无是个混世的主儿,他发现跟着九念和秦义,总是有花不完的银钱,便决定跟随九念一同上路,秦义更不用说了,始终带着要保护九念的使命忠心耿耿,而师父虽年纪大了,却也有意想要离开洛阳,倒是大师兄清学,不想离开。
最终的商量结果是,清无留在洛阳,二师兄清无、秦义、师父还有被罢官闲在家里的姜竹内五个人跟着九念去冀州。
出了洛阳城,和大师兄清学别离的时候,二师兄还多愁善感的哭了一鼻子,九念也想哭,毕竟这三年来,同吃同住的感情十分深厚,他们四个一起挑水,一起劈柴,一起在诵经的时候偷懒,一起在敲钟的时候看日出,这些枯燥的一千个日升月落,因为年龄相仿的师兄弟在一起,才得以变得美好而有趣。
大师兄清学虽然为人古板严肃,却是对九念照顾最多的那一个。九念和大师兄拥抱了一下,再分开,恋恋不舍的看着他。
清学摸了摸她已经长出涩涩发茬的脑袋,安慰道:“小师弟,照顾好师父,不要跟你二师兄学坏,知道吗”
二师兄清无刚才还在落泪,此刻捶了清学一拳:“小师弟只能跟我越学越好!怎么会学坏呢!你这个闷葫芦,以后听不见我打呼噜的声音,可别睡不着觉!”
九念原本悲伤的表情就这样被二师兄逗笑了。
秦义那样木讷的人,竟也破天荒地对大师兄说起了感性的话:“大师兄,山水有相逢,我们还会回来的。”
“嗯嗯!”
九念看向秦义,秦义也看了看她。
这些日子以来,秦义似乎一直坚信,被贬的来俊臣还会东山再起,回到洛阳。可他并没坚持让九念留在洛阳,而是很衷心的跟随着她,保护着她。
最后大师兄和一直沉默的师父拥了拥,恋恋不舍的看着他们出了城。
...
九念在入寺之前,就将奔宵养在了山下的巧姑那里,此时也派上了用场,九念在巧姑处将奔宵牵了出来,在路上给师父当坐骑。
他们这样的队伍,一路上还是没有吃亏的,姜竹内和秦义都带着刀,一个是洞察力极强的老捕快,一个是功夫一流的高手,而二师兄虽是个不着调的赌徒,却是机灵又圆滑。师父倒还是一副出家人的样子,沉默寡言,而九念的男儿扮相,也还是一副白面小生的面孔。
姜竹内比较关心坊间散播的一些朝内大事,亦或是边疆战况,而二师兄钟爱打听市井趣闻,所以一路上九念、秦义和师父从不会寂寞,光是听他们二人讲的这些市井奇闻、国家大事,竟比那说书唱戏的还要有趣。
听姜竹内说,自从圣上登基之后,番邦霍乱便从没停止过,先有吐蕃占领了安西四镇,后有突厥侵扰灵州,如今就连地处东北的营州也被突厥占领了。
九念、姜竹内、秦义、二师兄、师父五人刚刚进入冀州城的时候,九念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耳际,九念觉得这样丑极了,还不如光头的时候顺眼些,便不分昼夜的戴着青色的幞头帽子。
...
远远便望见了城楼上那个两个熟悉的“冀州”二字,九念有些感概,脚步也放慢了下来。
二师兄催促道:“小师弟,你看了半天了,进城啊!”
九念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却被马上坐着的师父唤住了:“清境,你看,这城外连怎么一个进出城门的人都没有,如此冷清?”
师父十分信任九念,他觉得九念虽是徒儿中年纪最小的,却是最稳重最有心计的,便事事都喜欢和九念商量,而没一句正经的二师兄和木讷的秦义,师父向来很少问话。
九念也发现了,这城外竟是诡异的安静。
城门口有两排官兵把守,九念远远的瞄了一眼,竟连一张熟悉的面孔都没有。以前,在九念还是在冀州的时候,同这些城门口的官兵处得极好,尤其钱关钱明两兄弟,更将九念视作挚交,在曾家出事的时候,钱关钱明还曾为救九念而阻止她进城。
可是如今竟是一张熟面孔都没有了,而且,这些城门口的官兵个个人高马大,看起来并非冀州本地人的模样。
师父是个极其谨慎的人,他似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便让所有人都退到了城外的树林里,没有贸然进城,观望着城门口的动静。
果然,打老远便看见,有个背着行囊的老者走到了城门口,双手合十在和那官兵乞求着什么,那官兵不耐,老者便跪下了,非要进城,没想到城门里突然走出一个拎着刀的官兵,二话不说,直接将那老者的头颅砍了下去,手起到落,那老者便躺在了血泊之中。
“天哪...”二师兄吓傻了,握了握九念的胳膊:“小师弟,这就是你所说的富饶美丽的冀州城?”
九念也躲在树干后呆住了,怎么会这样,那老者不过就是想进城而已,身为朝廷的官兵怎么能随便杀人呢?
姜竹内眯了眯眼睛,突然说道:“那不是朝廷的官兵!”
秦义问道:“不是朝廷的官兵怎么会站在冀州城门口守城呢?”
姜竹内当了一辈子的捕快,洞察力极强,说道:“你看那些人,个个生得人高马大,鼻高额宽,不想中原人,更像契丹人的长相,且他们方才杀人时的动作,是内握刀柄往上挑,而不是砍,这是契丹人握惯了短弯刀的习惯!”
九念不由心惊:“难道这冀州城被契丹人占领了?可这么大的事儿,来时路上我们四处打探,并没有听人提起啊!”
正说着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踏踏马蹄声,那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个驿卒穿着的人骑着马在驿道上飞奔而来。
九念回头一看,竟然意外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李逾辉!
李逾辉是谁,正是冀州驿的一名驿卒,也是姐姐的崔仙芝喜欢的男子。
九念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她与李逾辉的交情十分深厚,便想拦下他的马问他个究竟。
“李逾辉!我是曾九念!逾辉!”她兴奋的冲上了驿道,朝越来越近的他招了招手。
这是李逾辉今天的最后一趟奔走,传完了信件他便可以回家休息了,可是就快到城门的时候,便看见了一个白面小生冲上了驿道,叫喊着他的名字。
李逾辉正捉摸着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阻碍驿卒办公,定睛一看,却让他吓了一跳!
曾九念。
那可是前冀州驿驿长曾泓之女,他的好友曾九念!
李逾辉本想拉紧缰绳停下来,可转念一想,忽然就松了手,不行,他现在这样的情况,不能与曾九念有任何交集。
想到这里,李逾辉马不停蹄的往前走,权当作没有看见她。
“哒哒哒哒——”李逾辉骑着驿马一溜烟儿似的从她身边而过,九念急了,为什么不停下!她分明看见李逾辉已经看到了她!
二师兄上前嘲讽道:“小师弟,以后别总吹牛说你在冀州朋友多,你叫人家名字人家都不搭理你!”
曾九念眉心一凛,望着那驿马的背影,忽然将手指放在唇边,有规律的吹了三声马哨!这马哨一响,就连她身旁的奔宵都是仰头鸣叫了一声!
“咴儿——”
李逾辉的坐骑耳朵一支,忽然就停了下来!
任凭李逾辉如何鞭打,那马儿就是不肯走,九念一高兴,立刻又吹了两声口哨,只见那马儿像疯了一般调转头来,驼着李逾辉朝九念奔来!
二师兄、秦义,还是师父,三人皆是惊愕的神态,望着那匹朝他们狂奔而来的骏马。
“我的老天!”二师兄对秦义道:“那马是因为听懂了小师弟的口哨吗?”
秦义惊讶的摇摇头,嘴巴微张,也觉得不可思议!
九念望着那匹毛发黑亮且头上戴着一繓白毛的驿马,双眼弯成了两个月牙!
这匹马儿的名字叫“越影”,是一匹九念看着它出生,训着它长大的驿马,除了奔宵以外,九念最常骑的就是越影了,所以它对九念的哨子十分敏感。
李逾辉不得不被越影驼到九念面前,无奈之下,只好踩镫下马,表情有一些拘谨和慌张,赶紧看看四周有没有可疑的人。
九念有些生气,便问道:“李逾辉!你为什么看到我却不理我?就只隔了三四年没见,你便认不出旧友了?”
尽管九念现在一副落魄的样子,可李逾辉从前尊敬她的习惯却还是没有改掉,一见她生气,便也有几分不知所措来:“娘子...我真的不便同你讲话...”
二师兄凑上来奇怪的问:“娘子?你叫谁娘子?”
九念现在是男儿扮相,并不希望在这个问题上徒加解释,便打断了二师兄的话,问李逾辉:“你告诉我,冀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逾辉左右望了望着四面,确定了没有人才小声说道:“契丹人派奸细杀死了冀州刺史吉懋,占领了冀州城,你看门口守卫都换了,不许任何人进出。你们快些离开这里!”
几个人皆被李逾辉的话震惊了。
九念问道:“可你怎么还在当差?你替契丹人传递文书?”
李逾辉露出为难之色,道:“我是少数几个能够出城的驿卒之一,负责帮契丹人传递朝廷公文,他们控制了我的妻儿,我实在没办法...”
李逾辉又补充道:“九念,契丹人占领了冀州城的事已经被朝廷知道了,圣上已经派了王孝杰将军的军队,你们快立刻这里,避一避吧!”
李逾辉说完,不等九念反应,便急匆匆的上了马,一拽缰绳,离开前特意请求道:“九念,切勿再对越影吹哨,若是我晚了半刻钟回去,你姐姐就没命了...驾!”
望着李逾辉离去的背影,九念张了张嘴,有些失神。
姐姐...李逾辉娶了她的姐姐崔仙芝。而崔仙芝正和这冀州百姓一样,都被困在城里?
其他几个人也都听见了方才李逾辉说的话,二师兄焦急的说道:“没想到冀州也被契丹人占领了,看来冀州是去不成了,我们赶紧去别的地方避一避吧!滑州不错,我倒是挺喜欢那里。”
九念没有动。
姜竹内气愤的说:“大丈夫怎么能让区区契丹人吓跑?可恶!老夫就等在城外!等到王将军的军队来了,我便参军去!打跑这些该死的契丹人!”
秦义没有说话,师父道:“阿弥陀佛,满城契丹,岂是我们几个就能打跑的?清境,你是如何打算?”
九念看着这熟悉的故土被外族侵占,再一想到姐姐和这城中百姓正遭到契丹人的禁锢,心里压抑憋闷,最终叹了口气,转身对几个人说道:“师父、二师兄、老姜、秦义,我自小生长在这冀州,城里还困着我的姐姐,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逃到别处去。”
姜竹内将刀一推,无比赞同她的话:“你说的对!”
二师兄上前劝道:“小师弟,你别听那个老捕快的,你不逃你在这儿干嘛呀?就你这小身板,还想跟契丹人拼命不成?”
九念没有答话,秦义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此刻定是在计划着什么,便说道:“天就快黑了,要不我们现在这城外住一晚,再商议。”
九念看着那渐渐堕下夕阳,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49章
【那是她好久都不曾使用的柔声细语,望着巡逻兵的眼睛,竭力使出自己身体里的那股陌生的柔媚:“军爷,怎么?有事吗?”】
在冀州方圆十里找一处落脚的地方,对曾九念来说,并非难事。冀州城外有个比较富庶的小镇,叫做望山镇,九念与这镇上首富郭天书交情匪浅,以前曾家在冀州城里开的十来家衣帽肆,都是在郭天书这里进的布匹,郭天书比与九念大十岁,待她极好。
九念带着姜竹内、二师兄、秦义和师父来到望山镇的时候,郭天书很热情的招待了他们,起初郭天书望着她头上齐耳的短发竟没敢认,后来九念胡乱编了些遭遇才敷衍了事。
郭天书热情的招待让一心想走的二师兄清无改了主意,他本想离开冀州这个是非之地,但他渐渐发现,他这个名不经转的小师弟倒是有几分本事,一路跟着她吃香喝辣的不说,到了冀州竟也能够被这样的人物大鱼大肉的款待,实在不简单。
大周的军队与占领了冀州的契丹军队正僵持不下。
契丹人杀了冀州刺史吉懋,那吉懋是辅国大将军吉云战的父亲,吉云战怒不可遏,主动请缨要亲临战场,手刃契丹人,圣上便命王孝杰将军为总管,吉云战为副总管,洛国公姒华言为大周监军使,对抗契丹,夺回冀州城。
可这冀州城哪里是说收复就能收复的,连续打了好几天的帐,也没有攻下冀州城。
然而望山镇却并没有受到影响,城内的百姓受着煎熬,城外的百姓还照旧过日子。
一连在望山镇住了好些日子,二师兄清无觉得舒坦级了,手也开始发痒,便提出要集市上转转。九念知道他赌瘾又犯了,便提出要跟着他去。
虽是小镇,赶集的时候也是十分热闹的,集市上人流攒动,二师兄似乎是故意想甩开她,便趁着九念看鬻马的功夫,便如同老鼠一样偷偷溜走了。
九念跟丢了二师兄,便抻着脖子在人群中寻找着。
寻了半天,也不见二师兄的踪影,九念心说算了,随他去吧,便独自在这集市上逛了起来。
望山镇并没有受到契丹人的影响,依旧繁荣热闹,集市上的新奇玩意层出不穷,一处卖花布的小摊子吸引了九念。
大概有三年了,她都没有穿过女儿的衣裳,尽管整日素面朝天,头发也才长到耳后,可她到底是个女儿家,见到这花布料子便也想上去摸摸。
可就在她刚要靠近那布料摊子的时候,一个女子的身影却让她猛然顿住了脚步!
那女子正在那布料摊子上挑布,微微低着头,一张一张的翻看着。
她挑布料时的动作,是右手翻看,左手触摸,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的熟悉...
那个人是...
红笺...?
九念不禁深深的抽上一口气,只觉得从不会流泪的眼睛仿佛就在那一刹那蓄满了温热!
她定睛看去,那女子的脸微微朝她的一侧歪过来,又别过去,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但九念还是更加确定了是她。
还有谁!挑布料子的时候是那样的动作?还有谁?恰好左脸颊上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九念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她正要张口喊她的名字,却被身后的一双手拍上了肩膀!
“哈哈!小师弟!吓你一跳吧!”二师兄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逗了九念一下。
就是这样一晃神的功夫,九念再往那布料摊子看去,哪里还有红笺的身影!
九念不顾二师兄的召唤,拼命地追了上去,就在集市的转角,再次见到了红笺的背影。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兵卒模样的男人,不耐烦的催促着她,三个人进了一家药铺,又很快出来了。
那两个人,穿得正是行军打仗的军服,一左一右将红笺带走了,九念跟出去好远,直到跟出了望山镇,她向来谨慎,然而眼看着已经快走到了军营,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红笺!”
叫出这一声的时候,她便已经后悔了,因为前方可是军营,她这样孤身一个女子,实在是个危险的举动。
然而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就是想叫一声红笺,因为她太想她了,太想念她了...
这清脆的一声呼唤,仿佛魔咒一般,让正要踏进军营内的女子,顿住了脚步。
红笺猛地回过头来,往后一看,待到看清那人熟悉的面孔时,不禁一时忘了身处何方,年岁几何。
她从没敢想过,这辈子居然还能再见到曾九念,从来,也没有想过...
红笺的嘴角还凝固着一块指甲大的血痂,就这样随着她失神张嘴的动作而裂开了一道小口。
“娘子...”是她,真的是她...
“娘子!”红笺的第二声回答,几乎是哭喊着,有些失控了。
曾九念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焦急地跑了过去,红笺已是泪流满面,却一步也动弹不得。
就在九念还有两步便到了她近前的时候,两个兵卒忽然架住了红笺!
“大胆!你嚷什么!进去!”兵卒凶巴巴的走过来,架住了红笺的胳膊。
这里可是军营门口,许多兵卒轮流把守,皆看见了这一幕。
两个小兵的动作有些粗暴,仿佛红笺只是一头牲口,毫不将她当作女人看待,红笺猛地一滞,忽然像是发疯一般朝着九念哭喊道:“娘子!救我啊娘子!”
...
幸亏,九念此时是男儿的装扮,那些官兵才没有将她一同拉进军营。
也幸亏,一直跟着她的二师兄拼命地拉住她,才避免她冲进军营。
回到望山镇后,已经是黑天,二师兄绘声绘色的将九念在军营前与红笺分离的那一段讲给了大家听:
“哎!那小娘子,定是小师弟心爱的女人!那凄惨分离的场面,实在叫我揪心。”
九念咬了咬牙,第一次觉得二师兄很聒噪:“你能闭嘴吗?”
清无张了张嘴,被一向乖巧的小师弟顶撞,面上一时有些挂不住了:“要不是你师兄我拉住你!你先在早就被那些士兵乱刀砍死在军营了!”
师父见九念脸上实在不好,便问道:“清境,那女子是你什么人?”
九念的眼前总是晃动着红笺哭喊时痛苦而绝望的样子,沉沉的答:“我的丫鬟。”
二师兄道:“小师弟,你不会是因为这个丫鬟而出家的吧?真是痴情啊!”
九念猛地站起来,心里烦躁不堪:“不行!我要去救她!”
以前知道红笺在军营里做军妓,那是因为离得太远,她实在是无能为力,可是今天红笺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在距离望山镇不远处的军营大帐里,声泪俱下的向她呼救,她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遭受苦难而够袖手旁观呢!
师父叹了口气:“清境,擅闯军营可是死罪。”
二师兄也被她认真的表情吓了一跳,说:“是啊小师弟,师兄错了,你可别去啊,你说你这么一副小身板,怎么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师兄嘴贱,再也不说了好不好?”
九念摇了摇头,充耳不闻,对身旁的秦义说:“秦义,你跟我去!”
秦义从不会拒绝九念,便淡淡的说了句“好”。
“老夫也想随你去,”姜竹内虽然已有五十岁,却是阵阵拉落不下的人,尤其是对九念提出的一些建议,他半数都是无条件支持的,但这一次却持反对意见:“可是我们真的这样闯进去,不就相当于送死?那里是军营,不是谁的王府。清境,你先冷静冷静吧!”
清境,她现在如何能够清静下来?
九念无力的坐下来,恨恨的捶上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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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九念、姜竹内、秦义还有二师兄四个人便隐藏在军营附近的林子里,从早守到晚,终于等到了两个兵卒押着一名女子出了军营。
也和昨天的一样,那女子进了一间医馆,又出来了,被两个人押往军营。
四个人悄悄地跟着他们,跟到了一条荒无人烟的小路。
事先就埋伏在通往军营路上的秦义和老姜突然冲到了两个小兵面前,三下两下,便将两人打晕在地。
按照计划,几个人合力扒下了小兵的衣服,穿在了九念和二师兄的身上。
二师兄本来不愿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可是姜竹内太老,秦义又太高,尤其惹人怀疑,只有二师兄和九念中等个子,穿上这身军装正正好好。
那女子看似是一名军妓,吓了个半死,自然是怎样都肯配合的,九念和二师兄便扮成了假士兵押着军妓进了军营。
临走之前,秦义十分严肃的对九念道:“千万小心。”
九念点了点头:“我要是没出来,不要来救我。”
秦义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无奈看着她,其实若是按照他的心意,为了一个丫鬟,实在不值得冒这么大的危险,然而秦义看得出九念一晚没睡的焦虑样子,便也就依了她。
二师兄一脸的不情愿,像是交代遗言一般,对姜竹内道:“老姜,你可得给我作证啊,要是我真帮小师弟就出了他的心上人,他要给我一缗钱的!”
姜竹内煞有介事的说:“是,老夫给你做担保!放心的去吧!”
二师兄哭丧着脸,跟着九念往军营的方向走去。
...
走到军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三个人进去得异常顺利,这军营太大,若不是有这被挟持的军妓带领,九念和二师兄就算进来了,也找不到这些“芙蓉帐”的位置。
按理说此次收复冀州,王孝杰不该带什么军妓来的,但这个屡立战功的王将军偏有这带军妓的习惯,皆因他常年带军镇守在安西一带,荒芜而偏远的地方整日连一只鸟都见不到,枯燥的驻军生活让王孝杰不得不想办法稳定军心,于是大肆搜罗一些罪臣的女眷,亦或是当地的罪犯妻女,来充当欢愉之姿,军中无事得的时候,也让将士们在这“芙蓉帐”中得到些许慰藉。
久而久之,王孝杰行军必带军妓。
别的将军若是打了胜仗,便会释放这些军妓,待到打仗的时候再重新选人,可王孝杰将军不同,他向来待这些“芙蓉帐”中的女子较为照顾,且认为能够打胜仗这些军妓也有一些“功劳”,所以只扩充人数却从不放人,有些军妓一从军便是七八年,白天做饭挑水,晚上便侍奉将士,除非病死,否则根本没有机会出得了这军营。
九念打晕了那个挟持来的女子,将她放在暗处的角落里,然后将这“芙蓉帐”挨个的翻找,寻找红笺的身影。
那些帐中点着明亮的烛火,从外面看来,整个帐子仿佛一个巨大的青色灯笼,里面不时地传出莺莺燕燕的笑声,与这军中肃冷的气氛截然相反。
九念刚进了一个帐子,便被两个女子推了出来,其中一个女子笑了笑,道:“军爷,今儿个王将军不是说了嘛!洛国公刚来军营,我们帐里要为他排演舞曲,就先不伺候你们了!”
另一个穿着波斯裙帽的女子也笑意盈盈的说:“去别的帐子吧,啊!”
帐帘被撩下,九念忽然愣住了。
她刚才没有听错吧,洛国公?
他怎么会来冀州,且是在这军营里?
正发愣之际,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个女人对两个凶巴巴的小兵说道:“我刚才假意晕倒才逃过一劫的!军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真的有人混进军中了!”
“不好!”三师兄反应极快!一听便知是方才被打晕的那名军妓,竟去向巡逻的告密,而此时那些巡逻的士兵正挨个搜查帐子!
“小师弟!快躲起来!”
二师兄赶紧拉着九念跑到了一个帐子里,一进这帐子,一个人也没有,帐子里摆满了兵器和铁架子,铁架子上搭着各种各样的女子衣裳,大概是跳舞时才会穿的华丽衣裳,九念和二师兄反应极快,立刻脱去这身军服换上了两套波斯女子的衣帽。
这波斯女子的帽子是尖桶装的,上窄下宽,扣在头上,金灿灿的面纱遮住半张脸,系在耳畔,只露出眼睛,倒是正好遮住了两个人刚长出的短发和面容。
九念本就是女子,穿上这身衣服倒还合适,只是二师兄扮成这样,倒是又奇怪又好笑。
尽管是这样危急的时刻,九念也还是忍不住对着二师兄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