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真巧,不过...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和这种肉皮混在一起...”

“喂!韩美蔚!你是想被丢出去当压路机么!”韩陌嚷嚷。

韩美蔚不满,她只是有点胖而已,怎么就成了压路机了!

面对禽兽的嘲讽,最好的方法就是当他是空气,于是韩美蔚将注意力转向宁丛风。当日他在医院求婚,她很好奇他和沈西珂之间的八卦,于是问道:“怎么了?你和那位漂亮小姐闹别扭了吗?”

宁丛风不想和外人多说,只是浅笑着点点头。

韩美蔚却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包扎那天就看出来你们闹别扭了,不过您千万不要听韩陌的,女人可不能打的!”

“呵呵。”

韩陌插嘴:“你又知道了,我又没说要真打,可是女人总是闹别扭的话,男人总要采取点手段吧?”

“可以哄啊,哄不来就刺激刺激她。”

“刺激刺激?”宁丛风有点感兴趣了。

“你老婆是不是对你很冷淡?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

“好像...是的...”

“那就好办了,这也不过就是在和你赌气,那你就以毒攻毒呗!”韩美蔚意味深长的说。

两个男人都很好奇,她口中所说的“以毒攻毒”。

韩美蔚卖了个关子,不说话,从包包里拿出一支颜色较深的口红,对着韩陌头上的后视镜厚厚的涂在嘴上。

韩陌一头雾水:“韩美蔚你抹成这样,中毒了啊?”

她瞪了他一眼,对着宁丛风勾了勾食指,“你过来。”

宁丛风将头凑过来,只见韩美蔚捏起他的白衬衫衣领,两片小嘴唇实成成的印上去,一秒过后,他整洁的衬衫领子上便呈现出一个好看的口红印。

宁丛风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后退开身,可惜迟了一步。

车子猛地被刹住!宁丛风和韩美蔚俱都惊吓的攥住安全带!

韩陌一张猪肝色的脸转向两人,再看向韩美蔚,那眼神阴霾的狠,像是要将人一口吃掉!

冷汗...

宁丛风和韩美蔚都不敢出声了。

车厢里的气流凝结了10秒钟,车子便又重新发动。

宁丛风心下突然忐忑的很,这领子上的唇印,就是说她说的以毒攻毒吗?

这未免也太毒了。

车厢里死一样的沉寂,韩美蔚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假装摆弄自己的手机,电阻屏发出的触控声响让宁丛风想发笑。认识韩陌这么久以来,宁丛风还是头一次觉着,原来这小子也有这样令人窒息的气场。

最终还是韩陌打破了沉默,开口时无限平静:“看不出来你平时老实无辜的样子,肚子里的坏水儿竟然充斥了整个胆囊啊?”

这话显然是说给韩美蔚听呢。

韩美蔚怯生生的回嘴:“什么坏水儿...我这也是与人方便嘛!”

“哦?要这么说,你还挺有奉献精神呢!”咬牙切齿。

“那有什么,大家都是阶级兄弟,社会主义大家庭同心同德,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嘛!”

“你!”韩陌气结。

韩美蔚吓得缩了缩脖子,低头玩手机。宁丛风从倒后镜里翻看着自己的衣领,韩陌攥着方向盘像是掐着韩美蔚的脖子。

三个人各怀心事,没多久,车子就停在了小区楼下。

 


薄如蝉翼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好少...你们都死哪去了?


墙上的石英钟滴答滴答的走着,沈西珂挂断妇产科王教授的电话,看了眼时钟,十点。

他从来没有回来的这样晚过。

你去找女人生啊。

沈西珂脑海里突然冒出那天晚上她赌气的那句话。

真可笑,沈西珂,你也有这样不自信的时候?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哪里来的自信呢,回来的这段日子,连碰都不让他碰,他这样无微不至的待她,即使还是一贯的宁氏沉默,可他的认真和歉疚,她都看在眼里。

可是心里终究是有道坎,怎么也过不去。

算了,不要胡思乱想,免得多虑坏了心情,她只求这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平安生产,哪怕是走路这样简单的事,她都要格外小心。自从得知怀孕之后,她就做好了各项准备,请了最好的妇产科医师王教授为自己做孕期保健,每一步走得都是极其小心。

老旧的防盗门开了锁,一双黑色皮鞋踏进来,她却并未察觉,突然想起王教授在电话里告诉她的孕期食谱,好像要配合着某品牌的维生素泡腾片一起吃的,可是电话里说的那么繁琐,她竟忘记了是什么牌子的泡腾片了。

打电话再问问吧!

起身,去拿电话,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影,着实吓了她一跳。

“回来了?”

鬼似的,进屋都没有声音。

“嗯,今天吃什么?”他低头拖鞋,看不清表情。

今天吃什么,这句话似乎已经成为两个人每天最大的交流。

“我没有想吃的东西,没胃口。”虽然很好奇,但还是没有开口问他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和韩陌出去了,所以回来晚些。”

像是会读心术般,他兀自解释道。

他一边脱下外套挂在墙上的挂钩处,一边走进厨房。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今晚闷闷的,心情貌似不大好。

晚餐是很可口的四菜一汤,色泽清淡却飘着袅袅香气,沈西珂坐在他对面,看着眼前正埋头吃饭的男人,突然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是不是因为与她经历了那么多,所以他才改变若此?现如今,伺候她的四菜一汤信手拈来,完全与她素日所识的宁丛风大相径庭。

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什么不自在,因为这些日子大家都是这么相处过来的。

晚饭过后,一身干净的白衬衫,笔挺的西裤的他,又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了,有时他帮她洗澡的时候,那双大手滑过她的肌肤,仍然会有淡淡的洗洁精味儿。

洗澡的时候他也会把衣服脱光,下半身围上一条白色浴巾。不大宽敞的浴室里放着各种洗漱用品,沈西珂披着大大的浴巾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他将自己的白色衬衫脱去,丢进洗衣机里。

“喂...”她轻轻的提醒,“这件衬衫不能用洗衣机洗的。”

他从来不用这台老旧的洗衣机的,怎么今天脱下衣服就塞进去。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竟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一丝促狭。

这男人是怎么了?是在生她的气么?气她什么呢?气她不该不闻不问,无视他为什么回来这么晚?还是其他的什么?

“水温刚刚好,洗澡吧。”宁丛风说着走上前来,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衣带。

沈西珂不自在的提议,“我觉得我的脚好了,就不用你帮忙了。”

宁丛风没有勉强,回到客厅看电视。

温润的热水舒服的冲下来,如同现在的他,温顺的失了棱角,百分百的好男人,可她还是觉得他们之间少了些什么。

当我们进退两难的时候,往往还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顺其自然。

算了,那就顺其自然好了,反正已经闹得这样僵,如果两个人注定要在一起,那么必定会找到方向找回彼此。

沈西珂自私的这样认为。

洗了澡出来,他已经不在客厅里了,电视里正放着近期热播的《后宫甄嬛传》,沈西珂是从来不看电视剧的,尤其是这种斗来斗去的宫斗戏,看着都头疼。但出于无聊还是擦着湿发,坐了下来,好一会,也不见他回来,忽觉手臂上一阵痛痒,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蚊子咬了。

这房子老旧,纱窗也漏了破洞,偏偏这座城市夏天来的特别早,蚊子又大有多,沈西珂是O型血,蚊子总能在众多人肉当中找到她这个血液香甜的来美餐。

手臂上的红印子很快便肿了起来,她下意识的用手去抓痒,那种解痒的快感已经让她无法顾忌会破皮留疤了。

没多久,小腿上又被悄无声息的叮出好大一个包来。沈西珂心烦意乱,坐在沙发上抓痒了半天也找不见他的人,这才发现自己无视了他好久好久。

心里有点愧疚和不安,她披着浴巾走到窗前,向下望去,看到楼下的车子熄了火,他从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沈西珂重新坐回沙发上,装作若无其事,盯着电视里的孙俪看。

直到宁丛风把刚买来的蚊帐装上,他也没和她说上半句话。

今天是怎么了?他一向沉默寡言的她知道,可是今天的冷漠却是异常,这男人在闹别扭么?

“你让我睡这个?”她先打破沉默,指了指已经挂好的粉色小小蚊帐。

“日用品店都关门了,西街有家杂货铺卖这个,小了点,不过你睡刚好。”他的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也不看她的眼睛,转身去拿苍蝇拍了。

他的意思是她在里面安睡,他在外面喂蚊子兼与蚊子搏斗?

沈西珂心下觉得奇怪,却也懒得去猜他的心思,稍带鄙夷的说:“买瓶six god或者蚊香不就好了?何苦这么麻烦。”

掀开蚊帐躺进去,真的好小,只能容下一个人。

宁丛风没有理她。

往日都是宁丛风主动和她套近乎的,今天反倒成了她热脸贴冷屁股了。

沈西珂往日的脾气又上来了,于是隔着蚊帐又重复了一句,以找回存在感:“我说你怎么不买蚊香呢!这样很闷...”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过身来看她,眼底竟有一丝失望,语气也冷冷的,“你要我往一个孕妇身上喷花露水焚驱蚊香吗?”

沈西珂被这样提醒,自知理亏,可嘴上还是阴阳怪气的不让人:“呵,你儿子就这么金贵连蚊子的抵抗力都不如?”

他摆出那样的冷漠嘴脸,像是认定了她是铁石心肠想要毁掉他孩子的毒妇一样。

宁丛风放下手里的苍蝇拍,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刚才在看电视的时候被蚊子叮了一下,唯恐那些蚊子也会让她睡不踏实,大半夜的去敲人家杂货铺的门,顶着白眼拿回了蚊帐和丑的要死的大脸猫状的苍蝇拍,却换来她好一顿冷嘲热讽与抱怨,看来,他真的是惯坏了她!

“我儿子是金贵,明天你就跟我回家,免得让我儿子在这里受罪!”

沈西珂闻听此言,拨开蚊帐就坐了起来!

“受罪?我看受罪的是你吧?为了你的宝贝儿子,你在我这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每天四菜一汤洗碗扫地,真的是委屈了平日里杀伐决断的宁大总裁呢?”

宁丛风气结!

“为了我儿子,我当然要忍!”

“那我劝你还是别忍了!免得憋坏了身子又憋坏了心!建议宁总裁每周支出200块钱预算,解决一下生理问题要紧!”

“开玩笑!若是我想解决生理问题,不定每周要多出多少预算呢!”

气死了,宁丛风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内在早已七窍生烟,他回来这么晚她不仅不闻不问,反倒把他往别的女人身上推,就算依照那个小护士的方法她看见了印有唇印的衬衫,想必也不会在意吧!

其实以两人先前那样的相处模式,实属暴风雨前的宁静,像今天这样的酣畅争吵,是必然结果。

“是是是,宁总裁屁股后面的莺莺燕燕组一个百鸟乐园供游人观赏也是绰绰有余,何苦委身在我一个孕妇身边装腔作势虚情假意!?”

“装腔作势虚情假意?”宁丛风恼了,“我哄了你这么久你就提炼了这么八个大字总结了我?”

沈西珂见他眼底陡然冰冷,自知用词太过,然说出去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要想收回来已然不能,恰巧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在生产,样子好像难产了一样,对着太医说着要“舍母保子”的话,沈西珂转过头来,盯着宁丛风的眼睛说:

“你这么在乎你的孩子,要真是像电视剧里一样,危急关头只能保一个,你保我,还是保孩子?”

宁丛风此时像一块冰雕般站在她面前,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着她,两人眼神交锋,空气瞬间凝结!

沈西珂问完了这个狗血问题突然意识到自己无聊,平日里她从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做这种无聊的假设,想来宁丛风也不会回答,他和她一样,一样会嫌这种假设太无聊。

可是他却开口回答了,凉薄的唇发出三个字节,这答案,让沈西珂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将眼里的伤心幻化成一潭死水,可从喉咙顶上来的那股痛苦酸涩很快就侵袭大脑,最后将那痛楚悉数化为嘴上的刻薄尖锐,一字一顿的还了回去:

“你选择的很好,但你知道我从始至终都没想过留下,你的孩子!!”

你知道,爱情中有两种事是难以自制而停的,一种是床上的极致,另一种,就是怒下的狠词。互不相让的争吵只要没有一方先举白旗,就要继续伤害下去,什么戳中要害就骂什么,什么最痛就说什么,这种要害和最痛往往都是双方的所有物,戳中了对方,也中伤了自己。

战争停止了,宁丛风没有举白旗,而是转身,甩门而去!

沈西珂狠狠地把自己摔在床上,压坏了薄如蝉翼的蚊帐。

正如当下他们的感情,薄如蝉翼。

 


脱离苦海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读者名字,有时间我就会更新的,只能尽量,谢谢你们。留言骂我的那个希望以后看不见你哦~


怀孕60天,也是他们争吵后的第五天,梁辰得知沈西珂在王教授这,便从精神科跑到了妇产科。

“胎儿发育正常,只是见你脸色不是太好?”王教授看完沈西珂的黑白B超,转身,眼纹处犯起一丝担心。

沈西珂摇摇头,咀嚼着营养片,似乎不太想提。淡淡然地靠在诊室的沙发上,窗外的阳光异常白炽,几乎与墙壁连成一色,晃得她睁不开眼睛,于是下意识的用手去遮眼。

坐在一旁,穿着白大褂的梁辰突然问道:“你最近很怕光?”

“没有,也不是怕光,只是看纯白的东西会觉得很刺眼。”

“吵架了?”

“没有。”

“跟你的心理医生说谎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小吵了一架,没什么大不了的。”

梁辰不予置评,若真是小吵了一架,竟然会让她一个人来医院检查?

沈西珂拿着自己的B超,定睛看了看,突然头皮一紧,连忙扯住王教授的衣角:“王姨你看!快看!”

“怎么了?”王教授架上眼睛接过黑白片仔细端详。

梁辰在一旁,看着沈西珂突变紧张的表情,狭长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眯成了一条线。

“我的孩子的眼睛怎么长得这么奇怪!!会不会有问题啊?是不是我最近营养不够?还是...怎么会这样?”

王教授皱眉看了看,继而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这孩子,你这么问我,倒让我想起我女儿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可怜巴巴的问我‘妈妈我会不会死呀’。”

“什么意思?”沈西珂看了看王教授,又看了看梁辰。

梁辰从没见过沈西珂有这副白痴的样子,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低头翻阅手里的病例,说道:“王教授的意思就是没什么问题。”

她太紧张了,从怀孕的那一刻起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真不像她。

王教授和蔼的解释道:“你现在看到的是一左一右两个卵囊,正常得不得了,哪里是什么畸形的眼睛!你太多虑了,还有,不要吃太多补充营养的咀嚼片啊之类的东西,不用太紧张,注意饮食和产检就好了。”

“哦...”沈西珂长呼了一口气。

“白痴。”

沈西珂回头,仇视的目光射向声音传来地。

“精神科医生也会骂人呐?”

“这算骂的轻的。”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孩子别闹了,”王教授笑笑,“小珂呀,你一周后再来吧。梁辰你要劝劝她不要太多虑。”

梁辰关上门,和沈西珂一同走出诊室。医院的走廊狭长而空旷,两人的脚步声冷清的回荡。沈西珂一边走着,一边转头看身边的男人。

“梁辰,你的洞察力总是那样精准,你不觉得很可怕么?难以想象,如果跟你谈恋爱的话,岂不是步步惊心?”

“步步惊心?有这么严重?”梁辰推了推眼镜,笑她夸张。

“可不是么?读心专家一样,”沈西珂现在觉得开玩笑都没什么力气,“你还不是一眼就看出我心情不好了?”

梁辰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你一直抑郁你自己不是不知道,现在怀孕了更是要加倍呵护情绪,见到白色就会觉得刺眼,恰恰是你心情低迷的前兆,这证明你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梁辰还想说“你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如果这次还是重蹈覆辙”之类的话,但想想还是没有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要加倍小心,可是情绪这种东西根本不由人,况且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可是你太努力了,想想自从你怀孕以来吃过的保健品就有多少个牌子?你这样病急乱投医反而会给身体造成更大的负担。”

“现实往往这样,越害怕失去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容易失去。”

沈西珂你那么聪明,为什么就这样糊涂呢...

越紧张就越容易失去,越紧张就越容易失去,梁辰说的话一定没错的,怎么办,沈西珂躺在没有一丝阳光的卧室里反复琢磨着这句话。

不紧张,我不能紧张。

她越是这样想,手心就越是不停的渗出细密的汗。

“大嫂!大嫂你开开门!你都在房间里两个小时了!”房间外传来一顿急躁的敲门声,那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不过沈西珂一点都不想听。

一丘之貉沆瀣一气,他们兄弟没一个好东西。

沈西珂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坐牢,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着,宁丛风雇了个司机脚跟脚的跟着,两分钟就一句“夫人您去哪”,钟点工二十四小时按食谱配菜,韩陌也是每日来一次做汇报总结。

他似乎是不愿见她,但她儿子的“房子”不能没有人看管,所以这样兴师动众。

沈西珂不耐烦的下床开门,正在敲门的韩陌一个没止住,差点没一巴掌抽到沈西珂面门上。

“敲敲敲!敲什么敲!烦死了!”

“不是...嘿嘿,大嫂,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担心什么担心!我看你就是闲的!不是说你出了公司接手家族饭店去了吗,哪那么多时间跟我一孕妇耗着啊!”

“夫人,吃饭了!”钟点工在厨房里喊道。

韩陌狗腿一笑,“呵呵大嫂,消消气,咱吃饭去啊!”

沈西珂瞪了他一眼,走向了厨房。

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却少了家的味道,甚至不如宁丛风的手艺。

“这种水准也敢来当钟点工?”沈西珂朝着钟点工阿姨撒气,阿姨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沈西珂心一软,又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最近脾气不太好,您做的挺好吃的,我会加奖金给您的。您叫我西珂就好。”

不要叫什么夫人。

钟点工一听还有奖金,乐得一脸褶子,连说“是是”。韩陌在一旁看着,也坐下来,积极地做着思想工作。

“嫂子,您一直都这么善良与美貌并重的?”

“少灌我迷魂汤!”沈西珂瞪了他一眼,“我们韩大少爷以前小,跟在宁总身边打江山,如今到了国内,算是你的地盘,可算是圈子里的黄金单身汉,每天应付名媛都够受的了吧?难道你有‘恋孕癖”,净跟我这耗着?”

“瞧您说的,我最近刚接手家族产业,捉襟见肘日夜操劳,都瘦了好几圈了,难得找到个看着都下饭的美女,当然毅然抛弃那些庸脂俗粉了!”

“臭贫。听说,尤家二小姐被你这容貌与嘴皮哄得五迷三道,怎么?玩腻了?人家可放话了,离了你人家可就要从家的屋顶上跳下来呢!”

“我家就两层,摔不死人的。”韩陌摊摊手,十分悠闲的靠在椅子上。

“你们男人都这么寡情。”

“没啊,我哥就不错,一心一意,跟我这种纨绔子弟没法比的!”韩陌表情夸张,“你走之后,他茶不思饭不想人都消瘦好几圈,整日以泪洗面以酒代饮,他...”

“行了行了!少跟我说那些比你那烤瓷牙还假的话!”

韩陌瞥了这怨妇一样,识相的闭上了嘴。他最讨厌别人看出他那颗是烤瓷牙,不就高中时和别人打群架弄坏了颗门牙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如今他的笑容还不是一样风华绝代?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沈西珂见他有些挂不住面,心想怎么说也是一帅哥,他也是无辜的,于是说道:“那什么,你不是一直盯着市医院那水灵灵的小护士呢么?”

“这你也知道?”

这女人...

“切,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她了,跟一男的,挺亲密的,在市宾馆那,我看那男的...”

“宾馆!?卧槽...那那那那男的是不是高高瘦瘦的长得跟四眼田鸡似的?”

“额...好像是的...”他还真信了,看来是情敌...

“妈的...”韩陌咬着指甲,眉头紧锁,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危险的眯成一条缝,于是刚要开口说什么,沈西珂却抢了先:“啊啊我知道,你公司突然有事你要先走是吧?”

“对对对!嫂子,是大事!是大事!我今天就先不陪您了啊!”

“能理解能理解!你快去吧!公事要紧!快去吧嗯!”

韩陌手搭着西服外套,心急火燎的往门口窜,手扶着门框穿鞋的时候不往回头加一句,“嫂子我觉得你太不把我他当回事儿了,如果我在外面有了女人我老婆都不闻不问,那我也会生气的。还有你儿子我侄子,别老拿他激我哥。后果很严重的。”

说完,韩陌抛了个媚眼溜之大吉。剩沈西珂一人坐在餐桌,愣愣的回味他的玩笑话。

...

“宁董事长,华氏娱乐一向与我们交好,华氏的最大股东生前也与沈贝康私交甚密,你这样做,会坏了两邦情谊!”一个五十左右西装革履的老男人训斥道。

这样兴师动众的董事会,两朝元老来势汹汹,似乎都对中间坐着的年轻人嗤之以鼻,大部分却又不敢做声。

宁丛风面若冰霜,微微挑眉,周身散发着寒气。“吴伯伯,这里现在姓什么?”

吴姓老先生两颗硕大的鼻孔气的张张合合,其他董事也都讶异的看着宁丛风。

“我来告诉你,”宁丛风悠闲的靠在椅子上,微笑的盯着他的眼睛,“这里姓宁。”

“不姓沈。”

吴董气的拍桌子!“混账!你当我们都是兽王爪下的飞禽走兽吗!年轻人,野心不要太大哦!我们兄弟打天下的时候你小子还没脱开裆裤呢!”

其他董事都持观望态度默不作声,因为这两个人,哪个都惹不起。

“混账?吴董事就连口头禅都如其人呢,要是像你所说的真的‘混了账’,动了兄弟的钱...”

“混账!什什么钱不钱的!”吴董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拍案而起。

宁丛风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挪用公款的罪名,对这种不听训的莽夫,可是个绝好的把柄。

众董事俱都面面相觑,似乎也听出些个端倪。个个怀疑的看向吴董事。

吴董觉得没面子,又由于紧张,额头渗出细密的汗,咬牙切齿的数落宁丛风:“狡兔死,走狗烹,助你上位的人都要被你赶尽杀绝了,你这么专断独全,早晚会尽失人心!”

“人心?我要您这样的心做什么?我们股东个个英明,为的都是利益二字,只要失利益其他都好说,公司自我接手以来,吴董得到的好处也不少,如果我失了人心,您大可以捧着您的一颗心撤股!”

“撤...撤股?”

吴董从没想过他会这么说,气焰一下子就败了下去,虽然不服这小子,可是目前公司在宁丛风的手下蒸蒸日上,效益更是可观,谁又会和钱过不去呢?

何况他手里握着自己致命的把柄。

...

宁丛风静坐在百叶窗前,翻看着吴志华的档案,新来的助理递上一杯热咖啡,他接过来,浅酌了一口,看也不看她,说道:“以后上班的时候不要穿高跟鞋。”

“...是...”新来的助理方紫娆低下头,紧张的扣着手里的档案夹,小心翼翼的问道:“宁总...您有心事?”

宁丛风头也不抬的回了句:“刚上任就学会揣测我心事了吗?”

“这是我的职责不是吗?韩助理不在了,我就更应该替他照顾好您,这杯咖啡加了奶精,你从来不喜欢的,要是没心事怎么会一饮而尽?”

宁丛风合上档案看着她,眼里明显渗出被冒犯的敌意:“果然还是女人心细啊?”

方紫娆打了个冷战,忙低下头。

宁丛风又道:“你这么聪明,那你就说说,我今天,是不是‘狡兔死走狗烹’‘独断专权’?”

方紫娆抬起头,努努嘴犹豫着自己是否应该多这个嘴,可是想想这是个绝好的表现机会,于是说道:“吴董事倚老卖老一向嚣张,一直不把您放在眼里,董事会里又都是老股东了,也是一群老古董,如果您不杀鸡儆猴,早晚会...”

宁丛风露出了这些天来唯一一个不算是应酬的微笑,“难怪韩陌推你上位,你明天可以正式留下。”

“谢谢宁总!”方紫娆按耐住内心的喜悦,恰到好处的微笑。

好有心机的女人,就像当初的沈西珂...

...

自从宁丛风接手沈氏之后,就进行了大规模的整改,就连员工食堂的伙食都比之前好吃多了。此时一群八卦小白领端着餐盘叽叽喳喳的呼上来,吵得正在专心吃饭的方紫娆不得安宁。

“娆娆大美女!吃饭呐?”

“废话,难道我在数饭粒儿么?”

“听说,总裁正式...嗯?”

“贴身跑腿!”方紫娆不屑的说。

“呦呦呦!管它贴身什么,那也是贴身啊!像我们这种小透明想贴上去人家还不要呢!快快说说,总裁今天穿了什么牌子的内裤?”

“史努比。”

“不是吧?不带这么糊弄人的啊,看来你有必要接受一下组织上的‘引诱培训计划’,好替姐妹们雨露承恩谋福利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对有妇之夫没兴趣。”

“不许提我们的痛楚!你这恶毒的女人!”一向无法接受总裁已婚事实的女人们群起而攻之:“总裁和总裁夫人不和已经是人尽皆知!我们必须拯救总裁于苦海!”

“对!脱离苦海!”“脱离苦海!”

方紫娆白了这群白痴女一眼,拿出护主架势:“我看这食堂的伙食刚好了几天你们又吃饱了撑得是吧?总裁今天都骂我了,警告我不许揣度他心事!”

“总裁骂你啦?!”“天哪!总裁骂你了!!”“跪求一骂呀!”“同求同求,总裁骂人的样子一定很性感!一定不像主任那样狗吠!”

“...”无聊的女人...

 

 

方紫娆

无聊的女人的确很多,尤其是宁丛风和妻子不和的事情竟有很多版本,堪比八卦杂志的花边新闻。

有些女同事会在茶水间偷偷议论宁丛风的八卦,据说有人见过传说中的宁太太,长得实在是对不起观众,于是大家瞬间了然,难怪宁总这阵子都不回家了,原来就是这么回事。

还有人说,宁丛风的妻子前几个月和一个男人私奔了,后来又回来了,但她在集团里占有一定的股份,所以宁丛风不敢把她怎么样。

作为宁丛风的贴身助理,方紫娆自然对这些传闻嗤之以鼻,大家口中的感情不和,在方紫娆眼里却恰恰相反。

宁丛风基本隔一个小时就会打电话询问一次她妻子的情况,有时候给韩陌打,若是韩陌不在,他也会给家里的保姆打,话题都是关于他妻子的,“她几点吃的饭”“今晚做什么给她吃”“今天笑了几次,有没有出去散步”“多买些水果”“她不吃苹果”,诸如此类。

他是个很体贴的丈夫,这一点毋庸置疑,如果真如外界传闻两人感情不和,他一定不会这样无微不至。工作之余,他还会经常望着楼下发呆,有几次拿起车钥匙要出去,可走到电梯处却又不按按钮,这着实让方紫娆不解。既然这么挂心,为什么不亲自打电话询问,为什么不驱车看一看她。

方紫娆不是很八卦的人,也不爱在背后议论他人,尤其是自己的BOSS,然后见到韩陌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韩陌说,“男人的别扭你们女人不懂。”

她便没再多嘴,心里暗暗羡慕那个叫做沈西珂的女人。

如果韩陌能够这样对她...

不可能,方紫娆暗自觉得好笑,韩陌那种性格怎及宁丛风一半细心体贴呢?

正在发呆的空档,方紫娆就接到圣旨,匆匆赶去宁丛风的办公室了。

他坐在椅子上哗啦啦的翻动着手里的企划,见她进来,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今晚加班。”

“加班?”方紫娆愕然,她一助理,加什么班?从没有过的事啊!

宁丛风抬起头,将手里的钢笔扣上,突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方紫娆更是一头雾水,听见他说:

“吴志华今晚约我在夜总会喝酒,你陪我去。”

“吴董?”方紫娆心觉不对劲,“他不是跟您闹得很僵吗?怎么突然要约你喝酒?难道是鸿门宴?”

“所以你得机灵点啊。”宁丛风笑笑,并不在意吴志华到底要做什么,遂起身去拿外套。

方紫娆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你确定我去?”

宁丛风看了她一秒,很笃定的点点头。

 

 

死的很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先看要看上一章哦,这两篇都是新更的哦


吴志华年近六十,身材矮胖,面相十分臃肿,易怒且冲动,虽然这样,但在外的名声还是极其好的,因为早年经常参加慈善活动,对公益事业也颇为热衷,所以他对外的公众形象还是十分正派的。令方紫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个慈善家,请客的地方竟然定在当地有名的夜旺角夜总会,谁都知道这里是个极其混乱的地界。

宁丛风无论私事公事都是不愿踏足这种地方的,可今天却应下了吴董的场子,想来也是早有安排。

宁丛风和吴志华正坐在豪华包厢内谈笑风生,好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不快一样,吴志华说话声音又粗又大,对这里的招待方式非常熟,看起来经常来的样子,方紫娆坐在宁丛风的身边,总觉得吴志华那双色咪咪的小眼睛不规矩的盯着自己看。于是方紫娆也暧昧的回应这个老男人,让他越发的大胆起来。

“宁总,你这助理长得真养眼啊哈哈哈!”吴志华笑道。

宁丛风指了指满包厢的莺莺燕燕,道:“哪里,哪敌得过吴总的后宫佳丽三千呢!”

吴志华笑笑,恶趣味立刻显露出来:“这些公主们个个国色天香,你今天尽管玩,如果觉得公主不尽兴,我再叫几个拓展进来!”

方紫娆小声在宁丛风耳边问道:“公主我知道,可拓展是个什么东西?”

宁丛风也压低声音回应:“公主是唱歌的,拓展就是小姐。”

“你还挺内行嘛...”方紫娆开始怀疑自家老板的人品了。

宁丛风轻咳了一声,附她耳边说:“这些都是你韩陌哥哥科普给我的。”

方紫娆心下又气又恨,原来内行的是韩陌。

韩陌还在开车,突然一阵耳朵痒,用手抓了抓,路遇红灯便将车子停下了。

电话响个不停,来电显示是“大嫂”,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心说这么多天她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喂,亲爱的嫂子大人,有何贵干?”

电话那头的沈西珂似乎是在强行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呼吸粗重,声音压得很低:“你告诉我,宁丛风今晚在哪?”

“什么?”韩陌糊涂。

“你他妈少跟我装!”沈西珂火了!“他衬衫上怎么会有唇印!”

韩陌吓得一哆嗦,电话差点掉在地上,连绿灯亮了都没注意到,后面的车全都鸣笛催促。

想起来了...那天韩美蔚印在宁丛风衬衫上的唇印...被发现了?

她怎么才发现啊,这都几天了...韩陌终于明白宁丛风这几天为什么生气了,他以为沈西珂看到了他衣服上的唇印,沈西珂却不闻不问的态度令他十分窝火,认为她不在乎他。但其实沈西珂根本没看见什么唇印,自然就不闻不问。可能就是这么回事。

韩陌一头的冷汗,宁丛风在他心中的高大形象瞬间就缩短了半截,原来他BOSS也会为了这种事而闹别扭?

韩美蔚你成功了。

韩陌立刻安抚:“嫂子你听我说...”

沈西珂烦躁的打断他:“他...是不是去鬼混了?”

韩陌确实听紫娆说起今天他们要和吴志华去夜总会的,但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沈西珂呢?到时候,天下大乱可怎么办?

“说话!”

“他在夜旺角。”

韩陌挂上电话重新发动引擎,心里默念金刚经,希望韩美蔚的这招以毒攻毒真的奏效,不然他真的会...

死得很难看!

 


延爱

方紫娆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有畏罪潜逃的时候。

虽然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但韩陌发来的短信不得不让她走为上策。于是拎起包,趁着宁丛风正与吴总把酒言欢的空挡,方紫娆小心翼翼的逃出了夜旺角。

“沈西珂没准一会就来踢场了,紫娆,撤!”

方紫娆走在滨河大道上,夜风吹醒了几分酒,她又读了遍韩陌的短信,心间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韩陌怕沈西珂去闹,看见年轻貌美的她在宁丛风身边,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于是连忙发短信通知她,这是不是代表他还是有一点点在意她的?

方紫娆心头一阵暖热,将手机捂在胸口,信步消失在夜色中。

韩陌的一条红色警报显然不单单只发给方紫娆一个人,宁丛风酒醒后看到短信的时候,服务生已经在房间收拾酒瓶了,包厢里一个人都没有,时间已是第二天早晨。

他抚上自己闷痛的额头,转了转酸涩的脖子,打开来自韩陌的短信。

“刚才嫂子发现你衬衫上口红的事了!问我你在哪里,我如实回答了。她语气不善,您自求多福!”

此时,宁丛风头脑一片空白,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回想韩陌短信里的意思,衬衫...口红...

衬衫恶作剧的事,她昨晚才发现么?语气不善的意思,是她...吃醋了?

宁丛风动作迟缓的抓起外套和车钥匙,一边走出包厢,一边拨通沈西珂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喂,您好,我是梁辰。”

“梁辰,我是宁丛风,沈西珂在你那里吗?”

“...”梁辰沉默了几秒,薄唇间吐出一个字,

“在。”

宁丛风挂断电话,黑色的皮鞋疾速走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阵慌乱的声响。

梁辰站在诊室的档案架前,翻找着近日最新的个案病例。百叶窗渗进来的丝丝条条光线打在他的白大褂上,拉扯着倾长的身影落映一地,白大褂一尘不染,,眼镜闪着金属光泽,他给人的感觉永远是那样安定,干净。

他听见脚步声,知是宁丛风来了,便转过身来,会心一笑:“坐吧。”

宁丛风环顾四周,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与焦急,但转眼间就恢复了一贯的深不可测,只是疲惫的在距离梁辰两米的沙发上坐下,然后用食指与拇指轻捏鼻梁,缓解宿醉过后的难受,以及遮挡住自己眉头紧锁的表情。

她不在这里...

按照她的脾气性子,昨晚定是要来闹的,可如今手机关机,宁丛风联系不到她,便满心的不安与惶惶。

“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宁丛风烦躁的对梁辰说,并没有抬头。

梁辰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坐下,十指交叉垫在下颌,由于刚刚捕捉到他的失望,便轻松的笑笑,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宁丛风说道:“抱歉,沈西珂并不在我这儿。”

宁丛风并不说话,依然在揉捏自己英挺的鼻梁,梁辰见他衣领外翻,领带稍斜,皮鞋上沾了几小摊清晨草地的泥巴,便知道他来的急,心下必然如火燎烧的,梁辰像是对待一个焦躁的患者一样,耐心的说道:“我骗你来是想和你说说宁延爱的事情。”

一直沉默的宁丛风脑中混沌一片,“谁?”

梁辰轻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善意温和,那种磁性的声音似带着魔力,叫人听了心里静静的:“宁延爱,西珂说希望她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儿,已经想好了名字,叫,宁延爱。”

“宁..延爱...?”宁丛风的嗓音干哑而迟缓,深不见底的明眸中闪动着不为人知的光芒。

梁辰见他发呆,又说道:“西珂的抑郁症已经好了,可是最近又不太好...”

“怎么不好?”宁丛风终于抬头盯着梁辰。

“她从怀孕开始就很怕保不住这个孩子,以前的事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她很注重保胎,给自己补充营养,这是对的。可是...”

“梁医生,”宁丛风问:“你说她很注重保胎?”

宁丛风又想起那日两人吵架,沈西珂问自己如果出现舍母保子的情形时,自己是保她还是保孩子,宁丛风当时在气头上,直接说了保孩子的话,他记得当时她气得一张小脸白的发青,咬牙切齿的说;“你选择的很好,但你知道我从始至终都没想过留下,你的孩子!!”

梁辰接着他的话回道:“是,很注重,走路小心,吃饭小心,睡觉小心,你们夫妻天天在一起,难道你没发觉她的这种小心么?”

梁医生的这句话带了点责问兼讽刺的味道,宁丛风却一点都不为自己冤枉,她的小心,他的确是没有留意过,梁辰后来的这些话,更是让宁丛风有些不敢相信。

“宁先生,小心是好的,但作为一个医生的角度,我不得不和你谈谈,我也劝过她,不要急于吃各种的维生素保健品,妇产科的王教授也说,太多的检查也是不合适的,她现在的状态虽然看起来很好,实质上有些太过‘小心’了,前几天我见她闷闷不乐,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说看见白色的墙壁会很不舒服,这是产前焦躁症的前兆,至于危害我就不和你细说了,但我希望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大可小,但我们要避免这样的心理疾病发生。”

宁丛风坐在沙发上不再说话,小小的布艺沙发被他高大的身子衬托的有些窄小,梁辰手里的钢笔一下一下的磕在玻璃桌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过了好久好久,宁丛风才开口对梁辰说:

“有烟吗?”

梁辰嘴角一勾,从抽屉里抽出一包烟来甩出去,宁丛风伸手一接,准确的握在手里,拆开包装,抽出一根衔住,打火点燃,指尖有些微微颤抖,顷刻间烟雾缭绕,黑色的眼眸熏染上一层淡淡的烟雾,久久挥之不散。

 


整个时光(大结局)


这段时间以来,宁丛风的别墅里第一次这般灯火通明。

几个月不见的宁妈妈黑瘦了许多,从三亚回来之后似乎变了一个人般,不似以往日般折腾,这会子正躺在沈西珂的大腿上昏昏欲睡,三亚的气候宜人,可以用“夏无酷暑,终年无霜,冬暖如春,四季花香”来概括,所以,宁妈妈和刘嫂的旅行很顺利,虽然清瘦,但却是面色红润精神抖擞。

刘嫂忙前忙后的将整个屋子拾掇一遍,又削了个苹果递给沈西珂,沈西珂摆摆手示意她不吃,刘嫂又将苹果拿回了厨房。刘嫂心里担心,却又不敢问,昨晚和宁夫人刚下飞机,在机场大巴的时候刘嫂打电话给宁丛风,却始终无人接听,后来又打给沈西珂,她的语气不大对劲,看起来是有急事的样子,刘嫂以为她也不会来,没想到当他们下了机场大巴到达市内的时候,沈西珂却早已驱车在车站等着接他们。

这小两口定是闹别扭了,沈小姐自从回到这里就异常的沉默,就算宁夫人和她喋喋不休的讲述三亚有多好玩的时候,她依旧只是强颜欢笑。刘嫂抬头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是半夜十点钟了。宁先生却还是没有回来。

沈西珂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昏睡着的中年女人,不由自主的伸手归拢着她渐渐蓄长的头发。

几个月不见头发竟然长的这样快,软软趴趴的,像是幼幼的小草。从前,宁丛风因为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妈妈,所以一直让她定期剪短发便于打理,可如今长发细软的她似乎更加美丽,虽然年过五十却依然靡颜腻理。

“小草...”她看着她的侧脸轻轻唤她,感叹道:“其实,这样的你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一张像极了宁丛风的侧脸依偎在她腿上,睡得极其安稳。

沈西珂总在想,她可曾恨过当年那个一脚踹开她的有钱人?瓢泼大雨里绝望与无助,体内的热毒和心里的冰冷可曾有过交接?应该会恨吧,如果她是清醒的,一定会恨沈西珂的父亲,恨这个残酷的世界无情的抛弃。可她失去了恨的能力,是何其幸运。

不会恨,只会爱,无忧无虑痴痴傻傻的过一生,做一个快乐的小傻子。

沈西珂轻轻抚上她的头发,低沉且轻柔的说:

“妈,以后把头发留起来吧,我给你梳头。”

昨天在机场大巴接到宁妈妈的时候,她是那样欣喜的扑过来抱住自己,让她本来烦躁狂乱的情绪一下子镇定下来,也是她结婚以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已为人妇的事实。她不仅是宁丛风的妻子,还是一个家庭的女主人,有个像小孩子一样的婆婆需要照顾,将来还是一个小孩的妈妈。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嚣张跋扈,肆意轻狂的沈西珂,不再是火大便掀桌子,吃醋就砸场子的沈西珂。所以本想昨晚去“夜旺角”找宁丛风的她,打断了胡闹的念头。

这样想着,漆黑的窗外突然被车灯照亮,接着是车子熄火声,沈西珂抬头望向窗外,知是他回来了,心下一阵混乱,墙上的表已然十点,沈西珂咬咬牙,胸腔里的气息全被那件白衬衫上的唇印所打乱,正要挪开怀里的宁妈妈,却在动作刚开始的时候听见门锁开启的声音,紧接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门旁,他似乎没想到能在家里的客厅里见到她,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先是愣了愣,后又看了眼躺在沈西珂腿上的母亲,便阔步向这边沙发走来,说道:“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整天...”

他的胡子也没有刮,西装穿的有些发皱,这样一靠近,身上的烟味隐隐传来,不知今天抽了多少根。

沈西珂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说道:“找我?在地上找的还是床上找的?”

宁丛风被她的竖起来的刺狠狠地戳了一下,知道她是在为衬衫的事生气,一时不知如何解释,眼看她起身就要走,宁丛风急忙轻唤了一声,扣住她的手腕。

“你去哪?”

“回家。”沈西珂甩开他的手,将宁夫人在沙发上放好,起身便往门口走,宁丛风眉头一拧,迅速的将沙发上的毯子盖在宁妈妈的身上,便又追了上来。却看见她没走出几步便蹲在了门口,宁丛风脑中瞬间警铃大作,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没站稳的沈西珂,担心的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只见她皱着眉头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僵在原地,半弓着身子,腿再也迈不动一步,宁丛风心说糟了,赶紧叫刘嫂,却被沈西珂摆摆手制止。

“别叫刘嫂,我只是...”

“只是什么?哪里痛?肚子痛吗?”宁丛风吓得脸色苍白,沈西珂看了他一眼,又握拳凿凿自己的双腿,说:“腿麻了...”

被人枕着睡了几个小时,双腿快没了知觉,稍稍一动便像有数以万计的蚂蚁在血管中乱窜。

沈西珂明显感觉到身边的男人长长的出了口气,果真是被吓得不轻,然后无奈的摇摇头,矮下。身来将自己打横抱起。

他看着她的眼睛,责怪中夹杂丝丝宠溺:“我知道我是个混蛋,可你也不要这样吓我。”

沈西珂挣扎不过他,索性一味沉默,任由他抱着,眼看着自己被抱上楼,又眼看着自己被放到大床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幸好他并没有也跟着躺在床上,他站在床边,俯视着她,四目相对,似是有话要对她说,但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卧室里静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他看了她多久,便转身离开,走到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来。

沈西珂好奇的转过头去偷偷瞄了眼,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本早已被水渍褶皱的书,这本书,她是那样的熟悉。

良久,沈西珂才认出那是她的那本《英儿》,顾城写的,黑色的封面,白色的书名,上面印着一个不具名的女人。

他居然还留着...

时光一下子被拉回到那支暖黄的路灯下,雪花在灯下飞舞,她安静的在雪中转着圈儿,纯净如白雪。

宁丛风从书里拿出什么东西,握在掌心,然后将那本书放在床头柜上,在她的一侧躺下,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枕头,都仰着脸看着天花板,白色的床单柔软细腻,像是两个年少的孩子躺在雪地上。

他看着天花板,右手搭在突然沉默的她的手上,轻轻的握在手里。而左手却举起来,魔术般的捏着一张小小照片,沈西珂看着那大概只有两寸的照片,双眼在顷刻间湿润模糊。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闪着璀璨而梦幻的光,逆着这光芒,照片上的女孩子在笑,她没有狭长上扬的黑色眼线,有的只是白净剔透的脸颊,清透的双眼,穿着一身肯德基的工作服,头上戴着纯色鸭舌帽,傻傻的笑。

光线透过小小的照片,印刻在宁丛风闪动的眼眸里,他举着照片打量,然后侧过头对早已泪如泉涌的女人说道:

“对不起。”

这句话,是冲着她说的,却更像是冲着照片里的那个女孩子。

“对不起,”他好看的眉眼微微荡漾,认真的对着照片里的女孩子保证:“我答应你,我宁丛风以后都不会再弹琴,我会去学经济学金融学投资变成强大的男人来保护你。”

“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钱,让你在你爸爸面前抬起头,我会看着你,不许你再去泡夜店做女混混。”

“等你长到25岁的时候,我们就结婚,生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儿,给她全世界最温暖的爱。”

沈西珂哭了,捂着嘴巴不住呜咽,宁丛风伸手将她搂进怀里,闭上眼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掌覆上她细软的发,像是抚摸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如果当初这样对你说,就不会委屈你这么多年。是不是?”

沈西珂不回答,已然泣不成声,整张脸埋进被子里,哭的稀里哗啦的。

宁丛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怀里的人再搂得更紧,床头柜上的那本旧书被翻到那一页,书上有一句话,是被少女沈西珂用红笔圈起来的,那行字这样写道:

我们就像生长在一起的树,在风中不停地摇,度过了整个时光。

十七岁的沈西珂立在路灯下,用笔圈起这句话,将书捂在胸口,想象着宁丛风弹琴的背影,甜甜的笑着呢喃:

“我想和你变成生长在一起的树,在风中不停的摇,度过整个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