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没学过法学,居然知道《春秋决事比》?”
“我是龚自珍的迷弟。”他的回答超凡脱俗。
“噗……”她不禁笑出声来:“原来你跟小抒子是一国的。”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他慵懒而温柔地念着龚自珍的诗句,抬手揉了揉她新剪的头发,那发丝纤细柔软,无精打采地耷拉在她因为学习而变得瘦削的脸颊上,这样的触感使他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怜惜:“别难过了,如果你都选不上,我也不去了。”
“别啊,你主持你的,我当观众也可以啊,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做落红,护你这朵花。嗯嗯!我现在也是龚自珍的迷妹了。”
他笑着摇摇头,半晌,他沉了沉声,小心翼翼地看入她眼睛,又问:“今天校里让每个选手录一段主持人的自我介绍视频,还录吗?”
“录啊,当然要录,事情既然做了,就要有始有终。”
她突然又被自己打了一针鸡血,原地复活,两人相视一笑,金雨苫又翻开了书本复习,而焦栀则坐在她的身边把笔记本打开,认真地准备起自己的论文来。
窗外企图看她笑话的夕阳也憾然退场,一弯涤濯过的月亮从夜幕后悄然登场。
金雨苫拿着透明胶带,闻着他身上的淡淡香气,怎么也看不进去书,她转头瞄一眼左侧的他,他用手抵着下巴看着屏幕,睫毛垂下来,显得非常清秀,不一会儿,他又把双手放回键盘上去,飞快地打字,嘴唇小幅度地张合着,无声地配合着大脑念出论文来。他侧颜高挺的鼻梁、他微微动着的红润的唇瓣、他极度认真的帅气样子,都令她心旌摇曳。
心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坏坏的念头,她悄咪咪地撕开透明胶带,左手拿着胶带的轮轴,右手抓着胶带的一头,唤了唤他。
“嘿。”
“嗯?”
他的头一转,她便一把将胶带贴到他的嘴唇上去,焦栀当场愣怔,嘴巴已经被胶带粘上了,他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她却一下子把胶布撕了下来,然后在他奇怪的注视下,将粘有他唇印的胶带贴到了自己的唇上。
他整个人都傻掉,她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嗯……亲到了,嘻嘻。”她笑得像个得了手的小偷。
他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突然脸一红。他抿了抿唇,把笔记本一扣,抓在手里,站了起来。
“你是对的,我们不该坐在一起。”他说罢走到她前面的位置坐了下去。
他的背影看起来一本正经,可他转身之际,嘴边却漾起了一抹克制的笑……
……
每一名竞选校庆主持人的选手,都要录制一段一分钟左右的视频提交,金雨苫特地请小抒子帮忙写了一段自我介绍稿。
回到寝室,她又遭到室友们的无情嘲笑。
王铂菡说:“你要是模棱两可地去选校庆主持人,那我劝你干脆别报名了,20票啊大哥,我花钱找人刷也比你这个多吧?”
穗子说:“不是的,这个投票是需要登录校园网的,不是本校的没有投票资格,你怎么刷?”
王铂菡说:“要是我,我就满大街去拉票,而她呢?连朋友圈里都不吆喝,以为靠着焦焦美人就能拉到票吗?”
金雨苫把热水灌进暖水袋里,说:“我从来没想靠他去竞选。”
王铂菡说:“你看你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要是不想选干脆就别参加啊,既然参加了就当挤破头去争!”
穗子说:“我觉得王铂菡说得对,既然参与了就要用心点。”
金雨苫拿着两个热水袋,走到印清羽床前,塞进她冰冷的被窝的两头。这样一来,感冒的小清一回来,就有热被窝睡。
她回身看着其他两个室友,忽然第一次觉得他们的话是如此的正确。
她一直处于不自信的状态,这种状态伪装成一种不屑的、懒惰的态度,骗她以为如果从没有争取过,那么即使失败也就不丢人了。可是事实上,因为害怕输而不敢使劲,才是最丢人的。
“那我明天录视频,你们帮我吧?”
王铂菡说:“这就对了嘛!选主持人,农学院的1000票,你一个播音班的20票,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穗子说:“是呀,你看印清羽,为了参加主持人大赛,吊着水也要跟我拼到底!多么的丧心病狂!我觉得她就是嫉妒我有人疼她没人爱。”
“停!”金雨苫朝穗子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说:“你打住啊,你不要再这样针对人家了,你这张嘴呀,你就庆幸小清不是那种在室友的苹果里藏针、在毛巾里藏刀片,在洗发水里加脱毛膏的丧心病狂吧,要不然你早歇菜了!”
“哼!”
……
第二天王铂菡给金雨苫搞了一件白色修身小西服,价格不菲,金雨苫穿在身上,确实觉得整个人气场十足。穗子给她画了个上镜妆,又带她去相熟的理发师那里做了一个新发型,气质中长发C卷烫,很好地遮盖住了她稍圆的脸型,再加上冷棕色加亚麻色的挑染,最后发型做出来的时候,金雨苫几乎快认不出镜子里的小姐姐是自己了。
为了突出重视,这段视频的录制在校电视台的新闻演播室,小抒子、王铂菡、穗子看着镜头前的金雨苫,三个女孩都对她改头换面一般的形象赞不绝口,他们面前坐着的正在录制的女生,端庄、得体、大气、知性。半点没有了刚上大一时候的那个土丫头的影子,三个人不得不感叹,时光匆匆,大学在不经意间改变了他们每一个人。
寝室里,生病的印清羽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从不发朋友圈的她,今天第三次转发了投票信息:“请帮我的好朋友投上一票,20号金雨苫,谢谢大家。”
一天之后,校园公众号上发出一个校庆竞选主持人的宣传视频,视频里是20位参赛选手的自我介绍,每一个人在说话的同时,左侧空白处都写有个人荣誉版块。
有的选手写着擅长唱歌跳街舞、有的选手荣誉太少,就在版块里写个人格言或是对母校的祝福。
还有一个准备得格外正式、声音专业的气质女选手,她的荣誉版块里写道——
金雨苫:2016级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
预备党员,获得过国家奖学金、单项奖学金,校级一等奖学金、丘鸿杯全国朗诵比赛一等奖、连续两年获得“校三好学生”称号、大学生戏剧节优秀表演奖、格鲁吉亚第比利斯自由大学孔子学院汉语国际优秀教育志愿者、美猴奖声优大赛一等奖。
末尾,她用动听的声音和颇具亲和力的微笑自信地说:“为母校华诞助力,共同见证九十载峥嵘岁月!我是金雨苫,希望大家为我投票!”
第57章 不舍
【412寝室信条:鹤立鸡群, 对鹤来说, 是不是一种堕落?】
金雨苫的朋友圈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赞和留言。
薛凝宁:“同样作为主持人大赛的选手,这一票, 我投给你。”
蒋英宇:“兄弟,加油。”
余老师:“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播音班的好班长。”
还有暑期实习时非常器重她的刘制片也给她发微信加油:“沉着镇静, 实事求是, 你会轻而易举地实现梦想,年轻人,加油!”
她的票数也从一开始的20票, 上升到40票,一周后结果出炉的时候,她的票数奇迹般地超过了焦栀!
评论下方对她的议论非常热烈——
“原来她这么努力。”
“上次食堂刷卡的视频开始我对她的印象就蛮好的,简直是女生楷模, 送金雨苫上C位!”
“我们想看校园情侣搭档主持,支持我的点赞!”
“芭蕉扇大旗我来扛!”
“我们的焦焦美人也是学霸,已经拿到澳洲国立大学和昆士兰大学的offer了。他要出国了?”
……
接到校里的主持人录取通知电话时, 金雨苫正和焦栀在路边摊吃田螺,她刚刚挂断校里的电话还来不及兴奋, 焦栀的电话又响了。
她看见他拿起湿巾擦擦沾满酱汁的手,然后把电话放到耳边, 口中沉稳地回答着“嗯”“知道”“谢谢老师”,最后把电话往桌子上一搁,抬头对上她期许的目光。
“怎么样?是不是你也获得了校庆主持资格?”
他拿起一张湿巾, 替她抹抹嘴角,眼中有尘埃落定的温柔:“嗯。”
他的一句“嗯”,像是点燃了她的引线,让她多日以来默默祈祷的心愿终于化作焰火绽放升空。
“Yes!”她兴奋地把手化成小锤敲桌子!小小的愿望被大大的实现,感觉燃到爆!
她兴奋片刻,很快又恢复了正经认真的样子:“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跟学校确定一下服装,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自己去买,校里的演出服很多但是都太旧,不合身。还有啊,主持大型晚会,其实不用多出彩,只要不出错就是万幸了。你的基本功还需要扎实一下,我们还需提前跟校里确定领导和嘉宾名单,这个太重要了,万一让我们两个任何一个人去念嘉宾名单,都得提高警惕,念错名字可是大忌!串词我们也得沟通一下,我一般都是自己写串词的,按照别人写的串词硬念我不习惯,虽然不指望多出彩,但也不能沦为报幕的花瓶……”
他安静地听着她的喋喋不休,偶尔点头应付,虽说她从不表现出对这次的主持资格有多期待,但却在私下时刻准备着。
金雨苫见他并没有自己那样兴奋,话语慢慢停下了来,她拿起一颗田螺,瞄着他飘忽的眼神问:“小栀,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他那飞远的目光立刻被拽回来,视线聚焦在她精明的眼睛上,说:“你接着说,我在听。”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外套是浅灰色麂皮夹克,不知道是不是穿衣色调的缘故,他的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灰暗。她在滔滔不绝的时候,他无意识地用筷子戳着消毒餐具的包装膜,扎了好几个孔。
两个人吃完了饭,并肩走在校园里散步,秋风掠过,树叶发出窸窸窣窣声响,傍晚正是校园里的繁荣时段,校园广播里热情地播送着对校庆的预祝词,偶尔有一群穿着演出服装的学生匆匆走过,紧张地去操场上排练校庆节目。
这里像是收集年轻的巨大罐子,处处搅动起惊喜的漩涡,发酵着青春的甜蜜时光。
金雨苫看着那些大一学生如同小黄雀一样蹦蹦跳跳地排练节目,口中忽然叹了口气,说:“要是大学能念十年、二十年,该有多好?”
焦栀白色的贝壳鞋和她的白色帆布鞋一同踩在地上,步伐相通,心意也是相通的,他说:“短暂的才是美好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这满天的落叶,无声无息,却有恋恋不舍的孤寂感。
金雨苫喜欢和他这样,带着点惆怅地彼此谈心,她说:“今天刘制片,就是我暑假实习的领导,跟我在微信上聊了很久,他说新闻频道成立了一档新栏目,想让我回去试一试。很多学长学姐都是大三就开始在电视台实习了,我也想早一点开始实践,可又舍不得学校时光。”
“回去试一试?做新闻主持人?”他问。
“不是,做专题记者,如果我做的足够好的话,也可以自己采访自己做主持,那样最好了。”
“你很优秀,可以去更好的电视台,比如去央视?”他说。
她摇了摇头:“一是我要挤破头去争,太浪费心思,二是我对综艺不感兴趣。刘制片的新闻理念跟我很契合,我想做的是更贴近民生的采集报道,做记者做主持人都无所谓。”
他站下,嘴唇动了动,刚要说什么,金雨苫却打断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我看见你同时拿到了澳洲国立大学、悉尼大学、昆士兰大学的offer?那你想选择哪一个?我觉得澳洲国立大学比较好吧?当然,我对出国读研的事也不太懂,但我百度了一下,昆士兰大学的农业专业在澳洲排第一名哦!”
他并没有说要去哪一个,只是解释说:“考雅思、申请出国读研的时候,还没有跟你在一起。”
“这两者没有必然联系,”她牵起他的手,往湖边的方向走,说:“你去澳洲很好啊,去了解一下澳大利亚的畜牧行业链,学习他们的运作模式,他们的畜牧产业化运营和管理肯定比国内先进好多,你把这些都学回来,用在我们国家。”
她见他沉默着,又开玩笑说:“小栀,别犹豫,达尔文当初也是放弃学医,转到了农学院,才发现了进化论。说不定将来你就是中国农牧业的领军者!”
清凉的湖风吹动他垂在额前的黑发,他侧头看着她,她目视前方,眼睛里的光亮像是一座攻不破的城。他的脸上忽然升起一丝明知故犯的争取,抿了抿唇,说:
“悉尼大学的传媒专业在国际上很有名,我攒了一点钱……”
金雨苫摇了摇头,他便收了声。
她说:“国情不同,干新闻这一行,去哪里留学都不如走基层。”
他无法反驳,只能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夜完全黑透了,独星与月,烁烁有光。清湖边上原本浓荫的高树,此刻早已稀稀落落,路灯在树下投下一小片清冷的光。光影下坐着一个人,望着湖心摇曳的月光。
金雨苫觉得那抹冷清的的身影熟悉,便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小清?”
那女孩回过头来,正是印清羽。
她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可印清羽一个人坐在湖边,她忽然就想起了她留给她的那一纸账号密码,心脏不由地揪紧,赶紧牵着焦栀的手走了过去,焦栀知道女孩之间有女孩的话要讲,就自觉地站到不远处的树下去,偶尔捡起一枚小石子丢进湖里。
金雨苫的出现犹如焦栀手中的石子,打破了印清羽眼波中的孤寂。她在面对印清羽的时候,总会比对别人热乎调皮一些。她自顾自地坐到她身边去,把两只手向后一拄,夸张地叹了口气,说:
“唉呀,听说学校有规定,这掉进湖里的人呢,要被扣两学分,把人从湖里救上来呢,加三学分,”她用胳膊肘怼了怼印清羽:“要不你试试?我来救你!”
印清羽瞪了她一眼,吸了吸鼻子,鼻腔里有湿漉漉的声音,手掌在脸上胡乱了摸了一把。
“怎么哭了啊?”金雨苫愣了一下,有点慌,立刻收起了玩笑的样子。
印清羽摇了摇头,鼻音浓重:“没事。”
金雨苫小心翼翼地问:“和喜欢的男生吵架了?”
印清羽苦笑了一下:“哪有什么喜欢的男生。”
金雨苫又问:“穗子又惹你生气了?还是王铂菡?”
印清羽低头翻看自己的手,一会儿看看手心,一会儿看看手背,像是头一回见似的,并不说话。
金雨苫心下了然,大咧咧地说:“你别理金穗子,她就是一傻姑,王铂菡充其量就是嘴毒点,直肠子,他俩人都不坏,你知道的。”
印清羽点点头。
金雨苫又说:“你看,刚才我还和小栀说,舍不得离开学校呢,我们再凑合,还能凑合几天呀?等到毕了业想再睡到一块都难,是不是?”
印清羽吸了吸鼻子,扬起头,叹了一口气说:“道理我都懂,但是合群对我来说,真的太难。”
“干嘛要合群?”金雨苫笑了笑:“鹤立鸡群,让它合群,对鹤来说,是不是一种堕落?”
旁边站着的焦栀听了,低声轻笑。
真是一个博学的马屁精,总有一千种方法哄人开心。
印清羽的眼睛落在她明媚的面容上,又收回来,低头说:“你就哄我。”
金雨苫憨笑一声,搔了搔手背上被蚊子叮的包:“其实你也不是不合群,只不过不善于表达。朋友嘛,都是用心换来的,你老是捂着自己的一颗心不给人看,人家也不会把自己的心给你看的。”
“我从来没指望能在寝室里能交到什么朋友。”印清羽说。
“你不要这么想,你看俞敏洪,给大学室友提了四年热水,最后他创业的时候,同学都选择回国跟他一起打拼。”
她说完,又去挠自己的手上被蚊子叮的包,挠了几下,手就被一双大手给握住了。
她侧过头去,是焦栀蹲在了她的身旁,皱眉看着她手上鼓起来的两个大包:“再挠就破了。”
“痒啊……”
“痒也不许挠,主持晚会要拿手卡,留疤不漂亮。”
焦栀说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瓶子,朝她手背上喷了两下,一股栀子花香扑鼻而来,手上奇痒的感觉也渐渐褪去。
金雨苫拿过他的花露水,给印清羽也喷了两下,焦栀就又站回原来的地方去了,双手插进口袋,立在岸上,望着湖面。
金雨苫对印清羽说:“这里的蚊子真多啊,以后你不要来这里坐了,有心事的话,可以找我。”
印清羽又低头玩手,“嗯”了一声。
金雨苫说:“其实你在寝室交到朋友了不是么?我呢?我算不算你的朋友?”
印清羽用大大的眼睛看向她亲切的面孔上去,忽地又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悄悄地把金雨苫这个人,当成了自己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呢?
印清羽望着清湖回想。
从前,她总觉得金雨苫这类人,是故意装成老好人去博得大家喜欢,而她自己并不屑于对每个人都献殷勤来赚取所谓的友情。
可她真正给她触动的,是那一次,穗子用了王铂菡的神仙水,王铂菡报复地把穗子的雪肌精换成了自来水。
那天,金雨苫把穗子的雪肌精借走了。
过了几天,印清羽看见穗子正在开一瓶新的雪肌精,她说金雨苫不小心将借她的那瓶给弄丢了,赔给她一瓶新的。
印清羽当时很震惊,用这样吃亏的方式去换取寝室里的和平,换做是她,她是做不到的,可是金雨苫却那样做了,而且做得无声无息,最后王铂菡和穗子谁都不知道。这件事让印清羽印象很深,也默默地将她当成在这个寝室里最值得自己信任的人。
金雨苫感觉到印清羽好像把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她低头一看,果真是这样,没想到一向冷冰冰的小清,也有如此小鸟依人的一面。
她听见印清羽这样说:“我听你的,试着合群一点。”
印清羽突然这样放下自我,想要改变,反倒让她有些心疼,金雨苫脸上的明媚落下来,变得惆怅起来,她附在印清羽耳边,小声说:
“小清,其实今天我也很不开心。”
印清羽把头抬起来,看着她:“你怎么了?”
金雨苫用下巴指了指焦栀落寞的背影,苦笑了一下,轻声说:“他要出国读研,我很舍不得他去,可我还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澳洲好啊达尔文啊的鬼话,现在很想掐死自己。”
印清羽摸了摸她的头,金雨苫又把自己的脑袋搁在了她的肩上。
两个女孩彼此依偎,望着不远处站着的男子。
印清羽说:“你留他,他可能就不去了,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我不能那么干。”
“那就……珍惜在一起的时候吧,反正两年,很快就熬过去了。”
第58章 厕所门事件(二)
【412寝室信条:女生之间决裂, 从不需要仪式和理由。】
校庆晚会日渐逼近, 全校为迎接校庆的排演氛围越来越紧张热烈。倒不全是为了学校奖励的考评和学分,而是出于一种强烈的荣誉感和使命感, 校内各单位、各年级参演学生都自发地投入到这场紧张的忙碌之中。
在学生期盼校庆的同时,也出现了许多小插曲,比如说学校要求各专业强制半数人为校庆出观众, 出观众的同学必须每人贡献两把椅子, 提前三天去汇演场地摆好。
于是校庆晚会开始的前三天,学生们的朋友圈里怨声载道。
一方抱怨说:为什么学校不肯自己出钱租椅子,而是以强制手段损害学生的利益?
另一方说:我为学校出椅子我光荣, 某些同学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还有一些苦中作乐的,纷纷晒出寝室里失去椅子的同学们,坐在垃圾桶上、饮水机上、甚至坐在桌子上看书的照片,画面凄惨又搞笑。
412寝室的椅子们也为母校光荣“献身”, 没有了椅子的412床铺看起来像是失去妻子的四个光棍,只剩光秃秃的地砖闪闪发亮。
王铂菡盘腿坐在桌子上准备着12月份的英语六级考试,床下的小灯管照得她的脸庞明艳动人。
王铂菡哀怨地说:“我的小椅子, 此时此刻正孤独地站在体育场的凄风苦雨之中瑟瑟发抖,椅子不在的第一天, 想它想它想它。”
穗子正打斜躺在床上准备着电视台主持人大赛决赛的演讲稿,长腿倒靠着墙, 棕黄色的长发垂在床沿的栏杆外面,举着稿子说:
“放心吧,你的椅子不孤独, 我的椅子陪着它呢!”
穗子和印清羽这几天都要去电视台录制比赛,所以不参加校庆,他们两人的椅子就借给了出席的王铂菡和金雨苫。
印清羽在地上铺了块毯子,笔记本电脑、主持人大赛决赛的稿件铺了一地,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皱着细黑的眉毛,黑直的长发挡住一半脸颊,被她烦躁地掖到耳后去,手上忙碌地敲打着键盘,似乎怎么修稿都不满意的样子。
金雨苫正对着衣柜上的镜子试着晚会要用的晚礼服,那是一件抹胸蕾丝钉珠小拖尾,星空暗蓝衬得她皮肤白皙,抹胸前方有不规则的纱料做装饰,凹凸的锁骨隐约可见,性感又不失优雅,收腰设计使她整个人显得身形修长腰肢纤细,垂感极好的层层网纱裙上用低调的金线穿梭,乍看上去好像把整个浩渺宇宙里的璀璨繁星全都穿在了身上。
王铂菡是第一个发现她穿上这身衣服的,惊得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表情夸张地围着她转:“啧啧啧,好看,好看。”
印清羽也被王铂菡的激动吸引了目光,抬眼看去,清冷的烟波中也漾起一丝艳羡。
“这是主持用的晚礼服吗?买的?租的?”印清羽问。
金雨苫说:“他买的,一共两套,一套是深蓝色,一套是白色。”
王铂菡问:“他的呢?”
“他的也是一套深蓝色西服,一套白色西服,”金雨苫回答:“考虑到舞台效果,他的深蓝色西服是布满亮片的那种。”
她说完,忽然觉得自己充满了炫耀带来的虚荣感,赶紧收了声,不再说下去了。
王铂菡摸了摸下巴想象:“嗯,那一定很帅。”
穗子从床上爬下来,一眼就看见真爱一样,两眼放光:“天哪!这晚礼服太耀眼了!扇子你美爆了!在哪里买的?我也要做一件参加比赛。”
金雨苫没做声,她不太习惯自己被夸成这样,她的三位室友可从来不轻易羡慕谁、夸耀谁。
王铂菡立刻说:“你撑不起来,你胸太小了。”
“王铂菡你说谁胸小呢!你把我借你的椅子还我!”
王铂菡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头,一副无赖相:“哎?已经搬走了!你去操场上找呀!一万多张椅子你去找呀!”
“没良心的狗东西!”
两个人又围着金雨苫追逐打闹起来,金雨苫笑着,看向镜中的自己。
印清羽冷着脸警告道:“你们俩小心点,不要踩到她的裙子。”
……
为了把主持人的串词写得顺畅新颖,金雨苫把每一个校庆节目的都了解透彻,并且不错过每一场彩排,校庆汇演的前一天中午,她把稍长一些的晚礼服和高跟鞋穿到了现场,校庆的舞台搭建颇具规模,数不清的工作人员忙碌地布置着舞台、灯光、音响设备、LED大屏幕。她从布置好的斜坡型的演员上下行通道出出进进,反复寻找着上台的最佳步态。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场舞蹈社团的街舞彩排结束,她也看看表,觉得脚尖挤胀酸痛,口中念念有词的主持词也停了下来,她提着裙子往台下走,打算歇一会儿,却忽然觉得裙下一轻,被人拽住了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