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三在人前板着棺材脸,唯有在聂小香面前才有笑容,伸臂将她拉近道:“我谁也不娶。聂沉璧心中已经有个讨人嫌的小混蛋,不论她是否愿意回头,我都愿守着一叶小舟一溪清流等着她。”
千年寒冰万年朽木,忽然间化作一江春水数枝翠柳,聂三从未这般能说会道口齿伶俐。聂小香脑子里顿时像是滚过了惊天巨雷,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都要像斗鸡眼一样斗到一起去,脱口胡说道:“你不是我师父!你是假的!”
心里却像是万千巨石入水,激起惊涛巨浪,不知道是震惊多过欢喜还是欢喜大过震惊,一时就讷讷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平日里伶牙俐齿的聂小香登时变成了个只会瞪眼发愣的小傻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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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欲雨,聂三送她到别庄前,人来人往,聂三又恢复往日冷淡神色,聂小香直勾勾盯着他瞧,忽地啧啧两声道:“这才是真师父。”心中不免又十分遗憾不能见到棺材板面孔寒冰眼化作春水桃花的美妙景象。
聂三刻意忽略她瞪得如同芝麻汤团的双眼,迎面扣来一顶竹笠,冷冷淡淡道:“恭送小堂主。”
聂小香一抖肩膀,暗觉聂三演戏十分在行,也便笑嘻嘻装模作样拱手抱拳道:“不送不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扬长下了东山,往城中行去,兴奋之际蝶踪四方步一连踏错好几步方位,醉汉一般歪歪扭扭掠出好几丈远,忽地左腿右腿扭成麻花,扑通一声把自己绊倒在道上。
道旁大树下歪着个抱着酒葫芦的老乞丐,见状哈哈大笑,一面抖着露了乌黑脚趾的破鞋一面笑嘻嘻唱道:“东山峻,西山高,小小女娃下山道,左脚瘸右脚孬,一跤跌成芝麻糕!”
零星飘了一会雨,地上微湿,聂小香五体投地扑倒地面,雪白雪白一件飘逸潇洒的袍子沾了斑斑点点的黑泥,正像是硕大一块芝麻糕。
小香好脾气,今天心里又高兴,也不同他计较,顺手取下竹笠给那满脸花白胡茬、面色蜡黄的老乞丐戴上道:“要下雨啦,老丈找个地方躲躲雨罢。”
掉头一路狂奔回了分堂中,沐浴驱寒、恭听沈清风唠叨,转眼把这老乞丐忘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清早往后园练功场练武,将二十一式穿云剑演练一遍,正要丢了青钢剑换了竹棒来练棒法,场边大树下忽然凭空躺了个人。大雨后树下泥泞一片,那人浑身湿淋淋的,抱着酒葫芦哼哼唧唧翻过身来朝聂小香咧嘴一笑,眉毛胡子都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就如同在莫愁湖里泡了一晚上。
正是昨天近晚时在东山下嘲笑小香是芝麻糕的老乞丐。
沈清风照例来后园“恭请”堂主用餐,眼神瞟也没瞟树下的老叫花子,三两句说完掉头要走,忽听那老乞丐怒哼一声,竟像孩子一样哇啦哇啦边哭边嚎。小香嘻嘻笑着反手射出竹棒,嗡一声贴着老乞丐的脸皮插入沙地里,一头入地三寸,棒尾却犹在震动。
那老乞丐像是被吓着了,顿时住了口,浑浊的眼泪汪汪望着沈清风。聂小香笑得十分诡异:“沈师兄,带老丈下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沈清风老大不乐意了,但见小香眉开眼笑欢天喜地,像是抽风犯病一样反常,顿时心里警觉,连连说是,伸出两只手指嫌恶地捏住老乞丐衣襟拖他回前堂洗涮。
澡也洗了,衣裳也换了,老头儿抱着酒葫芦蹲在饭堂里大吃大喝,秋风扫落叶一般连吞八笼生煎包三碗白米粥,吃完打个惊天响亮的饱嗝就往墙角一躺,睡得天昏地暗。
一连三天都如此,把个精打细算锱铢必较的沈清风心疼得不轻,十分想趁这老头儿昏睡,一扁担敲昏,浑身老骨老肉拆拆当作猪肉卖掉。小香一面喝粥一面注意沈清风面上神情风云变幻,暼他一眼慢条斯理道:“这老头儿还没我重哩,卖不了几个钱。”
沈清风啊一声低头不作声了。
她又叼着筷子吊儿郎当地晃着腿脚笑嘻嘻道:“沈师兄你也未必近得了他的身。”
老乞丐躺在墙角,忽地睁眼笑道:“小丫头好眼力。”忽地翻身坐起,浑浊双目中精光湛湛,神光内敛,分明是个内力精湛的好手。
聂小香哼一声:“老头儿你也好本事。”
东山下初见,老乞丐不露分毫破绽,练功场边忽然出现,聂小香没有听见一星半点的声响,心中不免警觉,以竹棒试探,毫厘之差便会擦破他面皮,老乞丐神不知鬼不觉避开,足见轻功之妙身手之好。
沈清风不是蠢货,瞪着老乞丐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忽地英俊面皮一抖,扭曲万状道:“萧长老?”
哐当哐当,噼里啪啦,饭堂里饭碗筷子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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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长老萧归鸿,南长老楚落雁,几十年来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楚落雁的大弟子沈清风继承楚落雁衣钵,继续看萧归鸿不顺眼。
聂小香和他不是一拨的,对萧归鸿十分有兴趣。
“老头儿,我给你的竹笠哪里去了?”萧归鸿有竹笠挡雨,还能淋得像落汤鸡落汤鸭,小香心里很好奇。
萧归鸿抱着酒葫芦,笑得很腼腆很不像传说中的丐帮二把手:“向酒坊换了酒。”
聂家大手笔,竹笠是紫竹篾片编就,系带两尺用缎子裁成。
小香稍一盘算,神情震惊:“换了几两酒?”
萧归鸿接着腼腆道:“一斤。”
小香劈手夺过酒葫芦一摇,只剩一口酒,哗啦啦在葫芦底响。原来丐帮北长老是个酒鬼。
老眼昏花的酒鬼却忽地正色道:“小娃娃,你中毒不浅。”
小香镇定异常,笑道:“老头儿说疯话。”
萧归鸿嘿嘿一笑,鸡爪枯枝般的手扣住聂小香右腕,翻转过来,指尖顺手三阴经从下而上一抹,小香忽地嗷一声叫唤,但觉左手臂一阵发麻,皮肤经脉的颜色却是如常,毫无异象。
“毒素自手太阴、手少阴、手阙阴往上,不出七天直入奇经八脉,你就死得快了。”萧归鸿松手道。
聂小香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他所说不假,一连三天练剑时,每每运气便觉右臂刺痛发麻,原以为是星罗流转反噬之力,也就没有在意。但见萧归鸿眯着眼嘿嘿直笑,神色得意胸有成竹,仿佛就等着她扑上去求他老人家搭救,聂小香倔脾气,最不喜欢向人低头,偏就不做声,沉默片刻忽地嘻嘻笑道:“老头儿好不害臊,大把年纪还来骗我这小娃娃。”
又假装大度道:“哎呀,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便直说嘛,偏要装神弄鬼扮土郎中。”
萧归鸿顿时吹胡子瞪眼,酒葫芦往桌上一放:“我萧老鬼要是骗你,咒我下辈子没得酒喝!”当下便撸起袖管道:“来来来,我给你拔毒。”
沈清风愣在当场,心道:这么蠢的脑袋瓜子,怎么就能与我师父楚落雁并称南北长老?不免百思不得其解。
聂小香也没料到萧归鸿上钩这般容易,眼珠子也险些落了一地,却听老酒鬼冷哼一声道:“这是白鹤山秋老鬼的七心香,你这小娃娃怎会得罪白鹤山?”
一面念叨一面瞪了沈清风一眼:“楚落鸟的徒孙就是蠢笨,还不去准备刀片伤药!”
沈清风也不爽,挥袖出门去取来一柄两指宽篾刀,一瓶止血散候着。
白鹤山尊主秋望水的七心香种随阴便阴,随阳便阳,附在小香经脉中,便沿着手三阴蔓延,萧归鸿以风雷指一连封住小香手足十二经脉,自手阙阴经往下逼毒,风雷指力刚正纯厚,恰与手三阴相合,一炷香功夫,毒血退至手太阴,萧归鸿手起刀落划开小香腕间皮肤,逼出毒血。
裹好腕上伤口,小香龇牙咧嘴嗷嗷叫道:“小爷和白鹤山无冤无仇……”忽地脑中灵光一闪,记起那天塔尖绣球上的绣花针,又嗷地一声将白鹤山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问候了七八遍。
萧归鸿喝干酒葫芦里最后一口烈酒,又对抱着手腕满地蹦跶的聂小香狐疑道:“你这娃娃究竟是什么身份?白鹤山要害你也罢,为何你百会穴也会被封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稍微早了点,明天争取九点半,后天九点,大后天八点,咳咳,进步也是一步步来的嘛
顺便,亲爱的要求八点半还是八点的美少女,那个啥,我隔天晚上九点更,明早你不就看到了嘛
以及,其实表白这事吧,还是暧昧点遮遮掩掩点美啊,轻纱笼罩的感情比较美妙咩(群众抄起铲子狂殴),哦我已经看到有人删收藏鸟,是不喜欢俺写的武侠故事咩?(群众:你你你也知道你写武侠咩?)其实我自己本身比较喜欢武侠,快意恩仇潇洒浪荡,多洒脱,是吧是吧?叉腰奸笑~
对了,本文绝对HE,文风绝对轻松,所以就算出现内牛的情节,那也是为了调节气氛,俺就不明白了,俺的文哪里有虐……俺多么拉哄多么潇洒多么的温油似水……
顶锅盖逃,明天争取九点半更,握拳!
夜游
萧归鸿狐疑道:“你这娃娃究竟是什么身份?白鹤山要害你也罢,为何你百会穴也会被封住?”
百会百会,百脉交会之处称作百会。
聂小香暗暗运气,但觉奇经八脉通畅无阻,百会也是毫无阻滞,便嘲笑道:“老头又说疯话!”
萧归鸿翻个白眼,哼道:“你懂什么,人分雌雄,百会也有阴阳,真气贯通是阳门大开……”忽地住口,嘿嘿笑道:“你不懂,我偏不告诉你。”
聂小香也哼一声道:“小爷也不稀罕知道。”当下一拍两散,出门你往东去我往西走。
萧归鸿在丐帮身份极尊地位极高,帮主骆长风在他跟前也要客气三分,沈清风心中佩服小香胆识,脱口道:“堂主好一颗狗……熊胆!”
顿时稳稳收到两颗芝麻汤团,亏得他脸厚少耻,神色如常赞道:“堂主气势如虹,萧长老拍马不及。”
烂巢出黑鸟,聂小香在七星堂一年,堂中弟子近墨者黑,里里外外乌漆如墨,个个油嘴滑舌,沈清风当属个中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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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柳出云从安宁县赶回,呈上特意快马加鞭自七星堂取来的信笺,又递过一个青花布包袱,沈清风好奇地伸手来接,聂小香横他一眼,抓过来往身后一丢。
信笺是半月前苏星海的飞鸽传书,提一笔十月廿五的丐帮大会,信末特意交代聂小香千万要及时赶到。
小香抖抖信笺,嘻嘻笑道:“为了肥美虾蟹,一定及时到。”
萧归鸿在梁上倚着打盹,耳中听到虾蟹二字,顿时眼睛一亮,抱着酒葫芦跳下笑呵呵道:“远行多寂寥,让老头儿陪着小丫头说说笑话解解闷?”
聂小香一面晃着腿一面故作正经道:“萧长老德高望重,属下不敢冒犯。”
沈清风跟着煽风点火:“堂主应当吩咐江宁府弟子为萧长老备马保驾,护送至太湖湖滨。”
萧归鸿怒目瞪向沈清风,心道:拔根鸡毛当令箭,反了你这兔崽子!不由越发看这小子不顺眼。
晚上,聂小香提一坛陈年老封缸到萧归鸿窗下,一揭酒封,酒香四溢,勾起老酒鬼满肚子酒虫。
隔了窗,小香嘻嘻笑道:“老头儿,出来喝酒啦。”
萧归鸿花白胡子一抖,歪在梁上赌气道:“老头儿睡了!”
小香心里笑得肠子打结,故意叹气道:“不喝就算啦,小爷找沈师兄喝去。”
踢趿踢趿,脚步声走远。
萧归鸿急得抓耳挠腮,后悔得直揪胡子头发,忽地窗户推开,露出一张嬉皮笑脸的俏脸,聂小香左手提酒坛,右手握酒碗,凌空坐上窗台悠闲地晃着左腿,月光下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里尽是狡黠调皮。
“老头儿,接着。”小香倒一碗酒,手腕斜向上一送,酒坛子平平稳稳落入梁上萧归鸿手里,半滴酒也没溅出。
萧归鸿暗叫声好,抱起酒坛痛饮三口,不由心花怒放,赞道:“好酒!”见聂小香似笑非笑,不由老脸发烫,笑骂道:“鬼丫头刁钻古怪,看谁以后能收服你!”
小香只是笑,他又抓抓乱发道:“算喽算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老头我就告诉你好啦。”
正中小香下怀,她也不露出惊喜之色,从兜里摸一把花生,一面剥壳一面咔嚓咔嚓吃着,随意哼道:“我可没逼你。”
萧归鸿嘿嘿笑一声,喝一口酒慢慢道:“人分雌雄,百会也有阴阳,阳门开,真气贯通奇经八脉,导引百脉内息,阴门开,精气神智顺畅,收纳古今往昔光影。”
聂小香天资聪颖,到这里已经明白几分,低了头望向手中海碗,酒液澄如琥珀,映一弯新月,朦朦胧胧,又清清楚楚;手一动,揉碎月华,琥珀盛起一碗粼粼波光。
今夜月华如水,清冷如霜,十几年前的秋夜,月亮是不是也像这样明亮?
静默中,萧归鸿一语点破:“有人封了你百会阴门。”
老酒鬼有些得意,喝一口酒说一句:“老头子我帮你解封,你带我一道去吃平江龙凤蟹,如何?”
小香歪着头,微微一笑:“不需要。”
萧归鸿险些像蚱蜢一样从梁上跳起来,眼睛瞪得像凸肚蛤蟆:“不要也得要!”心里不由暗骂楚落雁毁人不倦,将南丐帮弟子一个个教成这副小气模样,着实可恨。
聂小香捧了海碗喝一口酒,往嘴里丢一把花生米,斜眼笑觑他道:“小爷现在有吃有喝,穿好睡好,不想知道从前的事。”
说罢溜下窗台一气喝完碗中老酒,抱着海碗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笑嘻嘻道:“再过两天是初十,老头儿和我一道上路罢。”
萧归鸿花白胡子一抖,乐得蹿下房梁几步到了窗前,却颇腼腆地问:“当真?”
聂小香眨了眨清亮的眼,笑吟吟道:“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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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八清早,莫愁湖浮起一具女尸,聂家商号来人辨认,正是聂家侍女。
聂小香正赖在烟雨楼里好吃懒做,斜倚着栏杆朝外一望,眼底带笑神色不变,沈清风却忽地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沈师兄脸色不大好,昨夜可是往宝笙楼快活去了?”小香嗑着瓜子直笑。
沈清风额上青筋一跳,硬邦邦道:“堂中事务繁杂,属下并无空闲时间打发。”说罢,手指用力,手下算盘拨得更响,仿佛算盘珠子就是聂小香,横竖横竖上下上下,狠狠折磨敲打。
聂小香接着毕剥毕剥嗑瓜子,瘦小身子蜷在栏杆旁仿佛一只小虎,虽然年幼,利爪却已隐隐藏在指掌间。
柳出云忽地急匆匆上楼来,低声说了几句,小香挑眉:“果然是她。”
死者是聂家商号开张吉日缝制绣球的侍女,聂小香还记得她柔弱温婉的模样,一双美丽的杏眼里含着泪,泪光就像这深秋清早跳跃在湖面上的点点金光,十分美丽,也十分不可捉摸。
沈清风明知故问:“堂主可要下去一看?”
聂小香心里烦躁,却笑嘻嘻道:“有好戏看自然是要去的。”顺手将瓜子壳随意往湖面上一抛,轻巧地跳下围栏下楼去凑热闹。
带人来领尸的却是聂三,官差巨细靡遗地盘问,他只冷淡道:“玲珑昨夜打碎了当家房里最名贵的琉璃瓶,不曾想她害怕责骂,竟投湖自尽了。”
袖筒微微一动,塞过去几张银票,又冷淡道:“我家当家体弱多病,此事还望差爷多跑动。”
官差立时笑得满面皱起如同菊花盛放,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聂三转身,对上一张嬉皮笑脸的俏脸。白衣金环、黑靴锦带,七星堂堂主聂小香俊俏秀丽姿容绝俗,再不是桃花溪边穿着露趾破鞋蹦来跳去的小叫花子小混蛋,但却还是他聂三心底那朵美丽的花骨朵。
“小堂主。”聂三客气道。
“邓掌柜。”聂小香翻了翻眼皮,心中道:师父倒也真会装模作样,以前小瞧他了!
两人当众哼哼哈哈来往几句,小香忽地嘿嘿笑道:“孤灯照大江,秋虫鸣衰草,改日邀邓掌柜共饮。”
聂三眼底寒冰消融,点头道:“好。”
这两人你来我往实在暧昧,湖边百姓无比震惊,心里都道:好好一个温柔可人伶俐聪明的小姑娘,竟瞧上聂家这块棺材板子了,可惜,可惜啊!
午后这话便传到唐家大院里,唐婉吟咬碎银牙,气得七窍生烟。曾记得一年前在桃花溪边,红绡与她厮杀,引她往东去,格格笑道:“你一颗心拴在聂沉璧身上,聂沉璧的心却并非拴在你的身上,唐大姑娘你蠢得可怕又可怜!”
夕阳落进窗格,唐婉吟神情分外狠戾。
聂小香,终有一日,沉璧会回到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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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过半,酉时未到,两条人影闪入东山林中。
清溪照明月,枫林伴深山。
溪边一块巨石,结了层霜,坐上去隔了衣裳屁股也觉得冰凉难忍,聂小香嗷一声跳起来:“真冷!”
聂三稳坐如山,眯眼凝望她道:“你要来这山里的。”
聂小香语塞,胡乱扯过聂三衣袍垫在屁股蛋下,抱着酒坛子猛灌几口,哆哆嗦嗦道:“春看朝阳秋赏枫……阿嚏!”
秋风极不给面子,逼她打了个喷嚏,聂三伸手将她拉到怀中坐着,淡淡道:“多喝几口酒。”
从前也不觉得坐在聂三怀中有什么不妥,如今小香却觉得身上像是爬满了虫子,扭来扭去别扭无比。
聂三见她低着头抱着酒坛子躲躲闪闪,皱眉轻喝道:“不许乱动!”
聂小香一僵,果然不动了,却把七星堂堂主往日的威风丢得一干二净,抓耳挠腮地干笑几声道:“师、师父我我我还是下去站着……”
聂三忽地笑了,聂小香只觉双耳里嗡一声响,如同听到天籁一般,心里急急道:糟了糟了,原来师父笑起来这般好听。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抬头看聂三,却见聂三素来冰寒的双目中微有暖意,那笑却是三分温柔七分关怀,舒眉朗目在月色里分外俊美温润,不由得越看越觉得魂飞魄散,越看越觉得飘飘欲仙,慌忙捧着酒坛子猛喝三两口,胡乱赞一声:“好酒!”
作者有话要说:嗷,迟了,罪过~撅起屁股任鞭打……
俺闪去写明天的。争取明早九点半能更,握拳!
亲密(补完本章)
酒酣壮狗胆,聂小香咕咚咚灌完大半坛子酒,心中豪情大发色心顿起,趁酒劲猛回头在聂三脸上吧唧一口,见聂三毫不反抗,又在他另外一边面颊吧唧一口,打个酒嗝抱着酒坛子呵呵直笑,像足了偷了腥的猫叼了鸡的黄鼠狼,心满意足得只差手舞足蹈。
师徒十余年,最初的亲情日渐酿成醇厚蜜糖,两人心中都各有感怀,聂小香年少情热,欢喜愉悦之色尽显神情间,聂三年长稳重,先想到的是要替怀中这小混蛋扣严襟口裹紧外衣,防着她被秋风吹得头痛脑热。
忽见她抬手喝酒时露出一段皓腕,晶莹雪白间密密缠了几圈白纱,聂三一怔:“手怎么了?”待要拉下来细看,聂小香心中一动,拉下衣袖遮住手腕,毫不在意地笑道:“沈师兄养的疯猫,不小心被挠了几爪。”
聂三微微一笑,想起若是在从前,这小混蛋怕是早就一蹦三尺高,扁着嘴叫嚷着来博他同情,如今他的小桃花已经茁壮成长,顾盼间英气逼人眸光潋滟,他既陌生又觉欢喜,心思复杂犹如蛛网,密密爬满了心头。
聂小香终于喝干最后一滴酒,酒坛子往大青石上一丢,摸出一袋瓜子哔哔剥剥嗑着,忽地笑嘻嘻道:“聂家家法有多严?怎么打碎个琉璃瓶子就要投湖自尽?”
清澈含笑的眸子微微一转,话中毫无破绽,却是对聂三也掩藏了几分试探。
聂三在她跟前自是不会说谎,一面慢慢剥了瓜子仁给她吃一面道:“那不过是搪塞应付官差的借口。”顿一顿,又淡淡道:“玲珑头顶百会穴钉入一枚九星定形针,周身内息大乱而死。”
九星定形针是白鹤山红绡所使的暗器,牛毛般粗细,针尖若是淬上白鹤山特质剧毒七心香,就是暗中杀人的最好方法。聂小香仍旧毕剥毕剥嗑瓜子,眼神却微微一冷,状似无意地笑道:“师父,你们聂家同白鹤山可有交情?”
聂三随口道:“玲珑曾是白鹤山弟子,因犯了过错被罚下山,走投无路投奔了聂家。”
小香嗯一声便不再往下问,眸中眼波流转,犀利异常。聂三看在眼里,悄悄压下心头疑惑。此事错综复杂,他心中明白即便官府干预也难查出真相;聂家在江南行商,本就不愿多惹麻烦,聂三生性冷淡,能代聂连环处理琐事也还是因母亲交代,不得不照办,但凡遇上难事,索性一律用钱财金银打发处置,干净利落一了百了。况且聂连环也从未有过异议。
天大地大,唯有聂小香这个小混蛋的事才会让聂三记挂心中。
秋末初冬,霜白枫红,月华如水倒是极好看,但山里一起风,这滋味就不大好受了。聂小香酒酣脑热脸却冻得冰凉,嗑完瓜子搓搓手便往聂三怀中钻,哆哆嗦嗦道:“清风明月冻死人,早知如此,就约了去宝笙楼,暖三两壶酒,叫上个美姑娘再找个俊俏少年郎……”忽觉头顶似有两道刀剑一般的目光灼灼瞪着她,慌忙改口道:“不过这山里景致倒也不错,啊哈哈……”
风一吹,冷得她憋回后半句话,呛了一口冷风。
聂三望着她,冷淡的双目更像淬了千年寒冰,许久,淡淡道:“今后再去青楼里胡混,打断你的狗腿。”
聂小香瞪眼憋气,忽觉已有一两年没听聂三这么教训过她,顿时心里又好笑又莫名欢喜,吐出一口浊气嘻嘻笑道:“宝笙楼的少年郎哪有师父俊?”说罢,不知从哪里借来了通天狗胆,攀着聂三的脖颈猛地凑上去吧唧一声,这回亲的是他的嘴唇。
正欲撤退,纤细腰身已被箍住,聂三身上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轻轻一啄,心间仿若满山花开。
“礼尚往来。”聂三淡淡道,眼神虽清冷,嘴角却弯起在笑。
聂小香在七星堂一年有余,张扬跋扈肆意胡闹,练就一张铜墙铁壁一般厚的面皮,见聂三今夜温润如水眼带桃花,看似极好揉捏搓弄,索性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扑上去勾住他脖子笑嘻嘻道:“那小爷就不客气了!”
聂三只来得及喑哑地说声好,聂小香纤长的手臂已盘上颈间,柔软双唇在他唇间厮磨辗转,只觉触感丰润饱满却又坚实细腻,伸舌舔一舔,又懵懵懂懂顺着他张开的口探进去,反被噙住小巧舌尖,逗弄吮 吸。
两情相悦,欢愉由心,两人都觉从脊背处蓦地升腾起一阵酥麻,越爬越高轰然蹿过四肢百骸,便再无顾忌,唇齿相依,唇舌相缠,相互烙下印记,此时无声胜有声。
冷风里两人抱着胡天胡地地啃了一阵,嘴皮红肿挂彩,狼狈又滑稽,聂小香嘶一声呼痛,却十分满意道:“熟能生巧,熟能生巧,多练几回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聂三只是笑,拇指拭去唇边血珠子,留一抹艳红,聂小香天生厚颜少耻,盯着他看了会,又笑嘻嘻地扑上去啃一阵。
夜深露重,两人将酒坛子往小溪里一丢,拍拍屁股下山;出了林子,小香忽地笑吟吟问道:“师父怎么知道我今晚必定会来?”
戌时聂小香蹑手蹑脚到了聂三窗下,却见他点一盏灯在房中坐着等她,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出现。
聂三看她一眼道:“你白天在湖边不是特意约了时辰?”
孤灯照大江,秋虫鸣衰草,是聂三教给聂小香的棒法中的两招。从前练习时小香最嫌弃这两招,埋怨一招像狗跳墙,一招像猪拱食,手脚竹棒舞起来东倒西歪,实在有损她桃花镇丐帮分堂堂主的形象。聂三对此事记得极清楚,稍一琢磨,这两句所对应时辰便知晓分明。
两人戌时出来,喝酒嬉闹快活异常,浑不觉光阴流逝。亥时下了山道,聂三送她进了城,待要折回别庄去,聂小香忽地拉住他衣袖笑嘻嘻道:“后天一早我就去太湖啦,师父你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