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有种奢望,她想生活在他的生活中,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自己被自己的认知下了一跳,继而又恢复了清醒,方言晏和苏立已经吃完了,她也想站起来告辞,方言晏插嘴到,“佳南姐,你家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先。”
她想了想还是拒绝,“没事,送到前面的地铁站就可以了。”
“唉,走了走了,别推三阻四的。”方言晏提过她的购物袋,笑眯眯的往苏立手上一丢,“我受伤了,不能提重物。”
很自然的把她的袋子拎在手里,他笑笑,“没关系,不麻烦的,方言晏这几天闷坏了,让他出来放放风也不错。”
她住的地方在小区的偏远处,车开不进去,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越来越大,方言晏自告奋勇的留在车里,“哥,我是伤员,所以还是你送佳南姐回去吧。”
宋佳南被方言晏调侃的说不出话,苏立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提了她的东西撑了伞示意她下车,方言晏坐在副驾驶座上,很乖巧的冲着她挥手。
甚至都有些诚惶诚恐的感觉,尤其是面对苏立的时候。
他走在她的左边,雨夜的小区空荡无人,两人没有说话,连呼吸声都细微的可怕,只有呼出的白汽,融进茫茫的雾气中,安安静静的好像是一副静谧却流动的画。
她每一步走的都很谨慎,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旁边,宋佳南忽然记起那一次的黑夜,楼梯上他手机屏幕上的白光,还有轻轻的脚步声,她跟在他身后,一步一个心跳。
心底微微酸涩,抬头看天空,原来冬天的雨竟真的是离人的泪。
离的都是时光的错印,十年前他不知道黑夜中的脚步,十年后也不知晓身边的心乱如麻。
城市远山的轮廓早已看不见,高楼上闪烁的霓虹,嘲笑着她的迷惘,就这么毫无焦距的看过去,想让目光看得远一些,可渐渐的,视线便被烟雨模糊了。
忽然,旁边的男人开口,“宋佳南,那次颁奖时候,也下的这样的雨。”
她思维停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轻轻的一声“恩”便没了下文,他接着说,“每年入冬时候这里都要下一场雨,就像这样,看不见雨滴,却整个人沉浸在雨中。”
“很多人讨厌这样雨,我也不例外,可是这样的雨,一年只有一次。”
她把手伸出去,手间满满都是丝丝入扣缠绵入骨的寒冷,触到冰凉的水滴,更多的是雾气,与记忆中那场烟雨朦胧的相遇重合,微微一笑,“那次你坐在我旁边呢。”
未料到她会回到这个话题,苏立侧过脸去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脸来笑着摇摇头,想了想终究是把想说的话咽下去,“是啊,一转眼,这么多年。”
“是啊,那么多年。”宋佳南笑起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微微的扬起头,定定的看着苏立,一字一顿的说的很轻,“其实,我没想过,会再遇上你。”
静静的等待他的回答,他握着伞柄的手指轻轻的松了松,淡淡笑容的在雾气中更加的朦胧,他的眉头皱了又舒展开来,那双淡漠的眼睛好像静静流淌中温暖。
“世事难料,不过,我到没想过,不会再遇上你。”
40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09-10-16 08:58 只看该作者
《时擦》笙离 ˇ第 30 章ˇ 

  “好好休息,别多想了。”
她再一次转过头去,看他的背影在雾气中慢慢的消失,一个人靠在楼梯道的墙角,怔怔的发呆,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周身都凉透了才非常配合的打了两个喷嚏。
也不是看苏立,亦不是看雨景,就是在那一刻,什么也不想去想,一片空白。
洗了热水澡,坐到电脑旁,QQ上方言晏的头像亮着,看到她便发了一个笑脸,“佳南姐,你才上来啊,干嘛呢。”
“准备找点帖子看看,这不跟你聊天呢。”
“嘿嘿,我在吃旺旺雪饼,吃的满地都是屑,太爽了。”
她忍俊不禁,“你真是病好了就出来折腾,你哥没气死掉啊。”
“快了,快了,半死不活了已经,他家太完美了,完美的东西就是用来给人破坏的,你说他又不是学医的,怎么会有洁癖呢,学理的男生,应该是豪放不羁的。”
每每说起苏立,她都不自觉的想从方言晏那里套出更多的话,暗暗嘲笑自己的私心,还是很落落大方的问道,“苏立呢,他在你旁边?”
“是啊,在我旁边啊,在我脚边做匍匐状扫地呢,我刚才跟他说,为什么不等我把瓜子嗑完了再打扫,他狠狠的踹了我一脚,现在还疼呢,你说一个男人怎么那么暴力啊。”
宋佳南立刻就回复,“你活该。”
那边很长时间没有答复,她想关掉对话框的时候,一句话跳了出来,“我把那小子赶上床睡觉了,让他好好休息后天赶去北京,那么先晚安了,你也早点睡觉。”
“恩,晚安。”
窗上结了水汽,雾气蒙蒙,远处的灯光便恍恍惚惚起来,找不准方向,灯光慌乱而朦胧的散射着。宋佳南伸出手指,犹豫了半天,一笔一划写下苏立的名字,认真的,或者顽皮的,窗外的风景再度清晰起来,可她却看见,苏立的名字,在流泪。
第二天上班,天气依然是雨雾朦胧,她没打伞,到报社时候前额的刘海已经湿透了,雨水滴到眼睛里,涨涨的难受,看人都不甚分明,差点把主任看成是清洁工。
照例的又是冗长的会议,无非又是强调网摘这个问题,办公室最近风行感冒,原本严肃的批斗大会开的是咳嗽声,鼻涕声,喷嚏声,声声不息。
宋佳南听的心不在焉但也装作勤勤恳恳记笔记的样子,本子上满满的都是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东西,她忽然想起苏立以前跟她说,在学校开大会时候喜欢临字帖,尤其喜欢楷书,把字帖当发言人,写起来慢吞吞,笔下带劲的,就跟古代刽子手凌迟犯人一样。
下班后去书店买一本字帖,每天撕一张蒙在本子里面,不知道以前苏立临的是哪家的帖子,庞中华还是魏中国的或是什么新兵卫的,他的字一向很飘逸,人如其字。
而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他总是很忙的样子,疑问慢慢的浮上心头,兀自盯着手下的圆珠笔发呆,看自己写下苏立两个字,然后轻轻的,一笔一画的划掉。
中午曾书忆来找她,开门见山的邀请她吃饭,宋佳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不跟你去吃什么庆祝新年来临,我们女人又老了一岁,以此做纪念,然后喝的稀里哗啦跟疯子似的,随便搂了个男人,说是人生不妄虚度——虚伪。”
曾书忆震惊,“宋佳南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伶牙俐齿加思维敏捷外加理解深刻了。”
“不是我原创的,剽窃我隔壁女人的。”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虚伪是我的总结。”
曾书忆很无力的撞了一下墙,“不是那种性质的吃饭,是相亲啊。”
宋佳南平静的看了曾书忆一眼,“哦,你也会去相亲啊,你不是发誓说永远不走那种封建道路的。”
“没办法啊,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在当今社会行不通啊,只好倒退百年走封建主义道路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倒是越来越流行。”曾书忆长长叹一口气,“我们一生的轨迹就是这样,上学工作恋爱结婚生子老死,谁都免不了。”
宋佳南笑道,“你不怕我跟你一起去相亲抢了你的青年才俊啊,言情小说里面不都是妹妹抢了姐姐的恋人,好朋友抢了自己的男朋友,去相亲结果陪相亲的凑成了一对,结婚还有伴娘抢了新郎的呢。”
“得了吧,去不去,去不去,这次我娘给我拉了华裔的海归呢,据说特别崇拜中国古今文化,很爱国的一小青年,我怕我招架不住,你说我一商科的,跟他去什么窗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啊——不好意思,说错了。”
宋佳南摇摇头,“你到时候还别真把这句话说出口,估计人海龟立刻就变化石了,我跟你去有什么好处啊,今天跨年夜啊,我还要去看跨年演唱会啊。”
“唉,别这么大牌啊,都免费请你吃饭了,到时候有啥古诗词歌赋的,你一定要救我一下,如果此人比较郁闷,你也要解救我,反正就跟你们现场报道一样,灵活机动。”
真的陪曾书忆去相亲,地点定在本市有名的西餐厅,新年时候一对对的情侣特别多,甜蜜到自己都不愿意做炮灰的女配,她很有拔腿就跑的冲动,硬是被曾书忆死拖过去,还未走到桌前,一个半生不熟的中文就飘了过来,“是曾书忆小姐吗,这位是谁,呵呵两位小姐,还犹抱琵琶半遮面啊,快来坐。”
什么叫犹抱琵琶半遮面,她抬起来看那个男人,个子不高,也算是普通海归的一种类型,长的挺建设社会主义的,再转脸看看曾书忆,一脸沉默的样子,心想这个开头就不太妙,连忙打圆场,“我叫宋佳南,是她同事,那个,她不太熟悉,这个,整个流程,怕冷场,所以我来陪她活跃下气氛。”
脚下被狠狠的踩了一脚,她倒抽一口凉气,“呵呵”的傻笑半天,决定牢牢的把嘴闭上。
她觉得这个男人说话实在是花哨到让人郁闷,社会主义男说,“我对人生要求不高啊,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现在金榜算是题名了,他乡也遇故知了,甘露也有了,就差洞房花烛了,哈哈。”
还说,“其实人生最成功的时候,就是醒握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宋佳南默默的低头吃铁板海鲜面,那边曾书忆悄悄的踢她两下,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她缓缓的抬起头,“其实,我觉得,.一个人一辈子成功不成功就看追悼会。”
社会主义男嘴角慢慢的抽了两下,“呵呵”的笑,“宋佳南小姐是跑娱乐版的啊,真是很有娱乐精神,今天看电视啊,胡哥讲话很有力度啊,三个代表说的实在啊!”
“哦,我知道,三个代表,电表,水表,煤气表。”她淡淡的插话,然后面无表情的对着目瞪口呆的男人说,“难道我说错了吗?”
曾书忆在旁边偷笑,再踢踢宋佳南示意她可以结束了,她站起来微微欠身,走到洗手间门口,摸出电话,准备假扮一回领导打电话给曾书忆,让她现在去跑采访。
窗户微微的开着,吹来点冷风,她伸出手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忽然觉得很无聊,好像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一般,顺着约定俗成的轨迹走下来,按一句话说“人生就是煎熬与忍耐,高中三年煎熬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大学四年煎熬拿到了毕业证书,再三年煎熬拿到了结婚证书,再五年煎熬又拿到了离婚证书”。
思维正在游离的时候,男洗手间的门被推开,浓烈的酒味飘了过来,她嫌隙的皱了皱眉头,一个年轻的高个子男人跌跌撞撞的走过来,宋佳南本能的想避开这个人,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那个男人脚下一滑,她本能的想伸手拉住他,只是拽住了他的一只袖子,而那个男人整个人倒在地上,怎么拽也不起来。
真的很讨厌醉鬼,宋佳南微微的皱眉,蹲下去想拍醒他,他的眉眼被头发遮住,只是侧脸似曾相识,宋佳南心中“咯噔”一下,再仔细看一下,顿时愣的说不出话。
他不是应该在美国吗,他不是应该在美国吗,他不是说不回来了吗,一瞬间,脑子中全部是这个想法,一时间浑身冷的发抖,脑袋中百转千回后的思维终于开始晕旋不堪,她用力甩了甩头,幻觉停顿,餐厅人声鼎沸变成了清晰的嘈杂,她抬眼,重重的大口呼吸起来。
走廊那边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还有女人小声的嘀咕,继而一个惊诧声音响起,“哎呀,段嘉辰,你怎么倒在这里了?!”
果然是段嘉辰,果然是他,那么熟悉的侧脸,怎么可能认错呢,一瞬间思绪百转千回,她站起来,刚想对来人开口,转头的一刹那便愣住了,“张静康?”
高中时候的好朋友,此刻却变的陌生的可怕,宋佳南看她皱起眉头看自己,一时之间,她似乎有些意外,神情有着些微的波动,而宋佳南扯动嘴角,带出浅浅的弧度,点头示意,相当客气的礼貌寒暄,她问道,“宋佳南,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陪别人的。”她低下头示意倒在地上的男人,刚弯下腰想拍醒他,手被轻轻的拍回去,“宋佳南,谢谢你,不过麻烦你别多事。”
她的手悬在半空中,猛的一哆嗦,“他是段嘉辰,不是别人。”
“是,他是段嘉辰,就因为他是段嘉辰。”张静康扯了扯嘴角,“为什么你不知道他回来了,为什么他没告诉你,我想,宋佳南你是个明白人,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不愿意让你知道,所以你没必要知道。”
这句话像是有沙纸摩挲着她的心脏一般,一道道的刮著,痛得她全身发抖,再一次看了一眼地上紧紧皱着眉头醉酒的男人,她轻轻的说道,“我明白了,今天,我没见到这个人。”
宋佳南回到座位上,曾书忆眼尖,夸张的问道,“宋佳南,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长长的叹气,把额前的刘海拨到耳后,微微欠身,“对不起,身体不舒服,先走了。”于是不管曾书忆大呼小叫,径自的跑了出去。
真的是旧年的最后一天,到处都是欢歌笑语的人群,广场上的有巨大的倒计时牌子,很多人围在那里看街头广场上的大屏幕,那个屏幕上男歌手站在台上,一个唱的歇斯底里,“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心碎前一秒,用力的相拥着沉默,用心跳送你,心酸离歌。”
他就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三年来,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触,前尘往事在她的脑海中,如走马灯般的疯狂打转,那些快乐的,幸福的,和微笑的过去通通的被一句话击的粉碎。
“他不愿意让你知道,所以你没必要知道。”
她的心又是一阵剧烈的刺痛,剧痛将她吞噬,将她缠绕,她只觉得被缠得喘不过气来,一个人坐在广场的喷水台边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是背叛的感觉,是欺骗的感觉,是被所有人遗弃的那种孤独。
孤独,并且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
手机在剧烈的振动,朋友、同事的祝福一个个的来临,她握住手机,麻木的查看短信,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从她身边走过,每个人都在笑,都很快乐。
“新年快乐,宋佳南。”
她久久的看着这个信息,看上面的发件人——苏立,直到手指彻底的冻僵了才慢慢的回复,按着按着忽然眼泪止不住的跌落下来,全部落在屏幕上,灯光花成了一片。
好像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一齐哭出,先是慢慢的抽泣,然后低低的呜咽,哭到再也没有情绪,耳边有人喊道,“倒数了,跨年了”,才慢慢的抬起头。
广场上所有的灯在一瞬间熄灭,黑暗来的猝不及防,只有大屏幕上的红字慢慢的变幻,最后变成了0:00,霎那间,这个城市的夜,和灯,温柔的绽放出华光。
过去的即将过去,未来的,就安安静静的等它的发生。
“我希望,下一年,我要生活的开心幸福。”
41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09-10-16 08:58 只看该作者
《时擦》笙离 ˇ第 31 章ˇ 

  静静的注视窗外,一辆辆汽车穿梭在夜幕下的街道,聆听陌生的都市旋律,宋佳南脑海里那一幕幕沉淀在五年前的景象重新浮现出来 犹如跨越千山万水回到了陌生而又遥远的北京。
眼前的场景不断的变换,下了车来到会场才知道是真的很冷了,朔风吹得落叶四散,仿佛要钻进每一寸肌肤,手发僵、脸冰凉,耳朵最受不了。
方言晏哈了两口气,跳了两下,转头向宋佳南抱怨,“诱生色斑的信使不仅来自肌肤表皮层,更源于肌肤深处真皮层,从而导致黑色素细胞被重重包围,生成色斑并向外扩散。这是什么鬼东西啊,难道真的要写到报道上面。”
宋佳南笑道,“不是啊,这种新闻在我们版面就随便用几句话稍稍概况一下就可以了,那些时尚杂志比较忙乱了,之后他们会让我们让寄样报或是给发稿连接。”
那边有广告公司的小女生走过来签到,签完后方言晏低声的问道,“那些小女生好厉害啊,北京晚上这么冷的天,还穿裙子。”
宋佳南留心的看了一眼,那些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各个穿着白衣黑裙,站在零下的天气里还微笑自然,自己身上穿着羊毛大衣还冻的瑟瑟发抖,连连摇头,“太厉害了,工作所迫。”
其中一个女孩子正好和宋佳南对视,她愣了两秒钟笑笑,什么都没说。
帝王脚下老城墙的派对里,主办方请了很多名模,这是一个照旧的繁华光彩的夜晚,亦是一个堕落的夜晚。
渐渐的派对上的气氛就变得混乱起来,有一个名模女孩儿穿着黑色Bra,腰下面几片零碎的布条根本遮挡不住什么了,五彩斑斓的灯光下,她妖冶地扭动着身体,洁白的皮肤极其晃眼,四处充斥着倦怠、□、颓废和荒芜,视觉领域已经渗入性欲,无所不至。
看多了这样的场景,真的是麻木了,方言晏一脸诧异,继而脸就红起来了,微微咳嗽了两声,“佳南姐,可不可以走了,这个地方实在是不适合我。”
“纸醉金迷。”宋佳南微微一笑,“原来我也不想带你来的,只是觉得你没见过。”
方言晏的脸更红了,“不用了,我不太习惯这些东西,对了,我先出去站站,里面空气太闷了,你要走了,便响我电话。”
宋佳南看了看时间,“我也走了,方言晏,我还要去一个地方,你先回酒店吧。”
“去哪里?都这么晚了。”
她笑笑,“你别管我了,我肯定不会夜不归宿的。”
天一片灰蒙,是典型的下雪的前兆。 也许是需要一段时间的缓冲,天空还是下着小雨,地面也只是浅浅的湿了一片,周围全是暗淡的背景色。
从人大的东门进去,也许是下雨的缘故,周围没有多少来来往往的学生,三三两两的打着伞,也有不打伞的孤孤零零的从她身边经过,校门上橘色的灯光照的地上一片光华。
她想起之前打车来的趣事,刚上车,发现这位北京司机竟然在车里唱歌,如果他神经正常的话,肯定是个很开朗的人,一路上他又唱了不少歌。而且每次转弯的时候都要学公交车那样说:车辆左转,请抓好扶手,注意安全,宋佳南一路憋着笑,就只好逗他说点话,顺便了解一下北京的风土人情,“师傅,奥运会要办了,听说你们都在积极学英语啊。”
司机说,“那是啊,我都会好几国语言呢。每次我看就老外就说,glad to meet you!就是很高兴见到你的意思。”
宋佳南笑道,“好厉害,那您会说法语吗?”
司机很坏的撇了她一眼,反问她,“你会不会啊?”
宋佳南谨慎的回答,“我就会一点英语。”
司机哈哈大笑,“#@*¥#@!,就是法语,欢迎你们的意思。”
宋佳南想了好久,真的没有听懂,她起码也学过一点法语,那个司机说的绝对不是Soyez les bienvenus,现在想想,最后还是被这家伙给耍了。
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笑起来,从东们进去,绕过求是楼,顺着草坪走下去,一直到了教三停住了脚步,那里的教室灯火通明,她站在楼下看了一会,准备上去,旁边走过两个女生,一个小声的说,“我今天看见法律系的钱坤了,就在我那个自习室。”
另外一个女生眼睛顿时一亮,“真的啊,我要去,我要去。”两个人手挽手蹦蹦跳跳的嘀咕一阵便走了,宋佳南在一旁偷偷的笑,忽然觉得年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她还记得那年来到人大的场景,就是在这栋楼上的自习室外,看到那个清俊的少年,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捧一杯水,专注的看书。
外面是天寒地冻,教室里温暖的都可以让人呼呼大睡,她推门走进去,寥寥几个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默默低下头去,她顺着台阶走上去,挑了最后一个位置坐下去。
书桌上放着一本大众传播理论,她偷笑的翻开看了一页,然后合起来,整个身体慢慢的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在这样静谧的夜,怀旧的教室里,体会一遍曾经神往的大学,和曾经那么走近的那个人。
睁开眼,记忆中的那个位置上静静的躺着一叠书,而曾经那个人也不在了。
不觉得失落,反而很幸福。
从教室里出来,天明显开始飘落起了白色的小雪花,落在地上,融化,再落,再融化,渐渐的褐色地面的白雪越来越多,又开始的一堆堆,变成了一片片。
这时候方言晏打电话来,“佳南姐,下雪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已经在酒店了。”
她笑起来,竟然觉得开心无比,连语调都变的很高,“我在外面呢,等下再回去。”
“佳南姐!你到底在哪里。”方言晏声音微微透出不爽,“有好玩的居然不想着兄弟我,说嘛,你在哪里?”
她插科打诨的想蒙混过关,“我在一个长长的走廊前,刚才一路走过来有一个小小的湖,其中有一块石头,好像还有很多碎石可以走到湖中央的。”
那边没话,宋佳南乘机说到,“那就这样了,我先挂电话了,很快就回去了。”
雪下的渐渐大了,天气也越来越冷,从明德楼出来宋佳南想从北门走出去,转头向外望去,手指轻轻的划过冷冰冰的玻璃,细碎的水珠从指尖蜿蜒而下,雪花像飞舞的白蝶一样,撞到玻璃窗上,然后在空气中激起涟漪,粉身碎骨。
忽然手机又响起来,她以为是方言晏看都不看就接起来,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宋佳南,你是不是在人大?”口气中有隐隐的笑意。
瞬间,她的心就跳到嗓子眼,不知道怎么回答,“啊,我......”
“现在在哪里呢,求是楼,明德楼,还是在百家廊?”
“明,明德楼。”
那边笑意很浓,“我知道了,西门那里,你先出来,不要挂电话,还记得刚才从百家廊的路,你就一直走,走到一勺池那里,我慢慢的跟你讲,当时我们拍毕业照的时候就是在明德楼,那时候我们班长指挥好了就问前面那个拿照相机的人,你怎么没带三脚架的,于是几个同学就把一个一米高的垃圾箱拖了过来,他就把胳膊支在垃圾桶上照了,照完大家就散了,后来才知道那个只是一个路人甲,真正照相的师傅迟到了半个小时。”
“从东门进去,也就是正门,然后沿求是楼往左走,教三是我经常去的自习室,站在窗户那边就可以看到网球场,游泳池,很旷的感觉。”
雪花越来越大,片片在黑夜中纷飞,周围有女孩子兴奋的大叫,宋佳南欣喜的伸出手去捕捉这些雪花,耳边还有那通很长的电话,那个声音忽然停下来,问道,“宋佳南,前面就是操场,每次跟你提起的看台,夏天时候我喜欢在日落的时分静静的坐着看天,如果是冬夜,再是飘雪的日子,一个人在那里听着摇滚。”
她抬头看上去,后面有一个声音传来,同时耳边也有同样的声音,“走上去看看。”
宋佳南惊异的转头,然后呆呆的放下手机,“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打车来的时候有没有强调是人大,人民大学,不是人民大会堂?”
雪花飞到他的头上,额前的碎发都沾染上了些许,他修长的侧影清俊消瘦,呼吸出的白汽纵横缭绕,他那双黑得透亮的眼睛,冷清中散落点点的温暖,还有唇边那抹浅笑。
“上去站站看,下雪了都湿了,不能坐着了。”
宋佳南惊异的半天说不出话,“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