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写了一个晚上的稿子,回到家时候手里还攥着报社移动热线的小灵通,实在累的不行只好让室友帮忙接听,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的天昏地暗;也曾寒冬腊月里站在派出所门口,为了那一点点的消息内幕,忍气吞声受尽了奚落;也曾受到报社其他人的排挤,好不容易发表的稿件,却又署了别人的名字。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连空闲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想到工作。
——工作,稿子,忽然宋佳南一愣,然后轻轻的“啊”了一声,“对了,我的稿!”
娱乐版的记者编辑都走了,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靠近门口的白炽灯散发微微的白光,还有就是她桌前的电脑,隔壁桌子上一盏桔色的小吊灯,给这个冷清的夜增添了一点光色。
工作这么长时间,还真的没有人陪她加过班,宋佳南抬起头,斜起眼睛偷偷的去看邻桌上正在看报纸的席洛屿,他没戴眼镜,可能灯光不是很充足的缘故,微微的眯起眼睛,努力的辨识报纸上的文字,侧脸看上去很俊朗,但是又不是过于阴柔纤细。
而且好像他很专注的看报纸,连自己心不在焉的偷看都不知道,宋佳南忽然想起这样的男人大抵都是性格坚毅,做事沉稳,而很多年前,在乳白的灯光下那个少年也只是静静的坐在离她五米开外的座位上,心无旁骛的专注他的学业。
心底微微的一痛,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手下胡乱的打了一些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字,然后再慢慢的删去。
苏立,苏立,他一定不知道她曾经来过那所她梦想中的,而他正在就读的那所大学,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隐秘孤勇到那个地步,那个时候,她从湿冷的广州来到冰天雪地的北京,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好像这么多年的守候的漫长,然后慢慢的把一生的感情耗尽。
思念原来是一种与日俱增的东西。
那个晚上,她看了那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那么一个孤勇隐忍的女子,爱的那么私密而坚决,眼泪夺眶而出,也许越是沉默的孩子,越会有那么自我的爱。
思念和泪水一样决堤,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看看他,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她便可以满足,满足她年少所有的遗憾,然后把满腔的爱恋全部装在心底,默默的去爱上另一个人,直到临死前,再想起来,真的不觉得遗憾。
于是她站在白雪皑皑的校园里,走过明德楼,走过宣园,逸夫楼,图书馆,她期望在这个古老的校园里碰见他,却不奢望能够遇见,她不过只是想走走这些路,看看这些风景,和脑海中那个青涩苍白的少年,一起走过。
阴差阳错的却在教二楼的自习室看到他,那种阴郁的气质就这么突兀的闯入自己的视线,虽然他变了一些,和记忆中的他重叠,反倒是记忆更加的鲜明,侧脸依然很精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没有人上前搭理他,就他一个人,几本书,一个水杯。
从窗口到座位,五米的距离,她却没有任何资格走进去,用任何身份。
她什么都不是,不是他的任何一个谁。
她落荒而逃,那天晚上的雪下的极大,纷纷扬扬的,好像在极力的掩饰着什么,把这一切不能启齿的欺瞒和所有的爱恋掩埋在冰冷的现实下。
那一夜很长,长到永远不会过去一般,第二天她笑着离开,她告诉自己,原来都是梦。
耳旁沙沙的报纸翻动的声音一下子把她拉回了现实,席洛屿的声音轻轻的传来,“稿子写完了没有,饿了没,要不要我出去买一点东西先吃一点?”
手上慌忙的点上字数统计,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被惊吓的缘故,她的声音微微的颤抖,“还差一点点,快结尾了,我没事,要是你饿了就去买点东西吧,不用给我带了。”
“还是等你写完去吃饭吧。”
宋佳南礼貌的笑笑,“是啊,今天多亏了你,这么晚了还陪我在这里加班,这顿饭应该是我请你的,今天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一阵诡异的沉默中,键盘声戛然而止,宋佳南抬起头看到席洛屿站在他面前,黑夜立在他身后,从巨大的落地玻璃里紧紧的逼迫过来,他微微的皱起眉头,声音有些冷硬,“宋佳南,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反复无常?”
她诧异,席洛屿的话还在继续,“有时候会很想需要依赖其他人,可是下一秒却好像内心亏欠似的把其他人推的远远的,连客气都谈不上,别人对你好,似乎你就要加倍的回报,如果你回报不了,干脆就不给别人一丝的机会。”
“我真的不明白,你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那么敏感的心?”

第 19 章

这顿饭吃的是索然无味,即使是饿的不行了,多汁鲜美的耗油肥牛到了嘴里也是如同嚼蜡,宋佳南心里被那句话搅的五味陈杂,倒也没多想什么,只是很心不在焉。
席洛屿看在眼里,倒也没表现出什么,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是沉闷,直到付账的时候,两个人同时递上的钞票让服务员一愣,手悬在半空中不知道去接哪一个的,倒是席洛屿笑起来,推回宋佳南的手,开玩笑的说,“我刚才已经心情不好了,你就别来给我添堵了。”
她“唔”了一声,倒像是还在神游物外的样子,“本来就应该我请你的,这算什么?”可是弱弱的口气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服务员小姐倒是机灵,接过席洛屿手里的钱就走了,一点不给宋佳南反悔的余地。
“朋友之间不必分那么清楚,况且请客吃饭男人付账天经地义。”席洛屿说的很坚决,宋佳南只好撇撇嘴,翻翻白眼,以示不满。
她无意识的小动作,像及了犯了错误却骄傲不肯承认的小孩子,那么大的人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小动作,席洛屿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心底竟然有种满足感。
席洛屿提出要送她回家,宋佳南看了看时间,“把我送到长宁路街口就可以了。”
“要去买东西么?”
宋佳南笑笑,“去买手机啊,丢了一个手机没办法,总不能一直用工作时候的小灵通吧,我现在对小灵通很过敏,它一叫我就浑身寒毛倒竖,生怕又要临时被指派到哪里采访。”
“我陪你去吧,我一个朋友就在苏宁做部门经理,会有内部折扣的。”
冬夜的晚上并没有多少人,倒是导购小姐很热情,不断的给他们介绍最新的款式,宋佳南解释道,“我只要一个操作简单,能发信息,接电话的,摔不坏的小强牌手机。”
导购小姐眼神怪异,席洛屿也有些意外,“其它任何功能都不需要么,比如说铃声、运动模式、文档、音乐播放、游戏,直板翻盖滑盖都随便吗?”
宋佳南笑道,“你以为我把手机当电脑啊,我上班用的,哪里需要那么多的功能,好吧,再加一条款式比较好看就可以了。”
最后挑了一个千元不到的手机,经典款型,又找了部门经理打折,实在是很上算,两个人又去了超市的移动营业厅去办手机卡,选了几遍都没有中意的号码,宋佳南叹气,“要是能把我以前的号码找回来就好了。”
营业厅的小帅哥很热心,“可以补办的,不过就是手续麻烦了一点,您需要办理吗?”说着就要把那些表格拿出来,席洛屿刚想去接就被宋佳南拦住了。
她抿了抿嘴,轻轻的摇摇头,笑道,“算了,那多麻烦啊,我赶急用的。”
小帅哥也笑笑,“我们这里号码管的比较严格,买号也麻烦,重办更加麻烦,很多人宁可重办也不补办,除非那个号码有特殊的意义。”
很久没说话的席洛屿突然反问,“特殊意义的号码?”
话音未落,便听到细小而尖锐的声音,一道圆珠笔的痕迹出现在业务受理单上,宋佳南不好意思的甩甩手,“天太冷了,手都冻僵了,写字都写不出来了。”
她的笑容坦荡,可是眼睛里雾蒙蒙的一片,怎么也看不到心底去,一瞬间,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席洛屿的心理涌出,他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移动小帅哥很积极的看了看选号的电脑屏幕,指上去询问,“这个号码怎么样,0908,挺像我们以前的宿舍门号的,方便又好记。”
宋佳南默默的凝视了一会,突然笑起来,“那就这个吧,真的很好记啊。”
移动小帅哥很高兴,一边熟练的打印业务受理单,一边和他们闲扯,宋佳南默默的听着机器“咯吱”的打印声,那些单子空白的进去,出来时候布满了字迹,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和新的手机号码,还有0908那个尾数,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一张崭新的手机卡,切断了和过去所有的联系,连苏立能够找到她最后的线索都被自己亲手的了断,好像是心底希望的最后余光,被自己亲手熄灭,那点未燃尽的灰烬散落在手间,还隐隐的烫手,可是瞬间又有一种解脱的欲望。
她想选择现世的温暖,不得不忘记现实中的过往,却用另一种方式容自己在回忆中放肆。
当年的高二9班,8班,中间不过是隔了一堵墙,却是望不穿的眼,藏在心底的情。
是没有能够认识的机会,还有没有能够说出来的勇气,她也不知道。
呵,0908,宋佳南轻轻的把号码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笑了。
冬天的夜晚是凄清的,车里的暖气十足,宋佳南的脸被蒸的微微的发烫,在黯淡橘色的灯光下,浮出一层淡淡的红晕。
到了她家的楼下,别克稳稳的停了下来,惯例的道别,宋佳南拉了车门刚想出去,脚还没有踏在地上,便感到手腕被轻轻的握住,力道不大,但是很坚持。
随即对上席洛屿的眼睛,暗夜下被眼镜遮住沉沉的看不清楚,她脸立刻就升腾起一阵热度,连平时那么厉害的口齿也半晌说不出话来。
“手机给我。”
还没等宋佳南反应过来,手心一空,新手机便到了他的手里,屏幕上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轮廓分明,很是坚毅俊朗,席洛屿笑起来眉梢微挑,眼角弯弯,五官格外生动,很难得在他脸上出现的表情,有些顽皮。
“宋佳南,怎么说你呢,陪你买手机换新号码,你都不问我一下我的号码,现在我帮你存储起来了,还好,电话簿至今还是空白,你看,我第一次坐了沙发。”
回到家,她上网把QQ签名给换了,把自己的新手机号码挂了上去,很快就有方言晏给她电话,曾书忆一群人也给她留言,忽然那个“七月田间”陌生的头像跳动了起来,她点开一看,一个同情的表情,“呵,最近丢手机的人不少啊。”
口气好像是熟人似的,宋佳南笑笑,回过去,“是啊,快年底了,小偷也要储备年货了,这样我们支援一下人家过年,达到和谐社会标准。”
那边很长时间没有回,应该是忙什么去了,宋佳南拿手机把号码记录下来,想想还是觉得不保险,翻出一个小本子抄一遍,抄到席洛屿那边时候愣了一下,除了手机还有家庭号码,甚至办公室号码都有,长长的一串。
说不上什么滋味,记忆中也有一个男孩子把自己手机、宿舍号码、甚至寝室同学的号码都告诉她,还笑着告诉她“出了什么事情,记得要第一个告诉我”,叮嘱的不厌其烦。
宋佳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放下笔望向窗外,冬天的黑夜好像来的很快,寒风吹打窗户啪啪作响,她忽然想起,大洋彼岸的冬天,究竟是怎么样的漫长。
忽然一阵熟悉的敲门声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开门一看原来是宋瑞这个小丫头,好像放学才回来,宋佳南觉得奇怪,“嘿,没事就往我家跑,不是跟你妈矛盾又白热化了?”
“哪有、哪有啊,别整天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宋瑞把书包随意的丢在沙发上,就冲向宋佳南的卧室,拉了一张椅子就爬上去,宋佳南连忙问,“你干吗啊?抄家?”
宋瑞踮着脚,奋力的伸手去拽放在橱顶的箱子,“年前我把大堆的漫画书丢在这里的,现在有同学跟我借,我得拿走啊。”
宋佳南无奈,“你这个小鬼,小心点,别摔下来。”
话音未落,宋瑞就抱了一个小箱子跳了下来,得意洋洋的笑,宋佳南好气又好笑,“你过来就是为了这几本漫画书啊,要是你妈晓得你现在还在看漫画,保管要气的骂你了。”
“哎呀,不给她看到不就可以了,只要佳南姐你不出卖我就可以了。”宋瑞小心翼翼的把那些漫画书从箱子里面拿出来,“咦,还有几本漫画去哪里了,我记得上次看到这个箱子比较空就直接丢进去了,原来里面都是你的东西啊。”
宋佳南笑笑,转身欲走,“你要找自己慢慢找,我倒水喝去。”
“唰唰”的书页声,还有宋瑞蚊呐般的自言自语,却让宋佳南一阵眩晕。
“佳南姐,这个箱子里面这么多信,人民大学,苏立,中山大学,许颜转宋忆文收。”
“这个宋忆文是谁啊,不会就是你吧!”

第 20 章

宋忆文是谁?是她,宋佳南,可是她又是谁呢?
她也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究竟是谁——是曾经的自己,那个为了在苏立面前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身份而杜撰出来的“宋忆文”的宋佳南,还是自己在过去无法自拔的时光中沉溺的又一个身份,她究竟是谁,那段日子中,她是谁?
是的,她不是宋佳南,因为苏立从来不知道她是谁,在那个男生的生命中,只有宋忆文这样一个身份曾经不留声色的路过,然后偏离,最后远走。
即使曾经和他那么近,她永远不能启齿的身份,不过是宋佳南这三个字。
可是为什么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为什么需要掩藏这样的身份。
唰唰的翻页声把她的思绪一下子又拉回了现实,年少时候竭力隐藏的心思被戳破,又羞又恼的感情一齐涌了上来,一把把攥在宋瑞手里的信全都抢了过来。
宋瑞吓了一跳,立刻口无遮拦,“干吗啊,吓死人了,不就几封情信嘛,不过佳南姐你还真强,披个马甲跟人家写信,干嘛不用QQ啊,难道是网恋?”
“宋瑞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我的事情需要你来指手画脚,我告诉你,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还有以后别把你的任何东西丢在我这里,只要见到我就扔掉!”
“唉,我又怎么你了?”
“我心情不好,别跟我说话,东西找到了就赶快回家,不然我打电话告诉你妈!”
“走就走,谁怕谁啊!”
“哐当”一声,房门被狠狠的摔上,脚步声也慢慢的远去,整个屋子,仿佛就剩下了那么细微的呼吸声,还有艰难而又缓慢的心跳,慢慢凌迟自己的所有敏锐的感觉。
那些雪白的纸片从手心滑落,跌在地板上,钢笔字迹有些褪色,可是好像还是昨天收到一样,那些被自己小心封存的回忆,鬼魅一般的钻了出来。
很漂亮的草书,苏立的字迹,很熟悉,熟悉到刻意的模仿后竟然有了些许的相近。
“经朋友介绍去煮酒论史。看到一篇写春秋,一篇讲中医名家。春秋写的诙谐搞怪,妙趣横生,久读不乏。名家写的细腻苦涩,跌宕起伏,不能放手。
历史我读的很简单,过去喜欢读兵法,喜欢读人物传记。印象中留下来的人物大多来自春秋战国。乱世的人物来的多,来的英雄。读历史,让人担忧当下。心中朝慕混乱的时代,自由,开阔。说到最后,还是心底的英雄崇拜主义。
或许当全世界都选择沉思的时候,才是时代的到来。
读完了,忽然感受到这个离我们已经远去,或者从没有靠近过的天才是如此的真诚,却又那么的不真实。
读了太多的文字,以至于只是识字却不能达理。以至于不能相信身外的一切。多么的矛盾。你觉得呢?
还有,请你署上自己的真实名字。”
那天晚上宋佳南做了一个梦。
好像还是高中那个长长的楼梯上,有很多同学在追逐打闹,她抱着书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她不敢抬头看来往的人群,而苏立就走在她前面,她偷偷的看着他的背影。
那段路很长很长,好似没有尽头,那些蓝白的校服在她面前晃啊闪的,她却看不清自己的样子,究竟是一个二十五干练精明的自己,还是十七岁时候的面目清秀的样子。
忽然前面的那个男生轻轻的转头,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叫什么?”
她努力的想发出声音,却无力,轻轻的睁开眼睛,发现是一场梦。
就是那样的场景,在醒来之后,依然记得清晰。
冬日的阳光静谧的躺在手边,展开手心,就可以抓住一缕温暖,可是合上手,又是冰凉。
早上去报社稍微晚到了一点,她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宋佳南很奇怪,翻了翻报纸上的稿件,然后小声的问隔壁的同事,“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王可嘉辞职了,跳去省台了,事先一点通知都没有,主任大发脾气呢!”
宋佳南微微皱眉,同事凑过来继续说,“其实她跳去也没什么,只不过她手上好几个文化届的名人采访都泡汤了,现在工作交接那边也是乱七八糟的,难搞啊。”
“12月25日梁静茹通灵之夜演唱会,1月3日的CHANEL中国新品发布会也是安排她来采访的,现在正在开会换人,反正今天主任气场很强烈,小心被震伤了。”
宋佳南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从文件夹里抽出那张演唱会的门票,很精致的设计,粉红色的底面,让人看上去梦幻的感觉,而标题也是甜蜜——“梁静茹暖暖演唱会”,她突发其想,如果自己去看一场奢侈的演唱会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中午去食堂吃饭,看到曾书忆一个人靠在玻璃窗户上,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宋佳南觉得这几天简直是见鬼了,怎么每个人都是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样子,连忙走上去拍拍曾书忆的肩膀,“怎么了,工作不顺利?”
“宋佳南,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来报社工作?”曾书忆微微的笑道,眉头反而皱的更深了,“实话实说,别跟搞个面试似的套路。”
她轻描淡写的回答,“有很多的理由啊,比如我就是学新闻专业的,比如那时候机遇很好,正好那年我毕业就赶上了报社招人。”
曾书忆习惯性的拢了拢头发,表情有些寂寥,“我在考虑辞职。”
“辞职!为什么?”宋佳南瞪大眼睛,倒也还是沉的住气的样子,“说说理由?”
“这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每天活的那么累,要关心自己的稿子有没有见报,如果一天没有稿子,压力就特别大,你看我们经济版表面上那么光鲜,其实不过是徒有外表而已,我们主任名声你也知道,同事都是这个关系那个关系,一直没有什么发展空间。”
宋佳南无奈的笑笑,“都是这样,我那里也是,能否混好了就看造化。”
“以前我想做一个女强人,以为每天忙碌却充实,凭自己的实力,我可以做到很高的位置,其实并不是这样,我昨天想了很长时间,现实不是这样的。”
“对了,你们版的王可嘉不是也离职了。”
“是啊,主任气的半死,差点发了脑淤血。”
“呵,告诉你实情吧,王可嘉住院了,胃癌,具体什么情况我真的不知道。”曾书忆长长的叹一口气,“把自己累垮了又有什么意思,一将功成万骨枯,真的是这样。”
“是吗,原来是这样。”
宋佳南轻轻的把窗户推开来,冬日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她微微的闭上眼睛,享受一刻难得的清醒,“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想,如果我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很显眼的地方,有机会认识更多的人,会不会被一个人看到,他会不会想到,那就是我。”
“可是,似乎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很久没有在这个古城看到明媚的阳光和湛蓝的天空。从二楼食堂看到金色的阳光与地面上黄色的树叶互相映衬,阳光从树林之间的缝隙里钻下来,一点一点的像钻石一样镶在林荫路上,入了深冬,树上的叶子还会晃晃悠悠的落下,树叶那么近距离的亲吻阳光。
她忽然就笑起来了,“其实,我现在的目标就是,听一场暖暖的演唱会,曾书忆,你还记得那首歌怎么唱的——如果有一天!”
轻轻的哼唱道,嘴角噙着微笑,“现在也只能欣赏,唯一的合照一张,淡忘了的是那个街角,想念的是当时的微笑。生活中交错失望,越想念就越孤单,若再被寂寞迎头赶上,感伤原来只是正常。如果有一天 我们再见面,时间会不会倒退一点。”
苏立,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时间不会倒退到高中的时候,我会勇敢的迎上你的目光,对着你摆出我最美的微笑,然后我们就此擦肩而过。
我也应该,忘记你了,忘记那个岁月,忘记那个叫“宋忆文”的宋佳南。

第 21 章

“我想,我应该去听那场暖暖的演唱会,好好的放松一下。”
QQ签名就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每个人上线都会问问,方言晏也难得跳出来调侃一下,“佳南姐,其实当时你应该帮我要那种情侣套票,你就可以和我那个帅气又迷人的表哥一起度过浪漫的圣诞之夜。”
宋佳南刚喝的一口水差点就喷了出来,连忙一本正经的回到,“其实一个人看一场这么有爱的演唱会就够了,好像幸福着别人的幸福,也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方言晏半天没有回话,很久才冒出来一个大哭的脸,“刚才摸鱼被周老师抓到了,呜,我说我跟你请教报道怎么写的,结果他说了一句‘我以为你在做红娘呢,既然你那么喜欢写报道,今天上来的几个热点随便捡一个写写好了’,冤枉死了。”
她笑笑,并没有回复,点开自己的空间,认真的写下——“很喜欢‘如果有一天’,而那首‘勇气’却没有勇气听,还有‘暖暖’,也许我就害怕看到甜蜜的爱情。那甜蜜,因我的动荡,不信任而变成了炼狱。
可是现实和理想总是有差距的,所以,我还是决定一生要听一场暖暖的爱的大游行,努力的让自己相信,或许,麻痹自己,才能让自己相信。”
忽然QQ上那个很久没有闪动的图标亮了起来,言简意赅的问句,“梁静茹的演唱会?”
是“七月田间”,宋佳南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是,圣诞之夜爱的大游行。”
她把那篇日志点了出来,看了一会,心底微微的叹息,目光却不住的盯在对话框上,黑色的字体冒了出来,“看了你的日志,其实我也很喜欢那首‘如果有一天’。”
“为什么?”
“那个歌词啊,‘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时间会不会倒退一点’,我总是在想,时间如果能够倒退就好了,和一个从来没有认识过却错过的人相遇,是什么样的感觉。”
“说出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我总是在想,有些人,你一辈子也许都没有见过,可是他却存在你的虚拟世界中,每天和你面对面的说话,很神奇的感觉。”
宋佳南会意的笑起来,连忙在对话框打上去,“如果有一天,我在街上和他们相遇,也许我们会认出彼此,可是不过会意的笑笑,然后擦肩而过,我想,那种感觉很好。”
“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一个人,我是说,一个你不认识的人,跟你聊了那么长时间,你真的不好奇吗,就像有一个人陪伴你很长时间,但是你很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他,可是你真的不想知道他是谁嘛?”
“一个一直陪伴你但是你却不知道他是谁的人”,宋佳南轻轻的笑起来,是在说自己吗,还是当年那个傻傻的偷偷注视苏立的女孩子,他却不知道她是谁。
可是,是不是苏立曾经也好奇过,她究竟是谁?
究竟是他真的不知道她是谁,从来都没有刻意寻找过,只是打算让她在沉寂中慢慢的死去,最后吝啬的连一个微笑都不留给她,还是他想知道她是谁,却在每一次的交集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