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教室有些安静的可怕,即使把门锁上还是心有余悸,漫漫的天光,寂寞的可怕。
我心不在焉的调着颜料,一个没留神把一只画笔摔在地上,点点滴滴的红色飞溅,白色的墙上嫣红水色一片,来不及反应,我吓的目瞪口呆。
忽然有人来敲门,我慌忙的扭头看,原来是赵景铭,他敲敲玻璃窗,然后指指门,我立刻明白过来,连忙把门打开。
他穿着白色的T恤,运动裤,白色的休闲板鞋,也不打伞,黑黑的短发闪闪发亮,有那么几缕湿湿的垂落额头,晶莹的水珠顺流而下,滴落至眉间,双眼在薄薄的雨帘之后,淡如烟雾里的湖泊,水汽纵横,“你还不回去,董安妍呢?”
我笑笑,“她家出了点事,先回去了,你怎么还没走?”
他走到座位上,掏出纸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水痕,“我刚从体育馆回来。”然后他看着我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样子,笑起来,“你愣在那里干什么,不是出版报的,还不快去。”
我“哦”了一声,拿起粉笔,写了两个字还是忍不住想问出来,转头却发现他坐在座位上拿出书本和练习册开始写作业,专心致志的样子让我一下子把想问的话硬生生的咽进了肚子,只是发了一会呆继续开始抄板报。
屋外的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可是教室里平添了许多人气,我没来由的一阵安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板报差不多快结束了,我从凳子上跳下来,没留意后面,退后几步想看效果的时候踩到了一个东西,我连忙转头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后面。”
赵景铭笑笑,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板看了一会,“很漂亮,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我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一般、一般。”伸手就准备收拾东西,没想到他指指墙上,雪白墙面上点点绯红,很像是腊月梅花。
他蹲下来,抿着嘴笑,“让我想到了《天龙八部》段誉给山茶起的名字——抓破美人脸。”
我倒是很发愁,“怎么办,不小心弄上了,明天给班主任看到就不好了。”
他也不说话,从桌上取下干净的画笔,“白颜料呢?”
我恍然大悟,在一堆颜料里摸出一只,拧开盖子,递给他,“不知道能不能遮住,试试?”
于是我们坐在地上,就拿着画笔,蘸着白颜料抹在红色印记上,忽然我玩心大起,向他提议,“如果我们拿白颜料在百墙上写字,会不会被看出来?”
“你试试呀!”他调皮的冲着我眨眨眼,“写什么好呢?”
“我讨厌黑板报,我讨厌下雨,我讨厌上学,我讨厌考试!”我一股脑的喊了出来,仿佛发泄似的,泼皮劲十足,赵景铭也不接话,只是微微笑看着我,灯光洒下来,落在他的脸上,笑意暖暖,眉眼弯弯。
忽然他迅速的站起来,警惕的说了一句,“有人过来了!”我一惊,刚想起身却被他按在课桌底下,“别出声!”
果然不一会,走廊的脚步声越来越大,然后就是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赵景铭,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吓的缩在课桌下大气都不敢出——班主任怎么突然过来了,如果他推门进来,看见我们两个这样会不会有别的想法,还是直接把我们拉去教务处问话。
赵景铭不走过去开门,却慌不忙的回答,“哦,我在出板报呢,马上就结束回家了,您有事吗?”
班主任也没说什么,“哦,出完就早点回家吧!”然后“啪啪”的皮鞋声消失在楼梯口,我抬头对上赵景铭的目光,澄澈清亮,透着许许安定和从容,“老班走了,没事了,吓到了吧?”
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真的吓死我了,还好他没有进来,不然一定完蛋了!”
他尴尬的笑笑,蹲下去帮我收拾画具,我抓起画笔,在墙角写了几个字,他凑过来一看念了出来,“我愿这人生一场,如长乐、未央!”
我笑笑,“俗气的句子,太矫情了,不过留在这里做一个纪念好了。”
他接过我的画笔,在墙边写下小小的字母,“Jet‘aimebien,maistunelesaurasjamais”,我看了半晌不明白,“赵景铭,你写什么呢?”
单手撑住墙,他轻轻蹙眉,随即展颜,“没什么,一个愿望而已,走吧,都八点多钟了,我送你回去。”
走在去车站的路上,我没带伞,他帮我撑伞,晕黄色的路灯铺陈一路,地上的水洼反射亮晶晶的光芒,我微微有些不自在,不由的斜了眼睛去看他握住伞柄的手。
不够细腻的手,和他的脸相差太多了,但是看上去就很有力,想起军训时候他露的身手,心里也了然,出生在军人高官家庭,恐怕也是很辛苦的事情。
公车一辆辆的过去,溅起飞花,车灯下雨点斜织,朦胧的让人忍不住伸手想去捕捉一朵跳跃的精灵,赵景铭站在我左边,大半的伞倾斜在我这里,校服的左肩已经湿了大半,晶莹的水珠顺着额前的头发轻轻的滴落。
心下一阵感动,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他似乎觉察到我的眼神,“怎么了?”
我促狭的低头,顺势探出身看看车,手忙脚乱的掏月票,“车来了,我先走了。”
他却收起伞,仔细的折好,不顾我推脱硬塞在我手里,“拿着吧,我一会打车回去,明天还给我好了。”
潮水一般的人流挤上公车,我好容易站稳,抬头一看,那个男孩子站在站台下,双手插着口袋,向我微微笑,眼前是雨雾朦胧,看不清他的眉眼,只是唇边的笑容隽永。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那时候年少、懵懂不自知。
回到家,空空荡荡的客厅,再也没有了咖啡和酒精的味道。
茶几上放着一个大信封,不用看我就知道是他们的离婚协议,爸爸去了上海参加学术会议,妈妈去了意大利,家里真的只剩下我自己。
麦当劳的汉堡越吃越乏味,最后几口我硬是忍着恶心咽了下去,翻开书也不想看,电视调了几个频道又关掉,灯火通明的家里,每个角落都是腐烂的寂寞。
可是,这就是生活,我无力去改变,只好默默的顺从。
第二天早读课,我去的早,刚拿出语文课本准备预习,就听见讲台前乱哄哄一片,一个男生神秘兮兮的说,“这次月考我们班年级前二十的有三个,第一名是陈肖,第二名是江止水,第三名不记得了。”
周围人哗的一下议论起来了,董安妍一脸羡慕的看着我,“天哪,太厉害了,这下你不用愁成绩了,我就要担心我的物理能不能及格了。”
我安慰她,“没事的,放心好了。”然后起身拿起那把雨伞走到赵景铭的课桌旁,刚放进去,后面就有人奇怪的问,“赵景铭的伞,怎么在你那里?”
没来由的就一阵慌张,我轻描淡写的解释,“啊,那个,昨天他借给我的。”
那个男生也没多问,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呵,那个小子,昨天一个人跑回来拿伞就不见人影了,等了他半天只好自己回家了,还让我淋了一身的雨。”
我尴尬的笑笑,迎面赵景铭夹了几本书进来了,看到我们打招呼,“早啊!”
其他几个男生开始起哄,嬉笑纷纷,“赵景铭,太不够义气了,打完篮球就不理我们了,原来是给美女送伞来了!”
明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但是我脸色立刻变的很难看,冷冷的转了身,回到了座位上,只听到赵景铭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来,“别乱说,我昨天借伞给江止水后就走了,要是你们,也一定会这么做的吧!”
立刻没有玩笑的话语,我回头看去,他浅浅的笑,如晨曦中的一滴露珠,透明清澈。
最后一节课终于结束,所有科目的试卷都摆在眼前,教室里充满了一股诡异的怨气,每个人脸上都浮出淡淡的颓丧,高中的学习和初中迥异,而现在我们才感觉出那种无形的压力。
我成绩算是正常发挥,陈肖初中就很出众,其他几个我都没有什么印象,董安妍的物理低空飞过,不过她仍然是很兴奋。
几家欢乐几家愁。
放学时候去老师办公室,关于学生会竞选,我无意做什么干部,随意的敷衍了几句便走出去,在走廊上看到赵景铭,“考试怎么样?”
他笑笑,摊摊手,指指办公室,“我一向是办公室的常客,没办法,我对学习一窍不通,我能上这所国家重点已经是奇迹了。”
可是我好奇,“昨天你写的是什么语,我可不相信你什么都不会!”
他淡然的笑,真诚的解释,“我家原来是打算让我读完高中去法国留学的,所以会一点法语,别的我真的不行,不是学习那块料。”
我点点头,不想多谈及学习的事,礼貌的笑笑,“加油。”
他也笑,轻轻挥挥手,“先进去了,再见。”
日子慢慢的过,高一的我们和书本、和教学模式慢慢的磨合,同时,外面的世界对我们来说也是新奇的,《萌芽》开始在我们之间流行,韩寒、郭敬明成为我们追捧的少年作家,年少轻狂、恃才傲物的那么让人心生向往。
可惜,我却只是凡人一个,没有那样傲人的才气,注定要走过高考的独木桥。
渐渐的,认识了班级里的很多人,可是和男生,我仍然是保持一些距离,赵景铭是为数不多能谈的来的人,自从他坐到我后面的位置上,我们的话题也不可避免的增多了。
他话不多,但是他是个很好的聆听者,待人处事远远比我们同龄人成熟多了;他有时候会一个人留在教室很晚,手上总是捧着不是教科书的杂书看;他的成绩永远没有起色,但是他会说很好听的法语,也会讲很多趣事;他有时候上课会偷偷的吃零食,总是被我和董安妍抢来一半,他也不恼,总是淡淡的笑。
可是他却不是骨子里透出那份的淡然,而是刻意的伪装和掩饰着他的戾气,他打篮球的时候,每一次投篮,每一次防守都气势凌厉,不见平常的淡然。
后来我才明白,这样的人活的很辛苦,在别人眼里看见的自己永远不是自己,而是一个陌生的,另一个自己。
因为不知不觉的,我也变的不认识自己了,才能体会那份强大的隐忍。
我参选了学校的学生会副主席一职,原本觊觎这个职位的人才济济,我也不愿意强出头,可是我却意外的凭借运气和出色的演讲获得了全胜。
那天在会场外遇见了赵景铭,他盯着我仔仔细细打量了三分钟后,取下自己校服上的领带,把我的领结换下来,打了一个漂亮的领带,然后赞赏的说,“帅多了!”
我记得那天一上台时候,自己那双自信满满的眼睛,还有胸前暗红色的领带,我带着几分微笑、几分亲和、还有几分的咄咄逼人,几分凌厉的气势,赢得满堂喝彩。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第二天几乎所有女生都把领结换成了领带,只有我,白衬衫上什么都没有,那条领带,依然系在赵景铭的颈间。
我想,我的傲气,我的自信就是那样被众人宠出来的。
站在聚光灯下,我,江止水原来可以那么自信,可以那么耀眼,可以那么瞩目,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羡慕。
我很虚荣,我渴望那种生活,却时常的自卑,我常常为了一件小事苛责自己,对能力之外的事耿耿于怀,而我问自己,快乐吗?
我不知道。
那样的光芒,暂时填补了我无边的寂寞,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茫然。
赵景铭那样的关心,眼神渐渐流露出来的怜惜和爱意,我心知肚明,即使我不喜欢赵景铭,却无力拒绝,他的温暖让我有种错觉。
我还是一个孩子,在母体的子宫里,以最安全的姿势面对这个世界。
我是个坏孩子,仰仗着自己的性子,恣意妄为,可是抬头三尺有神灵,不知道我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日志10月29日
青春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东西呢,我迷惘,泪水滴滴,却怎么也止不住。
也许我还小,也许五年之后再捧起这本书,我会嘲笑自己,嘲笑这本书,嘲笑那么不切实际的感情,嘲笑荒诞的青春,曾经那么肆意的挥霍。
混乱纷杂,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总得有背叛出走逃离死亡,一群人的平衡总有一些人一些事情去打破,在那个世界里,爱多么可笑又可悲。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梦里花落知多少,可是爱不爱就是一场梦,如无开始就没有结束,要是有了开始就祷求不要结束吧,但是梦终有醒来的一刻,也许爱也是这样,有一天我们漠然回首,发现那些感情多像一场梦,然后发现,如今的自己究竟是活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我们自己都分不清了。
忽然就明白了,青春有些东西是属于青春,而不是属于我们的,我们不可能一辈子拥有他们,只能靠回忆拥有,而回忆有一天也会老去,我们该如何是好。
而现在我是不是在梦中活着,高一,物理,董安妍,赵景铭,都是一场梦,因为是梦,是不是我就可以肆意的挥霍,理所当然的承受他的关怀。
明知残忍,我却不愿意醒来,梦里花落,秋尽冬至,也许我的冬天也要降临。
念了那刻的一晌贪欢,我在梦中看花开花落,身做客。
没有人告诉我,除非梦醒。
耳洞 正文 同学年少不言情(上)
章节字数:2793 更新时间:08-09-29 18:22
江止水。
深秋的太阳把它的金色和紫色掺杂在依然鲜明的最后剩余的绿色里,仿佛是日光融成了点滴从天上落到了大地上。清晨还带着薄薄的雾气没有散去,留下淡淡的惆怅。
朗朗的读书声响起,班主任象征性的在班级里转转就走了,我的心思却不在书本上,眼神不由的飘忽到了后排的座位上,那里只有几本书散落在桌面上,讲义资料压在书本下,乱七八糟的揉成一团,一阵风吹过,书页“哗哗”的作响,黑色钢笔字迹若隐若现。
不知道这是第几天赵景铭没有来上课,我拼命的忽略,还是忍不住想起。
一只手悄悄的从桌子底下伸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袖,随即董安妍凑了过来,“止水,赵景铭怎么五天都没来上课了,去哪里了你知道不?”
我摇摇头,干脆的回答,“我不知道。”
她疑惑的望着我,“你一向不是跟赵景铭满谈的来的,连他消失到哪里都不知道?”
我沉默,轻轻的叹一口气,她的脑袋几乎要贴到我的课桌上,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吐出,“有人说在天堂看到他的,和几个社会上的男生在混一起。”
我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天堂是1912一条街上的酒吧,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疯狂、糜烂、沉溺、堕落的代名词,可是赵景铭怎么会在哪里呢。
忽然觉得太阳穴无故的跳的厉害,想问一些问题却不知道问谁,惶惶然的收了神,一个莫名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瞬间,酸涩的感觉潮水般的淹没了整个人。
我能不在乎吗,把手贴在胸口,我问我自己。
当他澄澈的眼睛蒙上一层薄雾的时候,多么艳丽的阳光都照射不进那样的死灰深水,他那样死死的看着我,甚至可以听见他血管里铿锵撞击的那份不甘、嘲弄,还有隐忍。
我与他擦身而过,他的声音漂浮在空气中,“只是因为寂寞,所以想让一个人陪在身边,无论是谁都可以,是不是?”
无言以对,他那一刻的脆弱让我不忍继续伤害,“赵景铭,对不起,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对不起。”
我不喜欢他,亦不爱他,可是却自私之极,我利用他。
可是现在,赵景铭,你是不是在折磨我良心,还是在惩罚我的自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后悔了。求求你,回来上课,用你自己的前途去赌我对你的感情,不值得。
真的,不值得。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收拾好书包,我站起来走到他的座位上,那些书乱糟糟的堆在桌上,我坐在他的座位上,把书一本一本的垒好,把那些试卷铺平。
无意中在他的抽屉里面发现了几张纸,字迹实在是太过熟悉,我和他之间的小纸条。
“中午请我和安妍吃饭,我要吃红烧肉和小瓜炒肉,最好还有豆腐汤。”
“是去食堂还是打包回来给你们?”
“下雨,不想走路了,你能不能打包回来给我们。”
“OK!”
“赵景铭,你真是个大好人,超级大好人!”
“数学作业你做完了没,能不能把那道向量的给我讲讲,老师讲的我没听。”
“赵景铭,你上课是不是又在看武侠,每次都要我给你讲一遍,再这样下去我可要收费的!”
“好呀,你说一道题多少钱,我出!”
“你天天请我吃饭就行了,我保证你数学考110分以上。”
“呵呵,没问题,让我请多少顿都行,至于110分以上,我是不敢妄想的。”
“别那么丧气,我对你有信心,要不活动课时候我给你讲一下,行不?”
“赵景铭,星期天上午你陪我去买东西好不好?”
“什么事?”
“安妍要过生日了,帮她买生日礼物。”
“好的,什么时候见,地点。”
“新街口大洋星巴克门口,11点,你看行不?”
“知道了,不过你别再迟到了哦。”
无力的把脸埋在手掌里,顿时很有想哭的冲动,我决心要去找他。
天黑的早,在漆黑的走廊尽头,透过玻璃窗,我抬头看远处星星点点的微光,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只有空茫的迷糊,以及无数的暗影,压抑的可怕。
我的良心已经惶惶不安,在巨大的人潮中行走,觉得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轻蔑不屑,他们那么无所谓的从我身边而过,无一不在嘲笑着我的幼稚和错误。
如果我能够控制住自己,是不是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如果我能够对寂寞安之若素,是不是就没有如今的层层纠葛,我不应该和他在暧昧的边缘游走,两败俱伤。
从没去过酒吧,推门进去立刻一股刺鼻的烟味,烟雾缭绕,重金属摇滚,舞台上有穿着暴露的女孩子在跳舞,名副其实的混乱酒吧。酒色男女调情咒骂或者昏睡沉默。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和酒精的味道,还混杂着强烈刺鼻的香水和汗水味。让人联想到原始丛林的气息。
仿佛堕入无尽的光影陆离之间,我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另一种世界,让我深深的恐惧。
耳朵上坠银色耳钉的服务生讨巧的笑,“小姐,找人?”
我却不能呼吸,也不能完整的回答,目光惶恐且躲闪,“找,我找,人。”
一群年轻人坐在角落,我却一下就捕捉到了他,灯光落在他的身影之外,使他的身影显冷漠异常,仿佛与世隔绝,周围嘈杂躁动的世界,沦为了他的陪衬。
一根烟夹在手里,在灯红酒绿间,他把这诱惑燃烧于指间,身边有浓妆艳抹的女孩子频频示好,他却不曾抬眼,只是煞有介事的将烟在唇边绽放,然后欣赏着缓慢升腾的青色烟雾,他的表情色彩妖艳,如梵高的笔触一般张扬。
完全不是那个穿着白衬衫校服,笑起来干净透明的男孩子,全然的陌生的可怕。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叫他的时候,他抬头,正好对上了我的目光,一刹那,我头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应付。
甚至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他的目光寒冷,立刻让我从头到脚都结了一层冰,等能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我的面前,声音冰凉透骨,“江止水,你过来做什么?”
“我找你,我来找你。”我声音低的几不可闻,喃喃自语,“你快回去上课吧。”
他却听的见,只当笑话一样,“你凭什么管我,我上不上课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愣在当下,那群人开始起哄,“赵哥,干嘛呢,过来继续喝!”他在我面前站了一会,转身离去,我急急忙忙跟上去,不由分说的拉住他,“赵景铭,你不要这样!”
那群痞性十足的男孩子哄堂大笑起来,有人吹口哨,“赵哥,你又忍上什么风流债,小美女,来来,别急,喝酒喝酒。”
有人撺掇,“是呀,来,喝酒,赵哥人最好了,你陪他喝酒他一高兴啥条件都会答应你的,你要钱啊,衣服啊,伸手就来了!”
我把他的衣袖攥的紧紧的,他想甩开我的手,却不愿意用劲,僵持了一会他笑起来,指指桌上的水晶杯,“江止水,就按我兄弟说的,一杯喝下去,我听你的。”
那天是我生平第一次喝酒,后来我知道那个酒的名字——芝华士十二年。
耳洞 正文 同学年少不言情(下)
章节字数:4128 更新时间:08-09-29 18:22
平常喝水杯子一半的容量,一个男生给我倒满,然后略带担忧的口气询问,“赵哥,我看酒里还是勾兑点果汁吧,要不姜汁?”
忽然来了勇气,没等他回答,我端起杯子,只当是喝中药,第一口的味道就是木炭的焦味,还有辣辣的口感,酒味一下子窜进我的鼻子,刺激我的泪腺,我直觉的就想吐出来,可是堵着一口气,大口的吞咽下去,眼泪也不受控制唰唰的流了下来。
周围一片死寂,我轻轻的将杯子放下,抹了一把眼泪,努力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喝完了,你是不是可以答应我了。”
明黄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侧,几乎可以看见他微垂的轻轻颤动的睫毛,可是那双眼睛被隐藏在暗影之下,没有表情的表情,但是只一瞬间我的手腕就被牢牢的抓住,我几乎是被他拖着出了酒吧。
可是他不住颤动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我却有种胜利的快感,以及无泪的痛苦。
街边的法国梧桐光秃秃的投下影子,斑驳凄冷,酒吧一条街到处都是流转的灯,冷风直往胸口里钻,仿佛连血液的流动都缓慢下来,连声音都变的艰涩,“赵景铭,你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地方,你回去上课吧!”
他怔怔的看着我,嘴唇仿佛动了动,下巴微微抬起,半天幽幽的叹气,“江止水,你说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你别管我了好不好,就让我这样下去,我过的挺好的,很开心。”
我直直的注视他,几乎是哀求的口气,“赵景铭,你别这样,我看了难受,你几天没有去上课了,再这样下去班主任会找到你家的。”
他只是戏谑的哼了一声,“你别管我了,我很开心,没了你我一样能开心。”
“你是不是因为我才这么做的?”我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出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猝不及防的,他的手指按在我颈边,我可以清晰感觉到血液流动的声音,他狠狠的说,“对,就是你害的,你满意了吗,你问我怎么样,我能怎么样,我能拿你怎么样!让你喜欢我,你能喜欢上吗?江止水,你既然那么寂寞,你不找别人为什么要招惹上我!”
我无言以对,可是彻底的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心头那股对他的歉疚荡然无存,冷冷的甩了他的手,“赵景铭,我是对不起你,可是你这样做让我更加瞧不起你,你这样算什么,利用我对你的愧疚折磨我,拿你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你这么做就是对自己人生不负责任!我告诉你,就凭这一点,我也不会喜欢上你的,永远不会!”
霓虹灯下,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竭力的掩饰些情绪,我看不清他的眸光,只是他的唇角浮上淡淡的笑容,那种只会在心死成灰的人身上才会露出的笑容,青灰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