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生已经说不出话了,脸上一片白一片红。
她手插着口袋,把凳子翘起来,悬空转了个圈,方便倚在墙上,窗户开得大大的,一阵阵冷风鼓鼓的吹来,“再说一遍,你们随意。”
放学的时候,易东成照例去了八班找他,顾西就还在做作业,他右手执着笔,左手托着下巴,神情专注。
易东成坐下来,凑过去看了一眼,“咦,你这是要参加数学竞赛?”
“恩。”他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连看都不看她,“你先回去吧,我还得要再等一会。”
“没事啊,我等你。”然后她把脸贴着桌面,看着他,咧嘴笑道,“你英语练习册借我抄抄。”
顾西就转过头,皱着眉头看着她。
她还在翻练习册,那张嘴巴撅着老高,还放了一只笔在上,更可恶的是整个人坐在凳子上还不老实,晃晃荡荡的,就像是一只企鹅。
“快给我啊,明天我们要检查,我可不想再去办公室喝茶了。”
他只好递过来,“为什么不自己写?”
“不会。”她喜滋滋的接过来,“那些题目也是稀奇古怪的要命,我妈说中国式的英语不要学,学了会毁一辈子的。”
他忽然来了兴趣,放下笔,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我妈妈是个高翻,她会六国语言,在家里,她生气时候,就会用我跟我爸都听不懂的话骂人,不过反正我们也听不懂就当没听过。”
顾西就轻笑了一下,“你爸爸呢?”
“我爸爸是个医生,脑外科的,啧,跟屠夫有什么区别?”
“医生挺好的,治病救人。”顾西就翘了翘嘴角,他那抹转瞬即逝的笑容里暗藏着复杂的情愫,“可是你没有怨言吗?”
易东成有些不解,“我为什么会有怨言?”
“比如太忙了,照顾不了家庭,完全不能信守对孩子的诺言之类的。”
她摇摇头,若有所思道,“我大概早就习惯了,我们家孩子多,小时候都是在爷爷家养大的,很热闹,我一直觉得父母也有自己的人生和责任。”
顿了顿,她露出个略勉强无奈的笑容,“医生的责任是不可脱卸的,将来如果我当了医生,我也希望我的孩子如我这样,能理解我身上背负的重量。”
他把笔放下,认真的看着她,“你要当医生?”
“也许吧,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她咬着笔,盯着漂亮的字迹,“喂,顾西就,我可以抄你的作文吗?你这作文写得简直是妙笔生花,神来之笔,鬼斧神工。”
他看了一眼,作文题目是The Dream Of My Childhood,他微微一笑,“你抄倒是可以,不过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个特工,就像James Bond一样。”
“我去,这怎么抄啊。”她又在那边不自觉的咬着笔。
他抿了抿嘴,无奈道,“你蠢吗?我写的是特工吗?仔细看看,我写的是老师。”
“哦哦,哈哈,那我抄了。”
第二天下午英语老师怒气冲冲的跑到教室里,“易东成,去办公室。”
她奄奄的站起来,“哎,我没惹他吧。”
直到办公室,办公桌上摊着两本作业,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班英语老师也是八班的英语老师,这下完蛋了。
英语老师看到她这幅了然但又一脸平静的样子,连骂都懒得骂了,“是吧,是吧,这抄作业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
“哎,马失前蹄啊。”
英语老师都被她逗笑了,“你不做我都不说啥了,你做了还是抄的,我都不知道是表扬你还是批评你。”
“对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啊,你是怎么抄到顾西就的作业。”
“呃。”
就在这时候,班主任走了进来,“你在这里啊,等下来过来,我有事找你。”
英语老师也不留她,“你这喝茶不断啊,先去吧。”
她松了一口气,走到班主任面前。
班主任指指凳子,“你坐下来,我跟你谈谈。”
她不明所以。
“据有些同学反映,你跟八班的顾西就关系很好,我不知道所谓的关系很好是什么概念,我只是想跟你谈谈,了解下你的想法。”
易东成眉毛一挑,“我跟他之间光明正大,您要问什么就问吧。”
“你们什么关系?”
她想了想,“算是朋友。”
班主任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们怎么认识的?之间的来往是什么样的?是仅限于学校,还是涉及到校外?”
她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老师,问这么多做什么?跟定我所谓的罪状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我说我们只是朋友,没有过密交往,但是您会信吗?您不是也会认为我们关系复杂,然后明令警告,说不定我跟他都要上教务处的黑名单,说了一圈下来,反正跟我们之间光明正大交往跟上黑名单没任何关系,只要有男女来往就有流言蜚语就有矫枉过正不是吗?”
班主任气得拍桌子,“你怎么说话的你?”
“我只是说了实话。”
“你,易东成,明天叫你家长来。”
“哦。”
晚上放学时候,她去八班找顾西就的时候,冷着一张脸。
顾西就有些意外,“怎么啦?”
“别提了,抄了你作业,忘了咱两个班一个英语老师了,这不,被逮着了。”
他不由得莞尔,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给你。”
“这是什么?”
“我整理的英语作文的范文和模板,以后写不出来就看看上面有没有能抄的。”顾西就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觉得我在害你。”
她的脸一秒变阳光,“没有没有,抄多了就会写了,嘿嘿,我誊完还给你。”
易东成回到家,恰好陆莉君也在家,坐在沙发上看着笔记本电脑。
她踌躇半天,“妈,我们班主任请你去喝茶。”
陆莉君头也不抬一下,“哦,终于我也要去喝茶了,这次又是什么事情?没做作业,上课打游戏,还是迟到早退。”
她“嘿嘿”一笑,坐下来,用脸狗腿的蹭蹭陆莉君的胳膊,“男女关系问题。”
陆莉君眼睛一亮,“呦,有长进了嘛,是跟你那个同学,顾西就吗?”
“您真是神机妙算,什么都瞒不过您。”
陆莉君叹气,“你少来这套,我问你啊,你跟他是不是谈恋爱?”
“没有啊。”易东成大喊,“这绝对是冤枉,冤枉。”
“哦,不是那就行了。”陆莉君笑道,“然后你是不是跟班主任两句不合吵起来了?”
易东成翻白眼,“别提了,她被我噎的说不出话来,恼羞成怒。”
陆莉君叹气,“您可真是气性大啊,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过了一会,陆莉君看了她一眼,“我可警告你啊,不准谈恋爱啊。”
“知道,知道。”
“玩玩可以,谈恋爱的话,看我让你爸打断你腿。”
易东成一脸不可思议,“什么叫玩玩可以?”
“玩玩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种,你享受下被一群人追捧被当女神的感觉也是可以的,但是被一个人当女神,或者你把一个人当男神,那是不可以的,你们这群小孩子懂个什么情啊爱啊。”
易东成惊讶的合不拢嘴,“妈,妈,我这种资质还去当女神,算了吧,您现在去我们学校,绝对是当女神的唯一人选。”
陆莉君白了她一眼,“这还要你说。”
“……”
当陆莉君出现在学校的时候,易东成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历荔把她摇晃起来,“快看,快看,快出去看看。”
“怎么啦?”
她被推到阳台上,高二年级楼下停着一辆鲜红色的玛莎拉蒂跑车,好多学生围着,拿着手机在拍照。
历荔小声道,“这不是你妈的车吗?我没看花眼吧?”
“哦,是哦,被喊喝茶了。”
忽然有一个女生跑上来,边喘边说道,“女神啊,好美好漂亮好有气质,是谁的家长啊,我的天哪,那感觉就跟十八世纪法国宫廷里的油画一样,雍容华贵。”
“戴着这么大一颗的珍珠项链,拿着爱马仕的包包,一进办公室门,所有老师都傻眼了,现在全给跪了。”
历荔在一旁笑的不行,易东成捂住脸,“低调点会死吗?”
“不去打个招呼吗?”
“不去。”
陆莉君往办公室沙发上一坐,班主任连大气都不敢喘,“您喝水吗?”
“不用了,谢谢。”陆莉君露出外交式的标准笑容,“我是易东成的母亲。”
班主任点点头,“长话短说吧,是这样的,最近有同学反映她和八班的顾西就同学来往过于频繁和亲密,因为我们学校明文规定男女生不允许早恋,不知道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陆莉君嫣然一笑,“没有看法。”
班主任无语了,沉默了好久道,“据我所知,八班的顾西就同学是非常优秀的学生,如果因为某些事情分心而影响学习成绩,对高考乃至以后的人生造成负面影响,就很不负责了。”
“哦,老师是觉得易东成影响了那位男生吗?这种话,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说出来确实有失身份,不过我能理解。”陆莉君微微一笑,“我的想法是,如果注定是个人才,那现在如何都阻挡不了他前进的脚步,如果是个庸才,还不如早早认清楚现实。”
班主任被噎的完全说不出话。
“我没有权利为他去决定什么,虽然我也坚持,高中生早恋是一种不理智的行为,我也不会把我的意志强加于我女儿,高中时期的朋友和早恋,这样的界限,在老师、父母和孩子眼里是完全不一样的,她说了只是朋友关系,那我会相信我女儿,就是这样。”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陆莉君还是那副淡然优雅的样子,“如果老师没有其他事情,我还有其他事情就先走了。”
陆莉君走了,班主任回到座位上连连摇头,“简直是什么妈妈就有什么女儿,全是伶牙俐齿,真让人头疼。”
这时候,顾西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您找我?”
班主任点点头,“八班的顾西就是吧,长话短说,最近有同学反映你跟易东成交往过密,我想了解下情况。”
“证据呢。”他淡淡的说道。
班主任又被噎了一下,“是有同学拍到了你们在天井里的照片。”
他微微的仰起下巴,嘴唇抿了抿,“我跟她不熟。”
“易东成说,跟你是朋友关系。”
“不是。”他否认的很干脆。
班主任都有些迷惑了,“这么说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他垂下眼帘,“老师,因为我们俩名字缘故,被开玩笑的还少吗,我不想被牵扯进这种荒谬的事情里面,再说了,学校就放任这种流言传播而毫无作为吗?随意一张照片就可以牵扯两个人进去,让我无话可说。”
“呃,这件事情,我会再处理。”
“那我先走了,老师。”
放学了,天已经全黑了,天空有隐约可见的月亮,微弱的,然后迅速被天空另一端吹来的风云染成灰黑色。
他看见易东成背着书包,站在八班门口,跺着脚哈着气,她似乎等了有段时间了,脸上都被冻的红通通的。
她其实很好,善良单纯没什么心机,想都不用想,面对班主任时候,她一定是那一副“不爽你来打我”的表情,她那些不经过大脑的话,受不了一点委屈的性格,足以让班主任气炸掉,只是自己不撇清关系,会给他们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高中的学习生涯,如果被一件事情困扰,那会是很长时间的阴影,他可以置之度外,充耳不闻,但是她做不到。
他走上前,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冷的,“以后别等我了。”
她愣了一下,“恩?”
“班主任找我谈话了,老实说我会有点困扰。”他抿了抿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很平静,“所以,我想留点距离。”
易东成皱着眉头,“我们也没做什么啊。”
“那是你,不代表所有人都这么想的,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写一会作业。”他走进教室,坐下来,拿出试卷。
她站在班级门口,站了一会就走了。
窗外有积雪融化的滴下来的水滴,“滴答”,“滴答”,在冰凉的夜晚,显得无限寂寥,四起的凉意没有尽头,仿佛一个突然沉默下来的人,满怀着孤独和迟疑。
他握着笔,不知道坐了多久,试卷上一片空白。
只要别哭就好,他这么祈祷。


☆、第 8 章

作者有话要说:高中篇就快完结了,再有一章过度就可以挪到大学了。
不过这两个人的大学,也是比较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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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定是国际高中这种高大上的,虽然有高考压力,但是大部分学生是保送OR出国,也会有很多学生课余自主的生活。
易东成从楼梯上一步一步跺下去,心里乱糟糟的。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失落或是难过,还是酸涩,总之好像都是有的,她也明白顾西就话中的意义,只是突然之间不能接受而已。
忽然手机响了,她接起来一看是易东陵。
“喂,你有没有时间啊,陪我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东西啊,奇怪的可不行。”
易东陵很抓狂的声音传来,“我什么时候买过奇怪的东西啊,快点,我实在是不认识路,晚上我请你吃 Pfister家正宗的Wurst,你不是念叨了好久了吗?”
她心情一秒钟转好,“哈哈,好啊,你在哪里,在学校吗?”
“呃,我也不知道。”
易东成这才恍然大悟,“你不会迷路了吧,哈哈,你这个路痴。”
“喂,我要是认识路还会找你吗?”
她走出校园,顺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你别乱跑了啊,我去找你。”
易东陵要准备英语社的圣诞节晚会礼物,易东成带着他逛遍了大学周边的精品店,直到她脚都打颤了,才选到让易东陵心满意足的商品。
到了Pfister的时候,她已经累趴在桌子上了,“我再也不想跟你出去逛街了,处女男。”
易东陵还在沾沾自喜,“我真是宜家宜室的好男人。”
“喂,点餐啊,点餐啊,我要饿死了。”
“别急,我喊了东唯来了。”易东陵凑过去,“这可是鸿门宴,来,给我八卦一下你跟顾西就之间的爱恨情仇,我看到小婶的车了,她也被请去喝茶了?”
她翻白眼,“我不吃了,没胃口了。”
“别啊,别啊。”易东陵连忙拉住她,然后把餐牌递给她,“随便吃,打包带走也随意。”
Pfister是专门做德国菜的,切成薄片的图林根的红肠,火腿肉制成的脆皮法兰克福香肠,配上慕尼黑白香肠,佐以酸菜和黄芥末酱,让人看了口水直流。
三个人都是肉食主义者,吃完了之后完全走不动路了。
易东陵还贼心不死,“快给我们八一八你跟顾西就,就当dessert了。”
“喂,我很讨厌你这种夹着英文的装逼模式啊。”
“哦,那我可以全英文。”易东陵一脸欣喜,“快点给我们讲一讲。”
她拿着刀叉乱戳,“没什么事情啦,就是我跟他比较close啦,然后就被弄去喝茶了,我们没谈恋爱,我们没谈恋爱,我们没谈恋爱,重要事情说三遍。”
易东唯啜着果汁,“被喝茶了之后呢。”
“之后,我跟我妈就被叫去喝茶了,把班主任彻底惹炸毛了。”易东成叹气,“他也被喊去喝茶了,所以他也不会再搭理我了吧。”
易东陵一脸恍然,“所以你们完全是没有在谈恋爱?”
“对啊。”
“没谈恋爱被喊去喝茶,喷了班主任一趟,你还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你逗我玩吗?”
“这种事情,谁遇上了都会心情不好吧,比如易东陵你跟刘思沅关系很好啊,大家都知道你跟刘思沅们是发小,可是有一天班主任跟你说,你跟刘思沅搅基的吗,你觉得很爽?”
“我靠,我不是gay啊!”
易东唯点点头,“所以感到委屈?”
“不委屈,因为这样确实不好啊,我也知道,所以我也不抱怨什么。”她招呼服务员,“再给我们来一份一样的,打包带走。”
吃饱喝足,三个人都到了易东成的家,她家门口停着一辆卡车,上面是一颗圣诞树,工人正在小心翼翼的把树移下来。
“圣诞节树啊,好大一颗,小婶是不是又要在家开派对了?”
易东成推开家门,“是的,每年保留的节目,我妈的圣诞派对,我爸的圣诞烤鸡,万年不变,今年你们谁要来?”
“晚点才有时间,我圣诞节那天整天都是考试,对了,小叔的无骨烤鸡,给我留半只。”
“我要主持圣诞晚会,想来也来不了,但是草莓派给我留一只。”
正好陆莉君在家打电话,纯正的法语优雅的说出,“Vous pouvez poser les flans sur un lit de feuilles de roquette,et ne faites pas cette soupe plus d’une heure à l’avance, la peau des courgettes développe parfois après quelques heures un peu d’amertume。”
“又在说鸟语了,完全听不懂。”
“小婶说让他们餐厅把布丁装饰一下,然后不要提前一个小时做这什么汤,西葫芦会放苦的。”
陆莉君挂了电话,“Bleu Marine换了主厨简直越发的让人不放心,我真想换一家了。”
“Le Cite,我爸爸说不错的,小婶可以去考察下。”
陆莉君笑道,“你爸爸推荐的肯定没错的,我明天就去看看,对了,圣诞节你们来吗?”
“他要考试,他要当host,然后要我给他们留饭,哦,想的美。”易东成给他们解释。
“当host?当什么host?是今天我在宣传栏里看到你们圣诞晚会有请了Neal Stephenson的那个吗?”
“是的。”易东陵的顿时神色飞扬,“我超级喜欢那本Cryptonomicon,想到能见到真人我就睡不着了,好激动啊。”
“我跟他是旧识,你可以顺便提下我的名字,然后可以带他来我的party。”
易东陵简直要泪流满面了,“真的吗?可以要签名书吗?”
“whatever。”
一旁的易东成无奈,“我觉得我们俩生错家庭了,他明显跟我妈才是亲的。”
易东唯点头,“我觉得你像小叔多一点,小婶那种女神范你一辈子都学不来。”
忽然易东唯摸摸她的头,“现在还难过吗?”
“没有啦。”
“真的?”
易东成笑道,“真的,我又没哭,又没想不开,能吃能喝。”
“那就好,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可以托付,有一些,有些只能视为生命旅途中的点缀,友情,爱情,都是如此。”
点缀,可是顾西就这样的点缀实在是有点大了。
无时无刻,都不能忽视他的存在,无论是那张帅气的脸,还有俊秀的身姿,他更有种与生俱来恬淡的气质,但是气场却很强大。
成绩非常好,兴趣爱好几乎什么方面都会涉及到,几乎能难倒他的东西。
易东成忽然觉得某样沉重的东西压在她的肩上,她感到了重,感到了承受的艰难,是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无形的或惊慌或恐惧或焦虑的情绪,这种糟糕的情绪变成了如影随形却又无法窥测其面目的模糊。
离他很远,离优秀很远,离她小时候憧憬的世界很远。
第二天课间操结束后,历荔拉着她往教室走,“圣诞节那天我是放学后直接跟你去你家呢,还是先回家?”
“随便你啊。”
忽然她激动的晃着易东成的手臂,“啊啊啊,你老公!等等,你老公这是把石膏给拆了吗?”
易东成定睛一看,他应该是从医院才回来,腿上石膏已经没了,走路速度不快,但是很稳,看上去那条受伤的腿没有什么异样,跟原来一样。
所以,恰好的时间,他腿伤恢复,然后她彻底的退出他的世界里,完美谢幕。
真是有点讽刺。
她不想看到他,直接拉着历荔跑走了。
顾西就站在宣传栏看了一会。
Neal Stephenson,美国当代科幻小说家,说实话,英语社的圣诞晚会不是没有让他心动,可是再看下主持人,易东陵,他就有点犹豫了。
忽然有人在旁边说道,“想来吗?你看过Neal Stephenson的作品吗?”
他转过头去,一张跟易东成酷似的脸,他瞬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这次圣诞晚会是限人数的,会有很棒的buffet,超赞Neal Stephenson的Q&A环节,还有英语节目,参与就有礼品赠送,如果你想来,我可以给你一张请柬。”易东陵挑挑眉毛,“放心,她不会来的,她妈妈在家里办party,每年如此。”
他轻轻说道,“我不是因为她的缘故。”
“哦?那犹豫什么?”
上课铃声适时的响起来,让他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要上课了,我先走了,谢谢你的好意。”
果然下午的时候,易东陵就送给他一张很精致的请柬卡,“It’s up to you。”
他把请柬塞到书里,时不时的拿出来摩挲一下。
Buffet,节目,小礼品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让他心动的就是Neal Stephenson的Q&A。他曾经很羡慕易东成。
她生在一个充满了很多机会的家庭,有身为医生的父亲,有身为高翻的母亲,他们全是社会上最顶层的人,她有更多的学习机遇,有更多教育资源,有更多耳濡目染的机会,也能够接触更多的人,无论是学术界的还是商圈的。
她可以有个小型图书馆,可以初中时候看全英文的图书,可以和Neal Stephenson、Robin Cook面对面交流,她拥有更宽广的平台和世界。
这些都是他所没有的。
羡慕,也很嫉妒,他控制不住的想和她更近的交流,她说的那些事情,他没有经历过,很有趣又很精彩,她又是那种让你随时都觉得很舒服的人,没有因为那些经历而傲气自负,反而很可爱。
会有种让人难以自拔的感觉。
放学的时候,果然易东成没有再来,他默默的收拾好书包,刚走出门就被喊住了。
转身一看,易东唯倚在栏杆上,一脸挑衅的看着他。
“我妹妹可是很伤心哦,啧啧,你腿倒是好了啊,哎,过河拆桥嘛你不是。”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教室里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把栏杆上的瓷砖隔成参差花乱的细纹,人站着,也仿佛割在脸上,身上。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安了,只是有点想不通,你是跟她准备再无瓜葛了吗?”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道,“她这样的性格,我不背锅,谁背。”
易东唯笑起来,“你这样做是对的,她就是那种性格,做了即正确,旁人根本说不动,你知道吗,我当初还有点讨厌你,现在我觉得我更讨厌你了。”
顾西就不解的看着他。
“走了,以后跟她别再有瓜葛了。”
圣诞节的下午,易东成家门口早早立起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布满了彩灯和装饰品,低矮的灌木丛和栅栏上都缠绕着绢花和彩灯,别墅院子里,有巨大的喷泉,太阳房里布满了鲜花,温度如春日,小小的桌台上放置着饮料和甜点。
陆莉君拿着手机,不停的打着电话,催促着餐点,指挥工作人员布置客厅,而易东成正躲在厨房的角落里,跟历荔两个人吃着水果,顺便欣赏易华庆那出神入化的外科手术刀工——把一只鸡的骨头完整的剔下来,而不破坏任何外部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