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算错了,他以为张宜凌会回来和他商量,他以为她会说服自己放弃,如果真的是她让他那样做,他也认了,他也甘心,他会放她走,谁让自己那么爱她。
可是,三天她都没有回来,第四天,他看见她站在他床前说,何苏叶,我要走了,系里下了通知,派我去美国留学。
他笑着说恭喜你,其实他十分伤心,忽然他看见张宜凌脖子上的瘀青,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猛的抓住她的手,他吼出来,“你的名额究竟是怎么来的,告诉我呀!”
张宜凌冷冷的推开他,“用我自己换来的,可以了吧!何苏叶,我知道只要你爷爷发话,院长一定会把名额给你的,所以我只好先下手为强。”
万念俱灰,只是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他告诉她,“如果你说你想要名额,你知道我一定会给你的,你何苦作践自己!”
她坦然的望着他,“我不想欠你人情,因为我要走便走的了无牵挂!”
好一个“了无牵挂”,他只好问,“张宜凌,你究竟爱没爱过我?”
他没立刻等到这个答案,但是他终于等到了。
张宜凌走前的那个雨夜,她说,“我从小要的就是最好的,最好的成绩,最好的衣服,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要最好的男朋友,最好的老公,所以,何苏叶,我爱过你,但是我爱上的是你的最好,我出国,然后会遇到更好,所以,我会不爱你的。”
真相大白,这个好强的女子,要的只是一个能匹配她的男人,而不是何苏叶。
他叹一口气,整理下思绪,开始收拾厨房,然后打开冰箱,看看明天的早餐原料。结果鸡蛋、面包都没有了,他穿好衣服,准备去小区的超市买点东西。

中蜜

吃完饭,沈惜凡在家上网,没一会,沈妈妈就喊到,“凡凡,明天你早上在家吃饭吗?”
她“嗯”一声,“我要吃紫菜蛋花汤和煎饺!”
沈妈妈拎着一包垃圾过来,“没紫菜和陈醋了,你去超市买一点,顺便把垃圾倒了。”
沈惜凡瞅瞅自己脚上的棉拖鞋,“我不要去超市,出去还要换鞋子,多麻烦。”
沈妈妈变脸,扮猪吃老虎,可怜兮兮的说,“人老了,连让女儿做件事都难,我以后还是去老人院算了,唉!”
她立刻跳起来,“我去,我去!”从阳台的鞋柜里翻出自己大学时候穿的棉虎头鞋,接过那包垃圾心里忿忿,老妈真是越来越有对敌斗争的经验了,知道我吃软不吃硬。
冬天的晚上真的很冷,她冷思维有些僵硬,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大学时候,拖着这双虎头鞋在宿舍区到处流窜。
她前脚刚进超市门,正好一个男的要出去,四目相接,沈惜凡愣了一下,环顾四周,自言自语,“我没走错吧,这是超市,可是我又没有生病,为什么会看见这个家伙?”
没想到这话却被何苏叶听去了,噗哧一下笑出来。
她立刻回神,何苏叶笑起来真的很可爱,心跳一下子翻倍,说话也开始前言不搭后语,“不好意思,何医生,你也会来超市,好巧呀!”
何苏叶觉得她说话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多想,“来买点东西,你家住在这里?”
她点点头,反问,“难道你家也住这里?可是我多少年都没见过你一次?”
何苏叶解释,“我前几个月刚搬过来的,可能不太出去走动,不过这个小区挺不错的,交通很方便,购物也方便。”
沈惜凡一下子语塞,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得“嗯”“是”的点头,何苏叶看了觉得好笑,她个子不高,站在他面前才到肩膀,就这样俯视很像一个小孩子挨家长骂的样子,他低下头问到,“我开的中药难不难吃?”
很不争气的脸就有些发热,她心里暗念,何苏叶,你丫靠的太近了,虽然我很享受这样的距离,但是我今天不在状态,于是装作思索的样子,“苦,怎么不苦?难喝死了!”
何苏叶翻翻袋子,掏出一大碗果冻递给她,耐心的说,“药要好好吃,要是觉得苦,喝完药就吃这个,听话!”
沈惜凡不折不扣的愣在那里,心花刚要怒放,结果她听见何苏叶继续,“医院里的小孩子不肯吃药,我们都拿这个哄的…”
她抬起头,有些茫然,“何医生,我是小孩子么?”
他笑,“你不是小孩子,是像小孩子,我先走了呀,明天记得去拿药!”然后,又意外深长的看了她圆圆的虎头棉鞋一眼,走了。
沈惜凡抓着果冻,呆呆的看着何苏叶远去的背影,她觉得有些恼怒,但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浮现在嘴角,对于他来说,自己这个患者是不是有些特别。
回到家,把塑料袋丢下来,笑眯眯的捧着果冻就要回房间,结果沈妈妈又过来,“凡凡,明天跟妈妈去吃饭好不?”
立刻头大,“妈,我可不要去相亲,您就死心了吧!”
沈妈妈不怒反笑,凑过来撺掇女儿,“这回咱妈给你挑的可是一个医生,怎么样?人民医院的,有没有兴趣呀?杨阿姨说这个小伙子一表人才的…”
沈惜凡打断,“他叫什么名字?”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沈妈妈故意买关子,瞅了一眼她手上的果冻,“那么大人了还吃小孩子的玩意…”
把果冻藏在背后,“我就是小孩子不行呀?明天晚上,我去就是了!”不顾沈妈妈在身后欢呼雀跃,她径自走到房间,把门关上,倒在床上,看着那个果冻傻傻的笑起来。
第二天晨会上,程总说今年平安夜,本市某个软件公司要借酒店场地开一个大型的party,于是便分配各部门工作,大家提了一些建议后便散会。
许向雅兴奋,“稀饭,又可以看见好多帅哥,太幸福了!”
沈惜凡郁闷,“我根本不想看帅哥,我只想回家去睡觉。”
许向雅撇撇嘴,“怪不得你三年来都没有艳遇的,原来是雌性激素分泌失调,不思男人思睡觉。不过,你还是要参加的,去年的party就被你逃了,今年你别再想了。”
她心想,今年可是给别人做牛做马的,想逃也逃不了。
IT峰会几天前刚结束,有几个公司高层已经离开酒店。
早晨的阳光穿透冬天的薄雾,空气微微的潮湿,沈惜凡送完客人抄小路走回去,不可避免的路过F区别墅。
她看见,严恒坐在窗户边,只是看着屋外的草坪,俊逸的脸庞有些朦胧。
似曾相识。
曾经,在音乐系的琴房,严恒坐在窗口,头上是夏日骄阳仍然气定神闲,只是目光辽远忧郁,只一眼,她便不可自拔的开始关注这个传说中的风流才子,她觉得他并非那么快乐。
而他现在,是不是也不快乐。
与自己无关吧——她又多管闲事了。
好容易熬到下班,她匆匆赶回家,准备晚上的相亲。
换下职业套装,沈惜凡扎起马尾辫,换上简单的红格子棉袄,卸下妆容,只涂了一层淡淡的唇彩,她觉得清新的打扮反而比较适合自己。
带着忐忑好奇的心情去茶座包间,没想到这次男主角十分大牌,等了十分钟才姗姗来迟,沈惜凡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长得极有个性的医生,上次在医院撞到的那个。
他气喘吁吁的做自我介绍,“我叫李介,沈小姐不好意思,刚才钥匙忘在宿舍了,只好去取,耽误了一会,实在不好意思。”
果然,他小指上挂着一串钥匙,沈惜凡好奇,“你的钥匙坠很特别呀!”
不规则的块状,表面灰白色,有纵纹裂隙和棕色条纹,看上去光滑可爱。
只是李介一愣,笑起来,“生龙骨,以前在学校标本室摸来的。”然后递给沈惜凡,指着解释,“这是古代哺乳动物如三趾马、犀类、鹿类、牛类、象类等的骨骼化石,你看,这块是关节处的,所以有蜂窝状小孔,正好可以用来穿钥匙扣。生龙骨是一味药,性平,入心肝经,平肝潜阳、活血安神…”
沈惜凡觉得他特别随和,浓黑的眉毛随着他说话语调上扬下降,她有些奇怪,为什么学医的人在说到自己专业东西的时候总是那么投入、自信,何苏叶也是。
李介似乎对她也有印象,“沈小姐怎么看上去那么面熟的,哪里见过?”
沈惜凡振奋,“医院里吧,李先生认识何医生吗?我上次就是去开感冒茶的。”
李介一下子反应过来,“哦,是那次呀,你说的何医生是不是何苏叶?他可是我大师兄,真的好巧呀!”
沈惜凡快要激动到流眼泪,但是怎么也不能让他看出自己之意不在他而在何苏叶,只能点头,“何医生真的是一个好医生呀!”
没想到李介一下子打开了话匣,“我家跟他家是世交,他比我大一岁。从小我们一起长大,我爱惹祸,偷别人家树上的枣子,砸坏玻璃之类的,然后都是何苏叶帮我背黑锅,因为他父母工作忙,早早的把他丢去了小学,没想到居然能跟上来,所以就比我高了我三届…”
沈妈妈透过门缝看到的就是两个人聊的热火朝天的情景:李介边讲边喝茶,激昂慷慨,沈惜凡听的津津有味,不时的给他添水。她心里高兴,心想,这门相亲八成是成了,果然还是医生的魅力比较大,可是她却不知道,里面那两个人,聊的完全不是自己想的人生,工作、理想之类的,而是相亲两人之外的第三者。
最后,沈惜凡奇怪,“李医生怎么会来相亲呢?”
李介笑,“叫我名字就好了,我们做医生的,圈子就那么大,相亲是我妈一手折腾起来的,我只好来了,原来很排斥这样的方式,不过跟你说话倒是很轻松,很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当然,沈小姐怎么也会来相亲的?”
很诡异的脸红起来了,李介口无遮拦,“刚才沈小姐一直讨论关于我师兄的话题,难道,你对我师兄…”
她连忙摇摇手,“我,没有,只是…觉得好奇,所以就…就…”越是心虚越是解释不清楚,窘态全被李介看在眼里。
李介眨眨眼睛,“没关系,是不是觉得我大师兄这个人挺好的?放心,他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帮你的!”
沈惜凡有些疑惑,没理由自己会喜欢上只见过几面的医生,前后说话还不到一个小时,只是因为他长得很帅,特别的和气,特别的优秀,对自己看上去也不错,难道这就叫喜欢,未免自己有点轻佻了吧?
她只好解释,“李介,我只是觉得何苏叶很好,想和他做一个朋友,就像我也觉得你很随和,为人也很好,就很想和你做个朋友而已。”
李介不好意思,“我误会了,沈小姐不要生气,这样我请你吃饭作为赔礼?”
反倒是沈惜凡暗暗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笑起来,“叫我沈惜凡就好了,如果做朋友还是叫沈小姐,真不知道怎么做朋友了,我饿了,去吃饭吧!”
两人相视而笑,都觉得对方十分的投缘,但是做情侣,还是拉倒吧!
去吃东北菜,店内生意特别好,没有包间,只能坐在靠门的窗户边,李介怕沈惜凡介意,谁知道一坐下来,她便指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群,眯起眼睛笑,“李介,看别人在忙忙碌碌,我们却在悠闲的吃饭,感觉真不错。”
他觉得她很随和,舒心。
点了三个菜,都是招牌菜,虽然不多,但是分量极大,口味又好,两人吃的不亦乐乎,吃到一半的时候,沈惜凡觉得似乎有人在看着他,一抬头,脱口而出,“何医生?”
李介立刻抬头,只见何苏叶快步推门进去,第一句话便是冲着沈惜凡,“今天怎么又没去拿药?难道又是忘了?昨天刚提醒你的!”
沈惜凡只得讪讪的笑,“忘了,明天一定去,不过期吧!”
看两个人吃完饭,服务员送来账单,两人同时去伸手掏钱包,李介抢先把钱付了,沈惜凡口气爽快,落落大方,“改天请你吃饭!”
她起身去洗手间,何苏叶的疑惑终于问出口,“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李介拿着筷子敲碗,说书似的,“大师兄,话说这场相亲是我妈折腾出来的,结果就认识了,不过我跟她倒是一见如故,不带男女私情的!”
顿了顿,他又好事的添了一句,“我倒觉得我是替你来相亲的,好奇怪的感觉!”
何苏叶立刻愣住了,“我?相亲,胡说什么东西!”
沈惜凡和何苏叶家住在一个小区里面,三人在时代广场分手,他们两个人一路,沈惜凡今天心情说不上的好,何苏叶看到她不停的四处张望,嘴角带着笑容,自己也被感染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再有五天就是圣诞节,然后就是新年,商店里面摆着圣诞树,挂着彩灯,窗户上喷着Merry Christmas!Happy New Year!的字样,广场上的音乐喷泉五光十色。
忽然,他觉得有人拉着他的衣角,低头一看,一个买花的女孩子对他说,“大哥哥,给你女朋友买一束花吧!”
他有些无措,沈惜凡“噗哧”一下笑起来,“小朋友,他是我爸,你搞错了!”
小女孩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俩,狐疑的走开了,何苏叶看着沈惜凡窃笑,实在是无奈,她穿着红黑格子棉衣,马尾辫,大大的眼睛神采飞扬,一点都不似一个25岁的职业女性,说她是高中生恐怕都有人信,他叹气,“果然我是老了。”
沈惜凡宽慰他,“何医生喜欢吃果冻,人老心不老!”
走到小区的超市,她窜了进去,何苏叶在门口等她,没一会她出来,提着大包东西,沈惜凡问他,“何苏叶,你喜不喜欢吃甜的?”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喊他名字,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她带着软侬的口音发出“苏叶”两个字时候特别有味道,有点像小时候爷爷做蜜丸时候用的中蜜,香甜粘稠。
他点点头,“喜欢呀,怎么了?”
她掏出一块德芙巧克力,“果冻的回礼,何苏叶要好好煎药,作为病患给医生的谢礼!”
他笑着接过来,沈惜凡脸有些微红,估计是有些后悔自己的大胆,明眼如他,一下子就看出小妮子打的主意。
但是,这是第一次,他竟然不排斥有人对他这么直白的好感,即使是张宜凌。

沉香

沈惜凡回到家,沈妈妈真正喜滋滋的跟沈爸爸大肆宣扬此次相亲的结果。
她立刻叫停,沈妈妈狐疑的看着她,“你那么长时间跟人家在一起说呀笑的,难道就是为了混一顿饭那么简单?”
“难道相亲非得做情侣,不能做朋友吗?”
沈妈妈干笑几声,“嘿,你这个理念倒是很新鲜呀,相亲就是相亲,不是什么交友,是以男女交往为前提的,好就发展,不好就帕斯!”
沈惜凡茫然不解,什么“帕斯”,沈爸爸露出半个脑袋,好心提醒女儿,“是pass!”
沈妈妈的都市快报就轰在桌子上,“不许插嘴,不许结盟,听我说完!”
沈爸爸半个脑袋立刻沉下去,沈惜凡无奈,开始悱恻,何苏叶这家伙开的什么破药,怎么在她妈身上就是一个失败呢!
何苏叶,何苏叶,好奇怪的名字,有人会用中药起名字吗?
沈惜凡趴在桌上,面前摊着一本单词书,然后脑袋就开始不受控制的神游,一会儿,手边的稿纸上全是他的名字,她有些懊恼,又有些羞怯,然后一个一个把他的名字给涂掉了,舒一口气,走到窗子面前。
夜色正好,月亮通明,万家灯火,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时间才会慢慢流逝,然后一切顺理成章的发生,结束,再成为回忆,只是有什么办法可以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呢,比如说,自己和严恒。
不去想他,一点意义也没有,可是,那些回忆,说忘如何忘,爱的惨烈,痛的刻骨,然后翻天覆地的泪水,心存侥幸的希望最后破灭。
而现在,她自己是不是还抱有他会回头的希望。
傻子,三年前她是傻子,难道三年后她还要再变成一个连自己都厌恶的傻子?
第二天,沈惜凡刚进办公室,就看见桌上一捧郁金香,她微微惊讶,拾起卡片,极其熟悉的字迹“戴恒”。没来由的,她觉得恼恨,把大捧的花推到一边,怔怔发呆。
没想到许向雅看见了,两眼发绿,拿着那捧花上看下闻,自我陶醉,“这束郁金香要多少银子呀,出手真阔绰!”
沈惜凡起身泡茶,头也不回,“ 你要是喜欢就给你好了。”
许向雅并不接话,“咦,戴恒是谁,稀饭你从哪吊来的金龟婿?”
她似笑非笑,故意岔话题,“龟,啥龟,绿毛龟!背后长着绿毛,放在博物馆还是养在水族馆的?多少钱一斤?”
许向雅“嘶”的抽一口冷气,“踩你尾巴上了呢?程总找你,问你对酒会的方案有什么看法,快去吧。花你真不要了?”
她伸手抽出一只紫色的花骨朵,“都给你吧,你知道我不喜欢花的。”
许向雅摇头,“胡说八道,你就喜欢郁金香,我估计这个人跟你有什么纠结,你连带着讨厌美丽的花儿,真是罪过!”
沈惜凡哑然,不是讨厌严恒这个人,只是有点反感他的行为,他要做什么,表达什么,是歉意还是余情未了,但是无名的心里又有些欢喜。
她突然觉得很混乱,像一团麻,缺的就是一把快刀。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会再做傻子了。
花,严恒一连送了五天,每天都是不一样颜色的郁金香,沈惜凡知道冬天这些花便是空运而来,一般花市并没有,严恒这样大手笔,她实在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圣诞酒会顺利举行,“东科”软件出手阔绰,不仅包下了古南华庭最大的会场,并预订了三套别墅和高尔夫球场,作为现场嘉宾的抽奖礼品。
只是古南华庭员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娱乐,在这个甜蜜的节日里。
巨大的水晶灯,会场的每一个角落都通透明亮,在场的男士基本都携女伴参加,光鲜豪华的场合,身边穿梭的女人多半香衣云鬓,妆容考究。作为现场工作人员兼嘉宾,沈惜凡只是化了淡妆,简单的服饰,她觉得灰头土脸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东科”邀请了好些电子软件界的要人,她认得出的就有几个参加IT峰会的几个老总,古南华庭的高层也应邀参加。
相较于其他人,她实在是太安静了。挑了个角落站着,她觉得灯光有些刺眼,有些恍惚,忽然想起这样一句话,快乐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
她一向不喜欢吵闹,因为这样会迷失自己。
她总是觉得自己似乎和酒店有些格格不入,她没有许向雅圆滑,丁维世故,林亿深的魄力和决断,有的只是一些蛮劲和小聪明。
她很想回家,泡一杯茉莉清茶,然后和爸爸妈妈聊天,或是出去转转,没准还能遇见何苏叶,不安的心绪全透露在那双灵动的眼睛上,显得流光溢彩。
水晶吊灯把光都打散了,金粉也似的洒下来,落在她乌黑的发上,如同乌黑织锦上的金色提花。这个白衣白裙的女子,脚跟并拢安静站在一方角落,仿佛刚从微黄薄脆的旧藏书中走出来,以至融不进滟滟背景中去。
有男子不时回头看,她却不自知。
凌宇帆端着水晶杯,一边与美女调笑,小口抿着法国干邑,目光似有似无的落在沈惜凡身上。他觉得她很有趣,有时候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态度,冷冰冰的就像是酒店机器,有时候却很孩子气,他故意找茬的时候,她那双眼睛写满了对自己的不满。但是她骨子里面总是透出一股沉静,她应该是喜静的人,此时茕茕孑立的身影与欢腾的场景有些格格不入。
而且,她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了。
自己生病,她送什么感冒茶,虽然很受用,但是自己实在是戒心太重,也许她是单纯的好意,他总觉得有些功利。
他注意她很长时间了,忽然他很想捉弄她。
门口一阵骚动,沈惜凡看见程总和其他高层立刻迎上去,一群人中,严恒站在中间,客气的和他们握手、打招呼、说笑。
有人告诉她严恒要来么,如果有的话,她情愿去病一场。
程总向她挥手,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严先生,您好!”
严恒穿着西装,没有打领带,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中又透出一丝不羁,他伸出手,“沈经理辛苦了,这些天谢谢你的照顾,以后还要麻烦你一段时间。”
他的手指有些冰凉,一如记忆中的修长有力,曾经,这只手带着她走过了似水年华,繁花似锦,只是,她没有想过,他们会以这样一个方式握住彼此的手。
她不禁手心里渗出一丝汗,脸上仍是淡定,“严先生客气了,我很乐意为您服务。”想把手抽出来,可是严恒握的紧,笃定不会放的姿态。
沈惜凡落落大方的去看他,目光有些严厉,严恒狡黠的笑笑,猝然松开,她表面镇定,安然退开,但是内心有些东西开始慢慢的瓦解,再多一会,就会溃不成军。
严恒,从以前,自己就不是他的对手。
忽然,一个女人叫起来,“哎呀,你是怎么走路的!怎么把酒水都泼到人家身上了!”
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凌宇帆身上,原来酒保把酒水撒在凌宇帆身上了,胸前的白衬衫湿了一大片,小酒保不停的道歉,惶恐不安,冲着指示,“沈经理,你去处理一下。”
她能怎么办,硬着头皮点头,“对不起,请您随我来!”
凌宇帆挑眉,“我去换衣服,麻烦沈经理送去洗衣部。”
她点点头,随着他出了会场,背后一直有目光注视自己,她知道,是严恒,她不禁悱恻自己免不了又被一阵口舌,但是又给了自己一个逃跑的机会。
凌宇帆的屋子有些凌乱,衣服随意的散在沙发上,桌上摊着报纸,她想,凌宇帆一定是一个自我保护意识很强的人,不然,怎么会不让house keeping按时打扫。
偌大的屋子就他们两个人,凌宇帆不开口,她便是长久的沉默,气氛一下子有些紧张,但是突然间,又有些暧昧。
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换衣服,沈惜凡除了讶然还是讶然,不过她随即又平静下来,这个家伙,如果自己看到他的香艳火辣的场面尴尬的也只会是自己,她垂下眼帘,目光一直盯着地毯,数着上面究竟有多少花。
忽然,凌宇帆出声,“沈惜凡,你不喜欢参加party?”
她闻言,有些惊讶,轻笑出来,“那是工作,对于工作,我说不上喜不喜欢。”
他的脸上出现一种探究的神色,“说不上喜不喜欢这样的工作,为什么?”他的表情缓和下来,在灯光下有种不可思议的真诚,那双眼睛望着沈惜凡,让她无法不回答。
“可能不喜欢这样工作,但是自己又有能力把做好,所以这份工作也算是权衡,至少可以安身立命。”
他笑起来,话锋一转,又恢复到了轻佻的语气,“沈惜凡,酒店工作是不是可以吊金龟婿?”
沈惜凡知道,做酒店这一行的女性确实在很多人看来是一个不太正当的职业,很多女孩子不是被包养了就是嫁了其中的客人,所以这种工作多少有些功利性。
但是,她从来没有动过歪念,她所想做的,不过是成为一个合格的酒店管理,仅此而已。
现在,却被别人误解。
也罢,这样的人,从小就是生活在猜忌中,怕别人算计他一分一毫,平生以怀疑打击别人为乐,纯粹的从小缺钙长大缺爱,心里扭曲变态,而且越是解释越是乱,还不如闭嘴来的划算,她有些懊恼自己刚才还莫名对他有些好感。
拾起他的衣服,她无畏的看过去,反倒是眼光里多了一些鄙夷,“凌先生,我不认为我们顾客与员工的地位适合谈这么有深度的问题,您的衣服在这里,我先走了,明天便会有人给您送来,晚安,还有圣诞快乐!”
凌宇帆一愣,然后笑起来,他觉得刚才沈惜凡发火时候的表情真的很可爱,如果当时自己把她逼到墙角,或是有些动作她会有什么反应,咬他一口,掴他一巴掌,然后大骂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