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离一回身,却发现石大川瞅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怔忡恍神,上前往他胳膊上狠狠一拧:“石头,我告诉你不准去,听见没!”
“可是----”石大川一张嘴,漫离一双清眸就瞪了起来,石大川便讷讷不敢再言。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石大川说上山打些野味拣些柴禾到城里卖钱,漫离正给奔儿弄吃的,只当他是急着想攒钱还债,因此也太在意随口答应了声,给他揣了些铜钱:“晌午饭要好好吃,不准省钱!”
石大川讷讷地应了声,也不知是甚么时候就走了。漫离喂完了奔儿,才隐隐的觉着不对劲,石头哪一次出门前不是跟自己啰嗦一大堆,甚么不要下冷水,要洗碗筷的话一定要烧了热水,或者等他回再洗。还会把灶头点起来,把家里的水缸灌满,哪怕水其实很满,他也要灌得满满的才放心。
可是今天他居然闷声不响的就走了!实在是太不寻常了,漫离两道细长的一字眉打了个精巧细致的小结,这个石头多半是进城里去找那妖孽了!她披了皮袍嘱咐奔儿看家,便急急的往城里赶去,但愿能拦下那石头。
暖日当空,整座沧州城被烤得暖烘烘的,街市上人来人往好不闹热,石大川一路打听着寻到顾家别苑外,站在大门对面踌躇了好半晌,方迈上一步石阶,进门处列坐的那几名劲装结束的汉子一齐站了起来,冲石大川轰撵呼喝道:“哪里来的花子,敢讨到咱们家来了,走走走,别站脏了爷的地!”众人边说边就将石大川往外推搡,急得石大川直嚷:“俺是来找你们三公子的!”
那些汉子听了又是笑又骂:“就凭你着烂模样,也配见咱们公子!”
正闹的时候,后头突响起一声喝问:“做甚么呢?”
那些汉子闻声一望,忙都堆起了笑脸,迎上前:“小彭爷可来了,咱们公子正等着呢!”
彭彦张着冷眼向他们脸一扫,最后眸光落在石大川身上:“你来讨打么?”
“俺,俺---”也不知石大川是被彭彦训惯了,还是本性老实,彭彦这一开口,他就结巴着说不出话来。倒是那些守门的汉子取笑他道:“这花子说是来见咱们公子呢!”
不等他们说完,就被彭彦一记冷眼瞪回去了,又向石大川丢了下几个字:“跟我来!”
石大川愣了一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意,慌忙跟了上去。
那几个守门的汉子面面相觑,自家公子爷甚么时候认得这种穷小子了!
石大川跟在彭彦身后进了别苑大门,眼前所邮屋宇皆轩昂壮丽,一条青石铺就的宽阔甬路直接近仪门。彭彦一进得门,早有小厮接了出来见礼问好,彭彦边向里走边就同他们说笑。
内里有个小厮与彭彦甚是相熟,瞥了石大川两眼,大着胆子道:“小彭爷,这位兄弟是你新收的仆从?”
彭彦这才发现石大川还跟在身后,俊眉一皱,很是厌恶地打发道:“去,到门房里候着!”
石大川愣了一下就有人来领他往门房去了,结果这一等就是近半个时辰,连个招呼的人影都没有!
也亏得石大川性情憨厚老实,坐在阴冷的门房里也不焦燥,也不气恼,就直挺挺地坐在横登上等着。外头那些守门的汉子冲着他指指点点,不时的窃笑低语,弄得石大川很不好意思,只好微微的侧了身。
他刚一转过身,就听后头有细细嗓子叫道:“喂,大个子,咱们公子爷叫你进去呢。”
石大川回身一看,门房外站着个形容俊秀的青衣小厮,一脸不耐地叫道。
石大川忙站起身随那小厮行去,也不知过了几道门,只觉那些屋宇院墙、游廊花木都跟画上的一样,看在眼里有说不出的好看。石大川正东张西望之际,小厮已领他进了一个小院,站在屋前的腊梅树下向内回禀:“公子爷,人带到了。”
里头半晌没声,突然门前暖帘揭了起来,探出半张明艳甜美的脸蛋:“石大爷,请进来吧。”
石大川虽然满心里都是漫离,可还是被这姑娘的美貌给震住了,这姑娘可不知比柳叶儿美貌出多少倍呢!一想到柳叶儿,石大川的脑海中突地浮现起漫离眼泪汪汪的样子,立时便收回了眸光,心里暗自喝责教训自己,石头你怎么就敢这么直勾勾地看别个姑娘,叫阿离知道她又要伤心了!
弄影见他突然沉了脸色,不由好生奇怪,再看他竟站着不动,只得再请道:“石大爷,快请进吧!”
石大川沉沉应答应了声,低着头快步钻过了暖帘。
屋子里顾、彭二人坐在炕上下象棋,石大川对此是一窍不通,只是瞥见彭彦的红子已剩着不多了,而彭彦也皱着眉头,踌躇着不知走哪一步好。
顾宗训见石大川进来了,立时起身笑着让坐,又吩咐道婢子道:“弄影,还不给石大爷倒一盏热茶来。”
彭彦好容易走了一步自认绝妙的好棋,一抬眼却发现对面的顾宗训不见,便唤道:“三哥,且下完这局棋再同他说话不迟!”
顾宗训只往棋局上斜眸一扫,修长的手指将已方的“车”一推到底:“将军!”
彭彦登时就傻眼了,半晌做声不得,花弄影恰好倒了茶来,见他这样不由“格格”一笑:“也没见过棋下得这么臭,偏又这么好的!”
“我----”彭彥待要分辩两句,可一对上她的笑眼,就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能自己生着闷气!
“好了,好了,石兄还在这里呢,你们倒只顾着自己说笑。”顾宗训笑斥了二人,转向石大川道:“石兄此来可是想通了,愿意帮我走一趟京城?”
老实说石大川是很不愿去的,可是六百两银子,实在是太大了!如果那欠据上签的是自己的名字也还罢了,可偏偏签的又是漫离的名字,顾宗训真要计较起来,漫离可是一点好都讨不到。
最主要的是他不愿顾宗训总去找漫离,能一次解决了这事,与他撇清了最好。只是走一趟京城要二十多天,丢漫离一个人在家,他也放心不下,正想着如何开口跟顾宗训说带漫离一齐去。
彭彦挑着眉梢冷冷地抢先道:“你还不赶紧应承下来,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走一趟京城就有六百两入账。”
石大川思量再三,道:“俺答应了,你是不是真的就把那六百两的欠据还给俺?“
顾宗训微微一笑:“你启程那日,我便把那六百两的欠据还你,如何?”
“那俺,俺,俺想----”石大川还没想出个结果来,忽听外头传来一声高叫:“姓顾的,你给我出来!”
一听这声音,石大川线条分明的脸上登时露出惶惧之色,彭彦斜了斜嘴角,嘴里嘀咕着“泼妇”两字,花弄影则很是好奇地望向自家公子,顾宗训温柔一笑,揭了暖帘步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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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病
“离姑娘,这般着急找在下有甚么事么?”顾宗训挥退了围追在漫离身后的家仆,轻言细语的问道。
漫离冷眼瞪着顾宗训,开门见山的道:“我家石头呢?”
顾宗训微微一笑:“离姑娘,你家的人怎么到我这里来找呢!”
漫离也不理他,游目四顾,陡然扬声道:“石大川,你出不出来!”
一言未了,石大川已老老实实地从屋里挨了出来,一副做错事的样子:“阿离----”
漫离长眉一竖,厉声喝道:“你给我过来!”
石大川乖乖地行到漫离身边,低着脑袋道:“阿离,你不要生气---”
“你还会怕我生气么!”漫离不等他说完,伸手就往他的胳膊上拧去,彭彦跟在后头出来,恰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替石大川呲了呲牙,“泼妇就是泼妇!”
漫离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拽了石大川的手转身就往外去:“回去!”
“阿离!”石大川却站住了脚不肯走,面上有些为难:“俺---”
这还是石大川头一次不听自己的话。漫离被他娇惯得久了,突然被他当众驳回,登时便觉得有些委屈了。况且又因着担心他,从家里急急忙忙的赶了十几里路来找他,可能是赶得太急了,两只脚痛得都立不住了,而胸口也微微的有些抽痛。
心里又委屈,脚底胸口又痛,两下里一撞,漫离的眼眶不受控制的泛起了微红。
石大川一见她微红了眼眶,便手忙脚乱了起来,不住声地赔着不是,彭、顾二人只管站在边上看戏,尤其是彭彦嘴角勾着抹幸灾乐祸。
花弄影在屋里见石大川不住地做揖赔礼,漫离只是不理,想着自己也是个女孩家,容易说话便走了出来劝道:“离姑娘,且先进屋吃口茶吧---”
谁想漫离一见着她,连退了几步。恨恨地剜了石大川一眼,捂着胸口掉头往外冲。
这可把石大川吓坏了,自认识漫离以来,她只要不高兴了,对自己从来是张嘴便骂抬手便打的,从未没试过丢下自己掉头走人的。一时间他不禁有些呆愣住了,直待漫离将要行出院落,他方回过神,两步赶上拉了漫离的胳膊,焦急地道:“阿离,你生气了打俺骂俺都行,就别不理俺呀!”
漫离瞪着石大川拉住自己胳膊的大掌,冷冰冰地低喝:“放手!”漫离承认自己这气是生的莫名其妙,可这个丫头太过夺目了,真的跟仙子一样。自己与她相比用天差地别来形容都是客气的!况且自己又是这么个破烂身子。
她心底因自卑而导致的不安登时汹涌而出,她明知石大川与这丫头没甚么关系,却忍不住要想!只因不愿让顾、彭二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她才强忍着不质问不落泪,可是若再不离去,胸口的渐渐清晰的痛楚一定会让自己狼狈不堪,她不想让外人看见,更不想让石头看见!
石大川却攥得更紧了些,甚至还回顶道:“不放!”
彭彦自是乐得在旁看热闹,花弄影隐约猜到漫离气恼的原故,倒也不好再说甚么,只缩在顾彭二人的后头。顾宗训心里虽是希望漫离同石大川闹上一场,可他也知道今天真要闹得僵了,石大川的京城之行铁定无法成行,因着这个原故,只得上前劝道:“离姑娘,有话进去慢慢说---”
谁想漫离压根不搭理他,只是瞪着石大川阴沉沉地问道:“你放不放手?”
“阿离。”石大川可怜兮兮地唤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漫离的胳膊。
石大川一松手,漫离便逃也似的冲出了院落。石大川稍稍迟疑了一会,迈步跟了上去。
目送他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落,彭彦有些幸灾乐祸地凑到顾宗训身旁笑道:“三哥,看来你这步要成废棋了。”
顾宗训却浅浅笑道:“只下了半局棋,说甚么都还为时过早!”
漫离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顾家别苑的大门,便再也忍不住胸口袭来的阵阵冰冷与抽痛,一闪身拐进僻静的小巷,挨着角落蹲了下来,两臂抱紧了自己,瑟缩着身子呜呜的哭了起来,像是一只受了伤又被主人遗弃的小猫似的。
她知道自己这是无理取闹,可她就是害怕,怕有一天石头会不要自己。在那边的世界,她不相信会有人爱不完整的自己,所以她也不去爱任何人。
然而却偏偏遇见了这个傻石头,他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让漫离第一次觉得也许自己也是可以拥有爱情的。只是长年累积下来的对人对爱的不信任,令得她稍有风吹草动就怀疑起石大川的真心。
更令她感到害怕的是,只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自己已经无法失去石头了,只要一想到他会离开,心口的抽痛便越发的明显。渐渐的,脸色泛起了青灰,胸口的气也喘不上来了,身体也开始发冷。
漫离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这具病败的身体,就因为它,自己不敢相信爱,也不敢爱人。偏偏自己跟这具身体那么有缘,就算是穿越她还是要跟这具身体捆绑在一起!
石大川追出大门却没了漫离身影,立时就慌了神,像一头疯牛似的在市集上横冲直撞的找人。经过个小巷口时,见围着一群人他本是不在意的,却隐约听见有人议论:“这人怎么会倒在这里,看她那脸色,不是死了吧!”
听得这话石大川猛地顿住了脚,急急拨开人群挤进小巷,而眼前的情形几乎吓停了他的心跳。漫离了无生息的倒在巷子里,莫说脸色,就是一双手也发白得吓人。石大川整个好似被一桶冰水浇了个透心凉,冷得胸口阵阵闷痛好似要炸开了一般。
他站在巷口怔了一会,艰难地迈出步子,紧接着陡然冲上前扶起漫离,触手一片冰冷,石大川连呼吸都放轻了,打横抱起漫离就冲出了小巷:“阿离,俺不会让了你有事的!”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里带了哽咽。
围观的人群兀自在后头指指点点,柳叶儿站在人群里,盛满恨意的眸光直追着石大川的身影,直至他消失在前头拐角,她的依旧紧咬着下唇不放。
漫离迷糊之间隐约听到石大川的声音,很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却好似有千斤重,无论她怎样努力,眼前都只是一片漆黑。
石大川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大夫,可当他看见顾家别苑大门的时候,瞬时改了主意,抱着漫离就往里冲。
那些守门的汉子虽认得了石大川,见他冲上来依旧站起身拦阻。石大川此时惶急万分,哪里容得他们拦阻,一脚踹翻了三四个汉子,抱着漫离直冲进大门,口中扬声大喊:“顾宗训,快去找大夫!”他知道依顾宗训的能力,一定会给漫离找来城里最好的大夫。
那些守门的汉子皆被他凶狠的怒容震住了,他先前神情分明只是一个老实的傻小子,断没想到他动起怒来竟是这般雷霆震动!
石大川抱着漫离一路冲进内院,间或有家仆意欲拦阻,或是被他金刚怒目的样子吓退,或是被他踹开,总之待顾宗训三人赶出来时,石大川身后跟了一群顾家家仆,却无一人赶靠近上前。
“她怎么了?”顾宗训一眼就看见石大川怀里那个气息奄奄的的漫离,刚才她不是还好好的么!
“你快去请大夫啊!”石大川见他还只管站着发呆,焦急的黑眸里渐聚起了水气。这倒叫彭、顾二人有些纳罕!这个傻大个,还真是吓得不轻!
“石大爷你别急,先把离姑娘抱进屋里去!”花弄影边说边就打起暧帘。
石大川抱着漫离进了屋,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大掌握着她冰冷的小手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
“石大爷,你让我看看离姑娘!”花弄影在旁轻地声劝道。
石大川的眸光在她身上略一停留,不由置疑道:“你?你成么?可别在这里充本事,害了阿离!”他大概知道漫离这是旧疾犯了。当初那个老大夫所说的“宿疾”是甚么意思,他是不太明白,可是后头那句要“需长期调养”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他知道漫离这旧疾是很难治好的,再说现下她又病得这般凶险,而眼前这个姑娘看去也不过才十八九岁年纪,叫他如何敢信!
“石大爷,放心我一定能治---”
花弄影话未说完,彭彦在旁怒声嚷道:“姓石的,你说谁充本事呢!”
花弄影面色微微一沉,不悦道:“小彭爷,你替我去药房把金针的盒子拿来!”
“可是----”彭彦还待再说,却听顾宗训沉声喝斥道:“你还不快去!”
彭彦恨恨地瞪了眼全副心思都在漫离那里的石大川,悻悻而去。顾宗训又问花弄影道:“她怎么样,很要紧么?”顾宗训自打认得漫离以来,她一直是喳喳呼呼的,从没想过她也会这般苍白安静的躺在那里,静得好像下一瞬便会消失似的。
消失这个词在脑海中一闪过,顾宗训心头禁不住微微轻颤,如果她真的就这么消失,只是这么想,胸腔里便荡起一阵沁骨的阴冷。
花弄影先看了看漫离的脸色,又扒开她的眼睑瞧了瞧,再凑到她鼻前听了听她呼吸,最后才坐下来搭脉,“离姑娘这多半是惊悸之症,想是适才过于悲忿才会病发的。”
石大川一听登时跪在床边啪啪啪的猛打起自己耳光,嘴里还骂道:“你混蛋,你该死,把阿离害成这样,你真不是东西!”
花弄影见他如此先是一惊,张口想劝却不知如何劝起。顾宗训冷冷的站在一旁,恨不得他把掌掴至死才好,哪里又会劝止他。
他每一次下手都极重,须臾之间的他那张方脸便由肿而破,他一双大掌早是沾鲜血,就连衣袍上也溅上了点点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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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石头求婚啦!
花弄影看他打得这般凶狠实在不忍,开口劝道:“石大爷,你再这么打下去,等会离姑娘醒来看见鲜血淋淋的样子岂不又惹她伤心!”
果然一提漫离,石大川便住了手,看着自己一手的血污,再看了看床上静躺着的漫离,两行热泪倏然滚下,嘴里喃喃道:“阿离,你醒来醒来啊,你别吓俺啊!”
花弄影看着不由心头一酸,“石大爷,你放心离姑娘不会有事的!”
“真的么?”石大川的眼眸牢牢地粘在漫离惨白的面上,不舍得移开半点。
花弄影劝慰道:“石大爷,你让开些,好让我离姑娘把一把脉。”
石大川挪了挪了身子,突然伸出两手死死扳住花弄影的肩头,面露狰狞地问道:“你真的能治好阿离么?”
彭彦恰取了针回来,一进门便见石大川凶神恶刹地抓着花弄影,陡然大喝一声:“姓石的,你给我放手!”话音未落,拳头已到石大川面前。
石大川蓦地一惊,下意识的伸手挡下拳头,顺手一带,就牢牢扣住了彭彦的手腕。
彭彦还待要再打,顾宗训怒声喝道:“够了,把金针交出来,你俩个出去打!”
石大川这才意识到自己拿住的人是彭彦,赶紧松了手,赔礼道:“少镖头,俺,俺不是有心的!”
彭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断没想到石大川竟能如此轻易的拿住了自己,而且还是在花弄影面前,这一口恶气他如何咽得下去,将金针自怀中丢出,怒气冲冲地向石大川叫道:“刚才是我一时不察才会被你拿住了,来咱们到外头再打过。”
石大川摇了摇头坐回床边,看着漫离道:“俺要在这里守着阿离,不然她醒来见不着俺,她会害怕的。”
彭彦不及开口,花弄影已道:“你们都出去。我替离姑娘施针,你们在这里可不大方便。”
顾宗训锦袖下的手掌攥紧了拳,面上阴沉一片,冷冷地瞥了眼床上的漫离,转身就走份外绝决。一个女人罢了,自己何至于就真的担心了。
花弄影波光轻荡的眸光追着顾宗训出了房门,眸中藏着丝微不可见的悲伤。
彭彦尚还一动不动的瞪着石大川,顾宗训行出门外,冷厉地唤道出:“小彭,你还不去瞧瞧镖车装得怎么样了!”
“来了!”彭彥恨恨地剜了眼石大川:“你给我记着!”他撂完狠话便急急地赶了出去。
石大川一心全在漫离身上,压根没听见彭彦的话,“那,那俺在门口等着!”他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漫离,不情不愿地往外行去,一脚迈出了门槛,又回身道:“好了就叫俺!”
花弄影忍不住笑道:“放心,我施完针就请大爷进来。”
石大川说在门口等着,还真就是老老实实的在门口等着,一步都不离开。日头渐渐西斜,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两顿饭没有吃,肚子早咕噜咕噜打起了雷,石大川却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花弄影施完了针长吁了口气,怔怔地坐在床边凝望苍白的漫离,细长的一字眉微微蹙起时,衬着这张清秀的小脸的确有点楚楚可怜的意味,但也就仅此而已!
府中的那些侍妾哪一个不比她好,也不光是相貌上,性情家世个个都比她强。也不见公子爷对谁上心过,公子爷偏偏对她动了真心,这是为甚么?而她甚至----
酸酸涩涩的妒忌像一根树藤慢慢地揪紧的她的心,如果公子爷知道了她无法孕育子嗣会怎么样?
窗外有个人影晃过花弄影的眼角,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想来那个傻大个还不知道这个女人的秘密吧!如果他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呢?
花弄影娇美如花的面浮起淡淡的浅笑,起身步出屋子。石大川一见她出来,连忙凑上前问道:“阿离怎么样了?”
花弄影低垂着头,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着实把石大川吓得不轻,声音里都带着颤:“到底怎样啊?”
“离姑娘性命上倒是没甚大碍,但是----”
石大川听得漫离性命无碍,余者便都不在心上了,丢开花弄景快步抢进屋里,将至床边时他突然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近前在漫离身边坐下。
他刚想去握漫离的手,却发现自己手上还带着血污,起身至床头脸盆,在铜盆里洗净手用布巾擦干后,再又坐回床边。花弄影站在门边看着,以为他会立时就会握住漫离的和,可是他却两手捧在嘴边哈了气,又搓了搓,“姑娘,阿离甚么时候会醒啊?”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月夜丝丝袅袅的纤云,好似风一吹就散了。花弄影有些微的怔忡,这个莽夫居然也会这般的轻柔。
石大川没听到她的回答,又慌张了起来,回过头焦急地问道:“姑娘,阿离真的没事么?”
“放心,没事的!”花弄影突然失了试探石大川的心情,看他这副傻样子,就算知道也不会有甚么大的改变吧。但是公子爷呢,花弄影竟有期待起来了。
“那阿离甚么时候会醒呢?”
花弄影转身正要离开,身后的石大川却不依不饶的追问。她强压下心中的厌烦,回身温柔说道:“我去给离姑娘煎药,吃了药再让她好好歇一晚,明朝自来就醒了。”
“多谢姑娘了!”石大川此时已握住漫离的手轻轻的揉搓着,还不时地贴到他自己的脸颊上。
花弄影陡地沉了脸色,这个看似粗莽的汉子,原来也可以细心至此,怕冰着她,就把手掌搓暖和再去握她的手!石大川脸上的温柔蓦刺痛了花弄影的眼,一时间没能克制住怒气甩帘而去。
床边案几上燃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小小的屋子里满是昏黄,腊梅幽幽的冷香透窗而来,地上铜火盆里的炭火亦是明明灭灭的喘气着,已透不出甚么暖意。床上的漫离苍白病弱,石大川身影投射在墙上,却宛如一座大山,静静的守护着漫离。
夜半时分,小厮终于端了汤药来。石大川小心翼翼扶起漫离,极耐心地细细地吹凉了药,再一点点的给漫离灌了下去,喂完药轻轻拭去她嘴角上的药汁,再缓缓的将她放平掖好被角。
他的每一动作每一个神情都满含着柔柔的深情,仿佛床上的那个女子是他的希世奇珍。顾宗训立在窗外,一点一滴全看在眼中,锦袖中的手又不自觉握紧了。他故意不让家仆给石大川送吃的,以为他还趁着漫离昏迷出去找点吃的,至少找人要点吃的,谁想他竟是一步都不离开,他不是胃口极大的么,他不是一天都没吃喝了么!
一天没有吃喝,自己的夜饭又何尝吃了!顾宗训无奈地牵了牵挂满苦涩的嘴角,眸光透过窗纱,痴痴地落在漫离那被石大川遮挡了大半的惨白面容上。
漫离迷迷糊糊地,觉得浑身使不了一丝的力气,身子也冰凉冰凉的,就眼皮也沉重异常,她费了好大的力才睁开了一道缝。
淡青色的床帐藕缎的被褥,隔着帐子能看到外头精致的木制家具,这不是那个简陋却温暖的家,而且石头也不在身边!漫离猛地坐了起身,心里一慌,胸口又是一阵抽痛,她捂着胸口深深吸了两口气,挣扎着正要下床,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阿离!”
石大川三步并两步的冲到床前,突地将漫离拥进怀里,不住地唤道:“阿离,阿离,阿离---”
漫离倚在熟悉的怀抱里,感受着他的温暖,心自然就安稳了,昨日的种种便也渐渐回到脑海中。明知石头跟那天仙似的小姑娘没甚么,可漫离心里就是疙瘩着,用力挣开他的怀抱,绷起还惨白着的脸,问道:“石头,你说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天仙一样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