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漫离眼一瞪,石大川的话尾就吞回了肚子里。
摊好了饼,漫离又把昨晚上剩下的那些烤鸡肉全给石大川包上,送他出了篱笆,不放心的嘱咐道:“不管有没有打着东西,天黑前你必需给我回来,听见没!”
石大川很是无所谓的笑道:“放心,那山里俺打小就走惯的,熟悉得不得了!”
“可是天黑了,我会担心,我会怕!”漫离替他整了整衣服,瞪着眼道。
“俺---”石大川莫名地红了脸,突然伸手抱住漫离:“俺一定会在天黑前回来的,你等俺!”说完,掉头就冲出了篱笆,向山上一溜烟的跑去。
漫离站在篱笆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个送丈夫出门的妻子。念头只在脑海中闪了那么一下,满心的甜蜜仿佛要溢了出来。
凭着石大川身手,每次上山打猎都是满载而归。漫离本来还准备买些猪肉回来做咸肉,这下可是不用了。他们家两个大瓦罐里已塞满了各式各样腌制的野味。
既然存货充足了,石大川也就不再上山了。在家里修修篱笆,又给老黑马搭了个马棚,不时的再到山边打些柴禾。日子倏倏地就过去了。
当飘起第一场雪的时候,他们家厨里的柴禾已堆了三大堆了!
漫离打小生长在南方,从来未见过下得如此大的雪,纷纷扬扬的大雪甚至迷蒙了双眼,对面的山峦早隐去了痕迹!漫离几次想到院里堆雪人,都被石大川给拦了下来,这会他在屋顶上铲雪,漫离悄悄跑到院子里同小奔儿玩起了雪。
石大川在屋顶扫着雪,听见声音,向下一望,漫离正抓了一团雪就往小奔儿打去,小奔儿这些日子天天好吃好喝的,再不是当初那个小可怜了,站起来也能到人膝盖骨了,哪里容得漫离欺负,它虽没有手,两只后腿狂刨两下,就溅了漫离一身的雪!
“大奔!”石大川一声低喝,引得地上一人一狗都仰起了头,奔儿瞄了一眼,撒丫子就跑得没影了!也不知跑哪里躲骂去了,反正这带都让它野熟了!
“你身子虚寒,连凉水喝下去都会返酸的,还要雪地里疯玩!这么大的人又不是孩子,怎么俺眼一会没留意,你就跑出来了!”
自打那大夫说漫离身子虚寒,需要长期调养,石大川甚么事都可以听漫离的,惟独跟她身体有关的事,石大川就不肯有一丝半点的退让妥协!
自从屋子收拾好以后,漫离不要说喝凉水,她是连冷水都没碰过!不论甚么东西都是石大川洗的,就连她的衣服,除了内衣裤是她自己用热水洗的外,其他的就全是石头洗的。
石大川边说边就将漫离冻得通红的手紧紧的握在掌中,拉了她就进屋里去。
当然石大川是不敢也不舍得凶漫离的,但他会像个小老头般唠叨个没完,如果漫离显示出一点不耐的神情,他便会很委屈的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因此一进了屋,漫离就抢先道:“石头,咱们甚么时候进城一趟吧,家里米呀面的都快没了。”这要是不把话题赶紧叉开,肯定得被他个念到头大!
“俺也想等下过了这场雪,趁着年关城里活多,俺去找些散工来做,也好趁年前给你扯点布做两身新衣裳过年!”
今天早上漫离突然想吃饺子,石大川特地跑到村落里买了些猪肉回来,这会正在洗大白菜呢。
漫离点点头道:“嗯,这样也好,到时我和你一起进城,省得你又被人骗!”
石大川张了张嘴,很想说叫她留在家里。可转念一想漫离很久都没出门逛逛去了,趁着自己进城让她好好逛逛,买些合意喜欢的东西。
至夜雪兀自扬扬洒洒地下着,不想到了次日,天地间却是一片霁日朗朗。
两人吃过早饭,留了奔儿看家,驾着马车就往沧州城里赶。说起来他俩个也真是运气好,正赶上十五的集市,沧州可比他们上回来热闹多了,沿街摆满了小摊子,马车压根就走不去,他们只得把花了几个钱把马车寄放在一家小茶铺那里,要说这掌柜也算有生意头脑了,他那茶铺外头可停了不止一辆车呢!
漫离其实是不喜欢人多的,她之所以跟石大川进城,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让他找到活儿做!做散工即赚不到钱,还得受人家的气。就像先前他在长天镖局做杂役,跑这么远一趟镖,统共才十六两银子!还吃得不好睡得不好的!
再说了,他真要进城干活儿了,自己岂不是要孤孤单单的守在家里了!最、最、最主要的是,他们手头上还有七十来两银子,照他们这么过日子法,莫说过完这个冬天,就是过个三年五载的也不是问题,那还得可着劲的花呢!
所以呢找啥活儿么!
只是石大川这孩子老实,你让他在家坐吃山空,他一定会觉得是天大的罪过,因此漫离这才跟了来,她打定了主意,不论这小子找着甚么活儿,她都要给挑出不好来!总之一个原则,再好的活儿哪怕人倒贴钱,也要挑出个不好来!
然而漫离在市集里晃了半天,石大川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头,找活的事儿他一个字都没提。漫离虽感到诧异,却也忍住了没问,万一这么一问,他跑去找活了,自己不是没事找事么!
漫离心在不焉的在市集上晃着,偶尔也踱进街旁的铺子里瞧瞧,只是大半条街市逛下来,除了粮油米面之类的东西,再给石大川扯了点布料做衣裳外,漫离自己是甚么都没买。
她正准备拐到菜市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招呼:“离姑娘!”
漫离闻声一愣,这世界上还有认识自己的人?回首看去,一群壮汉簇拥着两名锦衣华服的青年公子,从一座朱大户里行出来。漫离那近视眼眯了又眯,直待人行得近了才看清了形容,心下登时惨呼:“怎么就遇上这两个人了呢!”
石大川倒是在他们刚打招呼的时候就看清了,只因漫离没有走,所以他也就站着了。这会那二人行到面前,一身貂锦华裘衬着日光好鲜明夺目,尤其是那张笑脸,几乎比着明媚的阳光还要灿烂上几分。石大川低了头,讷讷地稍稍退了几步,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漫离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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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讨债
“离姑娘,别来无恙吧?”顾宗训冠玉似的面庞带着浅笑的行到二人近前。
漫离小嘴一斜:“别来无恙!这话你也好意思问出来!”
“是你,泼妇!”彭彦刚才的注意力全在石大川身上,走得近了才认出顾宗训口中的“离姑娘”竟是数月前在金陵得兴客店令自己万分难堪的泼妇,立时惊愕地叫出了声!
漫离也认出了他来,心道还真是倒了大霉了,难得出趟门居然碰上败家子和妖孽!
不过,漫离的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既然老天安排了这场相遇,不下狠手宰他一刀,怎么对得起老天爷的苦心!
“既然遇上了顾三公子,我们就把那笔账算一算吧!”
“泼妇----”彭彦才一张口,就被顾宗训抬手阻了,“不知离姑娘这话是从何说起!”
漫离白眼都懒得向彭彦丢,直盯着顾宗训,笑道:“就从金陵城外的官道上说起!”
顾宗训不急不徐道:“离姑娘,上回那事虽说是我拖累了你们,可是最后你喊的那一声,我也没跟你计较不是!”
“顾三公子,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漫离的身子向前微趋,面上虽还笑着,却透出阴森的冷意:“也不知是谁拿我们家石头做挡箭牌使,如今使完了就不认账了!难道我家石头那一刀就白挨了不成?”
顾宗训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向石大川看去,抱拳道:“上次多亏得石兄了,小弟再此谢过了!”
石大川因心里闷闷的一直在漫离身后发呆,忽然听见有人同自己说话,脑子里是一团的糊涂,再又听得一个“谢”字,习惯性的抱了拳就要回说“好说,好说!”却被漫离一记眼刀给瞪住了。
漫离心里直咬牙,妖孽就是妖孽,居然也迂回到石头那里去了!她正要开口,又听彭彦在那里不阴不阳的笑道:“我说石大川,你了太没见过女人了吧,这么个泼妇就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至于么!”
彭彦一口一个泼妇的,石大川早就听得皱眉头了,一步抢到漫离身前,绷着张黑脸却只会说:“阿离,阿离,阿离很好的!”
“很好---”彭彦俊眉一挑不怀好意地问道:“怎么个好法呀?”
“很,很好就,就是,很好-----”石大川结结巴巴的,除了很好嘴里就蹦不出第二个词来!
看他一张黑脸涨得通红,那些汉子早是轰笑了起来,就连顾宗训都低头轻笑。漫离猛地拽开石大川,抬着下巴冲彭彦:“我的好,只给我的石头,你再好奇也没有用!”
“你----”
彭彦气青了脸,手指着漫离才要回嘴,漫天却越过了他,向顾宗训道:“顾三公子难道你以为,一个谢字就算完了么!人不能小气成这样吧!”
“噢,那依离姑娘怎样呢?”顾宗训不知何故,就是喜欢看她这般谋算人的精明样子,因此挑着俊眉,饶有兴味地问道。
“我想想!”漫离两眼望天掰着指头算了半天,道:“我们家石头帮衙门抓一个通缉犯最高的是六十两,低的是十几两。那些杀手算六十两一个决不为过,只是石头毕竟没逮着他们,所以就算三十两一个,那天围攻石头的具体有多少人我也记不清了,但是被石头砍翻一个,最后去追的你两个,我也不讹你算五个人就是了!再加上石头挨了一刀汤药费三十两,承惠一百八十两银子!”漫离边说边就摊了手掌在顾宗训面前。
“泼妇,你想钱想疯了吧!”彭彦几乎要跳起脚来了:“一百八十两,你不去抢!”
石大川也被漫离那“一百八十两”的数字给吓到了,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阿离,这不大好吧!”
漫离回身瞪了眼石大川,尖尖的手指戳在他的胸口上,扬声说道:“有甚么不好的,难道你的小命还不值一百八十两银子!再说了,百余两银子我们累死累活也难赚到,可是----”漫离转了身,笑盈盈地向顾宗训道:“对顾三公子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顾宗训微微颔首,“的确,百余银子与我而言不值甚么,只是我身上并没带那么多银子,如果离姑娘愿意不妨同我回去取去。”
“不用了!”漫离想也不想摆了摆手,指着前头一家小小的茶肆道:“我们在那里等就成了。”
顾宗训的眸子顺着她的手扫去,笑问道:“离姑娘不用在下写个欠条么,万一在下跑了---”
“呵呵!”漫离假笑着打断顾宗训的话:“沧州顾三公子能为了区区百余两银子就落跑么,传了出去顾三公子的颜面还要不要!”漫离压根就不清楚这个妖孽的来历,只是能让人花钱买了那么些杀手来要他的命,他总不会是寻常人家吧!
顾宗训吩咐仆从道“郑魁,你到家里取一百八十两银票来了!”说完摆了个请的手势:“离姑娘这么相信在下,在下就姑娘吃杯茶如何!”
“三哥,你还要跟这个见钱眼开的泼妇吃茶!”彭彦指着漫离,忍不住大声叫嚷!
“阿离不是泼妇!”石大川同样大声的顶了回去,结果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小彭!”顾宗训难得的沉了脸:“你好歹是长天镖局的少镖头,在街市上这般吵吵嚷嚷成甚么样子!”
漫离冷笑数声,拉了石大川的手掉头就走!
“离姑娘!”顾宗训出声拦住:“难道这点薄面都不给在下么!”
漫离站住脚半回了身子,阴笑着丢过一句:“我们这种没样子的人,怎么配跟顾三公子一齐吃茶!”说罢拉着石大川大步而去。
顾宗训微微一愕,旋即笑叹着摇了摇头,这个女人还真是小气到不行,只是无意间捎带着说了那家伙一句半句,她就甩冷脸!看着她渐隐于人流的纤细背影,不禁有些羡慕起石大川那个傻小子,从来都没有人这般细心的护卫过自己呢!
“等一下!”石大川突然挣开了漫离的手回转身向顾宗训道:“俺只要一百五十两就好了----”
“喂,石头。”不等石大川说完,漫离用力将他一拽,压低了声音怒问:“为甚么只要一百五十两!”
石大川憨笑着拍了拍漫离的手,又向顾宗训道:“顾公子,你把漫离的那个银锣子还给俺们吧,那三十两就当俺们买镯子的钱。”他一见着顾宗训就想起这镯子的事来,只是被他们一闹又忘,总算在临走前想了起来。
漫离和顾宗训皆是一愣,没想到这个呆石头居然还记得那个银镯子!
“傻石头,那个镯子哪里值三十两银子啦!”虽然那个银镯漫离戴了许多年,可三十两,当年好像也只是花百把块钱吧!
石大川却坚定地道:“俺不想让别人收着你的东西!”
漫离闻言为之一愕,小脸悄悄的染了抹红晕,这个石头的感情表达还真是特别啊。漫离敛了羞涩倚在石大川身旁,向顾宗道:“顾三公子,可听清了就照我家石头说吧。”
顾宗训没有答应,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在茶楼里等着了。”说完漫离毫无迟疑地抬脚便走。
彭彦悄悄地向顾宗训瞄去,他依旧望着漫离去的方向,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样的神情,不用说他也能猜着自己的顾三哥是对这女人上心了!他可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三哥到底瞧上那泼妇哪一点了?
论相貌,比着三哥家里那些侍妾差得不知哪里去了!而且也不会打扮,瞧瞧她那身装扮,两条松松散散的大辫子,头上裹块素帕就当是装饰了,身上更是一素到底,外头还套着男人的皮袍,好看是说不上了,勉强不算难看而已!
性情就够不用说了,说她是泼妇都还轻了,应该用悍妇这个词才恰当!
彭彦眼珠一转,凑上前道:“三哥,用不用小弟教训下那呆小子。”
顾宗训回眸望了他一眼,“不准为难离姑娘!”
彭彦笑呵呵地道:“我哪里敢为难那个泼---”妇字还没出口,就收到了顾宗训的一记眼刀,彭彦忙换了语调:“三哥放心,我只是教训教训那姓石的小子!顺便好让三哥亲近亲近离姑娘。”
顾宗训冠玉似的面容上,浮起淡淡的期待,丢下一句:“不要玩得太过了!”言毕迈步而去。
彭彦抬手来近一名仆从,对他附耳低语一番,那名仆从领命而去。彭彦的面上露露贼贼的坏笑,泼妇我整不了你,整整那个石头让你心痛下了也是好的!
今日是十五大集市,又正好是晌午时分,陶陶居里可是人满为患,漫离拽着石大川进了店门,游目四下一扫,还真是坐无虚席!这种情况,当年在老肯家可碰上过不少次,想要坐到位置,眼要尖脚要快,这不一桌人屁股才离了椅子没一毫米,漫离已拉着石大川赤溜下钻了过去。
堪堪坐定,漫离便招手叫道:“伙计,收拾桌子!”
店伙计远远的应了声“来了”却半天都没人过来,对着一桌子残羹剩饭等了又等,漫离再次拍桌子扬声大嚷:“这家店的伙计,死光了么!”
这一声嚷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眸光,当然也引来了一名店伙计,“客倌,真对不住,今日实在是太忙了。”他边说边麻利的收拾了碗筷,又殷勤地问道:“客倌来点甚么?”
漫离举目四下一溜,看入眼中的竟是些大鱼大肉,并没有甚么精致吃食,想了想点了几道家常菜,又嘱咐着店伙计赶紧上菜。因他二人点的菜都容易,不大会工夫就全端上了桌。
两人晃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了。尤其是石大川早上那点东西也就是骗骗肚子,他早是饿得眼睛都有些花了,肉馒头一上桌,他也顾不得烫,捉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漫离也有些饿了,可是看着盘里有些发黄的肉馒头,一下就没了胃口了,再拿起来咬了一口,微微的有些发酸苦涩。漫离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肉馒头,管伙计要了碗米饭就着份金钩白菜小口小口的吃着。
石大川一气塞了三个肉馒头下去,肚子里总算有点底了,见漫离小口地扒来着米饭,知道她吃不惯这些,扯了个鸡腿放进她碗中:“阿离,吃个鸡翅膀!”说着又叫伙计道:“弄点佐料、大酱跟醋来!”
看着碗中肥肥的鸡翅膀,漫离的眼泪险些就掉了下来,这傻石头,平日看着粗枝大叶的,偶尔细心一次还真让人心头酸酸甜甜的!
此时店中的客人渐渐的去了,店伙计也略闲了些听见招呼,应了声麻溜的转身往后厨里去。不一会就端了葱姜蒜末等几样小碟上来,漫离正在这里配料,门口忽拉拉涌进来一拨豪奴,当中拥着个身形魁壮的面目粗陋的锦服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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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太岁来找茬!
掌柜一见了这架式,赶紧从柜台后头迎了出来,哈腰赔笑:“杜衙内,今朝您老怎么屈驾小店了!”话音未落,就嚷着叫店伙计准备个上好的雅间。
那个杜衙内领着他那帮豪奴,大摇大摆的走进店堂,用他那小细眼瞟了掌柜一眼,道:“今朝大爷就坐大堂!”说罢,拣了张正当间一张桌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这帮人一进店门,客堂上的客人纷纷结账走人,眨眼的工夫,店堂上就剩漫离这一桌了。漫离看了看桌上的大肥鸡,实在是舍不得就这么走了,毕竟石大川才刚开始吃呢。
可是---
她张眼一看,那些伙计可都围在那甚么杜衙内的桌边上,她可不想为了打包一只白切鸡就引起太岁的注意!所以,还是悄无声息地把这只鸡吃完了再悄悄地走人吧!
“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给大爷端出来,不然可对不起咱这水晶杯!”
漫离偷眼瞧去,心里“切”了一声,甚么水晶杯不就一玻璃么!搁在那个世界超市里满架的随你挑!可是在这里,玻璃还真是个稀罕物,姓杜的一拿出来,掌柜同一众店伙计可都睁大了眼。
“杜衙内,你可是拿好,这要是砸了,小老儿可是担不起哟!”掌柜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护在桌沿,心想这个混天魔王今天是不是故意来故意找自己的茬呀。
不错,这个身形壮硕粗陋无文的大汉名字偏偏很斯文,谁让人家有个进士出身的爹呢。
店伙计打了酒来正要给他倒上,却被他推了个踉跄,骂道:“就你这混小子也配给大爷斟酒,大爷答应杯子都不答应!去,把那桌的小姑娘给爷请过来!”
掌柜顺着杜淳的手眸光落在了漫离身上,心里万分肯定这个魔王今天就是来跟自己过不去的。
“还是小老儿服侍衙内吧---”
掌柜的话未说完,就被杜淳照脸啐了一口:“你个老不休也配服侍大爷!”说完随手将老掌柜一掼,若不是店伙计机伶扶住,掌柜那把老骨头多半要散了架呢。
漫离万没想到就自己这长相居然还能被调戏了,这也太没天理了吧,还小姑娘呢,自己这年纪绝对能让他叫三声姐姐都富余。
石头彤云罩顶的沉着张黑脸,若不是漫离死死地摁住他,他早冲上去动手了。漫离素来是欺善怕恶欺软怕硬的,像他这种官家子弟,可不是自己这种升斗小民惹得起的!她利索地从袋里摸出块碎银,现在她也管不了是多少了,往桌子上一搁,拉了石大川就往外走,我惹不起躲得起吧。
只是她显然想错了,有些人是你躲都是躲不起的!
“咱们衙内想请姑娘过去吃一杯水酒,难道姑娘这点薄面都不给!”几名豪奴两手叉腰地将漫离二人拦了下来,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让开!”石大川伸手将漫离拽到身后,一张黑脸绷得跟铁板似的,一声低吼颇有些气势。只是杜家是谁呀,能怕了他这区区一个穷小子!
众豪奴磨拳擦掌地逼近前道:“不让又如何!”
石大川攥起拳头正要挥过去,漫离突地冲上来挡在石头身前,:“喝酒是吧,我喝就是了!”了字还没咽下去,她人已冲到杜淳的桌旁,倒了满满一杯子酒,一仰脖子喝得精光,放了杯子一抹嘴道:“这杯酒就当我同交衙内交个朋友了!”
这种霸王似的人得顺着他来,不就喝酒么,想当年漫离玩叛逆还真没少泡酒吧,虽称不上千杯不醉,酒量可也不是一点点!今天只要能把这家伙灌趴下,危机就算是解除了。
漫离的行为还真叫杜淳有些傻眼,待漫离说完了,他才渐渐合起张大了的嘴,拍手道:“爽快!只是莽汉们才这般牛饮,姑娘这般的细致的人儿,可不该是细啜慢品才是---”杜淳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去揽漫离的肩膀,只是手连衣角都还没碰着,就被人一拳给挥趴在桌子上,紧接着“哐啷”一声,那个水晶杯已摔得粉碎!
所有人都傻了眼,漫离更是被人拖着就走。
杜淳好容易捂着脸直起了身子,怒吼道:“还不把那小给爷往死里打呀!”
众豪奴应声而上,将石大川团团围住,瞬时拳脚如雨点落下,也不分清哪个是哪个的。
漫离早被石大川给推了出去,这会站在掌柜伙计们一边,心里直后悔,早知道会惹上这么个大麻烦,不要说一只鸡了,就是十只鸡也都扔了。
再看向杜淳,原本粗陋的脸庞挨了一拳,又怒意勃勃的更显得狰狞可怖,漫离是不担心石头在拳脚上吃亏了,那几个家伙哪里能是石头的对手,只是这个杜衙内,到底是甚么来头啊!
漫离正准备向掌柜的打听,那六七个豪奴已被石头打趴在了地上,呻吟不止,石大川大步走过来,可把杜淳吓得不轻,摆起两只肥大的拳头,颤声叫道:“你,你,你知道我是谁么!”
石大川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拉了漫离转身就往外走。
一路上石大川都阴沉个脸,漫离还在猜杜淳的来头,因此也皱着眉头。行出两条街后,漫离叹了声心道,管他是谁,以后没事少来城里就是了,我还不信他能满世界找石头。就在漫离以为危机过去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阵橐橐靴声,又听有人叫道:“就是前那小子,兄弟们给我拿下他!”
漫离回头一望,险些没晕过,几十号凶神恶煞挎着腰刀的衙役朝自己冲了过来。石大川也是一惊,背起漫离撒腿就跑。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满城里都是衙役,在衙役的围追堵截之下,他二人终于被堵死在小巷之中。
望了望前后两拨衙役,石大川缓缓放下漫离,附耳低声道:“等会俺会打出条路来,你瞅准机会就跑,听见没!”
漫离点了点头,沉声应道:“知道了。”今天这情况两人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所以自己一定要跑掉,不然谁来救石头!
你说让石头丢下自己先跑,可能么?
危难关头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性,只有冷静才让自己渡过难关。
眼见着众衙役步步逼近,石大川突然发难,抢过一名衙役的跨刀直劈出去,小巷里登时一片刀光。
漫离冷静地躲在一旁,全没有上回官道遇袭时的惊惶,睁着双大眼找逃跑的时机,突然石头踹翻了几个衙役,回头冲漫离大叫道:“阿离,快跑!”
其实不用石大川说,漫离已然朝那个缺口冲去!身后兵刃相交之声渐渐远去,多少次漫离想掉头回去,她都咬牙忍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远,直到实在是踹不过气了,才在一处墙角停了下来。她一停下来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先时她还使命忍住,可渐渐的她溜着墙角蹲了下来,蜷缩着身子不住的颤抖。惨白的面上满是泪痕,细牙紧咬着全无血色的下唇,心里翻来滚去地道:“路漫离,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你不能哭不能乱!”
当她扶着墙壁缓缓地站起身,恰见石大川浑身血污的被一众衙役捆锁着从眼前行过。漫离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痕,挺了挺身子,步履平稳地向陶陶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