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老头暂时没有看出别的本事,万一当真找了个什么人,自己……该怎么办?
胡不寿心知有之前木大师那句瞎说出来的高人顶着,他是绝对不能用借口找不到来糊弄过去的。
而且看此时场景对自己也很是不利。
到不如真的找到那个人,两相比较,只要那个人一口咬定不能出来,他又能如何?
于是,抓了花妖之后,满意是不用关在屋子里了。
却也不能说真的可以到处都去。
木大师要等那个所谓高人前来,自然不能走掉。
此时,跟隔了门板说话又是不同,整天对着满意说话。
满意几乎都不知道,自己这出来,究竟是好还是坏了,连躲都没有地方了好么!
即便烦闷,满意看着这老头老小孩的样子,心里却是狠不下心的。
不仅变着法子地给他做吃食,甚至还求着赵老憨多弄一个鸡蛋糕的模具出来。
好在胡不寿此时效率倒是极高,不过五日,就把那人寻到了。
来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瘦瘦高高的模样,留着长须,穿一身干干净净的道袍,别着木簪,脚踏麻鞋,手挽拂尘,瞧着就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胡不寿满脸的信心。
当年他毕竟年纪小,也没有参与到当中来,那日被木大师用话堵着,他却不能说那人是找不到的。
这个人即便不是当年那人,却也是他千辛万苦寻来的,名头很大。
而木大师,胡不寿撇撇嘴心想,不过是会一些旁门左道罢了,自己要离他远一点,免得撞邪。
胡不寿在村口就跟道士步行而来,村子里的人也就都知晓了。
此时他们站在满意屋前。
满意跟木大师席地而坐,两人手里捧着艾叶糍粑吃得正香。
刚刚蒸熟的艾叶糍粑,透着浓浓的绿,咬一口,里面滚烫的红糖芝麻花生馅就露出来,两人被烫着却舍不得吐掉,张嘴哈着气,嘴角都黑乎乎一团。
胡不寿恨不得背过身去,像什么样子!
见他带人进来,木大师二人才望向那头。
胡不寿笑得有些干巴巴的,道:“之前木大师说五姑娘十二以后不能一直关在屋子里,免得对身体有妨碍,我这请到……”
那原本一脸淡定地中年男子,仙风道骨仙气飘飘中年男子,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揉眼睛,又仔细瞧了一眼木大师。
突然急行两步,吧嗒一声跪地上,“师父,可找到您老人家了!”
木大师:“……”
满意:“……”
胡不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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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离别
满意幸灾乐祸地瞧着一脸苦意的胡不寿,继续嚼自己手里的艾叶糍粑。
木大师居然也没有什么反应。
场面一时十分诡异。
胡不寿反应过来,这不会吧!
这样一个仙风道骨的高人,怎么会有一个这样肥胖邋遢神经兮兮的师父?
一定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他看着木大师没有任何动静,心存侥幸问道:“这没有认错吧?”
木大师吞下口里的东西,哼了一句,“你觉得老夫这个样子的人很多?”
确实……不多。
满意也瞧出一些不太对来,这木大师明显对地上的人毫无印象的样子啊,也就问道:“你徒弟?”
木大师眼里很是不屑,瞄了一眼道士,摇摇头:“我怎么会有这样道貌岸然的徒弟,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似的。”
胡不寿心里刚升腾出一丝喜意,就被道士的话狠狠掐灭了。
“师父,您老人家贵人多往事,可记得三年前,在南流河畔,弟子不才,得您老人家的指点,虽然您并没有收下弟子,却指导过弟子,弟子一直铭记在心,没想到今日得在这里见到。”
道士说得又欢喜又急。
木大师瞧了一眼满意,接着说道:“我这在外头,指点的人多了去,如果每个人学了东西都要认我做师父,我徒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要那么多徒弟做什么,累得慌!”
满意抿嘴笑笑,这意思是自己有眼无珠才不认他咯?
道士狂点头,“师父说的是,即便您老人家没有认下弟子,弟子却不能忘记您的恩情。”
木大师这会才想起正事,“这样也好,你来瞧瞧,这小娃之前关着,是因她命格能让她那夫君躲过灾祸得以平安,但她超过十二,之前犯了花妖我已经捉住了,让她出来,请你的这个人却是不信,你来瞧瞧?”
道士赶紧摆手:“弟子哪里敢班门弄斧,师父您说是,自然一个字都错不了!”
说完又转头对胡不寿说道:“你既然不信我师父,我这些手段也是看不上的了。”
木大师摆摆手。
那道士便狂喜又爽快地告辞:“如此一见,已经了却弟子多年心愿,不敢打扰师父清净,弟子告辞。”
说完,跪地上磕了三个头。
一脸心满意足地去了。
满意瞧着木大师那脏兮兮的模样,心里有些崇拜是怎么回事?
胡不寿再也说不出二话。
只因那周遭跟来的村民已经沸腾了起来。
“好了好了,五姑娘是当真的好了!”
“我就说木大师很厉害吧,方圆百里,谁这样抓妖?”
事已至此,胡不寿自然无话可说。
满意已经彻底好了,可以出门走动的消息,不足半日就传遍了南甘村。
满意全然放下心来,问木大师:“大师,那人真是你徒弟?”
“不知道。”
满意想到早上那一出,换了个问法:“那你真的指点过他,指点啥?”
木大师突然眼睛亮了亮,“你是觉得我很有本事吧?要不然你认我做师父,我带你跑,以后你做饭。”
这是收徒弟还是收做饭丫头啊!
就不应该对他抱什么指望。
满意泄气下来放弃问这些。
“小娃,要吃午饭了。”
满意点点头,端了一小锅红烧肉,剩余的春笋,然后就是几样凉拌的东西。
木大师啧啧说道:“过河拆桥的小娃,哎,用不上老头子了,连饭都对付起来。”
“可不就是!”
说完,满意脸色难得有些认真起来,说出的话却是硬:“大师,你都胖得跟你那酒葫芦一样了,年纪也不小了,要日日都是酒肉,那日在哪里厥过去都不知道!徒弟虽然多,也不能这样是不是?”
木大师显然不信,“借口!”
满意有些无奈,只好心平气和说道:“这是真的,这肉里都是油脂,虽能吃,却不必每日都只吃肉是不是?这酒虽然淡了些,也不能喝太多,还有……”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酒淡?我这可是……难得的好酒!”木大师表示不服。
满意之前在胡不寿宴请众村民的时候,也是喝过这的酒的,并不是蒸馏酒,入口极淡。
此时却不能解释,只道:“如果有法子,能出好酒,你能不能保证,三日喝一杯就行!”
木大师眨眼考虑一回,叹息说道:“如果我还能喝到当年那样的酒,别说三日,一年只喝一次我也是愿意的……”
满意便望着他,这当年的酒如何她不知道,只轻声将自己所知道的说出来,“这酒淡,是因为酒里面的水太多,我有法子,让水变少。”
说完,就悄声告诉木大师。
“果真?!”他啪嗒跳了起来,感觉满意说得很有道理。
“骗你我就变跳跳!”
木大师哈哈大笑起来,又问:“刚才你说还有什么?”
“什么?”
“说不能喝太多酒,还有之后呢?”木大师很是期待。
满意看着他圆滚滚的身体,有些忧心,这么可爱的一个人,还是多活几年,才好。
于是道:“甜的少吃一些,多吃豆子,蘑菇,蔬菜,果子,也可以吃些鱼,吃鸡蛋的时候尽量别吃蛋黄……”
木大师见满意说的不再是酿酒,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哈哈笑道:“我要吃这些,多活十年也不愿!”
见满意瞪眼,他才补充道:“这有什么乐趣,人还说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但不怒不喜不忧不思,跟死人还有何分别!”
满意十分无奈。
木大师却挥挥手,“小娃,等你改变主意了,就去找我!”
说完,转身要走,又往满意手里塞了个东西。
走两步,中气十足唱了起来,“人人都道富贵好,功名利禄享不了,且看争个头脑破,最后黄土一样埋;人人都道长寿好,七情六欲都戒了,且……”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满意望着他的背影,也没有阻拦。
木大师迟早要走,这样没有规矩的行事方式,似乎才是他那样的人该有的。
她甚至隐隐羡慕,说走就走,也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
瞧着摆在桌上没有动过的饭菜,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小娃,你这个忘记放姜末了是不是?”“小娃,你怎么这么点大就能做饭啊?”“小娃,你别抢老人家的东西吃……”
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满意晃晃头,拿着手上的那个已经圆润的木头坠子,心里默念,“大师,保重哇。”
正当满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时,却听得外头吵吵闹闹的。
她就三两口扒了几口饭,心里早就飞了出去。
或许刚得自由,特别想去瞧瞧外头的热闹。
也不收拾桌上的东西,只一个蔑箩遮住,优哉游哉拐到院门口。
见很多孩子跑着,于是抓了一个问:“这是去哪啊?”
“那头吵架呢,人家不要小虎子姐姐了!”
☆、第26章 退亲
听得这话,满意看热闹的心思已经熄了大半。
如果是什么盖房子杀猪这类的大事热闹一通,或者是邻里闹矛盾,东家偷了西家一把柴,西家摘了东家一把菜,婆娘拎着刀跟砧板骂街也行……
好像哪里不对,满意觉得自己肯定是被关久了。
手里还抓着那个孩子,颤声问道:“什么叫不要了?”
那孩子摇头,见满意听得这话脸色有些严厉,心下害怕,又不知道怎么办。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我不晓得,不是我干的!”
满意僵在当场,自己有这么吓人吗?
于是摸摸他的头哄道:“别怕别怕,我知道不是你干的,你是个乖孩子。”
实在是太不会哄小孩了!
“呜呜,五姑娘你别跟我爹娘说。”
“不说。”说什么啊!
满意不耽搁,想离开又觉得吓哭了这孩子,直接走掉似乎不太地道,就牵着他的手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冬瓜。”冬瓜哧溜吸着鼻涕抽抽搭搭说道。
“那冬瓜,你能不能带姐姐去小虎子家,我们去看看坏人啥样。”满意说着,已经拉着冬瓜的小手往前走了。
冬瓜见满意并没有怪他,挣脱满意的手,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扯了一下满意的衣角,牵着她在村道上前去。
“五姑娘,我爹娘说你是我们家的恩人,等你出来了,我要是皮了对你不好,他们就要饿死我,”冬瓜一脸的憋屈说道。
满意的手有些发颤,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摸了摸他的头。
南甘村并不大,拐了两个巷口,就到了赵老憨家的篱笆院墙外。
此时,已经乌压压地站了一地的人。
院中显见的是已经有两拨人在对峙。
满意伸长脖子往里瞧。
赵老憨跟秋娘站在圈子中心,面色阴沉得能滴水。
哎哟哟指着对面的人在咒骂:“你们这是结亲还是结仇,我就晓得从你们搬到新甘村的那一天起,心就黑掉了,以前求着人老憨学熬糖的时候,一口一个亲家,生怕跟丢了似的!”
被揭了短,对面有一妇人自然不能示弱:“这是怎么说,当年也是为了糖坊着想!现在不曾想,竟心狠到这地步!好心当做驴肝肺!”
“黄十七,春丫究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也不怕退了这一次,以后你儿子一辈子找不着媳妇!”翠心在劝说,偏向自然是自个人。
黄十七原是南干村土生土长的闺女,夫家却是姓朱,两家本就不近,后来学会了熬糖,在朱家有起色的时候,巴巴地搬了过去,日子很是过得。
原本赵老憨留在这她已经十足地讨厌起这门亲,定太早了。
自己儿子大小是个管事,未来岳丈却是在那头做苦力的,这在一处多丢脸。
春丫原看着是个好的,却也是有外心的,这小虎子还小,父母没有本事,跟自家儿子说的那些话,简直让她揪心。
什么成亲以后要帮着一些家里,这就是个无底洞!
好容易攒下的家业,难不成还要救济儿媳娘家?
黄十七心里憋屈十足,是以,在有人透露了些消息让她行事的时候,她根本想都不想。
即便是过南甘村来闹,她也是不怕的。
“什么事情嚷嚷,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道说道。”
人群自动散开一条路,几个老人从路上走了进来。
登时,大家伙都不闹了。
黄十七抽噎着说道:“叔公,你可来了,再不来,咱黄家的脸面都没了!”
“闭嘴!”站在须发皆白的老者身边的人喝止了她。
黄十七不敢放肆,只委屈道:“叔——”
赵老憨拱拱手,“里长,六叔公,让你们笑话了。”
一旁已经有那有眼色的人,从赵老憨屋子里搬出两张长凳,当院放着。
里长黄应南拍了拍赵老憨的肩膀,才扶着六叔公坐下。
屋檐底下坐了他二人,一旁聚集了好几个也是有些年岁抑或有些威望的汉子。
赵老憨秋娘,跟另一头的黄十七几人,分列左右。
人群依旧围在一处。
黄应南清清嗓子说道:“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一个地方住着,一条河的水一起喝,谁家都要有些个事情,道理只有越辩越明的,有什么好好说。”
黄十七见黄应南居然没有站在她这边的模样,十分不满,怎么帮着一个外姓人。
“叔,是他们太不识好歹……”
黄应南瞧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说道:“别以为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别人不知晓,春丫是个好姑娘,也是咱看着长大的,你倒是说说,究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退亲。”
赵老憨板着一张脸,“要真的嫌弃咱们赵家现在穷,直说就是,何必拐弯弄那些有的没的。”
一句话戳破,黄十七反而不敢承认了。
只拍腿喊冤。
气势上已经落下一截。
黄应南瞧着她那样子也是头疼,这人不分好歹起来,当真是劝不听的。
当年这亲事他是看好的,赵老憨几兄弟都是能干的,家里和睦,几个妯娌都处得特别好,亲如一家。
既然能从一无所有到如今光景,毕竟不是个怂的。
春丫定是个好媳妇人选,哪想到黄十七,先带着夫婿在糖坊干活,见糖坊没落一些,别的人倒是没有什么动静,立马卷铺盖走人。
十里八乡的,戳脊梁骨的人还少吗?可笑还以为自己积攒下了大把家私。
人活几十年,还有后辈,哪里能只看着自己脚拇指。
趁着现在还能转圜,他也不愿意闹僵。
“十七,你给老憨赔个礼,这都快成一家人了,哪还有那么多的计较,老憨这头也退一步……”黄应南开始和稀泥。
赵老憨盯着黄十七。
黄十七却是不肯的,撒泼起来,“叔,即便我已经嫁出去了,不是黄家人,你不帮我也就算了,怎么还跟着别人一起作践我,这样的人家,差点害死了我婆婆,哪里能要!”
赵老抠在一旁瞧了很久,此时终于忍无可忍,“你不肯,还打量咱肯不肯,话可不能乱说!”
秋娘原来只顾着伤心了,这样的事情闹腾起来,已经够头疼了。
即便真的事情过去春丫嫁过去,有了这么一出,她怎么放心,以后两家还怎么亲近得起来?
但如果就此退了亲,岂不是说自家闺女不好?
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憋屈死了。
但黄十七前来,她却不能由着自己男人去对付别人妇人。
反应过来的秋娘,指着黄十七说道:“有本事给我好好说,这害人的罪名咱不敢担,定亲之后,要不是送年节礼的时候过来,我们什么时候去过你那头,难不成我们有那本事,隔着两里地害人,如真的是这样,我恨不得你立刻也倒在这。”
大家都听得有些不明不白,但却都听出赵家没有做任何事情。
黄十七太过分了。
都纷纷指责她来。
“你……你怎么真的跑到这闹来了!这是何苦。”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又挤进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
黄应南瞧见他来吐了一口气,“朱财他爹,你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第27章 因由
朱财便是春丫的未婚夫。
满意心想,这朱财的爹瞧着是个普普通通的汉子,跟所有的庄稼汉子没有任何区别。
中等的身材,平平的样貌,普通的装束,略略哈拉着的腰,看着总像是站不直一般,才让他跟别人区分开来。
当真的是不知道?还是特意等黄十七闹一通才出来?
满意不得而知。
但照着她的判断,春丫这未来的婆家,怕不是省油的灯。
两家如果真的有成亲的诚意,即便真的有些矛盾,起码也会先坐下来商议,商议不成或者得不到一致的结果,就会请里长跟几个有威望的老人过来一并解决,到时候也不伤和气。
看黄里长根本不像知道的样子。
也就是说,黄十七不管不顾地直接闹退亲。
也太不厚道了。
这哪里是结亲,分明就是结仇,只要还念一丝情分,也不至于如此。
如果真的不想成亲,也不是不行,却也没有这样行事的,依自己对赵老憨夫妇的认知,他们也不会不顾一切地把女儿嫁过去。
黄十七如此,既是要这亲结不成,还要害春丫的名声,甚至好像故意要闹大一般,这又是为何呢?
她难道不知道这对一个待嫁的姑娘来说,打击几乎是致命的吗。
满意瞧向他们的目光,渐渐变冷。
“你闹腾有什么用,有这工夫,还不如回去伺候娘呢,要不是我从甘蔗地回去得早,娘连一口水都喝不上。”朱财的爹朱大贵数落黄十七。
黄十七原来一脑子的浆糊,东一下西一下地乱打。
听朱大贵这般说,赶紧抓着话头嚎,“我有什么法子,我不过是看着娘那样子,想着这孙媳妇厉害,没进门就害了娘,以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呢,这亲事不能结!”
秋娘扑过去就给了黄十七一下,被躲开就扇到了肩膀。
气得脸色发青的秋娘,从来没有如此气愤、难堪、担忧,嘶哑着喉咙说道:“不给老娘说清楚,你就试试!”
黄应南瞧着朱大贵一副耷拉的模样,摇摇头,这个老实人什么都听媳妇的,偏偏媳妇又胡闹,好容易说上一个有主见能当门户的媳妇,几乎就要作践走了。
这算怎么回事啊?
“都别闹,这眼睛里都没有人了是不是?大贵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大贵软绵绵应了声:“哎——”
应下之后好几息,就是不发出任何声音。
反而瞧了瞧赵老憨的脸色,又瞄了一眼黄十七,有些支支吾吾。
赵老憨哼了一声,“如此行事,也要有脸说才行。”
他显然低估了朱大贵的脸皮厚度,细细声说道:“早些日子,就过来跟这头商议两个娃成亲的事情,赵老哥这头日子难一些,我们也就没有计较嫁妆一类的事情,毕竟春丫是个好娃娃。”
“这句还像人话。”赵老抠见自家弟弟不出声,他却是看朱大贵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朱大贵却继续说道:“这本来是想着让老人家高兴一些,早让春丫嫁过去,这好容易答应下来,赵大哥话说得极好,他尽力给两孩子办,酒席也有些紧张,有什么法子他都去想,我这……就往心里去了。”
这是什么话?
黄十七指着赵老憨问:“难不成这话没有说过?”
赵老憨不知他们要做啥,却挺直腰板:“我赵老憨一口唾沫一个钉,这话就是我说的,错在哪?”
朱大贵缩缩脖子,道:“这话是没错,我们也以为赵家没有法子,这不,都是为了后辈着想,我就舍下这张老脸,去求朱少东家,让赵老哥到糖坊熬糖,好说歹说总算是答应了,一月给二两银子呢!”
大家都被这二两银子惊呆了。
这做杂活他们过去一日只有五文钱啊,二两银子,他们没黑没白要干一年多!
然而,朱大贵的重点显然不在这,“我得了信,高兴得很,饭也没吃就过来跟赵老哥说,哪知道,他想都没想,就直接说不去,我这……两头都不是人了。”
赵老憨朗声说道:“这活计你去求,我当日如何说,承了你这份情,然我却不能够去的,当日也是给你赔礼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朱大贵顺着他的话,“哎,哎,老哥你甭急啊。”
倒是赵老憨不讲理了似的。
朱大贵接着说道,“如果只有这一件事情,也不至于如此,我娘身子骨一直不好,现在连饭都……”
说着说着,一个大男人,居然眼泛泪光。
又强忍着,说道:“如今只喝粥,连如厕都不方便了,我媳妇日日夜夜照顾着,早些时候,从别人手里得了个叫鸡蛋糕的,竟能吃下好几个,可把我们高兴坏了……”
“后来去街上守着,这果真是巧,竟是老哥家里做去卖的。我娘就想吃口热的,本钱我们出,给工钱也使得,让春丫娘去现做给我娘吃上两口,谁知,竟说是没空的……”
在场的许多人,都不知道有如此内情,瞧着秋娘他们的眼光又有不同。
如果真的是朱大贵那样说,也实在有些凉薄了。
秋娘却闷声应道:“我后来如何,已经做好热乎乎的,不过两里地,送过去,被你媳妇扔地上了又怎么说!”
黄十七不甘示弱,“你那是送东西?我婆婆已经饿了两顿了!我们家给你们送的东西还少?可怜我家财还以为自己岳家多好,全是哄他!不答应就不答应,又特意送那几个去,弄得满村都是,我们没那个福分吃!”
秋娘脖子都红了,却没有继续分辨。
或许知道分辨,也是枉然。
朱大贵很有感慨说道:“即便如此,我们想着,好歹都是亲家,这也就算了。”
黄应南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很好。那把你媳妇带回去吧。”
朱大贵没有动,可见话没有说完,“里长,事情如果真的到那一步,也就算了,可惜……”
“后来大夫给娘开了药,太苦了,用糖来配,可巧,春丫娘也卖一个糖,大夫说那个就很好,顺气,让我们给老人买,春丫娘不是总没有空吗?我们就商议了一番,她没有空,我们做儿女的可是不能说没有空,但到底也是一个买卖,虽然卖得不怎么好,一日也赚不了什么钱,但大小是买卖不是,以后也是一家人,我们咬咬牙,花五十两银子,买下方子,如此,大家皆大欢喜。”
大家都被他说的五十两砸晕了。
“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银子,家里都掏了个空,又去问少东家借了一笔,我们父子以后干活从工钱当中扣,这两年工钱,也算是没有了。
但南甘村的人都有些羡慕起来,五十两银子的家底,南甘村如今,还有几家?
赵老憨憋得脸色如锅底。
朱大贵道:“可……又被一口回绝了。”
“我娘坐床上,当天就觉得拖累了我们,自己扇自己耳光,说老了老了,馋一口糖做啥,差点连身家都搭进去,又让儿子丢了人,趁着咱不注意,挂了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