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没有动。
朱彩屏捂嘴一笑,“这该不会是跟咱们朱家糖坊差不多吧,大家总是怀疑咱们朱家糖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才是那不怀好意的!不过即便五姑娘的糖方跟咱们家的碰巧差不多,我们也不能说什么,谁让大家都是跟陈家学的熬糖呢!”
她就是一句句地,用话堵满意。
如果满意真的拿出了新糖,跟朱家那头又差不多,又有她的糖在前,这笑话,就大了。
朱彩屏见满意不动,心里更加笃定了。
就跟大家伙说道:“这糖业大会也自然有自己的规矩,莫非五姑娘过来,是能够随意来的吗?还是觉得进来没有糖也是可以的!”
满意咧嘴粲然一笑,似乎遇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弯了腰。
她就知道朱彩屏不会罢休的,这下好了,所有的铺垫朱彩屏都自己铺下了,要是她知道自己挖的坑,等会自己掉进去,会是什么神色。
王胜男率先忍不住了,“这有什么,陈家糖坊……”
这就要为满意开脱了,她也觉得事情十分不妙。
满意朝她眨眨眼睛,有些调皮一笑,王胜男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
揉揉眼睛之后,就听得满意对大家说道:“说来我们的糖,也是白糖呢,呵呵,真巧!”
朱彩屏似乎拿到了什么把柄一般,“这世上哪里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我原以为陈家糖坊名头在外,断然不至于做哪些鸡鸣狗盗之事的,原来也不过尔尔。但彩屏奉劝你一句,纸是保不住火的!”
王华丰都忍不住,“巧合的事情多了,怎么就见得要从你那头拿,说不准就是你恶人先告状,偷了人家陈家的东西呢!”
不得不说,他真相了。
朱彩屏似乎受了侮辱,不依不饶起来。
楚天齐赶紧控制了场面。
朱彩屏却十分不忿,“等会糖一出,就明白!这学来的终究是学来的,跟原本想尽办法得来的糖,定然是不同的!”
满意点头认同。
把一个盒子送了上去。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等品糖师傅打开,从中拿出一海碗用布遮住的东西,所有的眼睛,都望着那里。
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等布被揭开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自己花了眼!
朱彩屏紧走两步,再看,“这不可能!”L

☆、第147章 打倒白眼狼

所有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白!
怎么会有如此白的糖。
朱家刚才那个浅色糖霜就敢自称白雪,而今在满意拿出来的白糖面前,一个是白雪,一个就是下了几日学之后化开,又被撒上一层污泥的样子。
对比实在太过强烈。
这比盐还要细的一粒粒的东西,竟然是糖吗?
坐在上首的两个人面色惊诧,已经让人拿了一些上去。
根本不用撒了,干爽的一粒粒的东西,散发着清甜的气息。
顾不得那么多,沾了一些放嘴里,更是吃了一惊。
这样的感受太过震撼,导致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在半个时辰之前,他们看见了朱家糖坊的白雪,以为就是了不起的存在了,要是没有记错,从第一次熬糖到而今的极品红糖,已经过去十几载。
这就好比别人刚跟你描绘一幅未来数年的蓝图,下一秒,就展现在眼前了!
太不科学了!
朱彩屏说完那句不可能之后,就呆滞了。
公孙潜哼了一声,瞧着朱彩屏,“哎,这也难怪要那般张狂,原来只是一时风光罢了,何苦来哉。”
宛若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自然不算完的。
要说王胜男他们方才有多绝望跟凄凉,心里各种滋味纠葛,此时就有多欣喜。
还有什么比受了憋屈气当场甩回去爽。
王华丰笑着笑着眼泪都要出来了,“刚才朱姑娘说陈家糖坊盗糖方,还说这糖一出来,自然就什么都明白的!我现在倒是很明白了,难不成如陈家糖坊这样的,还用得着去偷那样的糖方吗?”
王胜男是这里头比较老辣的,只嗔怪瞧了满意一眼,就笑了起来。
而后,她却是还记得到外头来的初衷,陈家糖坊这一头既然能够有这么好的糖,她总不能放松警惕,毕竟朱彩屏是楚家的人呢,“楚会长,之前朱家糖坊就不想让陈家糖坊前来,即便五姑娘已经来了,又千般诬蔑,这在人跟前就说鸡鸣狗盗!糖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还请你务必给一个说法!”
木大师笑得一脸油光,“这楚家也断然不会因为是自己人,就偏袒朱家吧?如若这样,以后怕是没有糖吃咯。”
楚天齐身上的冷汗一阵阵地冒。
满意瞧着他们,并没有因为这糖出来而冲昏了头脑,而是依旧逼迫着楚家。
她又抓紧了手头上的那个纸条,他们要是知道这楚家也蹦跶不了两日了,不知道作何感想,她却是不能说的。
只看楚天齐一副做不了主的样子,就明白身后两个人的分量。
他自保尚难,还会顾及到朱彩屏。
然满意到底小瞧了朱彩屏,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心里似乎已经明白满意给她下了套,一双眼睛淬毒一般瞧着她。
低声道:“五姑娘真是好本事!这是故意害我……”
有些人就是从来不会想着自己的不是,如果不是她心怀鬼胎,自己就算是要害她,也要她肯自己上钩才是啊!
何况满意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足的同情心。
朱彩屏肃色说道:“想来陈家糖坊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就是在藏拙罢了,这糖方便是陈家出来的,又弄一个这样的糖业大会,如此虽面上咱们能够学到熬糖,但不过都是他们眼里的小丑罢了,彩屏自问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只一心想着这么个糖方,就已经费尽所有心血,到头来不过依旧是一场空,老天何其不公!”
说着,泪水悄然而落!
然后又道:“倒是比不得五姑娘,只能够淡定从容,想必心里头早就已经有底气,才能如此。”
满意心里哂笑,这朱彩屏还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瞧,在她的话里,她就是一个不容易的靠自己的坚强的人,自己就是那好命的还对别人有所隐瞒有所企图的小人了?自己难不成就是运气好而已,她这样的话,尤其能够引起那同是在最底层的人的共鸣。
这一席话,就想撇清自己,她做的就是费心费力,自己就是如此不堪。
如果王胜男他们但凡心里有私心,没准也是会嘀咕,原来陈家糖坊一直以来就没有尽心尽力教大家熬糖呢!
如此朱彩屏的压力就会少很多了,没准还能被她翻转。
只可惜,刚才她给自己刨坑的时候实在太过用力,这一回算是爬不起来了。
满意做着刚才朱彩屏做的事情,就是分糖水给众人,大家自然又是惊叹不已。
满意便说道:“说来实在好笑!咱们陈家糖坊沉寂十年,才得来这么一个方子,去被如此诬陷,乡亲们可是还记得,当时为了吃一口饴糖,要费尽千辛万苦,是谁,让大家有了糖吃!”
众人:“陈家啊!这要不是陈家糖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糖!”
满意脸色也有了些凝重,“当年的事情我还小,不过我相信大家依旧还会记得,陈家糖坊自知自身力量有限,二姐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大家伙,都能够有吃得起糖的那一日!是以,她不计任何代价地,教会了很多人熬糖!咱们南陵,也合适种甘蔗,的确是更多的人吃上了糖!
在咱们南陵,鹤渡跟鹿鸣,许许多多的人,有了一条出路,这一点想必二姐也会欣喜,也不枉她费尽了心思。
但,二姐生前,到底没有见到这么一日!不过还有我们!我们还在继续,熬糖,想办法降低各种成本,就是五爷,也是费心费力,拖着病躯想尽办法种了秋蔗,这一种出来就发了蔗帖,就跟咱们这个白糖是一样的。”
她说这些话,倒是让许多人勾起了回忆,南陵这么多年的糖业发展,陈家功不可没这个是肯定的,朱彩屏刚才明显是在偷换概念,想着利用人的私念。
满意自然不会让她如愿的!
朱彩屏眼见局势就要不好,就要开口。
满意哪里能让她说,她还没有说完好不好!
“可是为了这个最简单又最艰难的愿望,我们陈家付出了什么代价?!大家难道都不知道吗?大哥为了更好地种甘蔗而出去闯荡,想着去南边学更好的东西回来,至今生死不知!二姐费尽毕生心血,依旧没有瞑目,四哥更是因此病逝,我的夫君五爷,这么多年过的又是什么日子?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如果他们知道,他们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却让我在这,受到这样的责难,他们会如何想?”
“有些人,就是毒蛇,你看着她要饿死了,割了自己的肉给她吃,她却能立马就不满起来,抱怨你,为什么只是割一块,根本就吃不饱好不好!没错,我就是说你,朱家糖坊!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事情?熬糖熬糖,虽然大哥跟二姐都不计较,也是为了众乡亲好,但跟人学徒,学的还是安身立命的本事,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暂且不说,至少也不应该养出你这样的白眼狼吧!”
满意亭亭的身影,站在中央,义正言辞地说着这些。
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到了什么,木大师那样壮硕的身躯,瘫坐在地上。
然后……嚎啕大哭。L

☆、第148章 圆满

安安静静的场面。
一个如此肥硕的中年男子,就这么瘫在地上,跟一个孩子般地凄惨大哭。
直哭得周围许多人,眼角都已经泛泪。
再想想陈家糖坊这些年的惨样,还有之前茶楼之中说的那些,看着满意如此艰难地撑着家业,许多人已经眼角泛泪。
已经那么凄惨了,却依旧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而就是做了这么多之后,还要被如此诬陷。
也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就跟着哭了起来。
这一哭,就哭成了一大片。
连刚吃的白糖水,都变成了苦涩的滋味。
“陈家实在太不容易了,明明是为了大家伙好,还要被如此说。”
“可不就是,你瞧五姑娘才多大,也是命苦的,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
“说来这有什么好说的,家里一个点心的方子,就能够传几代呢,这可是养家糊口的东西,不给别人,有什么好说的!”
“五姑娘之前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呢,这陈家糖坊,是有大义的!”
“呜呜,可怜了二娘,那姑娘我瞧着就很好,没想到为了咱,连命都没有了。”
这哭成一团之后,人的情绪就激动了起来。
人群之中的人,或多或少地,都能跟糖坊扯上一点关系,跟自己有关系的事情,自然更能够引起共鸣。
哭着哭着就开始激动,激动变成了愤怒,瞧着朱彩屏就哪哪都不顺眼了。
“打不死你这个祸害!”
“陈家有什么错,你要这么算计,小人!害人精!”
朱彩屏被一只破旧的鞋子砸到面门,人都懵了。
这有人扔东西,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场面直接失控。
楚天齐的话,已经早就不管用了。
他这才说一句话,就被人骂了,“老不死的东西,是不是也想着害人呢!”
“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娶这样的人进门,也不是什么好的,可怜咱们五姑娘,要对付这么多人,还这么想着大家伙!”
“我们支持陈家!”
“支持陈家!”
木大师的眼泪,流得更加欢快了。
他坐在地上,仰头流泪,眼神却是扫过离这空地不远的一个地方,那是茶楼。
从那镂空的雕花处,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他心里却是在呐喊的,“大哥,二姐,你们看见了吗?看见这样的场面了吗?”
这一切,都来得太迟了!
满意见差不多了,这才出声。
她一出声,大家就又静了下来。
朱彩屏身上已经不知道被砸了多少东西,瞧着狼狈不堪。
她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我会记得今日的!满意,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一说,场外的石头,都砸了进来。
朱彩屏状若癫狂。
满意只不过是冷笑一声,“咱们陈家虽然不能说大仁大义,前车之鉴依旧在,也不能保证所有的糖都亏本卖……”
这还没说完呢,就被王胜男接了嘴说道:“这要是亏本,陈家真的撑不下去,就又少了一个好的糖商,多了一个奸商,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吧!”
满意就是这个意思,她不能背着那些仁义的事情不做买卖,自然也不能亏本的,“只不过,我们陈家糖坊能够保证,买卖公道,童叟无欺!”
一说完,就有人拍了巴掌,“好一个童叟无欺!陈家糖坊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却是站在楚天齐左侧的人,忍不住出声了。
楚天齐站了起来,他也没有坐下,只是对大家说话,“南陵这个地方,整个大周朝的糖,有一多半产自这里,却没有想到,好生做买卖一心为百姓的人,还有如此劫难,楚家居然霸占了这么多年,但从今以后,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当朝廷是瞎子吗!”
楚天齐面如土色,他盯着那人,说好的只是暗查呢,过来看看呢?难不成不给自家面子了?这时候生死存亡,他自然也不能软弱,“你可知道初贵人……”
还没有说完,就被右侧那个人踹了一脚,“当还以为是什么贵人啊,这种欺压百姓,纵得你这般嚣张的,还敢给别人下毒,这能留一个全尸就不错了!”
楚天齐这才完全不能相信,心里只想着,一切都完了。
只是说楚家已经不成气候,却没有料到,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跟前啊!
“涂某新到此地,正是来查探这么多年糖业的事情,没有想到得以看到陈家糖坊如此,也不枉此行了!”
这是什么节奏哇,第一次看见这样大的官,满意表示自己十分不适应。
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蒙了,四周的人都欢天喜地奔走相告。
这以后糖业大会,楚家再也做不了主了!
以后的糖,也不用那么高的什么税了,能够运到更远的地方,自然也不用那么贵了。这南陵是熬糖的地方,也自然有诸多便利。
幸福来得很突然。
却又不突兀,这盼了多少年,遭了多少磨难,才有了今日。
满意自己都有些忍不住,如若早一些能够看到,早一点地有公序良俗,陈家也不至于此。
不过她已经满足了,这说不得的就是靠着大家的努力,事情总是想发展而后才会看见不足跟需要改进的地方,不是吗?
涂大人十分感慨,将调查了糖业这么多年的结果公诸于众,又是夸赞了一次陈家,说是要上书给陈家赐匾。
而后才激动地说道:“白糖难得,陈家在如此绝境之中,依然心怀坦荡,一心地为百姓着想,实在是大周之福,然也不能总是靠一家贴补,方才五姑娘的白糖是个难得的,但这个糖业大会,之后每年会有一笔款项,又有收取各家糖坊的款项,直接从这里支出一笔银两,让大家都能吃得上一口糖!”
满意跟王胜男对望,这一点倒是跟他们之前商议过的,不谋而合,原本商议的时候,让王胜男代为说的,只现在满意在这,王胜男示意她开口。
满意这才说道:“说来,为了二姐的愿望,我们巴不得大家都能吃得起糖,现在咱们能力还不足,但不能因为不足,咱们就不做!总是能够努力到那么一日的!跟几家糖坊商议了一回,刚才王姐姐的话也没有全。
今日陈家侥幸拔得头筹,尽咱们的努力,也根据衙门里头名册,统计出来一个数据,咱们也不说什么一千尽两千斤的量了,咱们也预估了一下这个数,每户大概能够买半斤的平价糖,当然,这只能是在南陵。
还有就是,这红糖还是白糖的,不过就是一口糖罢了,都是一样的,白糖是难得,却也不至于贵到三倍。”
朱彩屏莫名又中了一枪。
满意翻翻白眼,用鸭蛋清熬出来的糖,成本能够不高吗?
说完,场面轰然失控。
身为熬糖买糖跟糖打交道的南陵人,总算是能够吃得上一口糖了!
这一天来得多么不容易。
听闻一斤糖,不过就是六文钱罢了,半斤就是三文,虽然不多,但糖本来就是金贵的东西,又是每家每户!这要多大的魄力啊!
场面沸沸扬扬,每个人都为自己是南陵人涌起一股自豪之情。
王华丰拍拍公孙潜的肩膀,秦江彻在一旁点点头,目光依旧还有些冷峻。
王胜男却已经抹上了眼泪,不知道为何,她觉得自己跟以前特别不一样了。
不远处的茶楼上,谁也没有注意的地方有低微的抽泣之声,“大哥,这一日,我们真的等到了。”
涂大人点点头,“众位糖商如此爱民,实在大周的福气,方才说的那些,银两就补进其中,只各家糖坊愿意出力,咱不妨在这基础之上,再统计出鳏寡孤独者,已经有孕的妇人,每人领一斤糖,这钱就从这里出了!”
即便是六文的平价糖,也是有人家吃不起的,如此一来,倒是真的是每个人都受益了。
外头已经有人奔走相告了。
满意觉得,已经扭转了什么都要靠仁义的局面,六文的糖虽然平价,却也不至于亏损很多,何况还是大家一起出力,到各家的亏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然总是陈家糖坊仁义,跟各家却是分离开的,要不然当初那一群流民也不至于此,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何况还能实现二姐的愿望,她是十分满意的。
王家等人家,让利一小步,却真正地得到了实打实的名声,也是愿意的。
而涂大人,得了委派,楚家在这一方倒行逆施,实在是有辱朝廷声威,如今用这样小的代价掰正了,自然也十分满意。
更不用说直接受益的人们了。
这一切都是陈家糖坊的功劳大,之前还受到那么大的打压,涂大人自然要表示一番,对陈家糖坊又是夸赞了一通。
满意手里的纸条已经被自己揉烂了,听得这些话,笑着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我做这一切说来是为了大家,也未尝没有自己的私心。”
私心?这明摆着的事情,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大家都瞧向她。
满意微微一笑,“就因为咱们一直如此,想是得了上天垂帘,咱们五爷,平安了!”L

☆、第149章 现身

听说唐颂平安的时候,变化最大的,是秦江彻。
不同于王胜男的喜极而泣,还有王华丰兴奋地嚷嚷“我就知道祸害活千年,怎么那么容易就没了!”,秦江彻并没有说一句话,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
之前一直都是绷得紧紧的,沉默,僵立,还有一种要拧着干的奇异感觉,此时,他整个人都是放松的,嘴角轻微抽了抽,却依旧没有笑出来。
但谁都知道,他此时此刻,是放松的。
比过年还要兴奋激动,四周一片喜气洋洋的。
只有朱彩屏脸色黯然,又有些狰狞地否认,“不,不可能!你怎么总是运气这么好!我亲眼看见的,看见的!”
“不对,他要是真的活下来,怎么会不来呢?一定是你的诡计!”
满意挑眉看着她。
楚天齐自人们欢天喜地之后,就在一旁面如死灰站着,此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茶楼之中,从这镂空雕花望过去,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却是不能听见说话声的。
但即便听不见,也能大致猜出一个大概。
络腮胡子望着那袅袅而上的水汽,扭头轻柔对一旁的女子说道:“之前老三也这么说,二娘,你可真的决定了?”
“大哥,老三说得对,今日之他们,并不是当年的我们,他们有他们的路,不能因噎废食。”
老大深知,说出这句话的二娘是多么不容易,当一个人被各方势力逼迫得不得喘息的时候,他们当年是想过不死不休的,而今目的算是打到了,他也曾经害怕说,那个爽朗爱笑的二娘被仇恨笼罩,万幸的是,二娘只是变得平和而已。
络腮胡子就叹了一口气,“这样就很好。”
二娘笑了笑,“是啊,这样就很好,幸亏有老三,小五这才没有跟咱们一般,又幸亏有满意,才有了今日的局面……何况,我有些想我们的那个园子了,我还想着有一日能够回去住住呢,没想到梦要实现,只是自己心里转圜过来的时间罢了。”
络腮胡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就走。
二娘却仍旧站在窗前,瞧着满意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下叹息,已经有细纹的眼角有泪滑过,她却不像擦,反而咧嘴笑了起来。
身在场中的满意,虽然说了出来,心里却依旧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她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打破之前他们的计划。
木大师靠近她,“小娃,别怕,老五这身子骨在外人看来向来是不好的,到时候大不了你跟他到外头疗养,一切都不成问题。
何况,你们也应该成亲了,总不能让你这般年纪轻轻地背着一个寡妇的名头是不是?一个寡妇远走他乡,听着都有些可怜,倒是不如……”
满意问道:“不如什么?”
木大师眼睛瞪圆了,依旧回答道:“倒是不如你守得云开见明月,到时候双双到外逍遥,这才跟戏本子上差不多。”
他虽然说着话,眼神却是瞪着外头的。
满意就松了一口气,心里说不上是喜悦还是失落,感念唐颂为了她着想,在这计划的关键时期,还要想着迎娶她过门,不然即便以后回来了,不也一样是不明不白?还是失落,这计划依旧没有变,等成了亲,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前路茫茫,该往何处去?
离开,还是不离开?
爷爷呢,春草他们呢?还有赵家许家的人,又有什么出路?
满意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疼。
就是在这时候听得一声哈哈大笑的,“没想到我陈达这一回来,就赶上了这样的好时候!”
满意的脑子嗡地一声响了,心道,这大哥出现,可是为了这一切,划上一个休止符。
也是唐颂努力的吗?
毕竟木大师早就分出去了,即便是假装分出去,要回来管似乎也不好,老大原本就是出去闯荡,这个时候回来再好不过了,他接手下来,以后随意找一个借口或者什么的,照样也是能走的。
这想不通的事情,满意就不想了。
王胜男自陈达到来之后,人有些站不稳,她几乎不敢相信,“活着,还活着……”
自然又是一番挈阔。
这戏剧化的场景,后来又被说书先生编了出来,什么陈家福报到了,陈家老大失踪数年,安然无恙归来,还带回来很多私密的熬糖技能,再也没有人责怪他,为什么不交出来了,你有本事自己出去闯荡啊?
唐五熬了这么多年,连连性命受到威胁,也幸亏的有五姑娘在,每每逢凶化吉,要不然那在马车之中跌落下去,要不是五姑娘跳河营救,怎么会得来这样的奇迹,还推测唐五的灾难都过去了,以后就平顺了,是有后福的人。
还有一说法就是,王胜男一直未嫁,为了家业固然没错,却是因为陈达,除却巫山不是云!
而王华丰为了成全姐姐不嫁,也不忍她被外头苛责,竟被外人误解这么多年,以为他不务实事,只不过是良苦用心罢了,也算是难得。
这些都是后话。
众人不知陈达已知这里头的一切,心里也实在激荡,不由地又把这里头的都说了,什么满意出了白糖,南陵这地方出糖这么多年,也是实行了这个配给制,那买不起平价糖的,又有糖业大会相帮,以后在南陵,再也不会有那种一辈子都吃不上一口糖的人了!也不会有挺着肚子生孩子,也没有一口糖水的人家了。
这一切,是陈家的功劳,也是官府支持众位糖商努力的结果。
陈达虽然知晓这些,现场听着,却依旧是感慨不已,这情感根本就装不出来的,他跟大家一起商议,然后谢过涂大人。
这才笑着跟满意说道:“小五媳妇,真是多亏了你。”
满意还是头一次见陈达,居然没有丝毫的陌生,也不知道是以前经常听唐颂念叨还是如何,笑笑说道:“大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故作羞赧什么的,不会,而且也没有必要,在很久之前,满意就已经把自己当陈家的人了。
这也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陈达哈哈大笑,“这很好,像咱家的人!”
正热闹间,突听得一阵喧哗。
待大家看到之时,就见楚天齐十分狼狈地坐在地上,声音尖利地诅咒,“小贱婢!忘恩负义的小贱人!你会有报应的!”
众人这才发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朱彩屏,不见了。L

☆、第150章 大结局

楚天齐浑身狼狈地咒骂。
大家议论纷纷地指责朱彩屏,看样子,这两家成亲不成要成仇了。
楚家也不值得同情,毕竟朱彩屏如此,也都是楚家在背后撑腰,而今没有了用处,自然是各奔前程,可笑的是,楚家自己就是那样阴毒凉薄的性子,反而要别人对他讲情义。
四周的人对这一出闹剧,也都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姓朱的这个样子,是我我就找个地方挂死算了,还死得干净!”
“可不就是,要不是跑得快,我这东西全都砸她身上!”
“刚才都看陈家老大了,竟没发现什么时候她就跑了,说不得是没脸见人,以后怕是瞧不见了,这真是善恶有报。”
听着大家这般议论,满意心里却不这么想。
朱彩屏就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最是知道趋利避害,要不然也不会有以前的那些牵扯,刚才还是恨意滔天,外人的看法对于她来说根本不足为奇。
现在她怕是要找到一个最有利于她的局面。
木老三呵呵地笑道:“你猜她现在去哪了?”
满意斜了他一眼,看他那故作神秘的样子,有些失笑,“我自然是知道的。”
“你晓得啊?小娃儿,你不要蒙我。”木老三看满意,就像看着一个几岁的孩子一般。
虽然他知道满意是厉害的,却总是忍不住地觉得,这样小的孩子,还是不要那么能干的好,也能多享点福。
满意道:“现在朱彩屏最担心的是什么?不外乎就是她熬出来的那个糖,砸在手里,如此一来,趁着咱们还在这闹腾,她要赶紧地把手上那红不红白不白的糖卖出去才是,不就是一个时间差吗?她不坑人就会死。”
木老三哈哈大笑起来,“哎哟!那可怎么办啊!她也真的是什么都想得出来啊。”
满意有些无语地看着他,自己不是三岁孩子了好不好!便道:“你能不知道,还能笑得出来,咱五爷为啥现在还没出来?还不就是等的这么一出。”
木老三这才挠挠头,“什么都知道,一点都不好玩。”
看着他有些吃瘪的样子,满意心下畅快不少。
说出来这才知道,唐颂果然是守在外边,朱彩屏要是实诚一些,只要一个跟红糖差不多的价格,也就罢了,没准还能留一点活路,但照那位的性子,总是要利益最大化的,也就是说,她但凡想趁着外头还不知道糖业大会上的事情,要一个高价,那唐颂这边就立马出手了。
也正是木老三此时说的,“十文的白糖不要,非要三十文以上的那种脏兮兮的糖,谁也不是脑子进水了!”
还有一点就是,这边配给给每户人家一定量的糖之后,那些小贩的买卖也会受到影响,必然不会轻易出手。
“白糖怎么这么便宜?”
木老三又是哈哈一笑,“这叫限量!之前平价糖是六文,这边咱们也限量弄个十文,总之咱不差钱!”
被满意瞪了一眼,木老三反而不笑了,“咱们等这一天太久了,之前还做了很久的准备,总想着那是登天还难的事情,却独独没有料到,楚家那头原本就作死,咱们推波助澜也就是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咱们出手,而今他们已经跌进尘埃,就是咱们不动手,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朱家这头不一样,她要是想着甩开楚家,什么时候又图谋东山再起,这是绝对不成的,咱们赚的钱,不就是为了让咱们过得顺畅吗?”
满意自然认可,又问了他银票的事情。
木老三悄悄说了一个数,满意立马咋舌!
这卖酒也没见怎样,居然比卖糖赚钱多了!
“要早知道,你是不是就专门酿酒算了?”木老三揶揄道。
满意摇摇头,自己并不会酿酒,不过是看着当初木老三馋酒,用别人酿的酒蒸馏罢了,自己倒是也做不了什么,制糖却是不一样的。
且不说糖业大会这头如何热闹。
逃开去的朱彩屏,还真就跟他们预料的那般,带着自己的糖,跑去卖了。
唐颂原本就守株待兔,只等朱彩屏跟别人谈价格,也不需要使什么阴私手段了,直接拿上白糖,量足,价低,糖好。
朱彩屏这头跑了几个地方皆是如此,还要不死心也是没有办法了,糖业大会的事情已经传了出来,这下就算她愿意降低价格,名声早就已经不能要,之前的人又觉得她使那样的手段蒙骗,坏了行规,更是连见的人都没有。
为了这一批糖,朱彩屏可是把什么都压在了上面,而今一文钱都换不回来。
这还不算,楚家失利,又没有了依仗,咬起人来恶毒无比,朱彩屏这头毕竟依赖他们,南甘村这头过去的人生活得不好,也巴不得她倒了。
如此一来,等她回到新甘村的时候,朱家糖坊,已经一地狼藉。
朱彩屏当场就晕在地上。
醒来之后,总是瞪着一双眼睛,摇头晃脑地笑着,看见过往的人,就说,“你们知道白糖吗?我做出了白糖!”
“我是陈家的糖坊,我告诉你们,最要紧的是要有情义,咱们糖坊做得可好了。”
“你们知道吗?胡家心里歹毒,朱家那头也是,你们看见他们什么下场了吗?做人做事,都不能跟他们学呢!”
“小妹妹,你知道吗?这做好事,是会有好报的,你看我!唐五就要迎我进门了!我运气是不是很好!”
这四下里窜,见她这幅模样,已是彻底疯了,一身灰不溜秋的样子,人们赶紧拉过自家的孩子,也不理会这个疯女人。
只背后念叨,“就她这个样子,还想冒充咱们五姑娘,也真是,我跟你说,在糖业大会上……”
“可不就是!五爷身子骨不顶好,说是娶了五姑娘之后,就要到外头养着呢,这在家里总是操心太多!希望外头能够访到好的大夫,要不然就多过几年逍遥自在的日子也是好的。”
也不管人们如何说。
满意心里现在窝石坝的家里,觉得自己大概是最纠结的新娘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
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田鼠跟春丫成亲几月,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操办起满意的亲事来,也算是有了经验。
满意懵懵懂懂的样子,春丫看着倒是也有些叹息,她跟田鼠说道:“咱妹子这人是通透的,只是舍不得大家罢了,这样的事情,也只能自己想开了。”
也是劝过满意的。
满意只笑应了起来,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心里知晓,唐颂为了今日已经做到了极限,要她说她不肯跟着走,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要是她要走,自家这些人呢?以前春丫跟田鼠也说了带着爷爷跟自己一并离开,但却也要挑个合适的时间。
而满意瞧着这院落,田鼠跟春丫拾掇得干干净净的,那菜园里也是一样,跟绣花一般,他们也都经过了磨难,好容易才过上了新日子,这一切刚刚开始,她怎么忍心让他们离开。
还有爷爷,说什么都是不走的。
春丫叹道:“这些都不用想,过日子嘛,怎么舒服怎么来,别现在想那么多,你瞧很多人不也是成亲前见都没有见过,照样过得好好的,何况你们这还天造地设一对呢!”
满意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这地方是自己睁开眼获得新生之后的地方,总是有莫名的根的依赖,一下离开,那种对未知的恐惧顿时弥漫心头。
春丫这般说,她这才明白自己竟然钻了牛角尖。
“嫂子说得没错,只要人对了!就成!”
“这才对!”一声温和的声音突兀地在屋子里响起。
满意转过头,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她立马就认了出来,“二姐!”
二娘并没有在人跟前现身,只跟着马车偷偷进来,跟满意聊过之后,又离开了。
满意就觉得自己更应该知足。
心下坦然不少,迎亲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满意觉得自己做梦一般,早上起来梳妆,听着外头那喜庆的声音,锣鼓声,欢乐的人声,盖上盖头,等田鼠把她背上了花轿,她的视线便只能看着自己红色的绣花鞋。
晃晃悠悠之中,她扭了扭头,即便是看不见,也总觉得能够这样看一眼就好。
她深吸一口气,再放松,心里都是对未来日子的期盼。
脑海里飘过许许多多的情形,她在那边屋子里挨冷,她设想之中唐颂的模样,她第一次见到唐颂时候的糗事,还有唐颂让跳跳传话他回来的那糖花生,然后就是她被朱彩屏算计,唐颂说的他们才是一家人……
今日总算是成亲了,以后安安心心过日子,就比什么都强。
想着想着,满意想流泪,又自己忍住了,咧嘴悄无声息笑了笑。
暗暗鼓劲,“满意,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石坝村离南甘村并不远,很快就回到了陈家糖坊。
满意心里还有一些疑问,不是说直接就走了?然后又自己想通了,这怕是要在这边拜堂呢。
于是乎,又在喜娘的搀扶下出来,拜了天地。
迎进了洞房。
满意心里还一直提着一口气。
直到大家都散去,唐颂挑开盖头的时候,见满意米分面含春的样子,“媳妇,我总算是等你长大了。”
这是什么话!满意起身就开始收拾东西。
唐颂咳咳两声,“媳妇,我有话跟你说。”
满意打断他,道:“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之前也有想左的时候,二姐都说了,我们今日就离开,也免得日常梦多,这都没啥,咱们总不能把他们的事情破坏了是不是?”
唐颂没有反应。
满意又道:“我知道你不容易,咱们离开又不是说不回来了是不是?咱们到外头,这才走到哪就算哪,多么自在快活……”
唐颂简直想要抽自己一巴掌,这是作死才会想出的惊喜啊!
于是某人硬着头皮招供,“那个……媳妇,咱们,要不然不走了?”
满意见此,更是过意不去,又说了一通道理。
见唐颂不死作假的神情,苦着脸,“我想着你不想走,这就去跟大哥他们说了,他们一开始也是担心的,毕竟这以后的事情说不准,但是后来……然后……总之,咱们留下来吧!”
满意整个人都僵住了!听唐颂坑坑巴巴地说话,一脸懊悔的样子。
心急电转之间,她想明白了!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难怪一开始说要遁走,后来又让哥哥嫂子他们急着成亲,就是为了咱们今天?然后说服大哥他们,却什么都不告诉我?难怪还在糖业大会的时候弄那纸条进来,说要说你没事的消息……做这一切就为了告诉我,今日,今日以后咱们都生活在这了!”
这个……蛇精病啊!
不得不说,这样的事情,还真就是唐颂做得出来的。
那个……虽然穿了嫁衣,现在退货来得及吗?
准备闹洞房的人,还没有走到院子,就被老大拦住了。
这将将要离开,就听得唐颂嚎叫着:“媳妇我错了!”
声音直穿云霄,陈达哈哈一笑,没有丝毫的尴尬,“咱家的人都怕媳妇!”
大家面面相觑一番,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园子里一侧的屋子里,二娘也跟着笑了。
一切苦难都已过去,一切美好,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