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起身,就看到她咬着唇笑,眉眼动人得让人心悸。她还如一只小狗般飞扑过来,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侧一遍一遍地说:“我愿意哒我愿意哒我愿意哒。”
一会儿带着哭腔,一会儿带着笑意,一会儿还带了点莫名的兴奋。多奇怪又多独特啊,有人拿着四枚戒指向她求婚,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有这样的经历呢。顾意轻快地啄了下他的唇,眸子里盛满了十年来他念念不忘的温暖笑意。
很快,沈言止就化被动为主动,将她的长发撩到她的耳侧,把她那毫无条理的乱亲变成了浓烈的深吻。她的味道如此地香甜,在夜风下,更是容易让人沉醉。他手指抚过的每一寸地方都变得滚烫一片,顾意闭着眼睛,满脑子里全是他们在一起的所有画面,纤细的手指勾着他的脖子,又慢慢挪到他的发间。而后她感觉自己是被腾空抱了起来,又被人放了下来,身子上像被压了什么,但却被那火热的唇舌堵得开不了口…
顾意的手往上一探,就摸到了他精壮的上身,她眯着眼睛想,咦,他什么时候把衣服脱了的,人鱼线优美得让人垂涎三尺。于是忍不住伸手在他腰间捏了捏,沈言止倒吸了一口凉气,略带警告地说:“顾呆呆,太着急你会很痛的。”
顾意一愣,神智在他略带调侃的话中慢慢回归,顿时拍了他一掌:“不行,不行…”
沈言止趴在她耳侧低低地喘息,听起来像密林里的野兽,他咬着她的耳垂,像要吃下去一半地吮吸:“顾呆呆…这样我会很痛的…”
耳垂处传来的强烈酥麻感让她很快呻/吟出声,断断续续地说:“那不是医生…说十天以内不能做任何运动吗?特…特意交代的。”
十年才等到他,不敢再出一点点意外。
这么个理由,让他顿时啼笑皆非,掐了掐她已经红得像水蜜桃一样的小脸,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等过了十天就可以,嗯?”
顾意被他固定得动弹不得,只能眨眨眼,算表示点头。他笑得有些恶劣,道;“好,那就等。”他的呼吸火热地喷在她脸上,俊朗的眉眼看过去也分外地炙热,很快便低头咬住了她的锁骨。
顾意模模糊糊地想,他如果不马上停下来不是会更难受么,但那种触电般的感觉让她连再反抗的骨气也没有了。
男人的愿望是在三十分钟后得逞的。
撕裂的疼痛感让她眼泪汪汪,但骂出来的话却软得可以滴出水:“骗子。”
他忙着动作没说话,过了许久,才趴在她的身上,喘着气笑道:“哪里有骗你。刚才过了零点,就是第十一天了。”
顾意一恼,咬了下他的下巴,娇娇软软地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的无赖了…”
他用手指轻轻拭去她的眼泪,轻声说道,“哪里有变,这件事都想了十年了。而且…”他笑得有些恶劣,向来冷冽的眉目里带着几分动情几分坏笑,“我和你一起睡了一百一十三次,才把你睡了,哪里无赖了…”
一百一十三次,估计除了这段时日的厮缠,连小时候偶尔靠在床头睡午觉都算上了,算得这么精确,让顾意心里又有些甜蜜又有些觉得他混账,道:“十年前你才多大就开始想这种事,不是无赖是什么。”
“大到足够想这种事了。”沈言止吻着她含含糊糊地说道。其实那时候没怎么想,不过是有些少年心事罢了。
顾意狠狠掐了他一下。
他一挑眉,低头看她,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呆子,还敢撩我?”
顾意还沉浸在那声柔软低沉的“呆子”中,但很快就明白了他后半句的意思。下半场顾意突然想打死那天那个医生,沈言止身体哪里不好了,起码比她好多了。他在她耳边呢喃,霸道地说了一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因为黑眼圈就乱在微博上写我。”
呜呜呜。小气包包,这还记得她最初那条胡说八道啊。顾意略带点愤怒的低骂声很快就变成了另一种婉转的声音…
喘息声再度平息时,顾意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沈言止居然还抱着她冲了下澡,才帮她裹好浴巾,重新放回床上,看着软绵绵像一滩春水的小姑娘,带安慰性质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顾意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想揍他一下,但又想到刚才的经历,怕他又说她撩他。于是抬起的手生生就停在了半空中,撅着红肿水润的唇瞪他。他餍足地笑,侧卧在她身边的模样有点像酒饱饭足的二呆。
顾意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垂下手闭上眼睛,唇角却带着微微的笑意。
这天夜里,微博上沉寂了好几天的沈言止,突然发了文绉绉的四个字:夫复何求。
第65章 曝光。
第六十五章
“夫复何求。”
虽然只是简单的四个字,但里头的甜蜜之情简直就要溢出了微博。网友们一下就开始挖掘脑洞发挥自己深深的想象力。
y:所以沈先生这…是求婚成功了?
薄荷雨凉:我很污地认为是吃到了…
越煜:秀恩爱只秀四个字,却让人浮想联翩的,也是碉堡了。天天晒甜言蜜语老婆肖像的陆二货得学一学啊。
似雪琴缘:都起开。我来告诉你们这四个字的前面几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共箸;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1楼2楼你们说的应该都实现了,人家只是晒得含蓄。
天边浮云:单身狗来吼一声:我就问问这个女主角到底是谁,我能不能寄刀片给她。
——
他们有情人做快乐事,而无情的人…面对面坐着,亦是满满地不悦。祁又寒看着手机,唇边噙着的冷笑越发地冰凉,他放下手机,看向坐在包厢另一头的徐微一眼:“徐小姐,你真的放弃了?”
徐微蹙着眉,晃了晃手中那杯莫吉托,道:“你三更半夜地喊我出来见面,就是为了说这个?”
“我原来以为你是个有野心的人呢。”祁又寒冷笑一声,清寒的眸子里掠过的光如利刃一般。
徐微反唇相讥:“我原来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人呢。”
祁又寒眸色一沉,道:“有野心的人,不会在这样的机会面前临阵脱逃。”
“聪明的人,会在认清时势之后知难而退。”徐微起身,淡淡对祁又寒说道,“以后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找我出来了。我今天会出来,也是要和你说清这件事。不过,我想,我们以后也确实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包括片场。”
她后面这半句话,就是□□裸的讽刺了。
谁都知道,祁又寒这半年来flop得厉害,原本在《南国诀》里崭露头角的新人,好不容易进军大荧幕,却只是在《红豆辞》里演里个送外卖的角色。也不知道是谁幽了他这么一默,后面公司让他去竞选的角色,无一例外都是“领便当”的戏份。经纪人李慕还觉得挺好,大意是对方还给他留了口饭吃。
他若不是逼急了,也不会冒险找徐微这么一个同盟,但他没想到,那时候徐微答应得干脆,不到一个星期就抖了那么大一个料,但现在退出得也丝毫不拖泥带水。徐微依旧是阳光的金字招牌,他却成为了星辉的弃子。
祁又寒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将那杯莫吉托泼在徐微妆容精致的脸上。徐微唇齿之间碰撞出来的词句虽然轻柔,却带着冷意:“我看在和你也曾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给你一个结实的忠告,不要再做无谓的事情,你赢不了的。”
祁又寒微微眯眼,徐微笑了笑,提着裙子,轻松地走人。祁又寒这种类型的男人,她在圈子里见过的太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胜负欲极强,从入行一开始就不断地被压榨,而后导致了更强烈的报复心和抱负心,可怜而又可恨,想要的太多,而能力太差。祁又寒觉得自己演一个叶十六,就是大放异彩,却从来没想过有他或者超过他这种普普通通的才华的人,大有人在。他当初获得那个角色,本就也没有多光明正大,却偏偏觉得自己是靠才华。
这样的人,也最受不了刺激。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会继续说出更多信口雌黄的话,恐怕还会在媒体面前演上一出连他自己都会相信的好戏,但他迟早会发现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毕竟,她是那个梦醒的人。
走出酒吧时,徐微深吸了一口气,微凉的空气带着醉醺醺的气息一起进入鼻腔,浑浊的味道,并不那么清新。她拿起手机,觉得要提醒沈言止一下,打了两行字,想到他那句“夫复何求”,又放了下来。
她对他多年深藏不露的爱意,也总要收点利息的。
徐微回头,蓦然发现酒吧旁边的饭店,正是他们当初相遇的地方。那个当时清冷而又峥嵘的年轻男子,拾级而上,冲她伸出了一双手,温暖而宽厚。她摇摇头,轻轻地对着如今那已经空荡荡的台阶,说了声,“再见”。
——
顾意和阳光的公关部经理micheal之前就打过交道,但那时她是蹭着各种关系来打听八卦消息的绯闻小公举。现在…她则是即将处于风暴中心的小公举。
她迟早是会被曝光的,她也知道沈言止频繁秀恩爱的用意,那就是潜移默化地在他的粉丝群中塑造“她”的形象,有节奏有节操地逐步曝光,怕突然曝光会导致她被攻击。
但是她的情况却比一般人复杂得多,中医师薏仁米是个满嘴跑火车的小姑娘,虽然没有什么黑历史,不过蛇精病精分中二这些要点全都有了。而在micheal听说她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前男友之后,吓得瓜子都要掉了,一脸纠结地说:“我觉得你这个案例,比隔壁陆景行要麻烦一万倍”。
顾意能默默地搓了搓手,尴尬地笑了笑。她也想做个肤白貌美单纯得如一张白纸的学霸啊,但是…臣妾做不到啊…
沈言止坐在办公桌旁,手上攥着公关部提供的十几份方案,他看得飞快,看一张扔一张,不一会儿,宽敞的办公桌上就丢满了白色的a4打印纸,他则锁着眉头,薄唇轻启:“没有其他的方案了?”
micheal怕死他这种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不满的语气,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没有了。这已经是我们彻夜奋战n天的结果了。”
顾意就蹭过去,随手捡了几张纸看,micheal做事确实很有她的一套,每个方案都精准地写出了营销的时间节点和可能产生的大众反应,由谁在哪个关节负责说“顾意”的那些好话,都安排得很是详细。
只是,这每个方案里,“顾意”都不是顾意。
a方案里,她是他多年的圈外女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曾分离。b方案里,她是与沈家门当户对的名门淑女,从身世到家庭都有了重新的神秘包装,让大众无从下嘴。c方案里,她是个懂生活、有情趣的中医师,褒了一手好药膳…所有的方案都有些似是而非,但所有的方案都不会承认她就是那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中医师薏仁米。
顾意捏了捏又看到的d方案,嘻嘻笑了下,说:“这个…好像还不错。就是让我练出人鱼线有点难…”d方案算是最符合她自身情况的了,要把她包装成一个接地气的明朗元气少女,这路子她熟悉得很,她之前也帮人包装过这么一个新人呢。顾意这才突然发现,原来明星的女朋友,也是要包装的呀,想着想着,她就笑得有些勉强。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实在太不像沈言止的女朋友了。
沈言止却漫不经心地飘来了一句话,道:“还是弃疗吧。你不是那块料。”
micheal嘴巴一抽,心里想着,咦,太子爷好像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在乎女朋友啊,这话说的,简直就是赤果果的讽刺。
结果,顾意却是眼睛一亮,笑得比方才真心实意得多:“对对对。好好好。”
女朋友好像也不是多正常的人…micheal瞅了沈言止一眼,就看到他正一脸“你还不走我要哄我女朋友了”的表情,默默提着方案就退散了。一出门,就看到高瀚狗腿地蹲那,不由就白了一眼。
高瀚拉着她说道:“怎么样,没戏吧?我都跟艾菲姐说了,让她死了这条心。我们家太子爷的形象啊…咔擦…”他拿刀比划了下脖子,说,“这基本算是完了。不过反正他都打算要转行了…”
micheal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突然就飚出了一嘴子南方口音的北方话:“就你丫懂得多,就你丫的话多…”
micheal一离开办公室,顾意就扑上去,在沈言止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笑得格外亲昵:“还是你最懂我。”
沈言止淡淡笑了笑,搂着她坐好,用手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两个人分开了十年,但重新在一起时,却还是默契得如最好的朋友。他自然知道她的心意,她是一颗响当当不会屈服的薏仁米,薏仁米就是薏仁米,不会是任何人。
他抵着她的额头,正视着她的目光,很认真地问道:“如果你打算将那些方案都放弃,那有可能会被很多人攻击,你做好准备了?”
顾意笑眯眯地就冲着他晃了晃手中的戒指,道:“从小打群架就是我先上啊。”
哪里有什么群架。准确地说是一群人打他们两个。他记忆里,她打过的架,基本都是因为他,原因林林总总五花八门,有因为别人说他长得太清秀不像男孩子,也有因为别人说他是没有父母生养的孩子,还有因为有人认为他是富二代来敲诈钱财…顾意始终是那个龇牙咧嘴冲上去的小狮子。
有些事情,就无需再用言语表达。沈言止抱着她低笑,她上午褒了药膳,身上带着丝丝缕缕的药香,有让他十分安心的感觉。
顾意柔顺地趴在他怀里,突然想到了,小时候打架时,她虽然是第一个上的,但他永远都是那个把她护在身下而后自己遍体鳞伤的人,眼睛一热,低声问道:“其实…你会比较受伤吧。”
她只是一个网络小红人,许多骂名肯定他承担得更多。沈言止捧着她的脸,神色温柔而认真,说得话却格外地无厘头:“我可是练出八块腹肌的人,怎么会轻易受伤,不信你摸摸。”
顾意咯咯一笑,还真的伸手在他的人鱼线上摸了摸,这种小小的亲昵让他很是受用,眉宇间哪里还有半点忧愁,墨黑的眸子在阳光下流光飞转,道:“顾意,我们一起走下去吧。”
不管流言蜚语,不论沧桑变幻。
顾意得意洋洋地笑,沈言止低头吻她湿亮的红唇,那个吻在春日阳光的映照下,格外地长久,似乎是要天荒地老。
就在那个下午,沈言止又发了一条微博:哪怕世界上所有人认为沈言止的女朋友应该有千百种样子,但在我心里,她只有一种模样。那就是中医师薏仁米。
他们公开的方式,在圈子里,其实特别骨骼清奇,为此收到了很多好,也收到了很多不好。但顾意已经能够依偎在沈言止怀里,淡淡地默默地一条条刷网友评论,一切外界的评论都已经无法冲刷他们的甜蜜与安宁,哪怕是祁又寒夹杂在其中的似是而非。
除了…
那个从江城打来的电话:“顾意,你们都公开了还不快给我赶紧滚回来!!!”
第66章 家长。
顾爸爸和顾妈妈是在各种揣测纠结似真似幻中度过的这些日子。【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
比如他们一开始老觉得是顾意和他们在开玩笑,后来顾爸爸瞬间秒关注了沈言止的微博,通过梳理上下时间关系和揣摩对方微博语气,他觉得这事儿很可能是真的…而后他就和顾妈妈开始担忧,这两个家庭出身背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到底能不能长久啊,对方会不会只是和顾意随便交往啊…然后他就关注到了那句“夫复何求”,那种夹杂着各种甜蜜忧伤终于修成正果的感慨,作为一个男人,顾爸爸还是可以体会到字词背后的用心的,但很快,他又陷入了另一层思考,他娘的,这小子是和他家顾小意发展到什么境界了能大半夜的发出这种感慨,还没见父母呢,满屏幕的网友都在刷什么“结婚”。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给顾意每天挂的电话,这个小傻子都在嘻嘻嘻哈哈哈,但又讲不清事情的经过结果,还在神神秘秘地说“爸爸你看见人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看个屁…她爸爸妈妈这两天简直把对方拍过的所有的电视剧电影都看了一遍,夹杂着还看了一圈天涯八卦楼…倒没有太多绯闻,但传言也够可怕的了,什么影影绰绰的家暴史啊精神病史啊,最关键的是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那小子来江城住医院那次是心脏病发作啊。怎么又是心脏病史呢。
这么一个小小的雷同,让顾爸爸思想里的地雷越埋越深。
顾妈妈接受得很快,从“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迅速演变为一边看电视剧一边花痴“我女婿长得真帅啊”“啊啊啊就是有些时候好像有点眼熟啊”“帅的人果然都长得一样…”“能看上顾意肯定是因为顾意遗传了我的美貌啊…”
顾爸爸气得鼻子都有些歪了,顾意不仅仅是遗传了美貌,还赤果果地遗传了被人骗一句就跟着人家走的智商啊。
所以当顾意和沈言止出现在江城顾家时,顾妈妈正在沏一壶上好的金骏眉,眉开眼笑;向来温文尔雅的顾爸爸正襟危坐,冷着脸观察眼前的年轻人,想要显示得自己有气势一些。
顾意像小麻雀一样扑进来,用从小就有的撒娇本领甜甜地说了一声:“爸爸妈妈,我回来啦。”
顾爸爸冷冷扫了她一眼:“还舍得回来,我以为你乐不思蜀了。”
顾妈妈就笑着拍了拍顾意的手,指了指正站在门边脱鞋子的沈言止,说:“哟,也不介绍一下?”
沈言止已经走了进来,长辈没让他坐,他就立在沙发边,清俊而从容,温柔地问了声好:“顾叔叔,杨阿姨,你们好。”
顾妈妈立马就笑得和顾意一样眉眼弯弯,帅啊帅,真人更帅啊。这么高的个子,站在客厅里,简直就是客厅里最闪耀的光啊。
顾爸爸指了指一个单人沙发,淡淡道:“坐。但是我先表明立场,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他直觉,这个年轻人会有很长的故事来说服他。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整个故事完结了。
他低垂着眉眼,在江城春日明媚的阳光下,说道:“叔叔阿姨,我是陈谌,我回来了。”
顾意不由就张大了嘴,她之前也反复考虑过沈言止要怎么和父母说他的身份的,她以为他会像写剧本那样慢慢地说那个故事,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倒叙。
阳光折进屋子,窗外是江城波光潋滟的江水,偶尔有运沙船驶过,这是江城平凡的一天,却是顾家注定不平凡的一天。顾妈妈倒茶的手一颤抖,茶水从杯中溢出,滚烫的茶水流进了茶盘,她一慌张,险些将茶壶都掷在了桌上,张着唇抬头看沈言止。那是个高大而俊朗的年轻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几乎没有了小时候的痕迹,但细看,却能看到那清秀的五官底子以及…他看顾意时永远不变的温柔眼神。
他是陈谌,所以一切故事都有了解释。他们根本不需要去揣度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喜欢他们家的顾意,可是他们却更加担忧他们是否会长久。
顾爸爸的眉头瞬间皱了一皱,抬眼看他时,心中原本的想法有些动摇,但转头看到眉眼弯弯的顾意,再度硬下心来,沉着脸道:“我更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顾妈妈显然没料到他这么直接,但她一直知道顾哲的心思,于是轻轻朝顾意咳嗽了下。
可是顾意听到那句“不同意”,顿时有点激动啊,完全没接收到她的信号,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道:“爸爸,我同意了!”
这句脆生生的话,突然就让顾哲想到了十一年前的某个日子,也是在客厅里,顾意垂着头抱着膝盖,满脸是泪地对他说:“爸爸,如果我当时直接死在岷江里,是不是会比现在好受一些。”那次是顾哲真真正正地生平第一次想动手揍顾意,但手掌挥起来,却不忍落下。他从小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女儿无忧无虑地过了十六年,因为那个孩子却有了格外痛苦愧疚的十年。
他看过顾意趴在电脑前偷偷地哭,看过她在他们面前强颜欢笑,所以作为一个父亲,他明知道一切并不能怪那个孩子,但还是对那个孩子产生了怨气,也埋怨自己怎么如此地疏忽,因为宠溺就让两个孩子越走越近。
他甚至还清晰地记得那个孩子的母亲,穿着貂皮大衣,站在楼下,无情冷艳地说了一句真理:“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大,让他们就这样回到各自的世界里也好。”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十年以后,那个病弱清秀的男孩长成了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用另一种身份出现在他眼前,还大言不惭地想娶走他的女儿。
顾哲沉着脸,看顾意站在沈言止身边,又摆出了他熟悉的那种傻兮兮的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的表情,怒从心起,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石头摆件朝顾意砸去:“你以前吃的亏还不够多,说同意就同意?”
其实这个石头不是想砸顾意的,根据顾哲对陈谌的了解,他一定会提顾意挡那个石头的。他从前想提醒下隔壁家这个小子一点事儿的时候,用的都是这招,毕竟直接打别人家的孩子,说不过去。
也正如他所料,沈言止确实替顾意挡了一下,然而事实上,按照沈言止现在的伸手,可以用手接住那块石头,但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苦肉计的道理,所以就拉了下顾意,自己结结实实地挡了一道,那石头就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锁骨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而后滚落在地上。
“爸爸,你这是做什么?”顾意轻喊了一声,心疼得不得了,他怎么这么倒霉啊,在家里被自己爹打,来她家了,还要被她爹揍。顾意赶紧扒拉着他的领口查看伤势,那姿势大有点不管不顾的意思。沈言止轻咳了一声,按下她攀上来的爪子,握紧她的手,低声道:“没事。”
顾妈妈显然也有些被吓到了,轻轻抚了抚顾哲的背,说:“有话好好说。”
顾哲看到顾意被沈言止严严实实地藏在身后,姿态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脸色越发地难看,指着沈言止的鼻子道:“你知不知道顾意这十年是怎么过的。”
顾意想说话,被沈言止捂住了嘴。他知道顾哲现在只是需要时间来消气,顾意多说什么都是无益的,根据当年他那通电话,他也不是没想到过今天这般局面。他抿了抿唇,认真而坚定地说道:“我知道。所以,顾叔叔,我知道您的顾虑,所以我想用今后无数个十年来补偿顾意。我想和顾意在一起,我也一定会和顾意在一起的,一直在一起。”
后半句话基本就是刺激顾哲来揍他了,也果然,顾哲气呼呼地走到了客厅角落,不知道从哪里摸索出了一根发黄的藤条,那是顾家的传家宝——以前用来打顾意手板心的。顾意看到那根藤条就有些哆嗦,眼睛里立马蓄了一池子清水,捏着沈言止的掌心挠了挠,示意他悠着点,沈言止却撇头看了她一眼,眼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抿唇不语。
顾意看他一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嘟嘟囔囔道:“阿爸,谌儿这十年也过得很辛苦。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辛苦的。”
顾哲一口血险些就吐了出来,这孩子有这么大的变化,这十年过得有多辛苦要她说,只是他过得怎么辛苦关他顾哲屁事儿,他现在这样拿腔拿调究竟是为了谁,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一个恶人。
顾哲挥了挥藤条,怒道:“我就不和你算十年前的帐,就最近网上传得有多难听?你可以拍拍屁股直接就走,这小笨蛋呢?”
其实这两天网上传的这笔帐,完全推到沈言止头上,有点牵强了。因为最大的导火线是昨天祁又寒终于找到了愿意合作的推手,发了条长微博《我以为你是我那些年爱过的女孩》,彻彻底底地曝光了顾意,他把之前编造的初恋女友劈腿富二代的故事,指名道姓地安到了顾意和沈言止的头上,有虚构了许多似是而非的细节。哪怕这个故事被人指出时间线模糊漏洞百出,但还是拖着沈言止很顺利地一起上了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