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院没两天呢,突突地顾意就对沈朗生出了几许不满,松开沈言止的手,径直跑到了沈朗身侧,嘟囔道:“沈伯伯你真的不让我们进屋啊?”
沈朗淡淡道:“你先去坐着吧。”而后又瞥了沈言止一眼,对他道:“你来托我办事,不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吧?”
顾意睁着眼睛道:“咦,我们是来看您的,不是来托您办事的。”
沈朗冷哼一声,看向顾意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戏谑:“你自己问他是不是来托我办事的?如果不是托我办事,他会舍得回来?”
顾意就有些不解地看了沈言止一眼,来的时候没听说他要办什么事啊,结果沈言止却静默地冲她点了点头,还冲她招了招手,示意让她回来。
沈朗就又冷笑了一声,道:“等我把鱼钓起来吧。”
顾意不知道他们父子俩打什么哑谜,正觉得有些无趣,就看到一只鱼咬了钩,结果沈朗晃了晃鱼竿,把鱼放跑了。
顾意从来都是个护短的,心里一急,就喊道:“沈伯伯,你这是作弊啊。”
沈朗的脸顿时黑了一黑,瞪了顾意一眼,道:“什么叫我作弊。分明是你乱喊把鱼给吓跑了。”
他瞪顾意,顾意便也瞪他,顾意的眼睛还比他的大多了,水汪汪亮晶晶的,就像池子里的水,被她这样看着,沈朗居然觉得有些难堪,勉强咳嗽了一声。
顾意撅着嘴,说:“那我赔你一条鱼是不是就可以了。”
沈朗切了一声,居然真把钓竿递给了顾意,背着手,道:“成。你钓吧。你去钓,那小子饿死在这里都没怨言。”
看顾意那捏鱼竿的架势,就知道毫无经验,钓到天黑都钓不上来。
沈言止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沈朗这个人向来心高气傲,他没被揍,就这么搁这站着已经算是挺好的了。
沈朗眯着眼睛,这才觉得心里有些舒坦。混账小子十几年不回家,回家了还指望我给你好脸色。
“不就是一只鱼吗?又不一定要用钓的。”顾意的大眼睛转了转,蹲下身子,就开始脱鞋子。
沈朗不明白她钓鱼为什么要脱鞋。沈言止却是想了三秒就明白了,快步走向她,喊了一声:“顾意,别乱来。”
但顾意已经挽好裤脚抄着用来盛鱼的水桶直接跳进了池子,池子本来也没多大,她追着鱼赶到一个角落,弯腰一捞,就捞了一桶水加鱼,整个过程还不到二十秒。
她不会钓鱼,但在小溪里捞鱼,是每个江城孩子都会的本事。
顾意笑嘻嘻地站在水里,像献宝一般双手举着水桶,对着微有些惊愕的沈朗和脸色发白的沈言止说:“喏。鱼,三条呢。”
池水没过顾意的小腿肚,两条腿上都是水,刚刚她弯腰捞鱼时用力过猛,腰腹处也是一片水滞。虽然只是风轻拂而过,顾意也忍不住抖了抖,还是有点凉呢。那三尾鱼在阳光下泛着金光,顾意脸上的笑容却比它们还要夺目,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
沈朗重重地哼了一声,沉默不语。
顾意看他没表态,把桶往一旁重重一放,道:“沈伯伯,哎,要愿赌服输啊。”
输这个字是沈朗最讨厌的字眼,若照他平常的性子定然要扭头骂她一通的,但想到她方才在阳光下那如琉璃般的乌珠,就把心头那股憋闷压了下去。
倒是沈言止铁青着脸,向顾意伸出手,道:“上来。”
顾意觉得是她胡闹惹他生气了,没好意思搭他的手,撑在池子上方的鹅卵石上,自己爬了上来,反正本来就没多高。然后乐呵呵地冲着一脸阴翳的沈言止笑:“你看,我这回自己能上来,不用你跳下来了。”
又是一阵风吹过,顾意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沈言止伸手往前一探,将她整个人打橫抱起。
“哎,你做什么呀?”顾意红着脸嘟囔道,她身上*的呢,他抱着她,多不好。
沈言止却没理她,只看了沈朗一眼:“可以进去了吧?”
沈朗用手杖点了点地,斥了一句:“不像话。”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顾意被沈言止这样公主抱着,沈家大宅又是人来人往,她不自觉地有些窘迫,只得将脑袋埋在他胸前,捂着脸,小小声地说:“喂好丢人的,我可以自己走。”
她的牛仔裤湿漉漉地滴着水,沈言止斜了她一眼:“你想就这样光着脚淌着水走?我怕你把地板弄脏。”
顾意一时语塞,只得任由他抱着上了别墅二楼。他似乎同一个人吩咐了几句,便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慢慢把顾意放在了床上。
顾意缩在床上,眼睛滴溜溜地转,房间是简洁清透的装修风格,浅灰色的床铺一尘不染,床头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一个小男孩正眯着眼睛,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容,眼角一小颗泪痣映得他分外孤独。
“你以前的房间?”顾意问了一声。
“嗯。”沈言止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十五年了,这个房间现在还保持得这么好,连书桌上的那盆小仙人掌,都和他离去时,有些相像,他拉开衣柜,果真也是按他原先的习惯摆放着。左手边是洗得干干净净的浴巾,右边是常换洗的衣服,浴巾捏在手里馨香松软,应该是不时有人过来整理更换。
他眉眼一黯,丢了一块给顾意,道:“先擦擦。我给你找套衣服。”
衣柜里放着的都是他十二岁时穿的衣服,好在顾意个子小,他找了一套运动服,估摸着她穿差不多,取出来,回头就看到,顾意拿着浴巾胡乱地抹着脚踝。
沈言止眉头一皱,坐到了她身边,拿起一块浴巾裹住她,道:“原来这还要教?”
“教什么?”
沈言止摸了摸她的柔顺长发,语气里带了笑意:“教你擦身体要先脱衣服啊。”
顾意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他的手已经触在了她的腰上。
第63章 鱼汤。
</script>他温热的掌心触在她因为打湿了衣服而微凉的小腹上,温暖却又酥麻。宽松的线衫被撩了起来,顾意扭了扭,道:“你转过去,我自己脱…”
白生生的腰肢刺激了他的眼睛,沈言止垂头就含住她粉嫩的耳垂,道:“昨晚不是看过?”
顾意身体一僵,嗡的一声就脸红了。昨晚她原本只是坐在沙发上依在他怀里看剧本,看着他满篇的“想你”就有些难为情,故意说了句“你哪有那么纯情啊”,结果他拿红笔在剧本上重重地一划,说“这段要改,都在一起了这么纯情观众会对我有意见的”,然后…她就被人没羞没臊地压在了沙发上,身体很快就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如果不是二呆机警地在一旁叫得欢畅,不是她很坚持地说他静养不到十天不能做任何运动,她真觉得自己会因为一句调侃被他拆干净吃肚子里去里。
“昨晚起码是大半夜啊,大白天的…”顾意细声说道。
“现在知道害羞了?刚刚跳下去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后果?”沈言止的嗓音低哑,单手抓着她的双手往上一抬,把她身上的线衫剥到了手腕处。
顾意嘤咛了一声,到底没挣扎过他,因为高举着的双手,那团如白云般的软肉就分外明显,沈言止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是呼吸一滞,但到底是怕她着凉了,只亲了亲她的肩膀,就拿浴巾包住了她。
看他不由分说的架势,顾意干脆放弃了抵抗,拿另一条浴巾裹住自己,分外乖觉地脱了牛仔裤,仔细地擦干自己湿漉漉的双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擦…擦干了。你把衣服给我。”顾意扭着腰,去取他身后的那套干衣服。
刚一动,就被他整个人按进了怀里,用的理由还是那么地冠冕堂皇:“别动。我帮你暖暖身子。”
顾意便是想动,也不敢动了,因为她可以感受到他正在抵着她的…但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总之她原本发冷的身体确实迅速地烫了,还是滚烫。
毕竟从来没有想过在这种地方要了她,沈言止蹙了蹙眉头,压抑着自己松开了她,拿运动服帮她套上,眉眼温柔得犹如春风,虽然嗓音比方才还低哑了几分:“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水还凉得很,你又怕水,容易生病。顾呆呆,你有多心疼我,我就有多心疼你,知道了吗?”
他声音柔软得让顾意的心也跟着软了,穿好衣服,搂着他的脖子就亲了他一下,看他猛地弓起了身子,才笑嘻嘻地跳了开来。
沈言止挑眉淡淡一笑,顾呆呆居然也敢有样学样地撩他了,真是个傻大胆,薄唇轻启,毫无压力地一句话就节制住了顾意:“等着爷今晚回家再收拾你。”
他在她心中向来是沉稳斯文的,何曾听他带着京片子说过这样的话,顾意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下去给你们煮鱼。”说罢,一溜烟就跑了。
沈言止决定在床上再赖一会儿,他躺下来,就看到了那个相框,轻轻叹了口气,拨开相框的后方,里头还藏着一张用胶带贴好的照片,是年轻时剑眉星目的沈朗和漂亮得像天边星子的陈曼晴,中间一个小小孩,自然就是他。
那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后一张全家福照片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照片取了出来,轻轻地抚摩…
沈家专门给沈朗做饭的就有两个人,一个负责做中餐,一个负责做西式料理。所以当他们传说中的这位“未来少奶奶”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跑下楼说要自己煮一碗鱼汤时,所有人都用莫名其妙的眼光看着她。
其实顾意倒不是多喜欢做饭,而是觉得沈言止既然是有事找沈朗,总该给他们留出说话的空间,她在,沈言止在沈朗面前好像比平常绷得更厉害。而且,她有她小小的心思,根据她之前的观察,沈朗还是挺喜欢喝她煲的汤的,她帮忙讨好下,不知道沈言止托沈朗的事,是不是就会顺利点。
只是她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沈言止要拜托沈朗做什么,莫非是那部电影相关的?似乎也只有工作上的事,他们俩之间才会有接触了。
她自幼是做惯了药膳的,手脚又麻利,很快便将那三尾鱼处理好扔进了砂锅里,便听到两个中年女子正站在那里窃窃私语。顾意听了两句,面色一变,顺着她们指指点点的方向,就走到了沈朗的书房前,果真便听到里头响起丁零当啷砸东西的声音。
想到幼时他身上的伤疤,顾意心里就是一紧,这莫非是又打上了?她趴在门口,觉得进去又不是,不进去又有些担心沈言止。明明她之前接触的沈朗,虽然脾气也不是太好,但好像还是个讲道理的人啊,怎么一对上沈言止,就这样了呢。
顾意急得像热锅上的小蚂蚁时,门从里就被打开了,她一个踉跄就跌进了沈言止的怀里。沈言止看她半蹲不蹲的姿势,心里会意,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拉着她往外走了几步。顾意立马就抬头察看他有没有受伤,踮着脚撩开他的刘海,睁着眼睛细细看他的脸,俊眉乌眼,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没有淤青没有疤,但是长得真特么的帅,顾意默默感叹了一声,确认他毫发无伤后才松了一口气,低头就看到他别在背后的手,抓过来一看,就发现他手背乌黑一片,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砸了,顿时目光莹然。
看她眸间氤氲着水汽,沈言止只得低着嗓子哄道:“没事的。我不小心撞到的。”
确实是撞的,沈朗恼了,抓起书桌上的镇纸就飞了过来,势大力沉,他伸手一挡,就留下了这么一道淤青,他原还有些侥幸这回没伤着脸,顾意发现不了的,没想到她还是看到了。但那件事,沈朗毕竟还是答应了,他心底一阵轻松,笑得温和闲适,咬着顾意的耳朵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要真心疼我,回去给我尝尝甜头。”
顾意的眼泪立马就憋了回去,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人被揍了怎么这么开心啊,但看到他脸上越发明显的笑意,她发现他是真的开心,连脸上方才的阴霾都尽数散去。估摸着是他求的事成了,顾意不由问道:“你到底托的是什么事儿啊?”
沈言止弯着唇角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沈朗已经定了心神,走出书房,看到沈言止挡在走廊上,就没好气,拿手杖橫扫了下他的背,喝道:“得瑟!”
顾意看沈朗又揍沈言止了,心里着急,就绕到了他身后,摆出一副老鹰捉小鸡的姿态。沈朗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别人家的闺女又打不得,抬着手杖在顾意脑袋上轻轻点了点:“吃饭。”
沈言止翻个身,把顾意又藏在了身后,低眉顺眼地说:“好。”
沈朗强忍着没说脏话,他这个儿子身子最弱的时候都没服过输认过错,现在为了个丫头又是低头又是认错的,而且这一个两个似乎都怕他把对方生吞了,护得要紧,心下一时愤愤,扭头而去。
顾意因为沈朗把沈言止的手都给砸青了,脸色也就没有太好,原来想好的嬉皮笑脸哄他开心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拉着张脸,坐在饭桌边。
沈朗呢,心情更是复杂。
于是一张桌子上,心情最好的人居然是沈言止。但他也不是热闹的人,于是一顿饭就吃得寂静无声。
直到有个阿姨端着碗鱼汤上来,为了讨好太子爷,特意说道:“这碗汤是顾小姐亲手做的呢。”
沈朗闷哼了一声,丝毫没有要动那碗汤的意思。顾意撅了撅唇,起身满满当当地装了一碗,豆腐嫩白,鱼肉香滑,那碗汤熬得极白,短短翠绿的葱花浮在鱼汤上,看过去煞是可口。顾意原先是因为有点斗气,加上护短,有点耍小性子,那碗汤是替沈言止盛的。但刚端好汤,就听到沈朗低声咳嗽了好几声,顾意看了他一眼,还是乖乖地把那碗汤端给了沈朗,说道:“沈伯伯,汤里加了天麻和枸杞,多喝点可以减轻腿脚酸痛。也不…那么容易生气。”
沈朗也不是多大的年纪,已经用上了手杖,大概多少还是因为风湿腿痛吧。
沈朗又哼了一声,道:“谁说我腿痛了?”
顾意乖乖坐下,不去与他斗嘴,沈言止倒是起身盛了一碗给顾意,自己也打了一碗。
沈朗看他小心翼翼吃鱼的模样,忍不住嗤笑道:“哟呵。饮食习惯都改变了,连鱼都能吃了?”
“挺好吃的。”沈言止慢条斯理地说道,又转头朝顾意淡淡笑了笑,示意自己吃鱼的本事有进步。
沈朗立马就知道了棒打鸳鸯这件事为什么会这么爽,秀恩爱这种事,实在是看得让人很不爽。
沈言止居然还轻飘飘地说:“其实,我并不太介意你和苏容在一起。不过她年纪没比我大多少,喊阿姨有些别扭罢了。”
向来很会吃鱼的顾意,就觉得自己也快被鱼骨头卡住了,掩着嘴巴咳嗽了几声。
沈朗拍了拍桌子,这顿饭还特么能不能吃了,混账儿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苏容的事,你又是听谁说的?!”
他虽然恼火,但那碗鱼汤已经喝了下肚。
沈言止起身,拿过沈朗手边的白瓷碗,又帮他盛了一碗:“挺好的。人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沈朗一个人这么多年,这个家是该有一个女主人了。
苏容是他的软肋,沈朗狠狠地瞪了沈言止一眼,怪不得他方才在书房里底气那般足,原来是想和他来场交易。
沈言止眼皮一垂,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道:“不是交易。是真心话。”
若不是有个能让他纵容的人,恐怕沈朗这样的性子,也不会改变得这么快。
沈朗接过他打好的那碗鱼汤,拧着眉,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吃完,对顾意说道:“丫头,你来我书房一下。”
顾意就回头看了沈言止一眼,就见他眉眼淡定,点头跟着沈朗走了。
沈朗的书房布置得很是古朴又空旷,没什么摆设,顾意想了想就明白了,估计就是有些摆设,刚刚那场热闹也都已经砸了,沈家的阿姨倒是手脚快,已经又把书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那方镇纸还斜放在桌上,似乎是在宣示着自己刚刚飞出来过。
沈朗背着手,没说话。
顾意垂下头,从包里掏出那张黑卡,低声道:“沈伯伯,我把东西还给您。谢谢您的好意。”
那张卡,她细心收纳,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还给他。
沈朗不知在想些什么,与沈言止同样俊朗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有些落寞,叹了口气,对顾意,说道:“你留着花吧。”
“不…不用的。我有钱。”沈朗能同意他们在一起就很好了,她哪里刚想钱。
沈朗似笑非笑地瞪了她一眼。
顾意顿时觉得有些底气不足,只好撇着嘴说道:“沈言止有钱的…”
沈朗嗤笑一声,拿过那张卡,道:“算了算了,我说过,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我就把东西还给你。”
“嗯。”顾意心底是有些紧张的,沈言止手上那道淤青还历历在目,虽然她觉得沈朗不会揍她,但凶她几句也是有可能的,但没想到他却温温和和地说出了这句话。
沈朗打开一个柜子,从书背后,取出了那个保温壶,过了五年,粉色的塑料外壳,都有些泛黄,沈朗递给顾意,道:“现在,你把东西还给我了,我也把东西还给你了,人,我也还给你了。以后,我们就两清了。走吧。”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赶顾意出书房。
顾意抱着保温壶,如蒙大赦,但刚走出两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站在书房的门后,露出半张小脸,脆生生地说:“沈伯伯,我把保温壶拿回去,以后才能煲红豆薏米汤给您端过来啊。”
说罢,到底还是怕沈朗揍她,一扭头,一溜烟就溜了。
沈朗静静地立在书房,心想,也罢,江城的红豆薏米汤,还是挺好喝的。
第64章 求婚。
</script>沈言止和顾意回家时,天已经黑了,二呆尽忠职守地蹲在玄关处。看到顾意手上提着的保温壶,自动就默认为了好吃的,飞扑而至。
顾意被二呆缠得受不了,只好摸摸二呆的脑袋,说:“空的空的,二呆你看是空的。”
顾意旋开保温壶,结果里头…不是空的,几块棉布上放着一个红色的方形锦盒,顾意打开盒子,却是一个羊脂玉手镯。二呆看果然不是吃的,摇了摇尾巴又去扑一旁的沈言止。
沈言止见到那手镯时,不由一愣,继而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那手镯在玄关处暖黄灯光的映照下,晕着柔亮的光泽,捏在手里,温暖柔润,显然是上好的羊脂玉。顾意有些犹疑,太模拟板对上沈言止同玉一般温润的眼:“收着吧。这是我祖母的。”
沈朗把这个送了过来,看来是真同意了。
他拿过手镯,握住她皓白的手腕,帮她将手镯戴了进去:“原先是有一对的。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将一个给了我母亲,后来她和我父亲一次吵闹时把手镯摔碎了。还有一个,是给她未来孙媳妇的。”
他话说完时,已经帮她将手镯戴好,她手腕又细又白,戴着那手镯煞是好看。虽然早已明白了彼此的心意,顾意也还是对他方才那句话有些害羞,拨弄着手镯在手腕上转了两圈。
沈言止却是误解了,两道挺括的眉微拧了下,道:“不许脱下来。”
顾意贝齿一咬,冲他翻了个白眼,故意逗他:“那不行,怎么能随随便便成为你们家媳妇?”
她以为沈言止会像以前那样,耍赖说“已经戴了就不许脱下来”之类的,毕竟耍酷式撩妹他是一把好手,加上那张脸,她薏仁米根本就是一颗软乎乎的的被水泡过的,哪里有多硬气。
结果,他姿态挺拔地立在那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握住她的手,说:“进来。”
顾意呆呆地跟他走了进去,他没说话,把二呆骗到阳台关了起来,自己径直进了房间。顾意想,不会轻轻逗他一下,就生气了吧,还变相把气撒在二呆身上。
不过她没想多久,沈言止就出来了,手上的拳头紧攥。顾意先蹭了过去,眨着眼睛喊得格外腻歪:“谌儿。”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灯,他恰好站在灯底下,背上一片金灿灿的光,摊开掌心,却是好几枚戒指。沈言止拿起其中一个最小的,道:“顾意,这是你十六岁生日那年我买的,当时倒没想着求婚,就是想送你一个戒指,后来临到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最后换成了一本书给你。”
那是一枚小小的玫瑰金指环,朴素没有任何装饰,但却如时光一般雅致。
顾意还记得,她生日,他送了她一本数学练习册,被她念叨了好久,说他就算应付了事,好歹送套漫画书。他那时笑着说,送数学练习册是为了能上同一个大学,她傻乎乎的,还真的相信了。
沈言止捏着那枚戒指,想替她戴上去,但她戴到一半就有点紧。她突然就明白了他这是要做什么,胸口不由有些酸涩,有一股横亘了十年的情绪期待着喷薄而出。她垂着头嘟囔了一句:“胖…胖了呢。”
他眸中闪着笑意,将戒指穿进了她的小拇指,结果又有些松。顾意手一抖,戒指险些就掉了,她立即用另一只手接住,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又塞了回去。
沈言止眸中俱是笑意,又拿起了第二枚戒指:“去美国做手术之前买的,那时候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明天。心里想着如果还能活下来,若还能见到你,一定要把戒指送给你。只是,那时候还没能力给你买超大超大的钻戒。”
那是一枚交叉的戒指,铂金组成了一个小皇冠,皇冠上有亮闪闪的碎钻,刚好就戴进了她右手的无名指。
“这个,是我拍了第一个片子后在布鲁塞尔买的,那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突然很想你。经过一个橱窗时,看到模特穿着婚纱戴着戒指,我就想,那个若是你该多好。”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墨如点漆的眸子如同一汪清潭,凝着无限深情。他手中拿着的那枚戒指,镶着一颗海蓝色的钻石,清新得犹如江城的江水,也犹如那段青春时光里的他们。
他的声音里带里些哽咽:“买的时候其实挺绝望的。因为那时候我已经长大了,突然就对未来有点害怕。不知道你还在不在原地,若你不在,我又怎能再出现?”
顾意的泪水很快就盈了出来:“我还在的。”那枚戒指戴进了她右手的中指。她突然就想起了那天他跟她说“家里有”,那时以为是哄她,原来家里不但有,还有好几个呢。她哭着哭着就又笑了,晃着亮闪闪的手指冲他招摇:“都不太合手呢。”
沈言止捧着她青葱般嫩汪汪的手指咬了一口,眉眼蕴着温柔的笑意,道:“别着急。”他手握成拳,而后如同变魔术一般又从掌心里取出了一枚戒指,应该是他原先在口袋里藏好的,道:“这是前一段刚买的。”
他单膝跪地,用电视剧里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姿势,认认真真地问她:“顾意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你最好的十年,我没能陪在你身边,但后面的好多个十年,我都想陪着你。”
他以前想过各种各样的求婚方式,结果还是用了最直白的那种,但顾意瞬间已是泪眼斑斑,大颗的梨形钻戒在灯下,如她的眼睛一般璀璨耀眼。
其实很多事情,他不说,她也知道的。但是他用这样具有仪式感的方式说出来,还是把她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对他说过一些乱七八糟的调侃,比如她指着报纸说男孩子把戒指藏在蛋糕里真是太危险了,容易噎死女朋友啦;比如她捧着言情小说说不知道超大超大的钻戒到底是什么样的;比如她还说王子向公主求婚就应该是单膝跪地的…
每一个想法都超简单超幼稚超不过脑,偏偏他都还记得。
呜呜。
顾意用手抹了抹眼泪,泣不成声。
“顾小姐,你先说下我愿意再哭,好不好?”他的声音柔软,带着点哄骗的意思。
呜呜。还忙着哭,说不过来嘛。
没等她回答,沈言止便把那颗钻戒戴在了她右手中指上,道:“不说就是默认了。”
“我愿意哒…”顾意红着脸,小小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