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花马,千金裘,忽而将出换美酒…很好,很好…”丁姑姑笑着说道,后边的语声几不可闻,也已双眼朦胧的韶槿再一看,却是丁姑姑已经睡着了,心想这丁姑姑外表看过去难相处,实际上可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哪。而这从二哥哥那里拿的玉壶春还真是醉人啊…
待第二天韶槿醒过来,再去向丁姑姑拜别时,丁姑姑又已恢复成原先那冷若冰霜的模样,临行前也只是对她点点头,便钻进了马车,丁姑姑颇有深意地望了韶槿一眼,便将幕帘放下。韶槿看着那马车哒哒地离去,心里不由思绪万千,虽说丁姑姑也是住在这大名府,但韶槿却觉得像是在辞行一位远行的朋友,也许是在辞行内心的自己。她在古代的“少女期”随着丁姑姑的离去马上就要过完了,接着便是嫁作人妇,若说没有一丝忐忑,那是不可能的,而她的不安也随着这远去的马蹄声在不断地放大…虽说她对尚家公子并无期待,但并不代表她不害怕未来,虽然她已经不希望能遇到爱情,但她却也希望自己能平安安稳地度过这一生,但嫁进侯府,又是那样的丈夫,恐怕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罢了…
丁姑姑走后,韶槿便一直关在院子里绣“嫁妆”,不过说是如此,实际上却是韶槿看着陈姨娘绣东西。刺绣这事儿,韶槿上辈子连个十字绣也绣不好,也庆幸这辈子不是个素来女红好的,而是个被传为笨手笨脚什么也不会的,倒让她乐得清闲。
不过陈姨娘却觉得挺是奇怪的,以前的韶槿并不是不会女红,只是因幼弟夭折以后,韶槿胆小怕事不敢再学了,有时私下底闷了烦了还会偷偷地绣上一些。可现在韶槿那是真的连针黹都不动了,似乎对此完全失去了兴趣。陈姨娘不由问道:“槿姐儿,要不你自己也绣上一些,你以前不是颇有兴趣的么?现在你也要离开徐府了,多学上一学也不碍事了。”
韶槿听她这么说,却暗暗有些头大,心想看来这徐家二姑娘原来藏拙藏的可比她厉害多了,只得说:“姨娘,我多年不动这些东西,可笨手笨脚了,而且也提不起那些兴致了。”
这话却又惹的陈姨娘心里无限感慨,“姨娘知道你是个好的,是姨娘害了你。若你能投胎在太太肚子里,论才学也不输给大小姐,而在我这里长大,却是想学而不敢学,想学而不能学…姨娘只怕别人看轻了你。”
“姨娘。”韶槿忙掏出帕子,替陈姨娘拭泪,又道:“眼下不也挺好的么。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虽然世人都说尚家公子不好,不过再不好,我也是去做的正妻,最多不过是对我不闻不问罢了,也不会让我缺衣少食的。姨娘,你别伤心。我死过一回,许多事,早就看开了。况且,别人看轻了我,就让他们看轻吧,只要咱们自己不看轻自己就好。”
陈姨娘好容易才止住了眼泪,又不分昼夜地为韶槿绣着荷包,叮嘱她记得要送给侯府的几位奶奶们,还又吩咐说秀秀是个忠心的,四绿里的绿晴看过去也是个美人胚子,以后要多多关注一些。陈姨娘这话韶槿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和太太给她派侍画、抚琴是一个理,都是为了做自己房里人。但这却是韶槿万万难以接受的,但她的思想也无法和陈姨娘解释,也只能笑得点点头。侍画和抚琴现在已经来了她的院子里,准备陪着她出嫁,连名字也自己要求改成了绿画和绿琴,论姿色论才能她们都胜过秀秀一筹,但陈姨娘见着她们那妖娆模样,总是颇不放心,故而才叮嘱韶槿还是要培养培养自己人,哪知这便是韶槿最怕的话题,总是用别的岔开来。
不日,定远侯府便送来了大红凤冠等来催妆。本来续弦大多数人家是略了六礼中的一些步骤,但定远侯府许是为了表明自己对这门亲事的看重,是将纳采、问名、纳吉、纳币、请期、亲迎这六礼都行了一遍,倒是让徐通判脸上有光了许多,杨氏原本因将韶槿配给尚谦,被一些夫人冷嘲热讽,如今这般也觉得愈发理直气壮了一些,况那侯府送来的彩礼,更是耀花了杨氏的眼,便顾不上来“训导”韶槿,倒让韶槿过了几天的舒坦日子,直到到了出嫁那日。
韶槿诚然知道古代规矩多,但却也没想到这般多,一大早便起床梳妆打扮,扑上厚厚的粉,描眉画唇,穿上大红喜袍,先是听一大段父母的教诲。莫说杨氏,韶槿便是同徐述也只是面子上的父女情分,故而也只是照本宣科地说一些当敬之、慎之、勉之之类的话。韶槿心里想同陈姨娘告别,却只见她只是站在珠帘背后默默垂泪,看着她,却终因种种规矩不能出来同她说话,而是改由她的嫡母杨氏对她说些母亲叮嘱女儿的话。
待韶槿答过许多遍“是”,又同婶婶,妹妹们等一一告别之后,便盖上了大红盖头,由秀秀和喜娘扶着,上了喜轿。韶槿说尚家三爷是骑着马来亲迎的,听陈姨娘说续弦如此是给了天大的面子的,韶槿不知这尚家三爷心里究竟是打着什么主意的,坐在轿中也不免惴惴,论年纪自己在古代是个大龄剩女,在现代却还没拿到身份证呢。韶槿虽明知这一日迟来早来终归是一样的,只是仍是紧张不安。而不知不觉间,便感觉轿子一停,轿帘便被掀开了,韶槿搭着秀秀的手缓缓地起身。只听秀秀小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道:“小姐,姑爷长得很俊。”
这话却让韶槿紧张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倒不是她在乎这尚家三爷究竟生个什么模样,而是因为秀秀在她身边。韶槿定了定心神,便由喜娘扶着自己出轿。耳边只觉人声鼎沸,许都是来定远侯府贺喜的,看来这定远侯府虽说并无实权,却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不过是续弦也看得出事事讲究。她甫一下轿,便有人端着盛有谷、豆、铜钱、彩果、草节等的银盘,一边念咒文,一边望门而撒,小孩们便嘻嘻哈哈地争着拾取,韶槿眼前看不清,生怕出错,只能竖起耳朵听,由左右搀扶着跨了马鞍和秤,又在各种富贵吉祥的喊声中被引进房门坐在床上。
韶槿坐在那里,方舒了一口气,便听到有人高喊:“新郎来牵巾了。”韶槿只觉眼前似乎多立了一个人,怀中又被塞了一个彩缎,韶槿知道,这便是之前陈姨娘同她说的要行“合卺”礼了,那彩缎实际上是一个同心结,是新娘和新郎一人执一端,一同拜先灵,拜父母,拜天地。韶槿只能看见脚底下的一小方地,因而也是格外小心,生怕出了错,不过那同心结的另一端,似是也在缓缓地走着,倒没有出什么差错。
待到了厅堂,便是二人在诵诗声中夫妻对拜,在由新郎送上那定情十物,先是手镯、臂钏,都由喜娘给新娘套上,第三样却和现代颇为类似,便是戒指了,要由新郎给新娘亲自戴上,韶槿低着头,伸出手,觉得自己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牵住,戒指顺着她的无名指,慢慢地滑动着溜了下去,似乎是对方有些怕弄疼了她。韶槿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看见那是一双白皙且干净的手。待戴完戒指,又呈上耳环、香囊、玉佩、金钗等等事物,方算“定情”完毕。韶槿也被喜娘牵着入了洞房,有孩童来闹了一番洞房,也不过一会儿,新郎来同她对饮了一杯酒,酒杯一个往上放,另一个下掷,屋里屋外的人便齐声道喜,喊着大吉大利,闹腾一番。
直到宾客和那韶槿素未谋面的新郎尚家三爷都一同出去,只留韶槿一人在房里,她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想找个地方躺下。
第15章 新郎三爷
莫说头上戴着沉甸甸的凤冠,但是那大红盖头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韶槿听见房里的人都走了出去,便掀起了盖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只见屋里被许多对喜烛照得明晃晃的,窗上贴满了大红喜字,显得格外得喜庆祥和,她坐的这张檀木大床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整整有三进,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被褥,那是前一日她的长兄徐子清和长嫂林氏来铺的床。若说她一个庶女,能让嫡长兄和嫂子来铺妆,倒算是天大的面子了,自然这是由于她嫁的是定远侯府,而林氏回来却也不无羡艳地同她说:“二姑娘,这定远侯府果是富贵得羡煞人,单是你那张婚床便是上好的千工床。”韶槿当时也只是面上笑笑,心中只想富贵又有何用,那尚家三爷的前妻便无福消受,若让她选择,她还是宁愿嫁个老实的平常人家,不求恩爱,只求双方相敬如宾,平淡一生。
只是韶槿后来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陈姨娘何是千工床,陈姨娘却道千工便是指一天一工,一张床需要花费工时千日之多,韶槿听了也不禁讶异,这一换算也就是约莫三年多的时间才能制作好一张床,虽然可能是虚指,也可见其考究了,故而才惹得那素来不太同她说话的长嫂那日同她攀谈连连,许是觉得她果是飞上枝头了。
而今日韶槿亲眼目睹这千工床,才知这床大得犹如一个小房间,上有卷篷顶,下有踏步,踏步前有雕花柱架、挂落、倚檐花罩组成的廊庑,两旁还放有柜子,俨然一个组合床了。韶槿躺了一躺,也觉得很是绵软舒适,一切都很完美——除了她要同另外一个人分享这张床。
就算明知必然要发生“某些事”,但一想到要和一个毫无感情的陌生人进行,韶槿心里不免是又不安又厌恶又是无奈,总不能在洞房花烛夜来个谋杀亲夫吧,只能闭闭眼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了。不过想来自己和瘦麻杆似的身材,也引不来那尚家三爷的喜爱,过个三五日的新鲜劲,估计也不会来她这里歇了,听闻这尚家三爷最为好色,通房小妾一大堆,粉头姐儿排成行,应该…应该对她提不起什么“兴致”吧。
韶槿这么想,就心安了一些。又在梳妆台上照了照镜子,若不是规矩有限,她还真是想把那重重的凤冠给卸下来,在看镜中的自己,韶槿不禁满意地点点头,满脸厚厚的妆,都快要看不出原先的模样了,这模样远处看是个俏生生的白肤红唇的姑娘,近看…在现代人眼里看来,和女鬼也差不了多少了,以她的想法就是,今后她老老实实按规矩行事,但这尚三爷,还是离她越远越好。
韶槿正怔怔出神间,只听屋外响起了脚步声,连忙飞奔到那巨大无比的床上,盖上红盖头,按照原先的模样做好。果然,门被打开了,一个男子踱了进来,似乎在门口立一会儿,便听他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韶槿双手不由拧了拧手中的绢帕,幸好幸好,没有因为好奇贪玩被抓包。但说也奇怪,那人却似乎没有那秤杆掀开她的盖头,反而似乎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接下来,韶槿却听到了一句差点让她咬掉自己舌头的话,“既然你自己都掀开那盖头了,还用我再揭开么。”
韶槿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要僵硬了,他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他方才在外面偷看么,不对呀,明明听到那脚步声是由近到远的。韶槿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坐着。
“唉,还是我来掀开吧。”
只听语音刚毕,韶槿便觉得自己头上的红盖头被慢慢地掀开,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年轻且英俊的面庞,还带着似若有若无的笑意,若她未听过这尚三爷的品性,单是他这副好皮囊,她便会给他打个95分,只是听了他的种种“前科”经历,配上这好长相便只能让她想到八个字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尚谦见着自己眼前这基本被粉底给掩盖得看不清长相的小小新娘脸上的神情,大抵猜到一些,便柔声道:“你不用害怕。你坐在这里确实挺闷的,掀开盖头也没什么,我不太介意这些的。”
他这一说,却让韶槿觉得又羞又窘又古怪,这尚三爷看过去似乎脾气挺好,但或者他只是贪杯好色,其实性格温和?若果这般,又哪里来的“小霸王”的外号?韶槿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小声嗫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尚谦却笑着取过那盖头,铺张开来,道:“这上头绣着一对戏水鸳鸯,你自己可能没看到,我今日可是看了好几个时辰了,都是正正地对着前方,只我刚刚一进来,你那盖头虽然盖得好好的,那鸳鸯却是斜的了。”
韶槿听他如此说,不由咬了咬嘴唇,怎的忘了盖头上的那对金丝绣的鸳鸯了,电视连续剧害死人啊,她潜意识都觉得那不过是一块大红布,却忘了自己那盖头上边可是绣着一对鸳鸯。她也实是摸不清这尚三爷的脾气,只得低着头做认错状,希望她这夫君切莫太过在意。
尚谦看着眼前这有些窘迫的小姑娘,犹如一个被老师罚站的中学生,不免也有些难为情起来。最终还是娶了一个未成年做妻子,看看这瘦弱的模样,他简直是在犯罪啊犯罪,尚谦内心里嗷地惨叫了一声,面上又怕吓到对方,只能不断地挤出笑容。采兰曾经同他说过,三爷你笑起来真是好看。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对镜苦练数日,也觉得自己笑起来挺温和友善无害的,于是眼下这尴尬情状,他也只能笑笑笑。
韶槿看着眼前这男人,似乎正在持续地对着她微笑,第一笑,她看过去确实觉得像春日里的暖阳,第二笑,感觉夏花都开了…但是…一旦绚烂太过,第三笑,只觉得是秋风扫落叶,第四笑,已经是阴惨惨的冬天了。韶槿看着尚谦那越发渗人的微笑,不由抖了一抖。
尚谦看着眼前那看过去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似乎抖了一抖,立马敛了笑容,看来“微笑计划”作战失败啊,想了想,便道:“你也累了一天,是不是饿了,要不先吃点东西吧?”
韶槿听到他说前半句,以为他要说“要不先休息吧”,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听到他说了后半句,心里觉得这尚三爷还是蛮“善解人意”的嘛,或者这样的男人才会赢得“满楼红袖招”?不过在她看来,“风流”总比那种打骂妻子的恶霸好些。况且她是肚子真的饿了,便定了定自己方才慌乱不安的心情,尽力露出一个温柔大方的笑容,道:“嗯………………相公,要不你也吃上一点。”
“相公”一词,韶槿说得别扭异常,她可是做了好几十秒的心理准备才开口说的,尚谦听了也觉得像是一道惊雷——这是他今后的结发妻子结发妻子啊,但是是个丝毫没有感情可言的古代女子啊。尚谦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她嫁给自己也是可怜,先前还自杀过,或许是因为自己原先的名声很是害怕自己,也或许她曾有过心上人吧,但他迟迟未做好一个为人夫的心理准备,不知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小妻子心安,也不知该怎么做能让自己抛却那寻找自由爱情的念头。
“不用了,我方才在外边吃了许多了,还是你吃上一些吧。我…看着你吃便好。”
韶槿觉得头皮都快要炸开了,心想:这位大爷,你看着我吃我哪吃得下去啊,何况你还笑得这般渗人。不过这不过是她的心理记录,自是不敢坦言,她也只能保持她那也僵硬异常的笑容站起来,一步步地挪向那张摆满了瓜果糕点的圆桌,不站不知道,一站吓一跳,韶槿这才发现了和对方有着巨大的身高差异,原先在徐府她的几个兄长虽长得不错,但身高却都一般,而尚谦这身高在古代可以算得上是高大威猛了,她目测约为180~185之间。可怜她上辈子也算个高个姑娘,这辈子不知是营养不良,还是徐府基因不行,身高中等偏低,和尚谦一比,又更像一个短腿小豆丁了。
尚谦心里又是嗷的一声惨叫,萝莉!萝莉!又是一个萝莉!他已经有个萝莉女儿了,现在还添了个萝莉老婆!他这是犯罪,犯罪,犯罪…尚谦心里碎碎念了一番,只觉她瘦弱的身子支撑着脑袋上重重的凤冠很有些辛苦,便走过去,轻轻地替韶槿取了下来,而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秀发,只觉如绸缎般滑顺异常,不由怔了怔,便道:“这凤冠怪沉重的,还是先卸了吧。”
韶槿嘴巴张了张,想了半晌,方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谢谢…相公。”
尚谦见她那娇羞模样,不由起了些逗弄的心思,浓眉一挑,道:“娘子,你说什么?”
韶槿别过头,暗暗咬了咬牙,大声道:“谢谢相公。”面上便是一抹绯红,幸而她粉涂得厚,尚谦倒没大看得出来,又觉得方才自己那般似乎叫她难为情了不好,便有些歉意道:“你快吃些东西吧。不若我也陪你吃上一些。”
于是二人便坐在了那张圆桌的各一侧,埋头吃了起来,尚谦是肚子饱饱,不过慢条斯理地吃些蜜枣、桂圆,韶槿是腹内空空,但又不敢太过大胆,便也拿着糕饼一小口一小口地咬,反正长夜漫漫,比起别的,她倒宁愿花在吃上多一些时间,虽然…现在他们俩人看过去就像在比赛看谁吃得慢…
第16章 洞房花烛
韶槿觉得自己已经在用生平最缓慢的速度在吃东西了,一小口一小口地抿,但是碟子里的东西还是被她万恶地吃光了,再一看尚谦,也是以犹如电影慢动作般的速度在吃着蜜枣,但这又不是正席,东西本来就没有多少,不过就是几个精致的小碟。任他们再磨蹭,也已经饮用完毕,于是韶槿掏出了绢帕,在唇边点了又点,擦了又擦,终于尚谦忍不住地说了一句,要不我们休息吧。
韶槿点点头,便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而尚谦已经命采梅打了盆水进来,尚谦是不大好意思当着新娘子的面让采梅服侍自己洗脸,便打发采梅下去了。而韶槿想的却是莫非他是要自己给他洗脸更衣?在古代这倒是人之常情,只是她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想了想先前陈姨娘的吩咐,便咬咬牙拧了拧毛巾,抬头道:“相公…”但她怎么也说不出我服侍你吧这样的话,只是愣愣地端着毛巾。
尚谦也是愣了一愣,看着她那又羞又窘的模样,若真要给他洗脸,小小的身板还要踮起脚尖,不由也有些不好意思。尚谦取过毛巾,道:“无妨,我方才在外间为了醒酒已经洗过了。”尚谦盯着她那张小脸,觉得眼睛倒是挺美的,别的地方却被粉盖得太厚,他下意识地便拿起毛巾为她擦拭了起来。
韶槿只觉自己犹如被雷劈了一般,谁能告诉她这尚三爷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做出…如此…如此惊人的举动?她犹在惊兀之中,尚谦却喃喃道:“还是卸妆了比较好看嘛…”
“相…相公…我自己来…”韶槿一阵慌乱,几乎是用抢的夺过尚谦手上的毛巾,开始梳洗起来,可恶啊,这家伙长了双桃花眼还要盯着别人一直看,他不会不好意思吗?看得她心慌意乱的,韶槿手忙脚乱一番,洗去脸上的粉妆,卸去头上的金钗,拆开发髻,任长发自然地披垂在肩上。
一回首,见尚谦正站在床侧含笑地望着她。韶槿看他那悠然自得的模样不禁有些来气,心想反正横竖左右都是躲不过去的,这长夜漫漫,自己再拖延也拖不过去,何况以后还有无数个这样的长夜。于是她索性脱了外衣,叠放在一旁,又走过去为尚谦脱衣,硬让她说出什么让妾生服侍相公之类的话她是万万说不出来的,反正她有这个举动算是不错了。谁知尚谦衣上的结极是难解,她又有些紧张,拉扯了一番仍是没松开。
尚谦看着这个在对着自己“上下其手”的小小新娘,不禁感叹,古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开放啊,第一次见面便能这般。但见她那很不熟练的模样,又想外人都传徐家二姑娘不大灵秀,看来是有的,但他又觉得她一个小小女孩子便这般莫名嫁给他,心里倒也有些怜惜,叹道:“我自己来吧。”
不过他话还未说完,只觉腿下一凉,外裤里裤已经完全掉了下来,却原来韶槿去解他外衣的结,在他腰间摸索,一直拉扯不下来,后来摸到一处以为便是衣结,却不料是他的腰带,一扯便是这般光景,古人没有紧身内裤这一说法,她这一扯,尚谦的两腿和两腿之间那一点风景便暴露无遗,况此刻屋内又灯火通明。
韶槿是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发出一声惊叫,面上绯红,也不管那尚谦是何情状,哧溜一下便爬上床钻进被窝,死死地贴住墙壁,不敢再往外看。内心懊悔无比,先前她好容易在徐府树立起来的落落大方的形象今夜可真是一下跌落千丈,也不知此后这个丈夫将怎生看待自己。
尚谦看她紧张羞恼的模样,不由哭笑不得,自己“被走光”,分明是受害者,结果施害者匆忙逃离现场,丝毫不负责任。他赶忙先将亵裤提起,将外裤和外衣脱去,又吹灭蜡烛,也爬上床去。见韶槿仍是背对着他,心想她许是难为情了,又想及古人最重这洞房花烛夜,若男子新婚之夜不碰女子,便是“嫌弃”,还有人为此而想不开自尽的。便伸手抱了抱她,想安慰她一下。谁知这一抱,韶槿却犹如被水淋了的猫一般,紧张得连脊背都僵硬了,尚谦这才觉得所触及之处一片凉滑,原来她已只穿着肚兜,露出了香肩和手臂,尚谦只觉滑腻异常,这几个月他修身养“性”多时,养“精”蓄锐多日,现在只觉一阵燥热,不由抱得紧了几分。
而韶槿虽然背对着他,但仍能感受到他忽然加重的呼吸,不由弓着背,她上辈子也没经历过人事,自是窘迫不安,只觉胸前一凉,肚兜也已被他一把扯脱,露出她小却挺拔的胸,他的大手在她胸前游走了一番,韶槿只觉得喉咙有些干哑,不禁下意识地轻喊了一声:“不要。”
尚谦听到她这句低喊,不由觉得自己太过孟浪,若是在现代,他如此对一陌生女子下手可谓无赖情状了,听她这一喊,便猛地把他的意识给拉了回来,心想她终归还是不愿意的吧,自己若强迫可便真真太不对了,便不由停下了手,但又怕自己克制不住,干脆便也转过身,与她背靠背,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了。
韶槿见他翻转过身去,不由便想,莫非是嫌自己是“太平公主”?但见他完全翻转过去,一动不动,看来是不会再碰她了,韶槿心里是又高兴又有些愤愤不平,高兴的是终于不用“做”那回事了,愤愤不平的是自己这平板电视般的身材果然是被华丽丽地“嫌弃”了啊,只是在古代在新婚之夜便“嫌弃”妻子,可真是对对方的不尊重哪,看来自己果断是要做这侯门弃妇了,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他如果能不出现就更好,她好吃好喝好睡,就更加悠然自得了。韶槿这般想着,便很快平复了心情,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而却苦了尚谦,一夜辗转反侧,只觉燥热异常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天快亮才睡了下去…
天刚蒙蒙亮时,韶槿便醒了过来,想要伸伸懒腰,却觉得碰到了一具不明物体,这才想来自己已经嫁到定远侯府了,这躺在自己身侧的便是自己这一世的夫君,定远侯的嫡子,名声恶劣的尚家三爷——尚谦。
此时的尚谦正沉沉地睡着,韶槿侧躺在一旁用胳膊支着脑袋观察着他,单从相貌论,实话实说,名副其实的一个帅哥,五官轮廓深邃分明,鼻梁高挺,睫毛长且卷翘,但是这般闭着眼躺在这也已经是一副风流模样,莫说睁眼了。韶槿一想到昨夜他替她擦脸,那一双桃花眼,不禁面上红了红。心里又想,这男人但是这般妖孽相貌便是祸害人间了,若不是因为名声太差,要娶她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平胸萝莉,恐怕娶公主都行了。但养眼是一回事,为人品性又是一回事,想到他昨晚的“嫌弃”举动,韶槿不由又有些生气,哼叫你丫长得美长得美长得比我这女人还美…
她正出神间,尚谦却已经睁开了眼。尚谦很讶异,自己一睁眼便是一张表情奇怪的脸在自己的眼前,猛然想起这是自己的小小新娘,再想到她昨晚那张“粉脸”,此时透过晨曦看她,却觉这小姑娘虽算不上绝代佳人,但也称得上明眸皓齿清丽雅致了,若在他们以前的工科院里,可以连任N任院花了,再联想到昨夜自己指尖所碰触的那一片凉滑,只觉又是一股燥热。
韶槿见他猛然睁眼,头脑又是一片当机状态,干脆直接闭眼装睡,却已被他一手捞过,抱在怀里,而他温热的鼻息便喷在她的脸上。韶槿正茫然地回顾着生理常识时,却已被松开,只听尚谦说道:“睡得可好?差不多该起了,外边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