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公子却是死活不信他的“槿娘”会说出这般话,只记得与她在徐府初相见时,她不过寒衣素服躲得远远的,但那我见犹怜的模样便在他心底扎下了根,再后来两人在后花园私定终身,槿娘是那般乖巧懂事,只说不要名分,让他松了好大一口气,心中只想着娇妻美妾红袖添香共享齐人之福。而如今,槿娘却丝毫不认旧情,一句忘记了便将他打发,又说不恨他,仿佛他们的过往已是似水无痕一般,令他一时无法承受。只见云端摇了摇头,红了双眼,道:“槿娘,我对你一片深情,深如沧海,只万没想到今日你对我之情竟似流水,一去不复返。槿娘,你为何这般怨我,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让你平安幸福,槿娘,那尚三,吃喝嫖赌无所不通,时常流连在那西柳巷,彻夜不归,绝非良配。槿娘,再看看你今日,穿的用的又哪有侯府少奶奶的样子,他那般苛待于你,你为何不肯跟我走。”
韶槿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因他的胡搅蛮缠还是因他将尚谦说得如此不堪,心底恼怒,便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云公子,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云公子您若不是也常流连于西柳巷又怎知我家相公时常在那?况今日是我自己刻意如此,嫌那珠宝首饰太过累赘,又何以有苛待之说。况且,我现今再如何,也是侯府明媒正娶的三奶奶,何苦要自甘下贱,去与你做妾?”
云公子万没想到韶槿会说出此言,他这一计划设想许久,只是苦于见不到韶槿,只得派人一直盯着侯府,想趁机往里传递消息,不曾想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日尚谦竟带着韶槿到了会宾楼来,便有意让那杨公子带走尚谦,自己带着两个小仆闯了进来,只是韶槿这般说,却令他原先的计划都付诸东流,便恨恨道:“槿娘,你已经不是我那可心的槿娘了,你曾说过不要名分,只要同我在一起的。方才你总算说出实话了,原来你也是那贪恋荣华富贵之人,我云家虽比不上他尚家,但我云家也算上富贵之家,我不计较你曾嫁给过他,只想与你长相厮守,你却抛却我们有过的海誓山盟。”
韶槿只觉得这云公子还真是个典型的古代酸儒书生,还有着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只不知他曾同几个女子有过这般海誓山盟,至少眼下家里是有一个,只不知为何这些男子会有这么多的真心,对谁都是一片一片地掏出。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云公子不但是个读书人,还是个生意人,最不愿做那赔本买卖,她云公子说完方才那一番话,应是气势汹汹地走了,她也懒得辩解,反正这是个不愿再遇见的人,可那云公子却是一番思量,咬牙切齿地说道:“槿娘,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我便不同你计较,我知道,是我先对不住你,你说那般话,是情有可原。你对以前的事情既然记不太清了,那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吧。”说着便向前一步,紧紧搂住了韶槿。
秀秀和绿雪都是大惊失色,但却都被云端的两个小厮捂住了嘴。韶槿被他紧紧抓着,气得浑身发抖,怒道:“你这是要做什么,非礼么?!”
“你不是便怕丢了名节么,若今日你丢了名节,且看那尚三会不会休了休你。槿娘,你莫怕,我说过,等他休了你,我一定会将你抬进家门的。”
“放开我!”韶槿看着那云公子原本好看的脸因为疯狂而变得扭曲,便大声喊道,莫说再发展下去,只要现在这般状况,只要有人闯进来,她便是百口莫辩,而再看秀秀和绿雪都被那俩小厮抓着,韶槿更是担心,直怒斥道:“至少你放开她们,我那俩丫鬟都是未嫁之身,怎能由得你如此胡来。”
而云端却不听她说的话,使出蛮力将她压在桌上,笑道:“槿娘,若我今日放了你,以后你我都会后悔的。”
第28章 故人风波
尚谦走进雅间时看到的是一幅很奇怪的画面,一个他从没见过的男子将他的小妻子压在桌子上拉着衣襟欲行不轨,而他的妻子云鬓散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两个丫鬟也被人抓住。
尚谦的本能反应便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那男子推开,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便将韶槿搂在怀里,怒问云端道:“你是谁,你这是在做什么?”
却说那云公子整了整衣服,举手示意让两个家仆放了秀秀和绿雪,脸上显出悲戚的面容,对尚谦道:“尚三爷,今日我做出此不顾教化礼仪之举,任凭三爷发落。”
韶槿惊诧地望着云端,不知他为何前后变化如此之大。却听云端又说道:“只是,尚三爷,此举在下实是出于无奈,都闻尚三爷您最是那重情之人,实不相瞒,尊夫人在云英未嫁之时曾与在下有过一场情劫,我们曾约定死生都要在一起,但因种种缘由,我未能娶她,因此才有了她当时沉塘自尽一事。此事我郁结心中已久,又久久不能忘情,今日在此偶遇,故而才做出这般举止。昔年越国公曾做过破镜重圆、分钗合钿之善举,成为千古佳话。若尚三爷也愿成就我与槿娘,我云端定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云端的脸上已全无方才的戾气,而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哀戚模样,他见被尚谦护在身后的韶槿,心里只觉志在必得,他想来想去只觉槿娘还是爱着他的,只是不愿放弃现在的生活,只要逼到一定程度,她还是会松口的,毕竟尚家这般的大户人家又怎会允许当家奶奶有私情。
至于槿娘的名节,他就不去考虑了,反正他要带着她去南方。听说那尚家小霸王也曾把心爱的一个美妾送人,也曾与那杨公子共做过那春满楼花魁的入幕之宾,但也曾因与人抢一个粉头而大打出手,砍人手足,还曾鞭打过家中通房,这样的一个人,对女人不过当作衣服,又怎会看重,若他见自己的正妻有这般过往,又怎会怜惜她?
而槿娘,素来便是个懦弱没主意的,方才强硬也不过是怕被尚谦发觉,如今他把事情闹到尚谦跟前,她在那头讨不着好,又怎会不依他
云端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而他那话也着实给尚谦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无怪乎她在嫁他之前沉跳池自尽,也难怪她对他素来都是礼貌有余,而用情不足,却原来心里曾有过这样一人。尚谦细看那云公子,飞眉入鬓,出口成章,衣着华美,端的是一个翩翩绝世佳公子,确是比他这恶名远扬的“草包”出色许多。来自21世纪,从小受着自由恋爱教育长大的尚谦此时只觉得自己犹如一个恶人,拆散他人姻缘。但想到这一个月来,他的小娘子那纤细的身影,看书时那怡然自得的神情,饭后偶尔小孩般的餍足神态,与他说话时的温言软语,他们的肌肤相亲,不知为何,尚谦心里的独占欲犹如气球一般爆炸了,但他又不觉得他人两情相悦是错,便百般不是滋味。
尚谦和云端都沉溺在各自的思绪之中,韶槿却从尚谦的身后走向前,抬起下巴,怒指着云端道:“好你个书生,满口胡言狡辩,分明是你意图非礼于我,却在这颠倒是非。朗朗乾坤,日月昭昭,哪由得你在此信口雌黄。”韶槿心中冷笑,不就是咬文嚼字么,那有何难,把平日里她看的话本的台词搬上去,要多酸有多酸。
尚谦看韶槿云鬓凌乱,两眼通红,但分明是气极,而并非那种与旧情人相逢时的哀伤神色,不由也怒视那云公子,喝道:“云公子,你辱我妻子、欺我家仆,这是何意?”
云端听见韶槿仍在指责他,心底更是恼羞成怒,暗骂这贱人这般见异思迁,不守承诺,今日干脆便豁出去教她身败名裂,看那尚三也不是好相与的,即便眼下不说,回去了指不定还会上演一番“鞭妻记”。
但他面上仍是做出那番凄楚之情,颤抖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道:“槿娘,你方才还同我说你定要随我走,此时怎又变卦。槿娘,如今这尚府又怎能容得了你。槿娘,这是你曾经为我做了半个月的荷包,你还记得么,你说你不大会做针线活,偷偷学了许久,才勉强做出这一个荷包。槿娘,这荷包针脚虽粗,但你的情意却是细腻啊。”
他这一番话半说情半是威胁,他又怎知如今的槿娘的身子里装的是一个21世纪的灵魂。韶槿心里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冤枉,她知这身体的原主人应是有这云端有过一腔少女痴情,但她并没有,且现在这云公子的无赖更是激怒了她,便是她明知这尚谦也许从此对她心有芥蒂,也许明日便会休了她,但让她服软,那却是决计不可能的。而韶槿的两个丫鬟和云端的那俩小厮现在在尚谦面前是各说各的,一派吵闹。
韶槿只觉忍无可忍,将桌上的白玉瓷盘掷于地上,道:“够了。他人容不容得我不劳云公子你费心,不论今日、明日,不论我是无处可去还是无家可归,我都绝不可能与你一起。若违此言,如同此盘。”
韶槿来此之后,即便是被嫡母排斥,也未曾过这般欺辱,只觉心中怆然,更令她伤感的便是在此间女子命运犹如飘萍,完全便是由男人说得算。她既生气,但不知为何,她甚至有点不愿转身去看尚谦脸上的表情,那个送她白玉牡丹簪的人,那个吃饭时总给她夹菜的人,那个虽然被世人称为恶霸但实际上从未对她恶语相向的人,说从未庆幸过从未感动过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从不敢让自己动情,但如今的她却第一次有点害怕尚谦不相信她,怕他真的离去。
但却是一个温暖的臂膀拥住了她,尚谦把她的脑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前,低下头对着她耳语道:“你说没有,便是没有。”
尚谦已经不再是方才那紧绷的神情,而是微笑着对云端说道:“云公子,你非说你和我娘子有私情,这事我便不和你计较了。你走吧,只是今后在这大名府你若遇到我尚三,还请你绕路远走。”反正他尚三便是出名的恶霸嘛,不凶点对不起自己。
只是那云端便是不信这尚三今日这般好脾气,似乎一点也不追究此事了,又道:“槿娘,你方才还在我怀里低声泣诉,如今怎地这般翻脸不认人了。”
“我娘子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听不懂么。”
“尚三爷,您方才也是见到的。”云端心里不服,又挑衅道。
却听啪嗒一声,尚谦忽然将云端也压在了那八仙桌上,道:“云爷,如今你也在我怀里了,看你姿色也算不错,不如入了我尚府吧。”
云端被尚谦的眼神直逼,见他眼里又是威胁之意又有那嘲弄之状,心底一个打突,但仍强辩道:“三爷,你我俱是男子,自然…自然无妨…”
“啧啧。”尚谦用手指勾了勾云端的下巴,道:“我听闻京城里现今可是颇为盛行男风啊,王公贵族府上倒都有那清丽优伶。云公子,你明知有男女大防,还对我夫人做出那般不合时宜的举动,这债我今日不讨回来…”
云端看着尚谦那赖笑着的脸越来越逼近他的脸,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只见尚谦的手一松,云端便跌坐在桌前,半晌方爬起来,失魂落魄地看了韶槿一眼,便跑去打开雅间之门,想要冲出去,谁知那会宾楼的大掌柜方才听闻雅间声响太大便赶来偷听,生怕出事,这一开门,二人便撞到了一起,摔得二人俱是一脸灰。
尚谦冷哼了一声,回转过身,又牵起韶槿的手,柔声道:“娘子,我们回家吧。”
韶槿望着这尚谦,但眼里的温情并非作假,只觉他却是个古怪之人,离经叛道,似乎与这世俗背道而驰,某种意义上还和她颇为相像。当下低着头,任由他牵着下楼出门。
尚谦看着韶槿上了马车,站在车前叹了口气,便回头对尚春低语道:“你回头替我查查那个云端。”
尚春会意,默默地点点头。尚谦这才上了马车,再如何,他是个男人,这般情状,若说他完全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他虽信方才的韶槿断不可能主动与那云端做出那般出格的举止,但云端拿出的那个绣着“槿”字的荷包,却让他不得不心里有些介怀。他什么时候开始这般介意这个小女子了呢?他试图让自己去谅解这件事,自己才是后来的那一个,但他却发现自己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握住的那双手,他便不想放开。
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自己,会不会太贪心了呢?
两个坐在马车里的人都默默地这般想,把脸各自别在了一边,静静地望着窗外那花红柳绿的世界…
第29章 雨过天晴
至于那云端,撞着了大掌柜,他今日本心情不佳,方想发脾气,却被大掌柜地一阵哀怨与数落:“唉,少爷啊,您怎么今日就得罪了那尚小霸王啊,这老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万不能和那恶霸扛上。您…您…这何苦上赶着去得罪他啊?”
云端摸了摸下巴,恶狠狠道:“他夺我心上人,又怎是我得罪他。爹向来太过谨慎怕事,我云家比起他尚家,就算差,也并非云泥之别,况谁不知那尚三不过是尚家的一个没有实权没有功名的败家子,他和我斗,也不看看尚家可有人帮着他。”他方才是被尚谦那“突兀”之举给吓到,待此时反应过来,内心可是恨恨不已,当着两个家丁丢了那么大的面子,直是把尚谦和韶槿恨上了…
却说夏日的天气便是孩儿的脸,尚谦和韶槿出门之时还是晴空朗朗,而回去时候却已是电闪雷鸣,阵雨连连,那雨下得急,又来势汹汹,直下得让人的心也慌慌的。
韶槿恹恹地坐在床头,看那窗外雨打芭蕉,只觉连人也随着无精打采了。秀秀见了,以为她是因云端的事,伤感,张口便道:“小姐,云公子以前也是极好的人,也对小姐动过真情,今日只是云公子太过心急,又太过担心小姐您过得不好,才出此下策。小姐,您还是莫生气了。”
“秀秀,以后还是叫我三奶奶吧。”韶槿幽幽地说道。
但却听见秀秀继续在说:“三奶奶,您便原谅云公子吧。”
韶槿忽然觉得秀秀似乎太过替那云端说好话了,不禁望了秀秀一眼,却见她双眼通红,显然也是刚哭过一场,韶槿心中一惊,问道:“那云端之前可是同你说过什么?还是你早知会有今日之事?”
秀秀扑地一下跪了下来:“三奶奶,您惩罚我吧。前几日我在侯府后门遇见过一次云公子,云公子失魂落魄的样子让我看了也很是心酸,当时他便说要三奶奶同他一起走,让我传话,我想到陈姨娘先前的吩咐,怕损了三奶奶的名节,便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三奶奶,却不料今日出了这么一桩事,反而损了您和三爷的感情。”
韶槿忙扶住秀秀,柔声道:“这事我知道你和姨娘都是为了我好,不让我记起那人,这又怎怪得了你呢?况我现在对过往,早便看得淡了。”
“不,三奶奶。”秀秀摇了摇头,道:“我今日见您态度坚决,也便安了心,但我看您很是厌恶那云公子。我跪在这里,是…是想求您…莫恨他。”
韶槿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道:“你…你这般为他说话,莫不是…莫不是你…”
秀秀却又摇了摇头,道:“不,婢子怎敢有此奢望。只是三奶奶,您忘记了,婢子却没有忘记,当我们在徐府最艰难的时候,姨娘被排挤,二爷不在府上,对我们最好的,便是云公子。唯一同我们柔声说话的也是云公子。今日之事,婢子也是很生云公子的气,但并不能因此便忘记云公子曾经的好,以前只有和云公子在一起,才是您唯一会笑的时候。而那,也是婢子唯一觉得安心的时候。”秀秀说完便低下了头。
韶槿这才忽然明白了,秀秀和她一般大,却一直未嫁的原因了,秀秀和曾经的“她”一样,在等待着那个看似善解人意、深情款款的云公子。秀秀是她的陪嫁大丫鬟,和她嫁一个同一个人本属正常,她做妻秀秀做妾,她若是做妾,秀秀被收了做通房也算是常理。但她却原来不知道,秀秀原来心里一直有个这样的人,而难为的是秀秀心里有人,但却为了她的幸福她的名节而隐瞒着这个人的存在。
韶槿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感伤,既为秀秀的忠心所感动,又感伤她是个傻姑娘。在韶槿看来,与人做妾绝非幸福,云端那样的人也绝非良配。良久,韶槿才说道:“原来,你喜欢那云公子。”
秀秀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但她脸上的红晕却是在默认韶槿说的这句话了。
韶槿的眼不由觉得酸酸的,“秀秀,我喜欢你,你总是为我着想,把我服侍得无微不至。我一直想着,找一户还算殷实的人家,把你嫁了,做风风光光的正房奶奶,而不是做姨娘。”
秀秀抬起头,茫然道:“小姐,您果真是变了。以前您同我说,您此生非云公子不嫁,您还说您带着我一起嫁,做姑娘时,我们做姊妹,嫁人后,还是姊妹。只是后来,老爷和夫人把您许给尚三爷,您才同我说,怕我受苦,让我找个人家嫁了吧,但我担心您,才一直一直陪着您。”
韶槿心头一震,终于明白自己和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在这里的女人们认为,一同嫁给一个人是一种姐妹情谊,是分享,反正男子总是三妻四妾的,找一个熟悉的总比外来的好,还能互为帮手,“共御外敌”。
秀秀看韶槿脸唰地一下变白了,忙道:“小姐,是秀秀胡言乱语了,您莫生气。如今您和三爷相敬如宾,我也放心了。我也…我也不会像绿画那些妮子一样想着三爷的,因为…因为我心底…终是放不下那人,即便他今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秀秀说着,哇的一声便哭了,犹如婴孩。
韶槿忙掏出帕子为她拭泪,道:“好秀秀,好秀秀,你莫哭,哭得我心都慌了。都是我害了你。”
秀秀又啜泣道:“小姐你莫说这话,我哭不是因为我不能嫁给他,忘不了他。而是因为我心底的那个人今日怎会是那般禽兽模样,害了您。女子最重名节,云公子怎能想出那等方法,他便是再喜欢您,也不能如此啊,这让您今后可怎么办啊。”
韶槿想哄着孩子一般拍着秀秀的肩道:“没事,你看,三爷今天不是什么也没说么。对我,也还是挺好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
“小姐,自从您那一次醒来以后,我也不知您是变得什么都看得开了,还是变得什么也不知晓了。三爷毕竟是男人,虽然您和云公子今日没发生何事,可这事…又怎么说得清啊。若那日,若那日我和他说清,说您早不记得他了,也许便好了,我怎么那么笨呢。”秀秀急得直跺脚。
韶槿叹了口气,道:“秀秀,别人要怎么想,我们是没法去控制的。只要记住,自己要好好活着就行。你同我说说,那云公子曾经是怎样的?”
秀秀红了红脸,又说了那云公子过往的种种,韶槿听了,以她现代人的观点看来,那云公子只能算是待人亲切有礼的,但若说对韶槿和秀秀有多好,却也并没有,只可惜她们深处在大宅门里的女子,本就没见过多少青年男子,又见到那云公子那般唇红齿白的玉面书生,先是心动了三分,难得他又温柔有礼,便已芳心暗许。至于云公子,又多喜欢韶槿,她便推断不出来了,许是同情有些,怜爱有些,男人对娇弱女子的保护欲又有一些,但任她如何分析也分析不出那所谓生死相许的爱情出来,至少,云公子,关键时刻退缩了。而原先的韶槿,选的却是刘兰芝似的决绝爱情。
韶槿又同秀秀说了许多,她对秀秀已不再保留,便说了许多她心目中的“一夫一妻”,“明媒正娶”的爱情向往,听的秀秀吓得连连摇头,直说自古男女便是不同,怎能如此。韶槿知一时与她也说不通,况且也许在这个时代,秀秀那样的观念才是对的,而自己的观念或许还会酿成祸事,便也不再说这,只劝秀秀莫再想那云端了。秀秀却是个刚烈的,只说今日云端对韶槿做出这般不伦之举,她又怎能再想着他?
二人这才破涕为笑,待秀秀走了。韶槿却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心底的愁绪一下便涌了上来,对于这个时代的不安第一次这般明显地袭来。自己的观念与这个时代的巨大冲突,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便说那云端,在她看来不过是个生得好看的极品不负责男人罢了,但秀秀虽不满他今日行为,却还是把他说的千百般好,说他是无奈。至于云端听父亲之命娶了妻子,又想娶韶槿为妾,在秀秀看来也没什么不妥,甚至在她看来,对那时的韶槿来说,那还是一条极好的出路,毕竟云公子年轻有为,韶槿一个有“愚名”的庶女给一个已经中了秀才的嫡子做妾倒也无甚不好。男人三妻四妾,便如家常便饭一般。
而让韶槿心里更不舒坦的却是今日云端说的那一句话:“那尚三,吃喝嫖赌无所不通,时常流连在那西柳巷,彻夜不归…”让她耿耿于怀,那人,真的便如传言中的那样么?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着这样的一句话而坐立不安,原本波澜不惊的心境便被这话犹如屋外的惊雷一般搅得慌乱失措。不是告诉过自己不许动心的么。
只是当时,她对镜梳妆之时,那人为他插上一支白玉牡丹簪,笑着说:“夫人,这是簪子,可只是配你。”
韶槿从梳妆匣中取出那支簪子,玉质晶莹润滑,似乎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
尚谦的心情有些沉重,只觉这事同那突如其来的雨一样,让他无法应对。他知道他的小娘子不爱他,但不曾知道她原来有过那样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深到可以为之而死。尚春方才同他说的话,还犹在耳边,“三爷,我查过了,三奶奶确实曾和那云公子有过一段情,但因徐老爷嫌云公子是商贾之家,又因他的聘礼不如我们府里的多,所以才将三奶奶许给三爷。”至于尚春后来说的什么“三爷,您莫在意,那云公子原是打算纳三奶奶做妾的,哪有嫁入我们侯府这般好的。”,他已经毫不在意了,做妾?她宁可同那云公子做妾,也不想嫁给他。这不是更加表明心志了么?
尚谦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些事,又想到她今日态度那般激烈,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对他有了些好感了呢?
直到夜深,他才回房,看见韶槿已趴在梳妆台上睡着,睫毛弯弯,唇儿翘翘,还是一副少女模样。自己竟然对一个“实际年龄”比自己小十岁的女孩患得患失,让尚谦不禁有些自嘲。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却发现她手上握着的,正是那支白玉牡丹簪。
韶槿在睡着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而这个怀抱,使她心安。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二日,便是天朗气清,被雨水浸润过的花朵却更加鲜艳。
30、 意料之外
这两日,关于定远侯府三奶奶和云家大公子在会宾楼私会的消息在大名府不胫而走,有人笑说就城南那徐傻姑,风度翩翩家有娇妻美眷的云家少爷怎会看上她?又有人说难道这是尚家小霸王不喜欢这个妻子,准备休妻先放出的风声?亦有人说,说不定哪,是那徐家二姐不守妇道,勾引人家云家少爷也是有可能的。总而言之,云家少爷定是看不上她的。
这样的风声韶槿便是想装作不知,但侯府那里却是不能的。所以这日一早她就被叫到了吴老太君的房里,若依侯府晨昏定省的规矩,她应是先跪在老太君的坐榻前磕上一个响头,待老太君说起了方起。以往吴太君虽不喜她,但也不过当她是透明人,她磕完一个头,吴太君便抬抬手示意一下,她问句安也便算了结了。
可今日,当韶槿跪在那里时,吴太君只是微眯着眼侧躺在榻上,并不理会她。韶槿知道,这是老太君在立规矩,当下也不言语。只是那般跪着。
过了好半晌,倒是站在一旁的莫氏看不下去了,轻声对吴太君说道:“娘,三媳妇跪在那里许久了。”
吴太君抬了抬眼皮道:“我又不是瞎的,你以为我看不到么。”吴太君不理会莫氏那不大好看的脸色,只管喝自己的参茶,偷眼见韶槿表情并无一丝惊慌,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便不紧不慢问道:“现在大名府都在传你的事,见你这般,料想你也定不会承认自己不守妇道了。只是若你规规矩矩又怎会传出这般消息,若你从不认识什么云公子,雨公子的,又怎会有人如此搬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