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愣了愣,应该是巧合吧?
柯莱吃了一块红烧肉,许愿的红烧肉汤汁总是做的很好,许传鸣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上来就浇了汤汁在饭上。
柯莱也有样学样,一边回答许传鸣的问题,一边不停下着筷子。
许愿和安妍讨论着给宝宝做衣服,安妍已经六个月大了,再过三个多月,就出生了。
柯莱吃完了饭,隐晦地打了个饱嗝,面上有些烧,桌上的菜都扫光了,还有些肉汤,他看着这些肉汤竟是还想再吃一碗,他赶紧制止了这个想法。
许传鸣有些意犹未尽,今天柯莱就好像帮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许传鸣才刚尝到一些味道。
柯莱亦是惋惜他的天赋,说道:“这样吧,我那边有些基础的机械书,我若是刚好经过,送给你。”
许传鸣眼睛亮了起来,看着柯莱的眼神就差没叫他师傅,“柯大哥,谢谢你了。”
柯莱就提出了告辞,谢绝了他们要送他的提议,朝村里的牛棚走去。
许愿今天做了点红烧肉,本来盛出来一点,吃饭前没来得及给柯首长送过去,送走了柯莱,她忙端着碗趁着天黑送过去。
走到茅屋旁边,她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爷爷,我下次再来看您。”柯莱拉开门,就着屋内一点点拉住的光,看到门前一团。
许愿端着红烧肉,仰着头,黑亮的眼珠子望着柯莱。
“阿莱,怎么了?”柯首长也察觉了到不对了。
柯莱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惊愣的眼神,略有些尴尬,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拉过她的手,迅速拉进来,把门一关。
许愿紧紧地拿着碗,脚步踉跄两下,撞上他衣服上的扣子,夏天的衣服薄,柯莱也能清楚地感受心口处的扣子,闷哼一声。


第22章
许愿的头骨磕到了纽扣, 头皮一阵麻, 然后就是疼痛, 她咬紧腮帮子。
茅屋里头狭小, 夏天又闷又热, 这样狭窄的空间里, 柯莱才意识到有些冒犯了, 松开抓住她的手, 低声道:“冒犯了, 不好意思。”
许愿抬起头, 努力朝他笑了笑, 柯莱可以看见她波光粼粼的眼睛, 她的眼睛就好像太阳, 藏着无数的光芒,睫毛颤了颤又垂了下去,柯莱第一次离一个姑娘这么近, 有些不适地往后挪了挪。
脚步声过去了,柯首长道:“小愿,吓到你了吗?这是我孙子, 不好意思, 之前瞒着你。”
许愿稍微想想也是知道为什么, 黑类五的子孙怎么能当兵,很显然两个人的关系一定是瞒着的, “没事, 柯爷爷, 我给你送点红烧肉来。”
柯莱看她这么晚了还来给爷爷送肉,亦是感激不已,认真地说:“许姑娘,谢谢你,一直照顾我爷爷。”
许愿笑了笑,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件顺手的事情,而且,柯爷爷本来就不应该遭受这些,道:“解放军同志,这是应该的。柯爷爷救过我外公。”
柯莱恍然,原来爷爷说的他以前下属的闺女家就是她家,愈发感激。
柯首长不敢多留他们,说道:“你们快走吧,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阿莱,早点回去吧,开车路上小心。”
两个人都点了点头,柯莱先开了个小门,观察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人,再让许愿初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牛棚这边。
柯莱再次感谢道:“许姑娘,真是谢谢你们了,有机会我再登门感谢。”
“真的没什么,解放军同志,对我来说就是顺手的事情。”
柯莱听见不远处的狗叫,月光下,许愿的眼睛仍然带着令人温暖的光芒,总是弯起一个弧度,柯莱有些晃了神,他说道:“但对我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许姑娘.......”
忽然不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
许愿看了一圈,拉着他跑到残墙篱笆后边,这边有个破房子,有面墙倒了,两个人就蹲在断壁残垣后头。
“叔,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着还有亲吻的声音。
许愿红了脸,她的脚踝也不停地被蚊子咬,有些难耐地挪了挪脚,柯莱口干舌燥,也略不自在地挪了挪。
许愿伸了伸脚,腿经脉一抽,没能稳住身子,就要往后仰,柯莱眼疾手快,赶紧拖住她的背。
许愿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蹲稳了,柯莱的右手臂还绷得紧紧的,过了许久才松懈下来。
那两个人压低着声音,走三步亲两步的,总算从他们面前过去了,许愿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但因为两个人一直压低着声音,她还没能听仔细。
等他们走远了,两个人赶紧站起来,许愿跺了跺脚,脚上估计一圈蚊子包了,“解放军同志,你赶紧回去吧,天都黑了。”
柯莱目光在她的脚踝上转了一圈,“嗯,许姑娘,我叫柯莱。”
许愿才意识到她一直叫他解放军同志,不好意思地笑笑,改口道:“柯同志,再见。”
柯莱脸有些微烧,点点头,转个身,迈开步子自己也没意识到,同手同脚了。
“诶,柯同志。”许愿叫住他。
柯莱转过来:“嗯?”
许愿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你走反了,你的车停在那边,在村口子。”
黑夜中许愿没能看到他尴尬的面色,许愿细细给他指了路,朝他挥了挥手。
柯莱顺利找到了车,摸要是的时候,摸到胸口的纽扣,忽然想到许姑娘磕到了头,当时他有些着急,太粗鲁了。柯莱有些愧疚。
许愿回了家,许传鸣和安妍自然要问怎么这么久,许愿和他们说了一下柯莱的身份,许传鸣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这样骨肉分离,有亲不敢认,实在是令人难受。
安妍也是黯然,只要一天没有回城的通知,她就不能正大光明地见到亲人。
许愿相信这一天总会来的,努力调节低迷的气氛:“总会好的,这样一天总会来的,黎明前总是会有些黑暗的。”
是的,黎明前总是会有些黑暗的,七月底的唐山大地震,远在这边都能感受到一些摇晃感,待听得报道,才知道,原来是地震。
人人自危,他们不知道地震还会不会来,距离十万八千里的许家港村一个个的谣言百出,纷纷从家里头搬出来,在外头打铺子,就害怕夜里来了地震,自己都来不及跑。
许愿是为数不多的不相信的人,连一些知青都怕的不行,她深深感受到文化缺失造成的影响,却又无能为力。
家家户户都在外头搭了个棚,住在屋外头,天气热,倒也还好,还能凉快些。
最后还是上边的人过来宣扬,这边是不会有地震的,才纷纷搬回了屋子里去。
柯莱后来又来了几回,给许传鸣送书,送了一大块黑猪肉来,说是在山上打到的,部队里分了一下。
这么热的天气也不好储存,许愿立即做成红烧肉,让他带回去一些,柯首长那儿也送了一大碗去。
许家港都知道了许传鸣家和一个解放军关系很好,柯莱面容整肃,是时下凌然正气的长相,村中亦有不少人家上门打听,询问亲事。
唐山的余威尚在,各地都在筹备粮食物资支援唐山,如今的消息闭塞,从报纸上知道只言片语,于大家的生活影响不大。
九月份,华国伟大的领袖与世长辞,才是今年最大的震动,噩耗传来,所有人都哭了起来,有mao主席画像的捧着画像,有mao主席语录的抱着那本语录,这个华国最中坚的精神信仰倒塌了......
一年送走了两位领袖,举国悲痛。
悲痛之余,大家对□□的痛恨愈演愈盛,十月初份,□□终于粉碎了。
柯莱带了酒过来,柯首长摆上三杯,跪于月下,倒于土中,“举头三尺有神明......”
这十年的浩劫,不知多少冤屈埋于尘土,总有一天会抛尘掘土,洗刷白骨。
村中在忙着抢收,今年的天气诡异,有老人觉得怕是天气要不好了,得提前抢收了,事实证明,这两天天气转阴,的确是不大好了。
上头这才发布提前秋收的公示,全村不管男女老少,都下了地,安妍肚子太大,已经不能弯腰了,只能帮忙抬抬稻谷。
这个时候,开着吉普车的解放军过来帮忙抢收了。
“万泉河水清又清,我编斗笠送红军,军爱民来民拥军,军民团结一家亲一家亲~”歌声回荡在田野上。
许愿第一回下地干活,自然是累得不行,腰板子都直不起啦。
柯莱见状,走到她这边,一边割稻谷一边说:“你休息一下,我来吧。”
许愿摇摇头,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谢绝他的好意:“大家都在抢收,能多一份力就多一份。”
说罢继续弯下腰收稻谷。
柯莱看手上都是割破的伤口,纤细的手腕握都握不稳那镰刀,心底涌上一股心疼,非常想把她珍藏起来。
柯莱只能抓紧时间抢收,能让她少做一些。
大家全都在全力以赴地抢收,大部分的稻田都收好了,天公不作美,开始飘雨了,许爱党让女人们先上去,剩下的也不多了,熟练的男人们冒着雨割了一会儿全部收完了。
部队的军人们也都湿透了,热情的村民们纷纷邀请军人们到家里头去避雨喝茶,柯莱自是去许家,许传鸣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让他换下湿的,安妍已经煮好了姜汤,让他们喝下去。
柯莱比许传鸣高一截,许传鸣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哪哪儿都短了,不过天气还不算太冷,也能凑合。
许传鸣感慨:“真是多亏了你们,若不然咱们村可就收不完了。”许家港已经算是收的早的村,也不知道其他几个村怎么样。
柯莱捧着姜茶,余光瞥见许愿已经要开始做饭了,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许传鸣:“军民一家亲,应该的。”
许家招待了柯莱,热情的村民们还会送道菜来,许家的屋子里就坐了不少人,天气不好,许传鸣就开了个灯。
许老太望着高大的柯莱,越看越觉得这小伙条件正好(条件指的是身高、模样性格什么的),笑眯眯地问道:“解放军同志,你今年多大了?哪里人啊?”
老太太们最喜欢的问这些。
柯莱背挺得直直的,有些僵,恭敬地说道:“您叫我柯莱就行了,今年二十一,北京人。”
坐在许家的老头老太们都惊呼起来,“哦呦,北京来的。”
“小柯啊,成婚了没有啊?”
柯莱摇了摇头:“还没有。”
一众老头老太望着他的眼神就是金龟婿了,纷纷说道:“小柯啊,这么点年纪可以成婚了,家里头给你张罗了没啊?”
“以后是不是要回北京啊?”
“先成家后立业......”
柯莱在一众老头老太中差点绷不住,落荒而逃了。
抢收过后,周围几个村落里,只有许家的情况是最好的,等天气晴朗一些了,就开始打谷晒谷剥谷了,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盘算着今年能分到多少粮。
许家港却闹出了头等的丑事儿,村中正忙着收粮食,张招娣偷懒,偷偷跑回家里去,没一会儿,她拖着一个浑身光溜溜的女人出来了,左一巴掌右一巴掌。
“许卫民!你有没有良心!我为这个家累死累活,你竟然做这样不要脸的事情!臭表子!叫你勾引男人,我让你勾引个够!”
许卫民衣衫不整地跑出来,拖着张招娣要往里头拉:“别羞人显眼了!”
张招娣红着眼睛瞪他:“我丢人现眼?到底谁丢人现眼!狗东西的!”
张招娣的嗓门子大,周围人家家里头有人的纷纷走出来围观,许老太被人告知“许卫民偷人”,老脸一辣,忙跑出来,见一个光溜溜的女的还在地上蜷缩着,凌乱的头发遮着脸。
许老太脑血就往头顶上冲,“许家婶子晕倒了,快,快叫人啊!”
这一闹,原本都在干活的人也都来了,一群人围在许卫民家门口,许卫民慌乱地看了几眼,丢下张招娣就跑进去了。
张招娣不解气,直接骑在那女人身上打:“叫你偷人啊!还女知青,放古代,你就是个青楼里的*女!”
“招娣,别打了别打了!把人打死了就不好了!”
来了的人赶紧把人给拉开,女知青躺在地上蜷缩着,不敢露出脸来,可大家还能不知道她是谁吗。
许愿这才想起来,原来那一天夜里是许卫民和女知青!
许老太在大家的又压又掐下才悠悠转醒,看见许老头就哭了起来,许老头说:“咱回去吧,别管那两个丢人现眼的了。”
因着许卫民,许家也多少有些没脸,虽然村民们也知道许家这三兄弟,老大和老三是一路的,就这许卫民是单独撇开的,但逃不出一个许字,许老太都没脸出门,心口子痛了好几日。
安妍快要生产了,陈双特地请了假回来准备照顾她,许愿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再能干也不能照顾一个孕妇。
安太太也假装做个上门客,见了一次闺女,母女俩哭了好一阵,安妍肚子一阵疼痛,就要开始生了,婆母和亲娘都在,安妍安安心心地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啼哭得很响亮。
安太太见着亲亲外孙儿,依依不舍地回城了。


第23章
陈双就留下来照顾安妍了, 她向厂里请了一个月的假, 打算照顾到安妍出月子, 安太太只有高兴的份, 陈双的工作就由安太太顶上的。
许愿就轻松了许多, 许传东自然也是跟着回来的, 就是可怜了许援朝, 一个人在城里, 许愿就只能隔三差五地进程给他做点, 现在天气凉, 多做一点他也能吃个两三天。
新出生的小儿健壮得很, 他生在秋收后, 老人们连连称他生的时辰好, 会生,谁不在背后说一句会投胎,投到这许援朝家, 生在什么时辰都好。
正所谓同母不同命,许援朝和许卫民就是两个活生生的写照,许援朝一家在村里备受尊敬, 许卫民就像是村里的边缘人物, 他偷人之后, 女知青跳河未遂,神经有些疯癫了。张招娣和许卫民天天吵架, 两个闺女都嫁出去了, 都嫁到别的村里去了, 都和父母不亲厚,也不会管。
陈双因为生活没什么烦恼,又不风吹日晒的,四十岁的模样看上去像三十岁的,村里人纷纷打趣她:“哪里有这么年轻的奶奶。”
许老太早就做太奶奶了,许传光的媳妇嫁进来第一年就生了闺女,刘燕子和许卫国都很高兴家里头能有个丫头,上一代一溜儿的小子,总归能有个丫头。如今日子好了,许老太哪里纠结男孩女孩,有曾孙女抱就开心的很了。前年又生了个曾孙子,这不最近,许传文也要娶媳妇了。
许愿到镇上去给许援朝做饭打扫一下屋子,许家这几年人少,屋里头看上去就比别人宽敞干净,她就去要回去了,她是骑着许传鸣的自行车来的,有了自行车就方便多了。
正好她要去城里的农业合作社去挑些菜种子,就顺道拐了个弯,拐到政府旁边。
农业生产社这边的菜种相对齐全很多,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有些年纪的,许愿这般的小姑娘还当真是少,也忍不住侧头来看看她。
轮到许愿了,许愿上前问道:“同志,请问有没有秋葵种子?”
“那是什么?没有!”
“那西葫芦有吗?”
销售员不耐烦地说:“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下一个。”
许愿也是头一回来这边,因着陈双就是供销社的,她也没怎么去别的地方买过东西,着实是有些生气:“同志,我还没有买好!你怎么是这样的服务态度!”
销售员抬了抬眼皮子,不屑地说:“你问的都没有,我咋了,没见着后头那么多人等着呢!”
许愿皱起眉头,美目瞪着她,后头的婶子推了推她,轻声说:“小姑娘,你快说要啥。”
许愿才把其他要买的菜籽给说了,那销售员从架子上拿下来啪啪扔她面前,扬声喊道:“下一个。”
许愿站到边上去,把菜籽塞进包里,听着身旁那婶子低声下气的语气,心里头有些难受,暗暗唾弃这服务,正准备骑了车回去。
原本排在她后头的婶子也买好了,没走几步,就倒在了地上,就在许愿的面前,许愿吓了一跳,赶紧扔下了车,跑到婶子的边上,“婶子?婶子?你怎么了?快来人啊!”
原本在排队的人也都围了过来,有人掐婶子的人中,有人也纷纷喊着。
“让一让让一让。”
几个身穿军装的挤进来,许愿一抬头,咧开了嘴:“柯同志!”
柯莱对其他的同事说:“赶紧把人送医院去,把车开过来。”
另外两个军人小跑着走了,柯莱蹲下来:“许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许愿还抱着婶子的头,道:“我到合作社去买菜种,这婶子倒在我面前了。”
“别怕。”柯莱摸了摸那婶子的脖子。
很快吉普车就开过来了,几个人合力把她抬上车的后座,围观的人就散去了。
柯莱交代了几句,并没有上车,反而转身走向许愿。
许愿好奇地问道:“柯同志,你不去吗?”
柯莱摇了摇头,抿了抿唇,颇有些不好意思:“许姑娘,我有一件事情可能要麻烦你。”
许愿笑着问道:“柯同志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我想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前些年我不在,也不知道爷爷新年怎么过的,我想能不能请你帮爷爷做身衣服,穿在里面的那种,给裁缝都可以,主要我不大清楚爷爷的身形,也不大懂。”柯莱说来有些愧疚。
许愿还当是什么事,自是觉得没什么问题,“可以,我来做就行了,柯同志对颜色面料有什么要求吗?”
柯莱想了想,道:“我不是太懂,正好我今天有空,许姑娘可以替我选一选看吗?”
许愿想想家里也没啥事情,两个人到城里最大的供销社去看,厂里的供销社主要还是为了厂里和周围居民服务的,还是没办法和原本的供销社比规模的,这边的供销社就有两层。
到卖布料这边,售货员看到穿着军装的柯莱,立即就走了过来:“解放军同志,你有什么需要?要买什么样的布料?”
柯莱看向许愿。
售货员这才转向许愿,笑着说:“您对象可真漂亮,穿啥都好看。”
许愿一双大大的剪水眸,五官生的秀气,虽是十五六岁,但因气质出挑,本就不是十五六岁的灵魂,瞧着像是大一些,售货员也就以为是生的嫩。
柯莱倒是有些烧脸,不知该怎么说。
许愿笑着弯起眼睛:“这是我哥哥,我们要给家里的老人选料子,要舒服一些的,贴身穿。”
售货员尴尬地笑笑,忙道:“哎呀,果然是一家子,生的真俊。给老人选啊,你们看看这个新来的,棉绒的,特别舒服,就是价格贵一点......”
许愿摸了摸,这个料子的确比较贴身,也厚实,穿在里头应该很暖和,而且灰蓝色也很适合老人,许愿点点头。
柯莱见她点头了,立即就说:“那就这个吧,要多少?”
后头一句是问许愿的,许愿想了想柯首长的身材,柯首长也生的高,她以前给许老头做过衣裳,心理的尺码量了量,问了一下售货员布料宽度,估摸着说:“大概七尺吧。”
柯莱说:“拿十尺吧。”
许愿:“要这么多干嘛?”
“多的给你,你自己也做一身。”柯莱说着,朝售货员点点头,“就十尺。”
售货员转过身到里头去拿。
许愿眼中有些无奈:“柯同志,不用的。”
柯莱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要的。”
售货员抱了一大匹布料过来,给他们卷号包好,开了单子让柯莱去交钱,布料多,柯莱用了好几张布票,两个人抱着布料从供销社出来。
柯莱抬手看了看手表,道:“许姑娘,我请你吃顿饭吧。”
许愿刚想拒绝了,柯莱又道:“我在你家吃过那么多回,总得给我个机会请你一回。”
许愿迟疑:“会不会太耽误你了?”
柯莱笑了笑:“今天我是来开会的,开完会就可以休息了。”
许愿便也没什么后顾了,不忸怩地应下了。
这个时候只有国营饭店,许愿跟着许援朝他们来吃过几回,就发现这里的味道也是一般,许家父子也觉得还没她烧的好吃。
跟着柯莱过来,服务员还稍微好了一点,柯莱本来要点三个菜,许愿给制止了,他们两个人哪里吃的掉,就点了个一荤一素。
没一会儿两个菜就上齐了,服务员还端了米饭过来。
许愿感慨道:“我发现跟着解放军同志,待遇就是会变好,服务员的态度都好很多。”
柯莱皱着眉问道:“有人欺负你吗?”
许愿就跟他说了买菜种的事情,有些气愤地说:“明明花钱的是我,我来买东西,她是服务者,却像是我来求她的。”
这就是市场缺失造成的垄断体制,连服务者都这样嚣张。
“主要还是稀少的缘故,如果竞争多了,就不会这样了。”柯莱想想国家的现状,有些黯然,也不知道爷爷什么时候能够平反。
去年□□的倒台,他看到了希望,然而上面仍旧坚持两个“反是”,原本上台的平同志又下了台,国家局势不稳。
柯莱同她说了苏联的事情,苏联比华国还要夸张一些,食物供应不足,然而重工业却极为发达,柯莱本以为许愿应该不大懂这些,没想到许愿的回答恰是他内心的想法。
许愿知道国家如今一直都是在跟随苏联的脚步,但报纸上报道少,清楚了解到也还是头一回,两个人一问一答,吃完了两个菜,聊得意犹未尽。
许愿道:“没想到柯同志懂这么多,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她有些叹然,这个时代实在是太闭塞了,她来的这十几年,教育上基本上是没有的,难得有一个能够告诉她这么多事情的。
柯莱有些难以言喻的欣喜,嘴角都比往日上扬一些。
因为有布料,柯莱骑着她的自行车送她回许家港,然后再离开。
陈双看这么大一匹布料,摸了摸这料子:“这料子可真好,价格很贵吧?多少尺啊?”
许愿道:“十尺呢。”
“这么多,用不着吧?”安妍正在给孩子哺乳。
许愿无奈地说:“柯同志非要多扯几尺说给我,我想着要是剩下的多,我给他做一件里衣。”
陈双说道:“这孩子是个有心的,瞧着面上冷,却是细心得很,也体贴,就是这家里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哎,若不然出息可大着呢。”
许愿也能想象,想起柯莱今天谈论时不似平时的沉默寡言。
“......这料子好,过两天我也去扯一匹,给咱们家小伟做一身。”
“妈,小孩子长得快,浪费的。”
“不浪费,这料子舒服。”


第24章
许愿就暗中观察柯首长的身材, 和父兄做对比, 闲暇时就做一下, 天气越来越冷了, 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年货了, 这几年大家都富足了一些, 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腌肉。
许愿做的腌肉非常香, 不少婶子都向她来讨要做法。
陈双做了许多下奶的汤水, 安妍的奶水就足得很, 这胖小子却也能吃的很, 陈双不知道有多开心, 道:“奶水足才好, 当年我生小愿, 六一年的时候还在饥荒,大人都吃不饱,我奶水也没得多少, 小愿吃不饱,整个人都瘦瘦黄黄的,只能吃些米糊糊, 那小时候精米又少, 还好第二年就好了一点......”
后来许传东的时候就好了很多, 陈双在城里了,吃的好, 也舒坦了, 但因着那几年的阴影, 每每想起闺女饿的直哭,却什么都吸不出来,她也急得掉眼泪,陈双做了婆婆,就尤为担心孩子吃不饱,这孩子还是喝母乳最好,身子健壮。
这小子腿登的有力的很,陈双被踹了几下也不生气,高兴亲了亲他的脚:“咱这小子力气可真不小。”
十二月底,许愿就把衣服给做好了,做的略宽松一些,大一点没什么,小了就不好,剩下的一些,她给柯莱做了一件上面穿的衣服,按着许传鸣的身材做大一点,剩下一些边边料倒也还能给小侄儿做几双袜子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