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遥瞪大双眼看他,聂医生则是一脸的正大光明。
门卫小哥只觉得他的名字一阵熟悉,想了一会儿后,做恍然大悟状:“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牧遥喷血,不是吧,她可是出卖了色相才得到的通行证,居然被聂大医生一句话就搞定了?而且他也不是二中毕业的吧…聂大医生扯谎都能如此之堂堂正正,果然不能随便小看人。
牧遥没忘记今天自己“做东”,热情地带着聂慈一路走进学校礼堂,行走在一片青春的海洋里,她厚颜无耻地装作毕业生开始对晚会上的餐点虎视眈眈,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以为是第一次来这里的聂慈,却自然地在和几位老师叙旧。
毕业晚会开始时会有抢烟花比赛,据说第一个放烟火的人未来一年都会交到好运,牧遥兴冲冲地准备加入,一股脑把聂慈的“别乱跑”忘得一干二净,等聂慈再次注意到她时,她已经拿着胜利品在对他挥手了。
牧遥开心地跑回来:“聂哥哥,我们先去放烟花吧。”
“你小心点,不要一直跑进人群。”聂慈无奈地叹气,完全拿她没办法。
“没关系啦,快走!”
她生怕第一个位置被强占,连忙拉着他往礼堂外走。
足球场上星光熠熠,夏夜里的青草香和聂慈身上的气息一样,牧遥把抢到的烟花一个一个递给他,眼眸亮亮的:“一年、两年、三年,我要让聂哥哥未来三年都交到好运气!”
一共抢到三根她全部都给他,只因为他是聂慈,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
“快点啊,不然那群小孩就要抢先了!”她紧张地催促他,很是计较。
“好。”聂慈好脾气的笑,缭绕的烟雾在他身后延伸至星际,让人有种不太真实的错觉。他拿出打火机,却在点燃烟花时,用另一只手握住她。
“一起吧。”
烟花绽放,成为了第一个点亮夜空的火焰。
他站在微风里回头对她笑,眼里满是柔和的光。他的外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让牧遥想起了某首歌里唱的“我只见过一场海啸,那就是你的微笑,我捕捉过一只飞鸟,却没摸过你的羽毛。”
他曾经一直是她无法触到的烟火。
牧遥凝视着聂慈,突然问:“聂哥哥,你不会就是传说中那个一次拒绝掉十个学姐的校草学长吧?”
她不傻,早就注意到他一进学校就被各种追捧,连老师们都不例外,以他的资历,一定是什么荣誉毕业生之类的学霸级人物以她的资质就只有仰望的份儿。
聂慈的眼里有盏微弱的灯光,比烟花明耀,他认真地回答她:“有十个吗?我怎么记得只有九个。”
牧遥翻白眼:‘你还真的数了啊!“
聂慈在烟雾里轻轻笑起来。
足球场上放烟火的人越来越多,牧遥看着他沉静的微笑,在这么热闹的夜晚里,她的内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聂慈隔着烟雾看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如温水茶叶般伸展开来,过往错过的时间渐渐在雾里清晰。他记得母亲说她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一次也没有再人前哭过,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却依然是笑得最多的那个。
“冷吗?”他忽然上前去,将外套脱下来裹住她。
牧遥感到自己被衣服上的体温一点一点温暖,不禁拉紧身上的外套,眨着眼开心笑道:“聂哥哥,你以后要是结婚了,你老婆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吧!”
只是一件外套,她却笑得像得到了最好的礼物。他望着她灵动的笑颜,心畔被柔软触动。被这样依赖者的感觉,原来如此温暖。
2.
牧遥和陆善言失去了联系。
在聂慈这边住下后,因为之前的手机早已被记者打爆,聂慈干脆给她换了一个新号,之前的联系人一个不小心都被轻触掉了。没有了电话号码,她便找不到陆善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找她。
晚上一直睡得不太好,常常会梦见陆善言,梦见他在大片大片的雏菊花海里向自己挥手,梦见他在镜头里那双漂亮的眼眸。
也许,他现在也被记者弄得焦头烂额,无暇理其他的事了吧…她打开电脑不断搜索这三个字,看着那些新闻,心里久久起伏。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想念吧。
聂慈每天下班都会来看牧遥,并且带来各种各样的食物,食物是牧遥的心头好,所以即使再郁闷也会很快快乐起来。
不过今晚,他意外地多带了啤酒。
记得上次一起喝酒时,他们开心地聊了很久。
聂慈温和的眼角
有异样的微光,他拉开啤酒罐的拉环,小小的拉环在他的手里伶仃作响。
牧遥的心沉了沉,轻轻开口问:“…聂哥哥,你心情不好?”
聂慈看了看她,坦率地点头:“我和林景正式分手了。”
不管怎么逃避,到底还是要说出那个问题的答案来。
她抱着啤酒,为他难过:“你没有留她吗?努力留她的话,说不定结局就不一样了呢?”
聂慈平静地喝酒:“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留也留不住。”他抬眼看她,“有时候,学会妥协是件好事。”
牧遥不明白,以前,她以为如果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话会很高兴,高兴地觉得自己也许会有机会,可当真的听见聂慈告诉她,她却有些替他难过。
他们其实是很相配的一对。
聂慈晃着啤酒罐,突然问她:“牧遥,你还记得上次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嗯?”
“有没有想过,也许去试着喜欢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会更轻松一些?”他沉稳地望着她的眼睛,“我想过。”
牧遥怔住。
“…因为不需要多努力,就会获得回报。”他喝酒的频率由快至慢,似乎有些醉意。
高中时他和林景就是公认的一对,高中毕业后,原本约好一起考入X大的林景却迅速去了美国深造。
聂慈等了林景四年,她依然不回来,大学毕业后,成绩突出的他接到一家美国医疗机构的邀请,而他接受的原因只有林景。
在美国,他终于见到林景,她却告诉他她已经爱上了别人。
他说不会再等她,然而,却再次等到了回国之后。他们进了同一家医院,这一次,林景终于问他,愿不愿意再次复合。
过去这些年,聂慈从来都不是不愿意的那一个。
这次分手是什么原因,他多少已经猜得明白,林景从来都很随性,她说想去争取自己爱的那个人,她说她回国也是因为那个人,她说她爱了那个人很多年。
聂慈怎么会猜不到是谁,在美国的那些年,林景几乎将全部心力都放在了她的病人身上,她回国之后,仍旧作为那个病人的主治医生,在叶芝医院陪着他。
独特,又亲密的关系。
牧遥有些担心:“聂哥哥,你喝醉了吗?”
聂慈回过神来,轻轻摇头,眼里的微光有些涣散:“不…我只是有点头脑发热。”说完低头揉了揉眉心,好像真的喝多了。
“发热?”牧遥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温度还好。
聂慈一时微愣。
以前热恋时,林景也在他喝醉的时候,担心地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他假装难受去抱她,却被打趣说,高中那些女同学都不知道,其实聂同学最好收服,只要摸摸他的额头,他就会爱上你啦。
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聂慈覆上额头的手,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呼吸陡然慢了下来。
牧遥微微一笑,摇了摇手里的啤酒罐:“要不要再来玩传声筒?”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块黄金。”他凝望着她,握着她的手心里传来暖意,“要不要,现在还给我?”
“…怎么还?”牧遥呆住,心漏跳了一拍,这样的眼神,她还是第一次在聂慈身上见到。
——不那么温暖,不那么柔和。
像是…掺杂了情欲。
聂慈手上一用力,猛地将牧遥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牧遥惊恐地看着他:“聂哥哥…”
“叫聂慈。”他拨开她额前的刘海,把她的眼睛看得更清楚,他不知道自己醉得有多厉害,只知道,怀里的人是那么的暖。
亦如当年曾拥抱过的那个人。
毫无防备地,他吻了上去。
牧遥大惊,双手推着他的肩膀胡乱叫道:“…你喝醉了!”
聂慈的唇是滚烫的,舌上带着涩涩的酒意,他抱着她,却失去理智般吻得更用力,这就是他曾挽留了多少次的吻,为何依然是那么陌生…
牧遥几乎失去了呼吸,所有呼喊都被他的舌卷去,双手被牢牢禁锢在他的胸前无法动弹。
这样的时刻,她曾经幻想了无数次,可是现在,为什么感觉不到一点快乐?聂慈的唇游移到她的耳下,意乱情迷地告诉她答案:“小景…”
原来他把她当做了林景,当做了失意的替代品。
牧遥感到眼睛潮湿,不知哪来的力气,她一下子使劲推开了聂慈,跌跌撞撞地从他怀里站起来。
她的眼里一片哀伤:“你喝醉了,我不是林景。”
说完狼狈地逃了出去。
聂慈迷茫地望着她的背影,心神渐渐回复,当他看清楚那双眼睛时,心下猛然一痛。
是牧遥,他竟然吻了牧遥!聂慈,你到底做了什么…
冷冷的大街上,牧遥大步向前奔跑,两旁的行人不断不断地向后退,辗转了无数张脸,就是没有她想见的那个人。
那个她伤心时第一时间就浮上心头的人。
陆善言…
为什么路那么长,她跑了那么久也没有见到家。跑得太累,她慢慢停下脚步,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被冷风一吹,胃里也钻心的疼,她想起了不在人世的父母,想起了阿姨,想起了陆善言家外的雏菊。
她想回家,也许是因为这个念头太沉重太强烈,那幢白色小洋房才远远地出现在视线里。她向前小跑了几步,但看见门前的记者时,她心一惊,想返回,脚下却有些不稳。
牧遥走得精疲力尽,哪里还有力气走去别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她委屈地坐在街角,黑夜又冷又寂静,她连哭泣都不敢放声。
她没有想到陆善言会出现。
他向晨曦的微光,像潇潇的春雨,就这么突然地、神奇地出现了,孤零零地站在她面前,声音低哑:“牧遥。你去哪里了?”
他看起来那么不真实。
牧遥几乎是冲上去抱住他,眼泪哗哗流,她也想问他:“你去哪儿了?”
陆善言摸着她柔软的黑发,轻声告诉她:“我找不到你,所以一直在这里等。”
她闻到了他身上有风的味道,冷冷的,他一定在这里等了好久。
她抱住他,哽咽着说:“对不起,我想给你打电话,可是、可是我忘记你的号码了。”
“你回来就好。”他吻着她的头顶,把小小的她温柔地环在臂下,“你家外面还有记者,要不要跟我走?”
陆善言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一件单衣,浑身看起来乱糟糟的,他脱下外套裹住她,给她擦了擦眼泪:“傻姑娘,别哭了,我带你走。”
他牵过她的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肩,仿佛害怕她会再次消失一样。
回想起牧遥离开的这一周,他觉得自己几乎都要疯了,因为害怕错过她,他将家都搬到了车里,每天守在她家门外,简直比狗仔还要敬业。
若不是她自己回来,大概过不了多久,私家侦探也会找到她的。
无论如何,他不允许她消失在身边,永不。
3.
“你多久没刮胡子了?”
在车里,牧遥抚着被胡茬刺疼的额头,仰着脸冲他笑。
他不知道她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有多庆幸,原本那些不安和慌乱的情绪,莫名在她的面容里消失殆尽,虽然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就坐在他身边,让她觉得其他的一切都不值得烦恼了。
陆善言开着车,身上穿的白衬衫皱皱的,像他的眉头一样。仔细看着,原本清爽的短发也有些凌乱。
看起来一脸憔悴。
他沉稳地望着前方的路,墨黑的眼眸在夜里闪着微光:“并不久。”
真的没多久,只不过从找不到她那天开始而已。
牧遥裹紧他的外套,忽然陷入了沉默。
他抿唇的样子让她觉得心里涩涩的,她一点也不希望看到他憔悴的样子,明明那么好看的人…想着想着,心里那抹涩意仍然没有消退,反而一点一点扩大了…
陆善言把车转进山路,凝声道:“你去哪儿了,怎么会在半夜里回来?”
想起聂慈,牧遥心里泛起苦涩,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抿了抿唇:“没去哪儿…在聂哥哥那里。”
“聂慈?”她听见他的声音陡然冷下来,隐隐带着怒意,“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那样失控的情况下,她除了逃回来,还能怎么样?
牧遥欲言又止,回过头见他表情僵冷,一个刹车将车停下,抓着她的手沉声问:“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那一切只不过是酒精造成的,况且也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牧遥并不怪聂慈。
只是,她一直期待的某种东西,彻彻底底地破碎了。
在聂慈的心里,她或许真的没有任何分量。
她眼底的悲伤不言而喻,陆善言突然明白过来,原本锃亮的眼眸黯淡下来,他垂下肩膀,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问她:“牧遥,告诉我,你爱他吗?”
牧遥的睫毛颤动,不知怎么回答。她一直以为自己爱聂慈,可是现在,她并不确定哪种爱,到底是不是爱。
她看着陆善言,忽然被他黯淡的眼神慑住,那种黯然,犹如满心的空虚被失意填满,良久之后,他才回头看向暗夜,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
牧遥回想着那个眼神,一时心乱如麻。
一路上谁也没有再开口,陆善言一直紧抿着唇,脸色比夜还要黯淡。
天快亮的时候,他把车停在了一栋木屋前。
这里在山林深处,树林葱葱郁郁犹如要延伸到天际,更别说木屋外还有蔚蓝的小湖,比起他们搭的摄影棚,这里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这是哪?”牧遥惊讶地看着眼前漂亮的木屋,与其说是木屋,不如说是一栋由木头建起来的精致别墅。
陆善言帮她打开车门:“我父亲家。”
看着他依旧漠然的表情,牧遥也没有了说话的欲望。默默跟在他身后进屋,房子很漂亮很干净,却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牧遥站在客厅里有些不知所措,她望着陆善言却不敢多问。明明见到他的时候还好好的,上了车他就一直冷着脸,也不知道在气什么。
身后传来突兀的拉门声,牧遥抬眼,只见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站在落地窗旁,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请问你是…”
…善言的朋友。牧遥正要开口,突然意识到这个回答似乎比较尴尬,只好咧嘴笑了笑:“叔叔您好。”这时,一个宽厚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手,陆善言走到她身旁,喊了中年那人一声:“爸。”
陆鼎天的目光从他们相握的手移开,掩在金丝眼镜下的双眸扫向牧遥,淡而利的神情,和陆善言一模一样。随后,他向牧遥伸出手:“你好,我是善言的父亲。”
牧遥赶紧握住陆父的手:“叔叔您好,我是杨牧遥。”
表面上看牧遥的表现很大方,其实心里却有些胆怯——陆父看向自己的眼光,显然带着审视,而且严厉多于慈爱。
她的感觉没错,陆鼎天的确不太喜欢她。简短的相握之后,就把她晾在一边,和陆善言聊了起来。“这次回来准备住几天?”
“还没决定。”
“你把杨小姐安顿好,下午跟我进山。”
“是。”
陆鼎天交代完,向牧遥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拿起鱼竿向湖岸走去。
看着陆父的身影走远了,牧遥才轻嘘了一口气。转过头,看见陆善言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便扯了扯他的袖子:“你爸爸气场好强大,看着我的时候,老让我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陆善言也不答话,只是牵了她的手,一声不吭地往楼上走去。牧遥一口气闷在胸口,很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看着他的表情还是忍住了。
“右手边是浴室。”他把她丢在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里,声音里听不到一点起伏,仿佛在和她划清界限。
牧遥有些恼,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拖住他:“陆善言,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牧遥心里一慌,气势立刻怯下来:“至少…至少你应该告诉我愿意嘛。”
“你去洗澡。”没想到他竟蹙起眉,不愿多说一个字。
“你…”
她还想说什么,下一秒却被陆善言打断:“是不是要我帮你?”
他不耐地皱着眉,突地将她压在墙上,伸手就开始帮她解扣子,冰凉的手指触到牧遥的肌肤,让她立即清醒过来:“我不用你帮忙,你快给我出去!”
陆善言被她推开,唇边闪过一抹自嘲般的笑容。
门打开又关上,只留下牧遥郁闷地站在原地。这个人明明是关心自己的,刚才他父亲问话时,他立刻站在她身边,维护的意思那么明显。
她呼着气坐到床上,转眼看了一圈才发现,这里应该是陆善言的房间…墙上还挂着他的奖状,书柜里还摆着各种奖杯。
牧遥好奇地走到书柜旁,一个个的查看那些奖杯。有数理化的,有作文的,居然还有长跑和网球。书柜里还放着厚厚的字帖,拿出来一看,清冷刚劲的笔迹,和陆善言给人的感觉一样。
书桌上放着相框,里面的男孩子清秀漂亮,却少了飞扬洒脱的笑意。
她点了点男孩高挺秀气的鼻梁,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像陆善言这样的天才,肯定从小就比一般人优秀,也比一般人刻苦吧?
房间里异常安静,陆善言一直没有出现,她不耐地走出去,敲了敲旁边的门:“…陆善言?”没有人应,她径自推门进去,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陆善言,我饿了,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她对着浴室问了一句,可是除了水声之外,依然没有回应,看来陆善言还是不想理她。
牧遥呆呆站了半晌,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酸涩:“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可以马上离开的…”
她话音刚落,浴室门内就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拽了进去。
牧遥被陆善言按在墙上,她大惊失色,而他低头凝视着她,暮光错综复杂。
水流哗哗地喷洒下来,从他挺直的鼻梁和优美的下颌流过,然后滴在结实的小腹上,缓缓向下…
牧遥猛地睁开眼睛,脸唰的变成紫红色:“你、你你…”她打了半天结巴,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陆善言紧紧皱着眉,眼神里又一次出现那种黯然的光,他深深望着她:“告诉我,你有多爱聂慈?”
他的声音里有着浓烈的伤感。再次听到他用这样的声音问自己,你爱不爱他,有多爱?她心里无端地难受。半晌,她才低低地开口:“对不起…”
他的目光一点一点被浇灭,犹如周身响起的水流声变成了可怕的浪潮将他湮灭,剩下犹存的微光向她:“…我明白了。”
牧遥急忙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自己还喜不喜欢聂哥哥,不是…”
他眸色一转,原本黯淡的神情微微一亮,牧遥还在结结巴巴地解释:“总之,你别生气。”
她担心地瞥了他一眼,只见他唇角慢慢上扬,然后探近身体,在她耳边轻轻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见她衣服已经淋湿,便顺势把她身上的外套脱掉,声音暧昧无比:“你去洗澡,我给你拿干净衣服。”
说完垂眼一笑,裹起浴巾出去了。
他一离开,水花便 兜头盖脸地淋下来。牧遥傻愣了几秒,仔细回想他的表情,才慢慢醒悟过来——陆善言是在吃聂哥哥的醋?
等她出去的时候,门外果然留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但是陆善言自己已经不在了,大概是和他父亲一起出去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陆父的眼神,她就有点胆怯
这一整天,陆善言都不在家。
虽然四周景致很好,牧遥却没心情出去。洗完澡后,她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跳得她的心也莫名慌乱起来。
晚上早早躺在了床上听见隔壁传来开门声,她立刻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深深呼吸了几次,披起床单就去爬阳台。吃个醋就要把她闷声不响地晾一天,实在是太可恶了!平常都是自己被教训,这次应该让他受到点惩罚才行。
悄悄地从阳台爬过去,只见陆善言躺在竹席上,在看一本书,身旁点着小小的灯,昏黄的颜色仿佛将所有的梦都投射到了他的脸上,在朦胧的夏夜里,他眼里斑斓的光被分割成两岸,犹如只存在于诗中一般虚幻。
牧遥一时看呆,披着床单傻乎乎的站在那里,陆善言轻轻抬眼,皱眉看她:“你在干什么?”
虽然偷袭又被逮个正着,牧遥还是不甘心地披紧床单:“当然是来索命!”
她一边阴测测地笑着,一边向他“飘”去:“你这个天底下最坏的坏蛋,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伤害了一个天底下最可爱的…哎呦!”话还没说完,却踩到了拖到地上的床单,一个踉跄倒在了他身边,痛得要哭,“…天底下最可爱的女孩呜呜呜!”
她明明不笨,但在陆善言面前,却总是一副缺心眼的样子。
看着她坐在地上五官皱成一团的样子,陆善言的冰山脸蓦地被打破,他浅浅一笑,弯腰拉她起来:“什么时候你才能不那么冒失。”
牧遥脱口而出:“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话说完,自己倒先愣了一下。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她说一无所有的孤女,必须拿出全部的勇气和智慧来和现实抗衡。而在他身边的时候,因为信任他信赖他,所以才会表现得没心没肺、冒冒失失?
是什么时候开始,竟习惯了他的呵护?
听到这话,陆善言笑得更开心了:“这样也好,只要我们在一起,你就永远需要我。我很欣慰。”
他蹲下来给她揉脚,眼神专注,手指温柔。牧遥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不时地偷看他一眼。他的身上有沐浴露的清香,似乎刚刚才洗完澡,衬衫的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好看的锁骨。牧遥暗暗吞了一口口水,不由嘟哝:“色诱是很容易引人犯罪的。”
陆善言抬头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又在嘀咕什么?”
她赶紧摇摇头:“我说不疼了,一点也不疼了!”
她竟然有点怕,怕他看穿她对他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小心思。
他微微一笑,重新躺回去。窗外星光熠熠,不远处的湖水在岸边搁浅,不慌不忙地送来温柔的潮,庭院里有蝉在寂寂的吟诗,牧遥也乖乖在他身边躺下。
陆善言握着手里的书,侧过身体看她:“你这一天都做了什么?”
牧遥笑着看了他一眼,语气不自觉地甜腻起来:“除了等你回来,还能做什么。”
其实还有担心。
自从见了陆父之后,她的心似乎一直不踏实,隐隐生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还有…陆父的不喜欢,也让她心里沉沉的。
听到她的回答,陆善言深深一笑,眼眸里的光深深浅浅,牧遥看得再次呆掉。每次他这么笑的时候,都美好得要命,也美好得,令她着迷。
她压下心头杂乱的思绪,轻声问他:“你呢,你今天做了什么?”
“给我母亲扫墓。”他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发,修长的手指带着优昙香。
牧遥闭了闭眼,没有说话。怪不得没有见到他母亲,原来…她知道失去亲人的感觉,心里越发难过。
“每个人都会死,不过是早晚而已。”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对生死看得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