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难缠的猎物,他一向很有耐心慢慢让她自投罗网的。
电视大楼的演播厅外,牧遥拿着摄像机忍不住打起了瞌睡。旁边的学姐一个暴栗将她敲起来,命令她出去买咖啡。
牧遥揉着脑门,心里一片哀叹。
他们在这里跟拍几个小花旦已经整整一天了,除了拍到一些她们和男明星的小打小闹之外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简直就是在浪费版面。
她一边叹气一边走出去,七拐八拐竟然迷了路,电视大楼的格局不知道是哪个白痴建造师设计的,怎么每条通道都长得一模一样。
牧遥郁闷地游荡了几步,伸手推开旁边看似楼道的大门,没想到大门背后灯光炽烈,几十台电脑和摄影器马力全开,气氛相当紧张。
…居然误打误撞来到了新闻编辑室。
直播间正在准备播报午间新闻,编辑室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进入状态,她被眼前的一幕震住,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这就是她一直期待的情景,不知不觉竟热血沸腾起来。
午间新闻开始后,主播刘允快速播报了一些短新闻便迅速进入主题,今天最重要的一条是关于几天前爆出污染水源的化工厂,他们特意连线了化工厂的负责人,在直播时进行面对面的采访。,连线之后刘允明智而犀利,一步步旁敲侧击地询问负责人化工厂是否没有按照国家标准处理有害废水。
牧遥看得暗自心惊,有些着急地自言自语:“用被害人的病例攻他。”
牧遥佩服得像鼓掌,这才是她心目中的新闻啊,不片面,不被表面迷惑,关注新闻背后的故事,挖掘出真相,主播简直帅爆了。
主播那样自信的表情,是她一辈子都在追求的,从内心里深爱着工作的表情,在这之前,她也曾在陆善言的脸上见过,面对电影那样痴迷而热爱的眼神,牧遥永远忘不了——
也许,这也正是为什么,他如此令人难忘的原因吧。
许久之后,牧遥回过神来,才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中年男人,留着文艺青年的络腮胡子,看起来十分温和,但却隐隐气质逼人。
她不好意思地退了几步,抓抓头连连说:“对不起,我马上离开,马上就离开。”
有些不舍地又看了一眼新闻画面,牧遥才转过身往外跑去。
在她走后,络腮胡男人却摸着下巴,看着她的背影说了一句:“原来是你。”
3.
回去的时候,牧遥一眼就看见了停在楼下的那辆黑色宾利。
陆善言斜靠在车上,长长的睫毛似乎都定格在了黑夜里,森然美丽。
听见脚步声,他侧头过来,脸庞的线条被橙色的路灯笼罩,竟充满了暖意。
他看过来的那一刻,牧遥愣了瞬间,因为他清亮的眼眸里,除了斑驳的光影外,还有她的样子。
牧遥走上前去,本想伶牙俐齿一番,结果掀了掀嘴,词穷了。
陆善言黑眸淡漠,一段时间没见,气质是越发清冷了,他看着牧遥,眉目英气:“好久不见,李大毛。”
牧遥撇了撇嘴,心里对他有股气:“最好再也不见。”
他一扬眉,修长的双腿一迈就站到了她的面前,垂下睫毛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语气有些不悦:“是吗,那你脸红什么?”
牧遥无言以对,偷偷伸手一抹脸庞,果然烫手。她尴尬地避开他的视线:“我…我觉得热不行吗?”
陆善言挑起一丝笑意,低头探近她身体,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你穿得已经很少了。”
他话语中似有似无的暧昧,牧遥听得一阵心慌,下意识地想伸手抱胸…
没想到他却探得更近,几乎以鼻尖对着她的鼻尖,呼吸着她的呼吸,问道:“你真的,一点也不想见我吗?”
牧遥逃不开他的气息,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里面说,停在即将吻到的那一刻,才是最美好,也是最撩人的。
此时,他们便停在了这样的时刻,近得几乎让牧遥没办法思考,他身上传来熟悉的雏菊花香,一如既往地吸引着她的感官。
…一如既往的,如此撩人。
在她失神的片刻,他却离开了她的呼吸,淡淡道:“你打算一直住在聂医生家?”
牧遥一怔,机械地回答:“那也是我家…”
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你已经成年,没有必要再住在那里了。”
这关他什么事?牧遥瞪了他一眼:“我爱住哪里是我的事,要你管。”
陆善言的眼神微微冻结,转身丢下两个字:“上车。”
“…去哪?”
除了冷冷一瞥,高深莫测的陆先生当然不会回答她。
车子迅速向郊外驶去,牧遥看着陆善言冷峻的侧脸,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难道该生气的不是她吗?
“到底要去哪儿?”她别过脸看向窗外,依旧没好气。
陆善言的表情毫无波动,脚下却加快了油门。
车速快得牧遥胃里一阵翻滚,没多久就停在了一片树林外,陆善言终于开口:“下车。”
…咦,怎么觉得这片小树林那么熟悉?
牧遥跟在他身后有些紧张,这么晚了来这种地方,他想干嘛?
直到进入树林深处,牧遥才反应过来,这里好像是《南与北》的拍摄地,难怪觉得眼熟,她立即停下脚步:“陆善言,你这时候带我来这里干嘛?”
陆善言回身将她拉到身前,嘴角挑出一个无温度的笑容:“天黑好办事。”
牧遥瞪着眼睛:“你…你果然是臭流氓,我要回家!”
陆善言挑眉:“你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
话音刚落下,他伸手将她的手拿起来,仔细查看着掌心,她的手很小很软,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微出汗 。陆善言用手指摩擦着上面淡淡地疤痕,眼神沉郁。
看来聂慈将她照顾得很好
他抬起眼睛对上牧遥的,一反手将她的手牢牢握住:“跟我来。”
牧遥任他拉着,心跳因为他刚才的举动蓦地加速。
他把她带到湖边,随即一抬手,顿时有一道强光打向湖面。
空旷的湖面上星光点点,牧遥不解地望向陆善言,发现他也在回看着她,眼眸里湖水温柔涌动,浅浅的闪着星光。
牧遥一时愣住,忘了要说什么,竟险些迷失在他的星光大海之内。
“….你?”
陆善言走到她身后,握着她的肩膀向前看:“安静。”
“看湖面。”
他低头,用下颌触着她的头顶,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牧遥听着他的引导看过去,发现湖面的强光其实是来自一台放映机,湖上的黑暗虚空里,尘埃不断翻飞变换着形状,缓缓,出现了一个画面
画面里的人坐在海边,黑色的长发在海风里飞扬,她回过头来,嘴角有些斗气地噘起,对镜头后的人道:“你干嘛?再拍我就使绝招了!”说着就笑嘻嘻地上来挠痒痒,镜头内顿时笑做一团。
是牧遥。
她呆了呆,这是他们住一起时,陆善言拍的…
随后,画面剪接到雏菊花田里,远远的,她举起手里的花向镜头后的人挥手,机灵的笑容感染力十足,令人不自觉想会心一笑。
画面不断转换,她爱笑的眼睛,她古灵精怪的恶作剧,她大吃大喝的专注表情…直到最后定格在一张照片上,是牧遥在陪他看电影时被突袭的表情。
整个景象把她拍得清秀美好,画面不可思议的干净。
陆善言在她耳边,声音极轻:“这是《南与北》的最后片段。”
牧遥身体一僵,心里燃起无名火:“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这段时间以来,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很奇怪,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冷静的声音随风而来:“我说过,我不会找其他人演我的电影。”
牧遥嗤笑,侧过头对上他的眼睛:“陆导演,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电影女主角早就已经定下了!”
他用带着凉意的手指掠过她的下颌,让她正视自己:“关于王黎黎,我自有打算。”
陆善言的眼里含着脉脉的光,把她眼底的世界看得一览无遗:“牧遥,你是我要的人,我一定会得到。”
牧遥推开他:“你凭什么…”话未说完,他便大力伸手将她揽向自己,因为力道过猛,他冰凉的唇微微扫过她的,犹如羽毛般轻触,又迅速分开。
牧遥怔住,连腾地烧起来,心里的那面鼓被敲得乱响。陆善言揽在她腰间的手却丝毫不放松,把她紧紧地贴向自己。
他低头凝视着她,唇角因为上一秒的接触而微微有些颤抖:“相信我,一切马上就会明朗。”
牧遥咬住嘴唇,不敢相信他们又一次的…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垂下森长的睫毛,探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牧遥一惊:“可是我…”
陆善言加大手上的力道,抱着她,最终,游移不定的唇轻轻在她耳旁落下一个吻。
——“相信我。”
冰凉的唇从耳垂一路划下,似有似无的碰触,令她从耳部到唇角,火热般滚烫。
他眼里的星光,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无尽的深渊里,它们四散在星空,使火焰都黯淡,使她停下思考,望着他的双眸,犹如在宇宙的尽头。
她慌张地从他身边推开,避开他的眼睛,没想到他的一个眼神会让自己心神不宁。
他垂了垂眼:“那么,现在跟我回家。”
“…啊?”
“不要你的行李了?”
对了,她居然把这回事忘记了!之前因为在和他冷战,她压根不想再联系他,而且,住回聂家后,也有以前的衣物换洗,就这样把行李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这么晚了去他家也不太好。她窘迫地眨眨眼:“唔,还是明天吧。”
陆善言低头,见她一脸尴尬,突地一挑俊逸的眉:“…你又想到什么奇怪的事了?”
牧遥干巴巴地扯着嘴,还好电话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是聂慈,陆善言不由分说就拿了过去,接起来:“聂医生,我是陆善言。”
电话那头的聂慈微微一顿,有些惊讶:“我找牧遥。”
“牧遥今晚有事,不能回去了。”陆善言淡淡回他,黑眸沉了下来。
那边的聂慈握紧电话:“有什么事?”
“工作。”简短的回答后,陆善言一抿唇,无视旁边拼命抢电话的牧遥,沉声道:“聂医生,林医生已经从研讨会回来,我想,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不是牧遥。”
冷静地提醒完对方,他利落地挂断电话。
“陆善言!你干嘛乱说话,谁说我不回去的!”牧遥气闷地瞪着他,低头就想回拨过去。
陆善言再次抢过她的电话,扭头拉着她向树林外走去。
牧遥嘴角抽搐:“你个混蛋又要干嘛!”
“回家。”
他们离开后,暗藏玄机的树林里又回归寂静。
4.
夜幕低垂,车一驶入景行半山,牧遥就闻到了熟悉的花香。
进了别墅之后,她回房间收拾行李,才发现房间的样子一动都没有动过,床上甚至还留着她走那天换下的外套。
她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明明是她任性胡闹,和他大吵大闹,害得他病发住院,他却依旧留着她的行李。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的东西丢出去呢。”
陆善言眼眸微咪:“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总会回来的。”
是,她回来了,不过是来拿行李的!牧遥轻哼一声,找出行李箱就要装衣服。陆善言靠在门边,淡然提醒她:“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
她翻了个白眼,忽然调戏之心顿起,露出一排白牙:“哟,是不是有些人又不敢自己睡觉了呀。”
陆善言唇角扬起,上前逼近她,一脸认真:“你怎么知道?”
牧遥呵呵了两声:“看你那小身板,多瘦弱啊!”说完就连忙脸红着跳开。
她又开始贫嘴,那就说明是真的不生气了。
微微一笑,他难得温顺。
牧遥得寸进尺,邪恶地笑:“你还不走,不会真的怕做噩梦吧?”
他挑眉,如果有些人真的想“陪睡”,他也不会介意的,想起她唇上温度,他蓦地愉悦起来。
牧遥看他一脸不怀好意,玩不下去了,抓到机会就想开溜。
想跑?陆善言轻轻一揽,轻易就将她压回墙上,顺手关门。
“…喂!别玩了,我开玩笑的!”牧遥大惊失色,因为空间太小,只好僵直着身体不敢动。
他眼里有不纯良的笑意,看来某人的胆子最近是越来越大,是时候该好好调教一下了。
“李大毛,开得起玩笑,就别怕输。”他扬起嘴角,低头接近她,在一毫米之外魅惑地停下来,又一次被镇压的牧遥可怜兮兮地推开他,“陆大人,我错了…”
“知道错就好。”陆善言含着笑意,突然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你不是要陪睡么,说话算话。”
“…我真的是开玩笑啦开玩笑,喂!喂…”
又一次被当做抱枕,某人欲哭无泪,并且发毒誓,她再也不敢调戏陆大人了。
他的唇在她的上方,很近很近的地方。牧遥抿抿唇,他的呼吸里有淡淡地甜味,他是吃了什么糖吗?她吸了吸鼻子,那个香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闻。他的味道,忽然让她觉得很舒服,是那种很自然的舒服,趁他不注意,她悄悄向他怀里缩了缩,等一下,又缩了缩。
陆善言皱起眉头,脸色微红,伸手一拍她的脑门:“…不要乱动。”
她吃痛,不敢再动。
过了一会儿,想起他在湖边告诉她的话,她正色道:“嗯…说正经的,关于《南与北》的女主角,我真的没多大兴趣。”
陆善言靠她更近一些,眼里没有怒气,对于他想要的东西,他一向有的是耐心,也一向势在必得。
“你想考虑多久都行。”他轻描淡写。
“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她瞪着双眼,陆善言探头亲了亲她的鼻头,柔声道:“乖乖睡觉,以后再说。”
牧遥讪讪地闭上嘴巴,反正她也很累,而且…他的味道让她前所未有地安心,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安心,这种安心,像永远不会离开的树,像永远不会死去的海。
很快,她的眼皮就沉重起来。
居然…真的这么快就睡着了,陆善言轻柔地吻了吻她的头顶,无奈叹气。
这该是怎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傻姑娘呢,明明那么蠢又那么幼稚,却总是有一番自己的大道理,她该是多奇怪的一个姑娘,怎么能让他心心念念地牵挂着,又时时刻刻地在乎着。
她该是,属于他的。
这次,换他一夜无眠。
一觉醒来时,王黎黎天后再次占满各大娱乐节目的屏幕——她正式宣布辞演《南与北》加盟好莱坞动作大片《兔子跳》的女二号。
《兔子跳》的导演是备受瞩目的新秀艾斯,这部电影投资巨大,影评人纷纷预言《兔子跳》将会成为明年的票房杀手,而王黎黎也可凭借此片,正式进军国际影坛。
一切都不出陆善言的预料,面对进入好莱坞的机会,王黎黎当然乐意主动推掉不冷不热的《南与北》。
他对霍利也算有个交代。
陆善言拨通艾斯的电话,多谢他帮忙说服王黎黎。艾斯为人豪爽,笑嘻嘻地让他别客气,怎么说都是几年的老友了,这点忙当然义不容辞。
他笑着再次道谢。
而牧遥其实没想到陆善言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让王黎黎主动退出。
在湖边时,陆善言告诉她,他和王黎黎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他一直沉默,其实是在为她设一个局。
他没办法推掉霍利,那么,就让王黎黎自己推掉。
牧遥喝着陆善言做的粥,暗自在心下赞叹,然后阴暗地想,陆大人这么擅谋略,不会自己也在被他算计的行列之中吧?
细细一想昨晚的遭遇,蓦然对自己的迟钝悲从中来。
“吃完了吗?我送你回杂志社。”他冷静地传说西装外套,好像对这样的“胜利”习以为常。
“嗯。”牧遥放下碗。看了看他,迟疑着问道,“对了…那次在宴会上,你和王黎黎,到底进房间说了什么啊?”
陆善言揉揉她的头发:“什么也没说,别多想。”
“怎么可能!”牧遥不甘心地咕哝。
他看着她,勾了勾唇角:“不用吃醋,反正不是你脑子里想的那些。”
“我才不是吃醋!”牧遥脸一红,“好了好了,上班要迟到了!”
她决定以后对他说话都要经过三思,不然一不小心,肯定又会掉进坑里!
回到杂志社,她仰天长啸,行李果然又忘记了!
都是陆善言害的!牧遥气呼呼地坐到凌乱的桌子前,拿出相机整理照片,可恶的相机里怎么也全是那张脸。
她咬牙切齿又聚精会神地盯着着相机,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正有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
主编从办公室出来,郑重其事地走到她面前:“杨牧遥,你跟我来一趟。”
牧遥看主编那么严肃,只好老实跟了上去。
办公室内,主编把一本死对头的杂志拍到她面前,痛心疾首:“杨牧遥,你还是不是娱乐新天地的人?!怎么能让肥水流了外人田呢?”
牧遥一头雾水地拿起那边《菠萝娱乐》,看见封面,脑子当场就炸开了!
封面上居然是她和陆善言在《南与北》拍摄地的小树林里接吻的照片,而且清清楚楚地拍到了他们的样子,并且上书“王黎黎辞演真相,导演另有新欢”!
她嘴角抽搐,差点当场晕倒。
主编痛哭流涕:“你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情报让外人拍到了,呜呜呜!”
第六章
1.
还不到半天时间,牧遥的详细资料就已经被已经被一一扒了出来,虽然公开的媒体上都以“一名女记者”来代替,但是网上早已信息爆炸,她这下算是真的完了。
还没到下班时间牧遥就匆匆向主编告了假,想先回家躲一躲,没想到还是没逃过娱记们的法眼,她的消息一被打探到,大批记者就已经候在杂志社外等她出现,牧遥这下可算是明白当初八卦陆善言时他愤怒又无奈的心情了——
以前的她真是个不顾别人感受的混蛋啊!
当十几个娱记将她重重包围时,牧遥几乎都要哭了。她皱着眉拨开一个个捅到嘴里的麦克风,脑子里像有一千只飞蛾在乱撞,险些晕倒。
“你和陆善言在以前多久了?”
“是你拆散了陆善言和王黎黎吗?”
“你是怎么把陆善言追到手的?”

牧遥抱着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走又走不出去,逃也逃不掉,四周的拥挤和嘈杂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她紧咬嘴唇,心里默默念着那个罪魁祸首的名字:陆善言你这个混蛋去了哪里?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刻,能不能从天而降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带我甩开人群,风驰电掣地离开漩涡中心?
“牧遥,快上来!”熟悉而好听的声音传来,牧遥急急抬头,只见记者身后停了一辆车,车里的人眉目温和,是聂慈。
不是他。她收起失落的情绪,微微一笑,一鼓作气地冲出人群坐进车里。聂慈迅速发动车子,一路疾驰,终于甩开了那些记者。
她靠在车窗上有些后怕地喘着气,聂慈拿了瓶水给她,眉间微蹙。
稍稍定了神,牧遥问:“聂哥哥,你怎么会来?”
“我看到了今天的娱乐新闻。”
一个小时前,他和林景在医院对面的咖啡馆里小憩。他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林景的心又开始摇摆了,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细微变化。果不其然,喝了两口咖啡后,林景还是说了那番话:“我们现在各自工作都很忙,而且善言的病一再复发,我不太放心…所以,我们以后还是分开吧。”
他无奈地笑笑,抬头去看大厅中央的电视屏幕,却突然愣住了。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段八卦新闻:“…今日一早,影坛天后王黎黎宣布辞演电影《南与北》,而早前与其有绯闻的电影导演陆善言也紧跟其后爆出了新恋情。根据我台记者的深入调查,陆善言的新欢是一名女记者,目前任职于《娱乐新天地》周刊。这名女记者之前曾多次为其写过正面报道,据悉王黎黎此次辞演电影的真正原因其实是恋情告吹…”
绯闻的男主角竟然是善言,而另一个人,竟然是牧遥,而且随后居然还出现了模糊的接吻照…
回过头时,正好看到林景脸上来不及掩饰的嘲讽和愤怒。
想到报道可能带来的后果,他立刻拿起外套跟林景告别:“对不起,我现在有急事,有什么事可以以后再谈。”
娱记的鼻子果然是天底下最灵的,所以他才会急着去看牧遥,及时把她解救出来。
聂慈微微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去握她,语气有些凉意:“你好陆善言,是真的吗?”
牧遥一呆,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呵呵,你也知道娱记就喜欢看图说故事…”
“家那边也有记者,你暂时不要回去了。”他冷静地打着方向盘,将她带到自己的公寓。
公寓很大很安静,离市中心也很远,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牧遥站在客厅内,偷偷打量着房间,由黑白灰三色组成的装修风格,和聂哥哥给她的感觉不太一样,显得太过于冷清。聂慈从她身后进来,想起电视曝光的那张接吻照,心下一凛,顺手搜走了她的手机:“这段时间你就先住在这里,等风头过了再回去。”
陆善言是个不错的人,但他的世界始终不适合牧遥。
她心性单纯,并不适合那个暗流涌动的地方,但现在,牧遥因为他被推上了娱乐圈的风口浪尖,被迫卷进了那个复杂的地方。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也好。”牧遥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说,“对了,聂哥哥也跟林景姐姐说一下吧,免得她误会什么或者生气之类,就不太好了…”
聂慈的眼神一暗,随即拍拍她的头,露出柔和的笑:“别担心,一切有我在。”
听他这样一说,牧遥才放下心。看着她忙碌地收拾起房间,聂慈这才不由笑了起来。
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坏事,她好像总是能很快地忘掉,或者说,很快地寻找到振作的方式,完全没有一点心机。他犹记得在美国时第一次收到她来的信,信里用工整的笔迹将自己的成绩单抄了下来,元气满满地向他保证绝对不会辜负他的恩情,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他忍俊不禁。
那时候她的父母离世还没多久,她却能这样振作。
牧遥从房间里探出头来:“你的客房里连被子都没有诶!”
“等下再收拾房间,”聂慈拉住在房里到处乱窜的牧遥,有些好笑地说,“先去吃饭。”
“是有点饿了。”牧遥摸摸肚皮,转眼看到墙上的日历,突发奇想,“啊!我想到一个地方,为了抵消房租,今天就由我来请客好了!”
“什么地方?”
她笑眯眯:“暂时保密。”
等到了那个秘密地的时候,聂慈才明白牧遥的鬼心思。
牧遥身后是X市第二中学,她的母校,今天是高三学生的毕业晚会,按照二中的传统,学校会为即将毕业的学生准备丰盛的庆祝会。
牧遥机灵地拉着聂慈:“我们财大气粗的二中啊,每年都会为毕业生准备超级棒的免费自助餐哦!”
毕业生之前一直在封闭学习,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最近有什么娱乐头条,所以绝对安全,她笑了笑,转身跑到门卫那里摆出一张专业卖萌二十年的娃娃脸,对着门卫小哥就是一番“轮攻”,然后微笑着朝聂慈招招手。
看来是惯犯了。
聂慈上前,对门卫小哥微微点头:“你好,我是05届的学生聂慈,来参加今晚的毕业晚会,请帮我登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