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萤将暖房交与根子和青丛打理,与柳长青常驻起了停云楼,两个人有时候在停云楼帮着打理生意,有时候到京城里何少一置办下的宅院里帮着收拾新房。这忙着忙着,好日子竟然就将近了。
初五夜里,何少一在新宅子里宴请柳长青与秋萤,感谢他们二人这段时间来的辛劳。只不过秋萤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将长晴也请了过来,看样子大有在成亲之前将一切事情说清楚的劲头。
长晴是乘着顺天府的软轿来的,下轿子的时候秋萤吃了一惊。她今日一反之前利落的江湖打扮,十足恢复了顺天府大家闺秀的样子。一身绫罗绸缎,发上环佩叮当,只是整个人变得沉默得很,让人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酒席吃到七七八八,秋萤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想着给他们二人创造个说话的机会,便说吃酒吃得有些头晕,要长青陪了她到院子里透透气。
出了院子,秋萤立刻松了长青的手,蹑手蹑脚地行到窗根下偷听去了。
柳长青看着她哑然失笑,也不多管由着她去。
屋里,长晴果然开了口:“何大哥,你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么?”
何少一愣了一下,才回道:“长晴为何这么问呢?”
长晴直截了当道:“因为我想知道,何大哥为什么不喜欢我。”
何少一似乎自席前站了起来,走了两步,这才说道:“长晴你别闹了,也不要恼我,总之我明天就要成亲了,我这次叫你过来,也是…”
长晴笑着接了过去道:“也是为了给我提个醒是么?”
何少一低沉着嗓子道:“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不值得你喜欢。何况,我要大你许多。”
长晴立刻顶上去道:“我哥也大我嫂子许多。”
何少一道:“长青与秋萤青梅竹马,与我们是不一样的。”
长晴忽然失神道:“啊,是了,我终于明白了。赵莹莹也是你的青梅竹马,原来男人最喜欢的是青梅竹马。我还以为你是喜欢大家闺秀,所以我今天穿成这个样子过来告诉你,我也是大家闺秀,我也能做大家闺秀,我爹是顺天府尹,我本来也是大家闺秀。却原来这根本不是原因,青梅竹马才是根本,是吧?”
何少一沉默不语。
柳长晴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她低哑着嗓子不甘心地道:“那我该怎么办呢?怎么办才能早六年遇到你?怎么办才能跟你青梅竹马?”
何少一继续沉默不语。
柳长晴似乎喝起了酒,将桌子上的碗盘碰的叮当一阵乱响。然后何少一的声音响了起来道:“够了,长晴,你已经喝得不少了!”
柳长晴的声音响起来道:“让我不喝了也可以。你只要告诉我,你,何少一,对我柳长晴,根本一丝丝喜欢的念头也没有;告诉我这一段时间,一直是我自作多情;告诉我那天你亲我,都是我在做梦!”
窗外的秋萤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巴。太吃惊了,这两个人竟然…
何少一的声音分辩道:“那哪里是亲么!是跌在了一起才会不小心碰上的么!”
柳长晴道:“刚开始是这样的,可是,可是后来,你亲了我眼睛的!”
何少一嗫嚅道:“那也是你挑衅激我的啊,谁叫你用眼睛一直轻蔑地盯着我来着,我才…”
柳长晴忽然打断他的话头道:“好!你不用再解释了,我都明白了。既然如此,今天你就把该还的还给我,我们之间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何少一诧异道:“该还的?什么?”
柳长晴慢条斯理地道:“那天你亲了我,今天我要亲回你。”
何少一道:“胡闹!”但是接下来就吱吱呜呜说不出话来了。
窗台下的秋萤快速跑到院子中央长青身边,拉着他的袖子道:“快!快进去!长晴在里面调戏少一哥呢!恐怕要霸王硬上弓!”
柳长青一惊一愣,边向屋子里跑边道:“哪里学来的这等不堪的词还随便乱用!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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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一大早,何家的迎亲队伍就吹吹打打向密云县城而去。
柳长青与秋萤侯在何少一的新宅子里,等着新娘花轿到门,边帮着招呼宾客。
何少一此次成亲,张家人商量了许久送什么礼物为好,最后采纳了秋萤的建议,共同出资打造了一座纯金的送子观音娘娘像,事先供在白云观里受了香火,今日一大早请进了何府。
不想一直等到日后过午,过了吉时,仍然不见迎亲队伍回转,亲友宾客们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又等了一个时辰左右,一骑挂了彩绸的黑马,狂奔回了何府,马上正是何少一的贴身小厮竹染。
只见他灰头土脸地踉跄着下了马,就跟着何大人何夫人一起进了里屋回报。何大人将柳长青与秋萤也请了进去。
竹染进门就急道:“回老爷,大少爷他,他被柳姑娘抢走了!”
何大人茶杯落地,惊道:“你说什么?”
柳长青也是一惊,立刻道:“你慢些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竹染连忙整理思绪,重新开口道:“柳长晴,柳姑娘在密云县城官道上截住了迎亲队伍,说什么此山是她开,此树是她栽,要想从此过,留下男人来!然后就把少爷抢走了!”
柳长青捶桌道:“胡闹!”
秋萤听到长晴抢亲的词儿差点没乐出来,此刻生生忍着。
何大人道:“报官了没有?赵家那边怎么说?”
竹染伸手捶了下脑袋道:“回老爷话,少爷刚被劫走,赵家人就来了,说亲事办不成了,赵家大小姐赵莹莹失踪了!”
秋萤心里一紧,柳长青面色一冷。
何大人瞥了柳长青一眼,直接道:“备轿…顺天府!”
那边竹染连忙又道:“老爷且慢,容小的把话说完。”
何大人怒道:“还有什么?你且速速说来!”
竹染连忙一口气道:“赵府大小姐乃是留书出走的,与柳姑娘无关!而少爷被劫走的时候,严厉告诫我们不许报官!”
何大人神色复杂地坐回到椅子上,面上阴晴不定。
柳长青与秋萤却暗中松了口气。
柳长青适时地上前,施礼道:“何大人,关于此事,长青有些考量…”
108.请君入瓮
这年的漫漫冬日又遇上一个寒年,让人只觉得分外的难熬。还有一个来月就过年了,天气越发冷得吓人,颇有点儿滴水成冰的劲头。南小巷里的炭火白天黑夜的不曾停过,就这般秋萤还是给冻得丝毫不愿意动弹,将棉袄裹得严严实实的,守着火炉做些活计,经常做着做着就不由自主地打起盹来。
炭火旁边绣帐子的青丛看她不住地点着脑袋,就笑了起来道:“三小姐,且醒醒了,一会儿三姑爷该回来啦,今儿个晚上我们吃什么啊?”
秋萤支楞起脑袋想了会儿,没回答她反而转移话题问道:“青丛,你说我长青哥是怎么跟我爹娘说的呢?我爹娘就乐呵地把聘礼给收了?”
青丛笑吟吟道:“这我哪里知道呢?不过,三姑爷就是有办法就是了。等到来年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你们就要成亲了。可这喜帐什么的还没绣完哪,你也不着急。”
秋萤伸出手来摁了摁火炉边上烤着的大柿子,感觉够软和了,就拿起一个来递给青丛道:“行了,又软又热乎,你吃一个。”
青丛手中针线不停,摇了摇头道:“不吃了,这会儿吃些乱七八糟的,到晚饭前儿该吃不下了。我得赶在晚饭前将这朵富贵芙蓉花儿绣完,你自己吃。”
秋萤将大柿子咬开一点皮,边吸溜着汁水边嘟嘟囔囔地说:“少一哥叫人捎了封信将停云楼托付给长青哥守着,自己逍遥快活去了,这大冷的天儿,长青哥还要早早晚晚地两头儿跑,真气人。”
青丛笑笑不理她,秋萤盯着大柿子发起呆来:“以前都是吃冻柿子的,冻的舌头都木了…”
秋萤正陷在回忆里呢,忽然屋门吱嘎一声响了,柳长青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子。青丛连忙抱着喜帐从火炉旁站了起来,将柳长青让到那里。秋萤也晃晃身子要起来,长青摁住她道:“在这儿烘着点儿吧,今儿个天气都冻死人了。”
长青回来,秋萤又恢复了一丝精神,应和道:“是啊,都冻死人了。我给你泡杯热茶来暖暖吧,你这手也够凉的。”说着扬声道,“青丛,把手炉拿过来。”
柳长青抬头道:“不用拿手炉了,直接给我沏杯热茶过来,要烫的。”
青丛应着出去了。长青转过脸儿来对秋萤道:“今儿个大街上真冻死人了,一老一小两个乞丐。”
秋萤愣道:“啊?真冻死人了?皇城脚下冻死人了,官府没人管么?造孽啊!”
柳长青道:“嗯,一大早我去停云楼的时候,见着了这事儿,在停云楼稍待了一会儿,打点完事情,就去了一趟顺天府,见柳大人去了。”
秋萤道:“柳大人怎么说?”
柳长青道:“柳大人的意思是想上道折子,请皇上下道圣旨,给贫苦百姓分些银钱和薪炭,再修缮一下京城里的收容堂、布善斋、施粥处什么的,好歹让老百姓把这个寒冬熬过去。”
秋萤点点头又问了句:“哦,那柳大人那儿有没有长晴的消息啊?”
柳长青摇摇头道:“不曾听说。对了,我今儿还去了趟何大人那儿。”
秋萤点点头道:“也是为了天气的事儿?何大人怎么说?”
柳长青转头过来道:“不是这事儿,是为你靖远大哥的事儿。这么一直在家待着也没用,我跟何大人说了说,要了封引荐书让他先去洛县做个文书。暂时先干着,那里的师爷年事已高,这一两年就要下去,等到了空缺再顶上去。”
秋萤愣了,半晌才道:“长青哥你真有面子啊!何大人真的保举我靖远哥去做官?”
柳长青笑道:“这也不算什么官,连个县官都不是呢!不过在洛县做个文书师爷也比在穷乡僻壤做县官强。总之官府的事情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三言两语也跟你说不清楚。简单来说,就是你少一哥的父亲何大人保荐了你大哥,做文书做不多久就能做师爷,做师爷做不多久或许就能做县令,而且洛县地处中原,物华天宝能人辈出,是个好地方。”
秋萤笑笑道:“这算是内幕消息?我大哥是不是就此算是何大人栽培的势力了?”
柳长青笑笑道:“差不多就是如此了。既然打算入仕途,就不可能独善其身两边不靠。再说了,如今这样也不错,他是何大人那边的人,又是我的大舅子,将来看出哪边的风向盛来,他也吃不了亏。”想了想又嘱咐道,“明天我们一道回铜锣湾报喜,把荐书送过去。”
秋萤点点头,忽然又问道:“那个洛县离咱家远不远?”
长青回道:“说远不算远,说近也不近。洛县那边算是大明版图的南北交界处,地处黄河边上,无论旱路水路皆是交通要道。”
秋萤喜道:“听长青哥这么一说,那地方还真不错呢!”
长青笑着摇摇头道:“是块肥肉难免被人惦记,希望靖远真的能用心仕途,稳扎稳打将路走顺才好。其实,若是换了我自己,宁可去一个不富庶的地方,三年之内可见业绩。不过,我这为你大娘娘家里办事,还真不敢照着自己性子来,就算你大哥心中有数,你大娘娘也得记恨我,要真给靖远介绍到偏远之地为官,她会觉得我这是变着法儿的把她儿子流放了也说不定。”
秋萤捂着嘴乐,柳长青又叮嘱道:“晚上你把南小巷的事好生交代一番,咱们这次多在铜锣湾住一阵子,此番你大哥有个差任,密云唐家保不齐就会主动要将秋棠的喜事给补办了,他就是不想补办,我们也腾出手来管这事儿了。总之,这次在家里把秋棠的喜酒喝完了再回来。”
秋萤想起一件事来,笑道:“对了,青梅今儿个回来了一趟,给我带了个信儿。听我娘说,我大姐又怀上宝宝了,然后这次害喜挺严重的,折腾得都瘦了不老少。我大姐夫如今可老实了,天天在县城里看着酒楼照顾我大姐,也不四处游荡了。这次回去,带点什么给我大姐好呢?”
柳长青琢磨了半晌道:“金银珠玉什么的,何家也不缺;新鲜时蔬什么的,酒楼也都有。不如去趟百草堂问个方子带回去,再将你跟宛如渍好的酸梅子带上两罐,给她开开胃。”
秋萤拍手称好,自去准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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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到铜锣湾,一切事情进展皆如长青预料的那般。靖远得了荐书,不剩欣喜;李氏也乐得合不拢嘴,家里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直往二房这边送,一开口就会买长青的好,总说:“二弟弟妹啊,你们真是有眼光啊,长青这女婿挑的,合密云县找不出第二个来啊!”
紧接着靖远就去了一趟密云唐家,将秋棠与孩子接了回来,只说是上任之前要小聚一番。秋棠先到的家,后脚儿唐家孙少爷就跟了过来,一进门就捧了一纸什么笑呵呵地给了靖远来看。秋萤站在后面踮起脚凑过去瞅了瞅,赫然发现那是一纸休书,惊疑不定地再瞅了一眼,才知道不是给秋棠的,乃是给那先前从青楼里买回来的小妾的。
虽然青楼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自从结交了杜三娘,秋萤对青楼里的姑娘们有了另一层的理解。假如能够生活得下去,哪家的姑娘也不愿意走到这条路上来,而这唐家的小妾,原以为跳出了苦海,没想到最终还是惨遭抛弃。秋萤看看秋棠抱着孩子捏着小妾的休书,笑得志得意满,觉得应该也为了堂姐高兴,只是总觉得脸上的笑意干巴巴的,难以畅怀。
秋棠的喜事三天后就办了,唐家大摆筵席,密云县停云楼里的大厨有一多半都被请了过去做酒宴。只是宴席之上,秋萤这段饭吃得是抓心挠肝,只因为这天早晨,何少一柳长晴忽然双双出现,拉了长青到一边嘀咕了一阵,长青就过来跟她说要快马赶回京,三个人一溜烟儿地走了。
索性秋萤看得出长青虽然面上淡淡,眼睛里却有兴奋的光芒闪过,临走时又在马上说回来送她一份大礼。如此种种,想来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还是挂心得很。
秋棠的成亲酒宴一直开到了傍晚时分,宾客们才一一散去。秋萤心急火燎地当先奔出唐家大门,却惊愕地发现柳长青已然自京中回转,正牵着马在唐家大门口等着她出来。无论如何,见了他面,秋萤一颗心才算是不再上下扑腾了。
回到铜锣湾家里,秋萤直接将长青拉进了下屋厨房里,一边在火塘里升了火烧上热水准备沏茶,一边盘问他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柳长青笑笑道:“还记得先前大闹咱百花深处园子的贼人么?如今全数被擒了!”
秋萤又惊又喜:“真的吗?怎么找到他们的?是长晴发现了什么线索?送官了没有?”
柳长青示意她小些声,然后道:“江湖事江湖了。人是长晴带人捉着的,就交给她处置了。”
秋萤忙又问道:“长晴不是掳了我少一哥走了么?怎地又回来帮我们捉贼了?少一哥也是知情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柳长青赶紧从头到尾将事情说了出来。
却原来长晴在园中搜不出什么线索,有天忽然想到没有线索说不定就是个线索。这武林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能被钱财雇佣来做事儿的武林人士道上也不算多,能将事情做得干净利落的自然更少。就朝着这条线儿打听,再加上和石老板的关系这个线索,果然就锁定了目标。只是之前的事情没有证据,也不能出手将人家怎样。于是,就有了这么个引蛇出洞、请君入瓮的计策。
原本这趟回铜锣湾就是势在必行的,就是为了麻痹对方,将百花深处空在他们的视线之下。原本定的是要何少一留在京中暗中帮衬,没想到出了长晴劫人这事儿。不过这样一来,京中无人守着,对方估计更不会放过这机会了。果然就趁着秋棠成亲的时机,那边动手了。
这伙儿武林败类,为首的竟然是那姓石的亲外甥,这是早就想好了要为老娘舅报复的。只是遇到了长晴的师兄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苦难言。
秋萤听他慢慢说完,眯起眼睛问:“那长晴和少一哥呢?现在在哪儿?”
柳长青道:“我们都误会长晴了。赵莹莹是她带走的,听说是想带回山,找她师父看能不能想个办法给她医治陈年旧伤。赵莹莹不肯配合,她才又过来带走了你少一哥,为了好生劝劝她。”
秋萤奇道:“给她医治陈年旧伤?如此好的事情,求也难求呢!赵莹莹为何不肯啊?”
柳长青叹道:“听说她有两个理由。一是无功不受禄,她与长晴非亲非故,不敢受此大恩;二呢就是说你少一哥是嫌弃她如今的样子,这才找人要给她医治。”
秋萤跟着叹道:“这赵莹莹,心里着实别扭。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转过这个弯儿来。倒是长晴,之前实在是没看出来,她还有着这般器量。”
柳长青笑起来道:“长晴也有自己的打算呢!她跟我说,让赵莹莹闹吧,这样就显得她自己越发的好,说不定你少一哥会回心转意的,不到最后关头,她才不会放弃呢!”
秋萤噗嗤一乐,转而想了半晌,提道:“不知道少一哥对长晴是否有意,假如效仿娥皇女英,让少一哥享受齐人之福,不知如何?”
柳长青将手连摆,口中连道:“不可不可,我只略往这上面透了透话儿,你猜长晴说什么?她唰地将剑抽了出来,说要是让她日后天天跟赵莹莹争风吃醋,望眼欲穿地等着你少一哥过来,那简直是诛她的心,还不如死了干脆!还说,她喜欢你少一哥,努力争取了,最后他若还是选了别人,那是他没眼光,她正好就可以不嫁人了,安心做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客,行走江湖,周游列国。”
秋萤自火塘边站起身来道:“行走江湖,周游列国!不错不错。长青哥,我看咱俩也不要急着成亲了,我也想跟着长晴去四处转转呢!”
柳长青用来拨柴的木棍啪嗒掉进了火塘里,他强自定了心神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大门被人敲得震天地响了起来。
柳长青与秋萤一同抢出门去,只见根子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见了柳长青眼泪就掉了下来,悲声道:“三姑爷快快回京!柳公他…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增了些字数,将何少一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就不另写番外了。本章是正文倒数第二章,下章正文正式完结。长青与秋萤的洞房花烛会作为番外奉上。O(∩_∩)O~
109.红白二事
得知柳公病重的消息,铜锣湾几乎是倾巢出动。长青秋萤自不必说,还有张瑞年、徐氏、小梨涡,炭翁与林子,甚至害喜严重的宛知也央了少扬带她过去,还有得到消息的宛如,将孩子暂时交给婆婆照顾也与宋明诚一起急急上路。这个不眠之夜,数辆马车蹄声急急地向着京城的方向赶去。
长青与秋萤是骑马赶回,先于众人归了家。
进了柳公的屋子,发现柳乘云柳大人也携了夫人过来,秋萤草草上前见了个礼,就跟长青一起跪在了床前。
柳公呼啦啦地喘着气,眼睛似乎也没有了焦距,转了半天终于锁定了长青与秋萤,面上现出一丝释然的微笑来。
秋萤见了那笑容蓦地心头一紧,眼眶一酸泪水忍不住地滚滚而落,她凑到柳公脑袋边上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爷爷,打理园子我还有很多东西不会,你得教我。前两天我围着火炉没事干,编了三个很大很大的斗笠,想着过年之前让你带着我和长青哥去凿冰钓鱼呢,你得陪我去。爷爷,我偷偷给你绣了一件紫红色的袍子,用银丝暗线绣上了咱园子里所有种类的花儿,想等我和长青哥成亲的时候给你穿的。”
柳公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话,手颤巍巍伸了过来,秋萤连忙握住捧到腮边摩挲着哽咽道:“爷爷,我忽然发现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还有好多好多事儿想跟你一起做,还有好多好多本领要跟你学。我要家里永远都有爷爷在,你要是不陪着秋萤,就跟长青哥不要秋萤了一样让我难过…”
柳长青的眼泪也无声的滴落了下来,只是他还保有一丝理智,转头向柳乘云问道:“郎中呢?”
柳乘云道:“我请了太医院的孙太医过来,银针吊命才撑到现在,爹…他要等你们回来。”
柳长青跪地膝行两步到了柳公跟前,悲声道:“爷爷,长青不孝!在你患病的这段时日,不曾侍奉床前亲侍汤药,你一定要撑过去,给长青一个弥补的机会。”
柳公似乎是知道长青的心思,怕他内疚过甚,强自撑着气息虚弱出声道:“秋…秋萤亲侍…便如…长青…”
这八个字气若游丝,说完之后柳公似乎喘起气来更加的困难了,秋萤连忙伸手到他胸前给他顺气。刚扒拉了两下,立刻想起来之前只要柳公不舒服气喘,自己都是如此帮他顺气,登时就觉得一丝极细却无比尖锐的疼痛自心窝里泛起,眼前早已一片模糊。
泪眼模糊之中,似乎听到周围响动大了起来,秋萤将眼泪胡乱用袖子抹了抹,抬眼望去,只见长晴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屋中,正立在柳公床前。
长晴应该是第一次经历身边亲人的濒死之状,脸上悲痛中还带着一丝惊愣,秋萤连忙站起身来,让出位置,将长晴推到柳公身边。
柳公却艰难地拿眼睛看向柳乘云,柳乘云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递给长晴道:“这是你爷爷给你的。”
长晴茫然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静静放着一枚金锁片,上面写着“长命百岁”的字样,正是新出生的小儿满月时要戴的那种。虽然这长命锁裹在红绒布里依旧金光灿灿,但是外面的锦盒捆带都已经磨损了,显然这东西是十几年前就备好了的,只是没有送出去。
长晴看了金锁片,愣怔的神情忽地减去了不少,她恍若刚刚想起来什么似的忽地站起身来,将身上的小布褡拿了下来,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在床上,翻捡了起来,最后拿起一个小瓷瓶,递到柳公嘴边道:“爷爷,张嘴。”
柳长青问道:“是什么?”
长晴道:“我师父给的灵药,受了重伤还可以用它暂时保命的,是用来保护五脏六腑的。”
柳公却摇摇头,不肯吃。
长晴着急地道:“爷爷,你吃啊,有用的。”
柳乘云阻止道:“罢了,你爷爷有自己的想法。你的灵药难得,他不想浪费。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觉得自己不是伤重也不是患病,而是老了期限到了…”
柳公点了点头。
柳长青却冷着脸站了起来,朝柳乘云的方向投来冰冷的一瞥,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接着便拿过长晴手里的瓷瓶,亲自喂到柳公的嘴边。
柳公了解长青,所以无奈的喝了下去。
几个人围拢在床边,静静地守着柳公。一盏茶时间过后,门口传来响动,其他人也陆续到了。
虽然来人不少,但行动一直悄悄的不发出嘈杂之声,炭翁到柳公床头不言不语地坐了半晌,然后张瑞年就特意走到柳公床前,跟他说了好一会儿子的话。无怪乎就是追忆这些年的种种往事,柳公对张家的诸多帮助,以及对自己前阵子冲动之下对柳公无礼的事情表示歉意。徐氏站在张瑞年身边,也是一次又一次地偷偷转身拿帕子拭泪。
柳公吃了那灵药之后,似乎真是好过了一些。待宛如凑到他床前的时候,他眼珠立刻转动了过来认出了她,还比划了一个抱小孩的姿势。宛如忍泪道:“孩子这两日有些闹肚子,不然真想带过来给柳爷爷看看。”
柳公摇摇头表示无妨,又指了指秋萤。秋萤擦擦眼泪道:“二姐,柳爷爷跟我一起给云笙编了个藤摇篮。”
宛如点了点头,却别过脸去,靠在宛知怀里,掉下泪来。
灵药治病难治老,过不多么一会儿,柳公的精神眼见着又不好了下去。秋萤将长青拉到一旁,又将张瑞年、徐氏,还有宛知宛如少扬一起喊了过去。
长青惦记柳公,问秋萤道:“你有话说?”
秋萤点头,拉着长青道:“爹娘,姐姐,姐夫,我想和长青哥今天晚上就拜堂成亲。现在、立刻、马上,也不需准备些什么,只要红烛一对,喜服两件,凤冠霞披,两杯水酒。我想在爷爷面前和长青哥把亲事办了。”
长青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将她的手握了又握。此情此景,其他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见张瑞年点了头,徐氏将秋萤拉了过来道:“当年这门亲事就是柳公定下的,等了这么些年终于盼到了。时间仓促,娘也不知道该跟你再交代些什么,只说一句吧。人生在世要学会的无非是六个字:明礼、知耻、感恩。分清是非善恶,有所为有所不为,就是明礼知耻;孝顺父母长辈,受人点滴好处日后涌泉相报,就是感恩。好好与长青过日子。今日先成了礼,日后我们再补办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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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知宛如一起给秋萤穿戴妥当,长青已经着了大红的喜袍拎着喜绸在门口等待。宛知略带伤感道:“咱们三儿也终于出嫁了。”
秋萤拉拉她的手,对她笑了笑,不让她再感慨下去。宛如推开房门,秋萤发现小梨涡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把小铃铛也喊了过来,一起过来的还有杜三娘,正候在外面。秋萤穿着凤冠霞披,长青上前来牵着她,却没用喜绸拉着,径自握住了她的手,一起走进了喜堂。
喜堂就是柳公卧室隔壁的客厅,柳公也换上了秋萤绣好的紫红色喜袍,坐在堂上。少扬充当了仪官,主持了成亲的仪式。拜过天地,特意给柳公敬了茶,柳公含笑喝了,茶杯却没能再放回桌子上去。
一声脆响之后,便是满屋的悲鸣。
一生辛劳全不计,半世沧桑付水流。如今驾鹤西游去,徒留儿孙念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很喜欢柳公这个人物,虽然他不是主角。这是一个平凡的好人,默然离世…这章写着写着,就想着之前柳公的种种来,然后哭完了,稀里哗啦,打电话给老公,把他吓完了,以为出什么事了。囧…这个文章,忽然不想写番外了,于是下章结文,时间是三年后,长青秋萤守孝期满后的迟来的喜宴,以及…洞房花烛。(长青哥哥说了,让秋萤18岁再做母亲,现在秋萤18岁了,你们懂的…)
110.三年之后
,柳公的孝期已满,长青秋萤一起给老人家立了碑。
新年过去之后不久,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转眼已是人间四月天了。
张瑞年与徐氏催着两人尽快的把成亲喜宴补办了,于是南小巷的百花深处近日热闹得很,光到处乱跑的小孩子就聚集了七八个之多。领头的当然是如今已有十岁的小梨涡和铃铛,铃铛还领着四岁的弟弟,再就是少扬家六岁大的云庭、云汐,领着两岁多的弟弟云深,宛如家三岁大的云笙,还有宛如家里一岁多大正在蹒跚学步的云芷…
宛如弯腰将云芷抱起来道:“小祖宗,你是个女娃子么,不要一天到头这么兴奋过头好不好?也就是你这两条小短腿还走不利索,要不然肯定比你所有哥哥姐姐还要疯魔。”
云芷不满被娘亲抱了起来,继续挣扎着要跟跑远的哥哥姐姐们一起去,在宛如怀里扭动不止,嘴里还咿唔有声:“踢踢踢…”
秋萤从凉亭那边过来,见状笑着上前来轻轻捏住外甥女儿的小脚道:“小云芷,又在卖弄你的短腿踢啊!踢踢踢,你这孩子也奇怪,不爱让大人抱着,一抱起来就踢踢踢…”
宛如笑着回道:“你不行吧?还没当娘就是听不懂小孩子们的咿呀学语,云芷说的不是踢踢踢,说的是去去去,她也要跟着去,呵呵。”秋萤惊奇地逗云芷,“哦?是么?告诉小姨是不是?”
云芷利落地将“短腿踢”转了个方向,向着秋萤踢了过来,嘴里继续嘟囔道:“踢踢踢…”
秋萤无奈地摇摇头道:“算了,我怎么听都是说踢踢踢!”宛如再笑,抬眼看看她额上的细汗,拿出帕子道:“擦擦吧,如今天够暖了,棉衣适当该换夹袄了,你的棉衫再薄,一干点活儿还是出一脑门子汗。”
秋萤赶紧摆摆手道:“别,别拿你的帕子给我抹,天天给小家伙儿擦鼻涕用,我还是用我自己的吧。”顿顿又道,“不是之前换得太早伤寒了么,长青哥不准脱了。”
宛如撇嘴道:“不用拉倒,这个可是干净的。”然后道,“明儿个就换下来吧,我跟长青哥说。”
秋萤自己掏出帕子来抹了抹汗道:“干净的我也不用,一股子奶腥味儿。”然后道,“嗯,你说吧,得令后我立刻换。”
宛如忽然若有所思道:“你也十八了吧?还记得三年前长青哥就说过,至少要等你十八岁再让你做母亲,如今你们喜宴办了把房圆了,我看不多久啊你家云风云蕾的就要来报到了,等你自己一身奶腥味儿的时候,我看你还嫌不嫌!”
秋萤拉着宛如跟她一起往回走,边问道:“云芷牙都钻了好几颗了,还没断奶啊?”说完看云芷一眼道,“羞羞脸,不爱吃饭光吃奶,知道不?要想脚上有力气,就得多吃饭。要不你可永远追不上你哥哥姐姐们了。”
云芷虽然人小,但竟然像是能听出来秋萤在数落她一般,立刻扭了扭在宛如怀里坐正了身子,然后小腿向着秋萤动起来,嘴里道:“踢踢踢…”宛如哈哈大笑道:“不乐意了,这次真是说的踢踢踢,踢你呢!”
秋萤眼睛一瞪道:“好啊,敢踢你小姨?你现在才是个混世小魔王,你小姨我可是得道多年了,你欺负我是吧?看我欺负你娘亲的!”说完就去呵宛如的痒痒,宛如边笑边躲道:“哎呀,怕了你呢,我抱着小魔王呢,一会儿该掉下去了,快别闹了。”
云芷在娘亲怀里跟着左闪右躲,不过那个小短腿却一直朝着秋萤变换方向,边跟着嘻嘻笑边继续喊:“踢踢踢…”
远处池塘边上,宋明诚问柳长青道:“喜宴的事情都安排的如何了?”
柳长青神色温柔地将视线移了回来,回道:“已差不多了,正想说与你听做个商量。喜宴那天来的官绅贵胄安排在租来的那艘精致画舫里,停在桃花林旁的池塘中;文人雅士还是安排在桃花林里;亲戚朋友就在后院竹林边上开宴。如何?”
宋明诚思索一会儿道:“也算妥当。只是你要辛苦些了,几处来跑。”
柳长青道:“这没什么。菜单也定了,停云楼掌勺,宛知姐把关,应该没问题。”
宋明诚点点头,忽然又道:“桃林喜宴乃露天之所,不知天公能否作美,若是忽然下雨,又当如何?可想好对策了?”
柳长青点头道:“已定做了朱红色的帐篷,晴天遮阳,雨天挡雨。”
宋明诚赞道:“长青考虑得自是周到,平日也没见你筹谋规划,桩桩件件大大小小的事情,却都已了然于胸了,佩服佩服。”
柳长青谦虚两句,含笑凝神,心下道:盼这喜宴巴巴地盼了这么多年,心中早有腹案,想不周到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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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百花深处已成了京城中大有名气的一景,园内高树矮花错落有致,时有亭台楼阁曲径通幽;茵茵菜田供应皇宫御膳,天光云影池内鱼虾畅游。于是,四月十六这日的百花深处喜宴,足足热闹了一整天,车马不绝。
秋萤今日身着妃红裙衫,云鬓高挽,左簪两朵含苞欲放红月季,右插一枝鸾凤和鸣金步摇,东珠耳环熠熠生辉,颈中珠串莹莹闪闪,富贵喜庆笑意盈盈。由长青牵着手去几处宴场敬了酒,就由宛如陪着回到了新房中。
宴席又是傍晚才散,柳长青回房的时候,身后忽然接连挤进好几个熟面孔来。何少一、郝世进,竟然还有那三年前的新科状元邱应方。邱应方这几年与柳长青私交甚好,此时当先开口讲明来意:“我们几个受宾客所托,前来闹洞房。”何少一眯着眼睛不置可否,郝世进咬着下唇也不答话。
秋萤站起来笑道:“邱状元原来是来闹洞房的,我还以为是来对对子的呢!这洞房要闹也可以,先把对子对上来再说。”一句话将邱应方堵了回去。
柳长青倚着门框静静看着秋萤,秋萤将头转向何少一与郝世进眯着眼睛道:“你们两个…”
何少一连忙道:“嘘!我们抢这名额无非是为了帮你啊秋萤,我们就是来意思意思的,跟邱状元不是一路。”
邱应方无奈地看看他们二人,最后只得叹气道:“也罢,你们两个既然临阵倒戈,我一个人也成不了事。不过新娘子既然是名动京城的谐音对子王,刚才又提及了赏雪宴的前尘旧事,不妨就在今日将那下联公布了吧,也省得我一想起来就头疼。”
宛如自床上捧过来一张花笺道:“合计着邱状元要问,已经写了下来,请过目。”邱应方忙不迭地接了过来,只见花笺上写道:
上联:夏大禹,孔仲尼,姬旦杜甫刘禹锡。
谐音:下大雨,恐中泥,鸡蛋豆腐留女婿。
下联:唐魏征,郭子仪,宋玉夫差白居易。
谐音:糖未蒸,锅子移,送玉扶钗白娶伊。
邱应方读罢叹道:“绝联妙对啊!谐音对子王,果真名不虚传,在下服了。不过,记得新娘子曾说过,还对上了一个,不知可否赐教?”
秋萤与宛如相视一笑,秋萤回道:“这第二对,秋萤自己增了几个字来对着玩的,还请邱状元不要见笑。”宛如立刻又递过来一张花笺,也笑道:“合计着邱状元要再问,也已经写了下来,请过目。”邱应方叹服,赶紧接过来看:
上联:夏大禹,孔仲尼,姬旦杜甫刘禹锡,子墨颜回。
谐音:下大雨,恐中泥,鸡蛋豆腐留女婿,子莫言回。
下联:商祖庚,姬寝生,吴懿梅爻安期生,君锡时珍。
谐音:伤足跟,惧侵身,无医没药暗气生,君须时珍。
邱应方读罢,面色微红,拱手道:“心服口服。”说罢再不多言,乖乖退出了房门,何少一拉着郝世进也一并跟了出去,临出门前对倚着门框的柳长青别有含义地眨了眨眼睛,柳长青本已醉意熏然的面色登时更红了。
屋内宛如忍着笑意凑到秋萤耳边嘱咐了几句什么,也笑笑离开了房间,顺带将门关得紧紧的。
柳长青再不掩饰眼中的情意,热烈的目光直盯着秋萤,仔仔细细地瞧个不停。
秋萤略略赧然,凑近几步,皱着鼻子闻了闻道:“长青哥,你喝了多少啊究竟?就跟掉进酒缸里一样的味儿了!”
柳长青一把将凑到身前的秋萤拉进了怀里,边摩挲着她的秀发边哑声道:“秋萤我没醉,身上酒味虽大,却是故意弄上去的,用它来挡酒总算少喝了一些。我把衣服脱了,酒味就会大大的淡了。”
秋萤笑道:“长青哥你心眼儿最多了!”
长青回道:“这招儿却是你少一哥教的!”
秋萤乐道:“怪不得他出门前对你使眼色。”
长青摇头:“他使眼色却不是这个意思。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意思。”
秋萤脸红,略垂下头,细碎的鬓发柔软地贴在白净的面颊上,柳长青的声音更加沙哑了,哄道:“秋萤,酒味是不是难闻?乖,给长青哥把喜服脱了。”
…
片刻之后。
长青:“乖,再脱。”
秋萤:“再脱就没了…”
秋萤:“交杯酒!交杯酒还没有喝!”
长青:“无妨,交杯酒可以用喂的…”
百子闹春喜帐内。
长青:“秋萤,还记得我欠你多少答案么?”
秋萤:“嗯?”
长青:“这些年你问的那些我没回答的问题,我都记着呢!今天晚上,长青哥一一地慢慢地详细地全部告诉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