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萤待林子走了,才走过去道:“堂姐,咋样?林子哥不错的小伙儿吧?”
秋棠便道:“个子倒真是蹿了不老少。”
秋萤见徐小环在那儿待着无聊,往外头瞅瞅道:“小环姐,外头正黄昏,云彩红彤彤的,你要是吃饱了,跟我去后园子看看啊?”
徐小环自然是点头应着了,秋萤拉着她往外走,却被云汐那小家伙拽住了裙摆,笑嘻嘻道:“饱了,小姨姨抱,玩玩。”
宛如道:“你抱着她去吧,这里一会儿我收拾就成。”
秋萤与徐小环一起来到了杏树底下,秋萤将云汐放到了石桌上逗着她玩儿,一边跟徐小环说着话:“小环姐,你到底有没有仔细看林子哥啊?嗖地探了下头嗖地回来了,看着了没?”
徐小环羞红着脸,略点了点头道:“见着了。挺好的。”
秋萤便笑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堂姐老跟你说话你也不言语,我还以为你不爱说话呢!”
徐小环也跟着逗云汐,回道:“我不愿意跟她说话。”
秋萤乐道:“小环姐,看着你好像不爱出声,你还挺有主意。”
徐小环大方道:“我觉得现如今,真是挺好的。我的亲事定了下来,奶奶也不发愁了,眼睛也缓和了许多,虽然模糊些,但又能看了。林子…哥,他啊,定亲之后过八月节的时候去送过礼品,不过我恰好没在家,在菜园子里呢!回去我一看,除了该走的礼品数,还放下了好几包药草,给我奶奶治眼睛的,难得他有这份心。”
秋萤接话道:“现如今一看,人也挺精神的,心里更是舒坦了,是吧?”
徐小环笑道:“人最难得的就是本分。我爹娘当初就是参不透这个理儿,非要出去跑船做生意,似乎挣了大钱才过的幸福。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嫁人了还能守着奶奶,有个体贴的相公,将来再生个懂事的孩子,余愿已足。”
秋萤乐道:“这愿望不难实现,我敢打赌肯定会实现得只多不少。”
徐小环扭头问:“实现得只多不少?什么意思?”
秋萤乐道:“孩子啊!一个不够,我大姐一生就是俩,你到时候也多生几个…”
徐小环也不扭捏反驳,只乐滋滋地去逗云汐,直把那小家伙逗得眉开眼笑的,乐个不停。
这人多了吃饭,其实大人们都吃不好,秋萤就没怎么吃饱。不过云汐倒是吃得不少,在后园子里玩了一会儿,累了就困倦了,窝道秋萤怀里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徐小环道:“这要黑天了,风凉,把她送里屋睡去吧!”
秋萤便道:“那小环姐你等我会儿,我放下她就过来,带你去看看咱家的暖房。”
小环便道:“行,你快去吧,我去池子那看看。”
这头儿秋萤将云汐抱了回去,那头儿徐小环却遇到了唐家孙少爷。
这唐家孙少爷显然是喝了不老少,舌头都有点大了,迷迷瞪瞪地来了后园子,见到亭子里有个窈窕的身影,就问道:“秋萤吗?是秋萤…妹妹吗?茅房…在哪儿?”
徐小环先前跟他见了一面,知道是唐家的孙少爷,就伸手指指后院角落里回话道:“在那边呢!”
唐家孙少爷道了谢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徐小环一想一会儿说不定还有醉酒的男子上茅厕来,就不想在后院里待了,想回前院等秋萤,于是就从池子边往月亮门这边走。
不想她要走到月亮门这了,那唐家孙少爷又折回了两步,凑到她脸前道:“咦?这个妹妹不曾见过啊,不是秋萤…”
徐小环微微行了个礼道:“我也是来张家做客的。唐少爷,茅厕在那边,你快去吧!”
说完就欠身要走开。
不料却被唐家孙少爷一把拉住了手,大着舌头问道:“你也是…张家的客?怎么吃饭…吃饭时没见你?”
徐小环赶紧往外挣脱,也不好叫嚷,只道:“男女客分桌用饭的,自然不曾见,唐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快些松手!”
徐小环一着急就用了力气,她虽然看着细弱,但一贯操持家事,其实也有把子力气,兼且那唐少爷又醉了酒,竟然给她一甩甩开了去,后退了几步撞到了墙壁上,哎呀着呻吟了起来。
徐小环怕摔坏了他,张望着看左右无人,大着胆子上前两步问道:“唐少爷,你怎么了?你等会儿,我去叫人来。”
那唐少爷却猛地一把又拉住了她,怒道:“你敢甩我?你叫什么?”
徐小环使劲挣开他,拔腿就往前院跑,在月亮门前正好撞到了人。
她一把抱住那人道:“秋萤,你怎么才来?唐家少爷在后院撒酒疯。”
那人却啊呀了一声嚷道:“谁啊?瞎眼了啊?往人身上撞?”
徐小环定定神,一看,眼前哪里是秋萤,却是张秋棠。
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肚子道:“不长眼的,敢往我身上撞!要是没事也就罢了,要是有事儿,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秋萤此时也到了月亮门这里,见状一愣道:“堂姐,这是骂谁呢?谁又惹着你了?”
秋棠动了动身子,似乎是觉得没事儿,这才安心下来,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唐家少爷怎么了?”
徐小环讷讷道:“好像喝多了,走路都不稳当了。”
秋棠连忙撇下她往后院里走,嘴里还唠叨着:“那你也喝多了么?往人身上撞?”
秋萤看她脸色不好,上前扶住她问道:“怎么回事啊小环姐?”
徐小环还没答话,只听到后院里唐家少爷的声音道:“你…是回来给本少爷赔罪的?这还差…差不多…”
秋棠的声音道:“哎呀,我的少爷,怎么喝了这么多啊?”
唐家少爷道:“你还挺上道儿的,还你的少爷,你的少爷,怎么?想跟着少爷我?别说,性子虽然泼辣点儿,长得还不错。跟我回去吧,我收了你了。”
68.茨菰金蛙
张家二房为了筹备宛如的亲事,是一通的忙活,加上这阵子因为柳长青和秋萤都从京城里回来了,人凑得齐全,两房就经常一起吃饭,更显得忙乱。兼且人多事杂忙了还爱火气大,秋萤作为最小的那个,经常被拉来这里那里的去跑腿儿,这十来日的功夫仿佛就瘦了不少。
柳长青看了心疼,偷偷拉过她劝道:“老这跑那跑的,也得好好吃饭啊!揣个烧饼夹点菜就走,再连续个几日,就瘦尖了下巴了!”
秋萤一听倒挺乐,满不在乎地道:“瘦尖了下巴好啊,不就跟小环姐似的,是个瓜子脸儿了么?”
柳长青叹口气道:“别又不把我话当回事儿。这宛如成亲倒是你最忙活,忙活还不好好吃饭,瘦了…我…我不心疼么!”
后头就越说越小声,脸色也有点微微地不自然起来。秋萤听了心里自然是受用无比的,眼看着四下无人,凑过去吧唧亲了他一口,咧着嘴嘿嘿地乐了一阵子,才说道:“忙活点儿倒没什么,大家一起吃饭也热闹,我吧就是不愿意让男人们喝多了酒,上次唐家那孙少爷喝多了,将我小环姐好一阵言语欺侮,偏偏秋棠姐不压事儿还跟着兴师问罪的,还多亏了长青哥你,三言两语让她住了口。”
柳长青撇嘴道:“他?喝不喝多品性都在那儿摆着呢,能好到哪儿去?”
秋萤挑眉道:“你跟他也没什么交情啊?怎么听着像是挺了解的似的?”
柳长青淡淡道:“这还用怎么了解么?单凭秋棠这么小没及笄没成亲,他就下了手,人品德行就可见一斑。”
秋萤没在意听那话,又将手边收拾的东西都细细对着单子过了一遍,才道:“长青哥,娘让你滕的礼单你滕好了么?”
柳长青道:“都滕好了,给张叔了。”
秋萤点点头,抚摸着叠好的床单、被帐、帘子什么的,笑笑道:“明天去给二姐铺床,后天就要送她出门了,还真是舍不得。你说闺女们为啥不能跟小子似的,成亲了也在自己家住呢?”
柳长青笑道:“习俗如此。不过秋萤若是将来过门后想家,我们就时常回来住,或者将张叔和婶子接到京里去住阵子。总之,成亲不成亲,咱们都是一大家人。”
秋萤听了暖呼呼地窝心,拿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柳长青被她看得心中一动,悄悄地借着袍袖的遮挡过去拉住了她手。
八月二十五这天晚上,张家一夜都亮着灯笼,屋内屋外一片喜庆气氛。
二十六,天蒙蒙亮,张家二房院子里头,宋家的聘礼在前,张家的陪嫁在后,箱箱柜柜都结着大红的彩绸,满满腾腾地摆满了没起厢房的那半个院子。小梨涡穿着一身绛色的绸衫,手里拿了好几串子要燃放的鞭炮,闹着迎亲队伍来的时候,他要来点。左邻右舍的也都过来看迎亲送嫁,院子里挤挤挨挨的都是人。
宛如一身大红的嫁服,凤冠霞披,秀发高挽,描眉点唇,细抹胭脂,头一遭如此细细的装扮,大红蜡烛的照耀下,一颦一笑,甚是明艳动人。
宛知和秋萤在一边陪着,一时之间心里头又是高兴又是微微的伤感。宛知道:“几年前我自己出门子的时候,心里头是紧张多于伤感,如今看着二妹妹这也就嫁人了,梳头穿衣的,干点什么心里头都微微泛酸。”
宛如伸手拉住她道:“大姐——”一时也是有些难受。
秋萤连忙道:“哎呀,两位姐姐,赶紧的都别这么伤春悲秋了啊,早起我就看见咱娘笑着抹了两回泪儿了,可别再招起她来。”说完又嘱咐宛如道,“二姐,一会儿花轿来了,辞别爹娘的时候,你可别跟大姐嫁人时那样,说的那么感情真挚,动人心肺啊,你忘了,大姐前脚出门,娘差点就嚎啕起来了,这家伙,咱俩这顿劝啊!”
想起旧事,宛如噗嗤笑了起来,道:“是呢!最后还是你机灵,看样儿是咋也劝不住了,忽然就拽着咱娘手说,娘啊我也舍不得大姐,我不让她嫁人了,我去把她追回来!说完就要往外撩,咱娘赶紧地又拉着你,一顿说一顿劝一顿解释,这才忘了自己哭了。”
宛知笑道:“是么?还有这事儿呢?”
秋萤道:“可不?那时候仗着还小,装着不懂事跟着一搅合咱娘就顾不上了,如今再这样可不好使了。再说,就我二姐这思嫁心切的劲儿,我就是追上了,她也得给我撵回来。”
宛如就知道她没好话,一抬手就扭住了她脸蛋,想下劲儿拧巴两下却又松了手,心疼道:“这阵子三儿跟着没少忙活,脸上都瘦了,掐不着肥肉了。”
宛知笑道:“从前那是婴儿肥,带着肥嘟嘟的脸蛋,招人疼;如今她再过年也十四了,肥肉脱下去脸盘子就露出来了,往后就越长越好看了。”
秋萤乐滋滋接道:“是么大姐?”说完在铜镜前好一阵儿地顺理鬓发,又将脸贴到宛知跟前道,“大姐细瞅瞅,我将来能长小环姐那么好看不?”
宛知伸手搓搓她脸蛋道:“我家三儿往前也是朵花儿了,已经不是豆芽菜了。”
说的宛如又是噗嗤一乐。
忽然外头一阵鞭炮声响,人群就骚动了起来,有小孩子的声音传过来:“花轿来喽,花轿来喽。”
接着就听到了喜娘报喜与徐氏寒暄的声音。那里何少扬拉着柳长青与何少一早就挡到了门口,正在刁难来接新媳妇的新郎官,宋明诚。
这天早晨,从迎亲的队伍到了开始,秋萤就有点发晕。一边是忙的,一边是乐的,一边是热闹吵闹的,有点晕头转向,但一直是笑不离口,到后来甚至觉得腮帮子都有点发麻了。
铜锣湾的规矩是大哥背着妹妹上轿,张靖远早早地就等在了一旁。今日张家人人着新衣,男人们都是绛朱色的绸衫,富贵神气;女人们都是绯红色的衣裙,俏丽明媚;新郎新娘全身大红,喜气逼人。
秋萤一身绯红色的裙衫,裙角缀着白玉佩饰飘着大红的丝绦,乌发大半都堆叠起来挽在左侧,底下的碎发绕过右颈垂在胸前。头上第一遭戴了首饰,细细的银质发簪,簪头并蒂双花,下端还缀着几片银叶子,耳朵上戴了银线缀红豆的耳坠子,走路急了就轻轻地在光嫩的脸颊两侧轻轻摇动起来,偶尔反射上红灯笼的火光,配上她常挂在唇边的笑容,看上去娇俏可人,别样的鲜妍。
柳长青立在人群后头,倚在门框旁边,眼睛一路追随着她,追随着她,恍恍惚惚中就微笑了起来,仿佛见到了她日后凤冠霞披笑颜如花走向自己的明媚时刻,唇角一丝笑意渐染渐大。
喜乐吹打着迎着花轿远去,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开去,秋萤与宛知一起陪在徐氏与张瑞年身边,与他们说着些有的没的,冲淡他们心里的别样滋味。
柳长青与何少扬一起与来帮忙的本家弟兄们收拾乱局,不经意一抬头见到门口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放下手头的活儿走了出去,快走两步唤了一声:“前头可是世进?”
郝世进也是一身绛色衣衫,锦袍玉带越发显得英气逼人,只是神情间却是淡淡的,只抬头拱手招呼道:“长青兄。”
柳长青走前两步,两人在一棵大皂荚树下站定,柳长青道:“世进几时回的铜锣湾?怎的也不过来聚聚?见着秋萤没有?这阵子家里忙乱了些,刚才要不是人群散了,我还看不着你,你怎么过来了也不出个声?”
郝世进道:“日前中秋佳节,就回来了一趟。正好听说宛如姐要成亲了,就略备了些贺礼,跟着过来瞅瞅。刚才你们那么忙,我也左右无事,就没出声寻你们。对了,听说你与秋萤目前都住在京中,却不知道具体地址是哪里?本来说要去京里停云楼那里打听一二,去探探你们的。结果又赶上乡试在即,先生管得甚严,脱身不得。”
柳长青点头道:“原来如此。秋萤入京的时候就与我说了,找个日子要去拜访一下你和丁姑娘。只是也是刚到京城诸事杂乱,一时也没分得了身。说来,连中秋佳节都没赶得上,错过了一日才回了来。”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柳长青恳切邀请他去家里略坐,郝世进却终是不肯,只推脱有事,就告辞离开了。
柳长青回了院子,到了登记礼单的管事儿的那里拿过单子来,细细寻了寻,果然见了郝世进的名字,上面登录着:茨菰叶上金蛙簪饰一对。管事儿的见柳长青在看礼单,就描述道:“这份礼是顶大的了,物事儿我见着了,这茨菰叶乃是白玉雕成,配有金制托座,有散叶相衬,这金蛙乃赤金打造,落于叶上,栩栩如生。”
柳长青笑了笑,放下礼单进了屋中。这“茨菰”谐音“慈姑”,翁姑乃是指公婆,慈姑自然是寓意婆婆心慈好相处;“金蛙”谐音“金娃”,金乃贵,蛙通娃,自然是指早生贵子。这份礼不只厚重兼且寓意颇深,他与宛如并无多大交情,这番人情,自然是着落在了秋萤头上。
柳长青心下微叹:“他对她,终究还是放不下吧。”
然后又想起郝世进颇有些郁郁寡欢的神情,心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端?想了会儿,却也不曾记得听见人说郝家生了什么事儿。
正思索间,门帘微动,秋萤探头出来道:“长青哥,累坏了吧?进屋歇会儿吧,我给你烫了茶。”
柳长青举步过去,走到门口,还是道:“秋萤,适才郝世进也来了,在人群中观礼来着,我喊他进来,他没肯来。只说回京之后,金榜出了,闲散下来,再去南小巷拜访。”
秋萤应着道:“嗯,知道了。他可能是看这边太忙乱了,觉得不适合这时候过来吧。再说了,我们小辈儿的虽然交往着呢,但是两家大人还是那样儿不太对付,他可能觉得不好吧。”
说完眯起了眼睛道:“说起来,自从小时候添了小梨涡那年翻修院子,他偷偷来过一趟,就再没进过咱家门了。”
柳长青道:“嗯,他人虽没进来,但却给你二姐送了份大礼。一对茨菰上金蛙的金镶玉簪子,寓意祥瑞,价值不菲。”
秋萤点了点头道:“嗯。我们记住这人情就是。”说完笑呵呵地道,“长青哥,有个好事儿你还不知道吧?”
柳长青道:“哦?什么好事儿?”
秋萤将茶捧了给他,笑道:“京城南小巷那里的地皮,爹娘早就打好了主意,一半给我做陪嫁,一半给二姐做陪嫁,二姐拜别爹娘的时候,他们说了我都听着了。爹娘还说了,炭窑呢留给小梨涡。因为大姐嫁人的时候,家里也没如今这气候,有些委屈她了,爹娘发话了,以后家里供应停云楼的菜蔬还有炭窑里供应停云楼的炭钱,一律半价。不过大姐夫给推辞了。”
柳长青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看了没?普天下爹娘这日子啊,都是给孩子们过的。”
秋萤乐呵呵地拍着胸脯道:“没事儿——”
然后长青瞅瞅她,跟她几乎异口同声地接下去:“你孝顺——”
作者有话要说:美人儿们:北北回来了,今日起恢复更新。嘿嘿…提醒有意要给北北写长评的亲爱的们:长评是1000字的标准,凑够千字才是长评,然后会出现在文章右侧的长评汇总栏里。(是有的吧?有想写长评的吧?有的吧吧吧吧吧?)
69.金榜题名
因为宛如刚出嫁,秋萤恐怕爹娘心中难过,便与长青商量,多在家中留了几日。眼见着就进了九月金秋,秋萤想到如今桂榜也差不多该时候放了,但见柳长青一丝儿也不着急的意思,就问道:“长青哥,乡试结果如何,你不着急知道么?”
柳长青正坐在桃树下搓麻绳,闻言抬头笑道:“中举当是可以,名次却不靠前。”
秋萤瞪大了眼睛,眨巴眨巴道:“说的好像你是主考官一样呢!你怎么知道?”
柳长青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考好不容易,考差好不容易么?”
秋萤心下更惊,嚷嚷道:“啊啊,长青哥,怎么会有你这种读书人啊?既然考都考了,为何不考个解元回来啊?将来再中个会元,状元,三元及第,加上你中秀才之时也是密云第一,这是何等风光啊!”
柳长青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秋萤想要这种风光?你也不早说。”
秋萤哼道:“你心下自然有你的计较,我早说了只怕也未必听我的。”
柳长青点头道:“如今秋萤越发聪慧了。不错,我日前曾与你说过的,只想中举,不想入仕,不只如今要藏拙,将来殿试也要如此。我们安家立户过日子,也需要声名在外挡灾纳福,可是也不能太锋芒毕露,那样就会被人盯上了。我不早与你说过了么,我不想加入任何党派争斗,只想做那逍遥派门主。”
秋萤这才有点明白,正要说什么,忽然门前一阵尘灰扬起,三匹马从门前快速驰过,秋萤眼尖,立刻喊道:“哎哎,长青哥,刚才马上好像是官差呢!出了什么事儿了?”
柳长青一笑道:“桂榜出了,喜报来了。”
秋萤顿足道:“哎呀,举人老爷在这儿呢!这怎么打马过去了?这喜报的,门都没认清!”
柳长青却笑道:“你忘了?前边还有一个举人老爷呢!”
秋萤愣了愣,立即狂喜起来,笑道:“是我大哥?你说我大哥?”
然后果然听到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传过来,隐隐有报喜官差唱喏道:“张靖远张老爷中举了!乡试第六名!恭喜恭喜!大喜大喜!”
秋萤正待出门,门口又是一阵尘灰扬起,秋萤道:“这是二报三报来了?”
却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越发近了,另三名官差下马,当中一人唱喏道:“柳长青柳老爷中举了!乡试第七名!恭喜恭喜!大喜大喜!”
秋萤愣在门口,竟是欢喜得呆了。柳长青连忙笑着迎了上去,招呼官差到院里暂且歇脚一二,边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了三个钱袋,一一地递到了报喜的官差手上。秋萤回过神来,立马进了厨房,将宛知带来的卤味都一一用油纸布包了,又拿了一大壶好酒出来,笑着请官差们吃酒。紧接着二报三报也都到了,张瑞年与徐氏夫妇也从炭窑那里闻讯赶了回来。
徐氏笑得合不拢嘴,只连连道:“快!快!快打发人去给柳公报讯!”
然后又一把拉过秋萤道:“给报喜官差拿喜钱了没?”
说完也不等回答立马就从怀里往外头摸银子,秋萤一把摁住她手道:“给了给了!长青哥早备下了!”
官差们还要去别处报喜,稍待了一会儿便要打马再走。
秋萤忽然想起一事儿来,追出去问道:“差大哥,劳烦打听一下,铜锣湾中举的可还有喜报未到的?姓郝的少年?”
为首的官差抱歉道:“这片儿是我们负责报的,不曾记得有这么个人。”
秋萤愣愣地点了下头,看着官差打马远去了。
张家院子里已经聚集来很多看热闹的乡邻们,纷纷上前来道着恭喜,且人人不空手。有拿老酒来的,有拿鸡蛋来的,又拿白米白面来的,也有拿鸡鸭鹅猪头肉来的。不多时,里正和族里有名望的本家叔伯们,以及铜锣湾的大户们也都闻讯纷纷送来了拜帖和贺仪。
柳长青因为不想入仕,一早就吩咐了秋萤,贵重礼品一律退回去,只收些吃食、礼品、布料之类的,并且准备好了账册,一一仔细地录了上去。
秋萤想起一事来,扬声喊道:“爹娘,你们也准备贺仪,去大娘娘那边,我大哥也中举了!名次还在我长青哥之前呢!”
张瑞年老泪纵横道:“老天有眼啊,大哥,你可以瞑目了!”
说完赶紧地知会徐氏道:“家里现有多少现银?我们也莫送些酒米鸡子儿了,中举之后还需上下打点,那边日子一直差强人意,我们便直接给些银钱吧!”
徐氏进屋打开小银箱,翻检一番道:“二十七八两。”
张瑞年在身上摸出几两碎银道:“添上添上,凑三十两。正好是个红漆檀木箱,一并拿着与我过去吧!”
徐氏捧了箱子,从里屋出来,对张瑞年道:“如今柳公不在家,一会儿这院儿里必得有世家乡绅们过来,里正肯定也得来,郝家虽不好说,但周家也得来人,咱俩还是留一个在这里帮着招呼众人的好。长青这孩子虽然办事稳当,但人情往来,留个大人在家,是那么个事儿。大房那边,你去还是我去?”
张瑞年点头道:“这话不错,我倒是欢喜的着了慌。送银子过去,这是好事儿,你去办吧,我留在家里与长青一起招呼贺客。”
徐氏抱着银箱就要出门,柳长青给秋萤一个眼色,秋萤立刻追了上去道:“娘,我跟你一起去给大娘娘报喜,找大哥讨赏,嘿嘿,我金口玉言吧?说他这次中,他就这次中。”
徐氏任由她挎着胳膊道:“呵呵,你这嘴要真这么灵啊,摆摊去算卦就得了,咱家也不用辛辛苦苦地种菜烧炭了,你叭叭叭金口一开,银子唰唰唰全飞过来!”
娘两个说说笑笑地朝着大房那里走过去,路上见着不少乡邻也正两头儿走动。秋萤眼尖瞅着了人群里的张茂才,喊道:“茂才哥!”
张茂才抬头见是她们,立刻打拱道:“婶子,秋萤妹妹,恭喜恭喜!”
秋萤笑道:“茂才哥,你刚才不恭喜过了么?还给送去那么肥的两只大鹅!现下是要去我大娘娘那边给大哥道喜么?”
张茂才尴尬笑道:“喜已道完了,正要回家去呢。”
秋萤纳闷地看着他手上拎着的鸭子,张茂才叹气道:“大婶子体恤我家境不好,没收我的礼物,让我带回来养着下蛋,贴补家用。”
秋萤立时明白了过来,张茂才再落寞地笑了笑,便与两人告了辞。秋萤抓住徐氏的手道:“娘啊,大娘娘是不是嫌东西少,看不上啊?”
徐氏道:“这事儿你大娘娘做的可不对,这多伤人心啊!要真是体恤人家清苦,那就收一只意思意思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