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大人道:“这什么?怎么会什么?这东西怎么会在本府手里,是吧?一年多之前,是那胡铁匠着急出城送货,驾车撞了你当家的,他驾车逃走,却遗下了这个,你一见便知道他是何人,却隐瞒不说。不止如此,你丈夫的腿本来还有的救,你却不肯好好为之延医问药,导致他后来瘫痪在床。你却拿着这柄匕首找到了旧时的相好,也就是那胡铁匠,从此两人就暗通款曲。后来事情被王老汉瞧出端倪,你便一不做二不休在卤牛肉中下了蜈蚣毒杀了他灭口。”
刘招娣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地抬头惨然一笑道:“民妇知道,能在京城繁华路段买下好地皮做生意的商家,自然是财大势大,不是我们小本经营的贫民百姓能比的上的。民妇也知道,出了人命官司,大人不得不办也不能不结案。”
“诚然,这一对匕首,民妇幼年时候自胡铁匠那里获赠,也是靠它重新与之相认。可是这匕首还说明了什么?因为民妇与胡铁匠认识所以如今就一定会通奸?因为这匕首在民妇这里,所以就是撞民妇丈夫的马车上掉下来的?因为这匕首所以民妇就给公爹下了蜈蚣毒?民妇胆小,见了蜈蚣,恨不得躲开八丈行走,哪里敢捉了来害人?假如说是买的毒粉,是何时何地去的哪家药铺?买了几两几钱?花了多少银子?又说的什么借口?”
府尹大人惊堂木再次一拍,怒极反笑,喝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妇人!这匕首乃是你和胡铁匠相识的物证,至于这匕首的来路,你以为就无人知道么?还有那日,你公爹的确是买了停云楼的卤牛肉,却因为嫌价高只略略买了一点,一路上边走边喝已经吃掉。回到家中,酒在无肴,是你新去割了牛肉,炒了一盘给他下酒。也正是这盘炒牛肉要了他的命。是也不是?这人证不是别人,正是你那瘫痪在床的丈夫!”
“来人啊!”府尹大人喊道,“带人证王大贵上堂!”
“大老爷,我家相公身子弱,这几日情况更是不妙,不宜惊动。”刘招娣喊道,“万一这一折腾,他也不行了,离我而去,让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活?”
府尹大人道:“你可是算着他也就这两日的命了,倒先把责任推到了本府头上来?你且回头看看。”
刘招娣回头,只见王大贵拄着双拐,自己上了公堂,人虽然瘦弱得很,眼睛却明亮逼人,十分的精神。
“你,你…”
“贱人!你是想说我怎么还没被饿死是不是?”
有了王大贵的证言,刘招娣无奈承认了自己的确与胡铁匠认识,且帮他隐瞒了撞人之事,却无论如何也不承认自己是他有染,更不肯承认自己就是毒杀王老汉的凶手,只说着官府定罪要有证据,捉奸捉双,杀人要有凶器,问官府可有她买毒粉的证据。
本来府尹大人以为在堂上一番连消带打,半吓半乍,这刘招娣定然乖乖地招供出来,没想到这个妇人倒是心思敏捷、口齿伶俐,还颇有些见识,竟然没有被唬住。
这毒从何而来这一点,官府的确是还没有查到蛛丝马迹。一时也很是无奈,只得宣布暂时退堂,容后再审,叫衙役将犯人押回牢中去。
刘招娣虽然被衙役押着要关到牢里去,却嘴角紧抿面无惧色,显然是心中有底。
走过旁观人群的时候,人群里的柳长青忽然淡淡地问了一句:“王家大嫂,你既然买了新菜板,家中那个裂了缝子的切菜木墩,为何不劈了烧掉?”
刘招娣身子大震,勉强镇定下来,回道:“不能用了,我就扔掉了。你管得着吗?”
柳长青笑道:“不只扔掉了,还扔得远远的了,对吧?”
刘招娣戒备地看着他道:“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还跟踪过老娘不成?”
一旁的秋萤听见有人对长青不客气,哪里忍得住,当即捏住鼻子脆生生回道:“啊呀!就你?馊菜包子满脸褶,天生一副老鸨相,脸上白粉七八斤,洗脸水直接能抹灰。我长青哥能跟踪你?你做梦都想吧你!”
围观众人都乐了起来,府尹大人都差点笑了公堂。柳长青忍俊不禁,实在憋不下去,只好连声咳了几咳。
刘招娣见了秋萤愣了,半晌才道:“小少爷你…”
秋萤直接揪下头上的瓜皮帽,一头青丝如瀑而下,泻到胸前背后。然后故意弯弯身子行了个礼道:“哎吆,大嫂对不住。咱其实是个女的,所以你那万种风情都卖弄错了地方啦!”
刘招娣恼羞成怒,指着秋萤与柳长青道:“你,你们!”
秋萤立刻接了口:“我们,我们怎么了?我们行的正做的端,三条大路走中间。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你呢?你是不行吧?你毒死你公爹,就不怕他阴魂不散,来找你索命?”
柳长青拦住秋萤,不让她再说,转向刘招娣道:“王家大嫂,你那块裂缝的木头菜墩,又让人拣了回去,还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你是心知肚明的吧?”
说完,柳长青冲着府尹大人作揖行了个礼道:“请大人再次升堂。晚生已找到凶器。”
41.借刀杀人
话说顺天府二次升堂,审那王老汉被毒杀一案,柳长青也跟着上了公堂。
柳长青是秀才,有功名在身,见了县官可以不跪的。但是,此时面对的是府尹大人,于是他撩起袍角,就要下跪行礼。
这府尹大人却是真心爱才,拦住了柳长青,侧向作揖道:“圣上求才若渴,你既有功名在身,他日或许就是金銮殿上重臣,免礼了,且站在一旁回话就可。刚才你拦住本府退堂,说是已经找到了凶器,到底怎么回事,速速讲来。”
柳长青先谢过了府尹大人体恤,接着便道:“回大人话。这凶器不是别的,正是被这王大嫂远远扔掉的切菜木墩。”
公堂门外挤挤挨挨看热闹的人们,听到这里,都哄笑了起来。
那刘招娣却面色颇见灰白。
府尹大人闻言也是一愣,心下虽然怀疑,到底却是深信柳长青,并不着恼,只是将惊堂木一拍,止住了外头的喧闹哄笑声,有些急切地继续问道:“这切菜木墩岂能伤人性命?到底其中有何缘由?你且说来听听。”
接着似乎是怕柳长青说话再不注意,便嘱咐道:“你且好好回话,否则本府治你个藐视公堂之罪。”
柳长青弯腰一礼,说道:“回大人话,晚生不敢。这切菜木墩自然是无法伤人性命,晚生说的乃是藏在这切菜木墩里的凶手。”
外头喧哗哄笑声更重,秋萤挤在人群里,听到大家伙几次三番地笑话她长青哥,也是着急得很,一双眼睛瞪了这个瞪那个,可是又怎地管得了如此多人?人们照旧还是笑个不停,且有人嚷嚷道:“什么样的凶手才能藏到木头墩子里去啊?那是木墩,又不是浴桶,也不中空。”
府尹大人连拍三次惊堂木,才终于又将众人的哄笑吵闹声压了下去,喝道:“大堂之上,岂容尔等放肆?柳长青,你还有什么后话,快快一次说完。”
柳长青连忙道:“回大人话,这王老汉乃是中了蜈蚣之毒而死。这蜈蚣之毒,一是买现成的毒粉,可以拿来害人。二却可以利用活的毒蜈蚣分泌毒液,亦是可以害人的。这切菜木墩里住着的凶手,正是那条害人的蜈蚣。”
说完略停顿让众人反应了一下,方继续道:“这王家大嫂,之所以新买了切菜板,并非是因为这旧的菜墩裂了缝子,乃是因为这缝子里曾经爬出过蜈蚣,吓到了她。”
此时有两名衙役小心地抬了那切菜木墩上来,却并不拿手碰触,而是缠了绳子用木棍抬了过来。
柳长青指指切菜木墩道:“大人请看,这木墩的裂缝并不在中间位置,乃是在木墩的边缘,整个木墩五有其四仍旧是可以用的,一般人家是不会就此扔掉的。王家大嫂因为见过这木墩缝子里寄生的家伙,所以才在利用完之后,扔了它。”
有衙役递过了水囊,长青拔下木塞,沿着缝隙灌了进去,没过一会儿,一条小手指粗细多半尺长的大蜈蚣沿着缝隙蜿蜒爬了上来,堂内堂外众人都吓了一跳,惊呼出声。刘招娣亦早早地躲了老远,抖个不停。
那蜈蚣很快被早有准备的衙役们捉住,柳长青待众人恢复了镇定方继续道:“大人,你看,王家大嫂如此害怕蜈蚣的人,见了它却没有惊呼,却是为了什么?不错,因为她早就见过它不只一次了。在下动手灌水之前,王家大嫂甚有先见之明地躲了老远,也更是应了她自己说过的话,见了蜈蚣恨不得躲开八丈走。”
刘招娣苍白着脸色道:“没有惊呼是因为民妇被吓得喊都喊不出了,至于远远躲开,那自然是怕水沿着大堂流淌湿了衣服。民妇一不知这菜墩缝子里生有蜈蚣,二不知是否有人要陷害民妇,捉了一条蜈蚣塞进缝子里,再在堂上演戏。但是民妇知道自己不过是扔了一块生了缝子不好再用的菜墩,却被冠上了杀人的罪名,当真冤枉得很,请大人做主!”
柳长青并不慌张,只淡淡问道:“王家大嫂确实不知道这菜墩裂缝里有蜈蚣?确实不知道继续用这菜墩有危险?确实是因为裂缝所以才扔了它?”
刘招娣紧咬不放:“确实不知。”
柳长青回身冲府尹大人行礼道:“晚生请大人传唤证人陈婆婆。”
这陈婆婆正是那寿衣店里的老婆婆。老人家上堂后,颇有些胆怯,府尹大人安抚了两句,又怜她年事已高,叫人给搬了凳子,坐着回话。
这一番照顾叫陈婆婆感动不已,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颤颤巍巍地道:“那日,正见了王家媳妇要扔这菜墩子,老婆子觉得可惜,就说那缝子找木屑子塞住就好,菜墩还是可以用的。王家媳妇却说了一句老婆子不明白的话,她说,我可不敢塞,我也不敢用了,用了这些日子还有命在,已是菩萨保佑了。”
陈婆婆顿了一顿又道:“老婆子还是觉得可惜,就再道,那也别扔了,劈了当柴烧也好啊,这硬木疙瘩还禁烧。如今柴火金贵,还有些人去路沟子里专捯些树叶子来烧呢,这木头不比那烂叶子强?王家媳妇还是要扔。老婆子就说,那你要扔别往别处扔,直接给了老婆子算了。那王家媳妇却回了句叫老婆子生气的话,说老婆子我活到这岁数也不易,别因为贪小便宜自寻死路。这可不真真气死个人?于是老婆子也没脸再跟人家叫这东西,就说你要是觉得这菜墩子真是没啥用处了,愿意扔就扔!反正也不是我家的东西!”
陈婆婆接着道:“不想这最后一句她倒听了劝,自言自语道,说不定还真有个用处,就又放了回去不扔了。老婆子就没再管,谁知道过了一些日子,老婆子出城回来时,无意中看到了被扔的这个木头菜墩子,到底是舍不得,又给捎了回来。寻思着王家媳妇宁可扔这么远也不给我这老婆子用,我还是别用了,等我儿子回来,劈劈做柴火得了。这不还没劈呢,就被这位少爷花银子买下了,带来了大老爷这里。”
陈婆婆犹自后怕道:“哎呀呀,刚才浇出来一条大蜈蚣,可把老婆子吓坏了。不成想,这王家媳妇心这么黑,是留了这菜墩子害人啊!说到底,也怪老婆子我多管闲事,那日里要是早早地将这祸害扔了,说不定王老头子也能多活两天!”
说完又是感慨又是后悔地淌下了浑浊的老泪,抹擦了起来。
人老了说话难免就啰嗦了些,但大体是怎么个意思,众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当即议论纷纷起来。府尹大人当即又安慰了老人两句,这才转向刘招娣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招娣狠狠地咬着下唇,半晌道:“陈婆子嫉恨我将菜墩子扔了也没给她,所以诬赖我。这菜墩子我那日便扔了,只是没当着她的面而已。”
柳长青问道:“那王家嫂子可承认你知道菜墩里有蜈蚣的事?”
刘招娣嘴硬道:“不知,民妇扔掉这菜墩子只是因为它裂了缝子。至于陈婆子说的什么‘用了这些日子还有命在’和‘别贪小便宜自寻死路’等话,民妇从未说过。请大人明鉴。”
陈婆子指着她气得哆嗦不已,半晌双手合十喃喃地道:“菩萨在上,公堂之上说假话,必遭报应。”
那刘招娣不为所动,又叩了个头,哀哀地道:“大老爷在上,民妇有话要说。这位有功名在身的小哥,不知道是何来头,但是既然他颇受大老爷信任,民妇便也有问必答了。但是这公堂毕竟是朝廷的公堂,父母官还是大人您。民妇向您喊冤,请您给民妇做主。”
府尹大人看看柳长青,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得好。
柳长青抱拳一礼,继续道:“大人不必为难,都是晚生的错,上堂来却未表明身份。既然王大嫂有问,晚生便在此重新与大人及各位乡亲见个礼。晚生柳长青,去岁密云县头名秀才,如今虽无官职在身,但却是此案中王老汉之子王大贵委托的讼师。请问王大嫂,如今对在下的身份,可还有疑惑么?”
说完柳长青不再客气,转向府尹大人道:“大人在上,晚生受王大贵所托,状告其妻刘招娣,虐待夫君、通奸铁匠、毒杀公爹三项罪名,请大人定夺。”
“第一项,王大贵本人在此,且有陈婆婆之孙作证。那孩子玩球时球掉入了王家,捡球时碰到王大贵在屋子里呼救。从此一直暗中赠他些水饭,王大贵这才没有被饿死。那府外候着,随时可以传唤。”
“至于第二项,通奸铁匠,这事儿也由不得她作假,只要请位先生,探一下她的脉象即可,如晚生没有料错,必定是喜脉无疑。王大贵瘫痪在床,她有了喜脉,就算通奸的不是铁匠,也必有他人。”
“至于第三项,她更是无从抵赖。有同春堂药铺的伙计为证,这王家大嫂还没有立意利用蜈蚣毒杀王老汉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听说全蜈蚣乃是药材,曾经去过同春堂为药铺收不收,那伙计说自然是收的,问她是否带来了,她曾经具体描述了蜈蚣的粗细长短,问明了价钱,但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要那小伙计自行去捉。小伙计以为她开玩笑让他自行去田间捉,便生气了,王家大嫂当时明确跟他说过,在自己菜墩子缝隙里见过一条硕大的蜈蚣。后来想必是起了主意用它害人,还专门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去同春堂药铺里再次找到那小伙计,说上次乃是诓他的。不想隔不几日,王老汉就被毒杀了。现在那小伙计也候在外面,大人一问便知。还有,那蜈蚣已在堂上被捉住,只要查出它带有的毒素与仵作验出的毒杀王老汉的同属一种,便是物证。”
柳长青回头对着刘招娣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可还有话说?”
当即府尹大人传唤一干证人到堂,刘招娣已然瘫软在公堂上。
府尹大人亲自相送出了顺天府公堂,握住柳长青的手,欣慰且疑惑地道:“长青是怎地查到了同春堂?又怎地知道她有喜脉在身?今晚上请务必在来我府里做客,与我详细说说。”
柳长青自然是含笑应下了。
那府尹大人想了想又道:“不知长青家中还有何人?父母可来了京城?假如本官想安排你去北雍里读书,不知道他们可会同意?”
秋萤凑上前来,问道:“柳大人,北雍是什么?”
柳长青连忙微斥一句道:“秋萤不得胡说。这北雍乃是设在京师里的太学,国子监。是我们大明朝读书人向往的最高学府。”
作者有话要说:【北雍】明朝的太学有两座,设在南京的国子监,叫做“南雍”,设在北京的,叫做“北雍”。这个菜墩缝隙中蜈蚣毒杀人的故事,乃是个民间传说,被北北化用在此。传说中的儿媳妇是好人被冤枉了,蜈蚣是真凶。美人儿们猜猜:长青会入太学否?
42.打情骂俏
秋萤很是纠结,她舍不得跟长青分开,让长青去北雍就学,又舍不得放弃这么个好机会,怕日后长青不能一展抱负。
柳长青似乎是明白她的心思,从京城回来的路上,就明白地跟她说道:“秋萤,县学就很好,我不去北雍。”
可他越是如此说,秋萤心里越是拿不定主意。她几次张口想大方地说:“你去吧,长青哥。反正停云楼在京城还开着,我以后还可以去看你。”话到嘴边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去。
柳长青见他一路上都闷闷不乐,便道:“秋萤,我实话告诉你吧,就是你让我去,我自己也想去,爷爷也不会同意我去的。”
这下子换秋萤想不通了,她问:“为什么啊?”
柳长青眼里也闪过一丝不解,良久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爷爷从小就对我说过,做人不必太出色,平凡平安才是真。十分聪明用七分,留得三分予后人。”
说完长青目中流露出一丝后悔的神色,他低头道:“这次在京城,我放肆了。”
秋萤连忙安慰道:“才不是呢,长青哥,你不知道你有多威风多厉害啊!你真聪明,你一个脑袋顶我十个,府尹大人多么赏识你啊,还有那些百姓,不知道多么佩服你。”
长青淡淡一笑,忽然若有所悟地说:“凡事难得糊涂,爷爷一直不希望我锋芒毕露,肯定是有他的考虑的。或许这样真的会折了福气的。”
秋萤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道:“要说柳爷爷也真是奇怪,还记得你中了头名秀才,人家去报喜的时候,他一点也不见多么高兴。只说着,能中就行了,干嘛要考个第一名?”
秋萤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喃喃地说:“不过长青哥,或许我可以理解柳爷爷的心情呢。你这次在京城里破了卤牛肉一案,我才发现你就算淡淡地站在人群里不说话,也是与别人不同的。怎么说呢,你眼睛里有一种光芒,身上有一种气度。是那种有必胜之心的从容。之前在村子里的时候,我觉得我的长青哥谁也比不上,没想到到了京城这种人杰地灵的地方,我的长青哥,还是谁也比不上。我是又高兴又忧心。”
柳长青听她如此在意自己,自然是心花怒放,手下不由得按辔缓行,只想着多和她独处一会儿。
柳长青道:“到了密云,你是先去宛知姐那里送信,告之他们兄弟俩被留在京城一阵子,还是直接回铜锣湾呢?”
秋萤叹气道:“长青哥看着办吧,我与你一起。”说完甚是懊恼地接连叹了几口气。
柳长青挂怀,关心问道:“这是怎么了?这般不高兴?”
秋萤抬头懊恼道:“长青哥,我怎么还不长大啊?我好想快点及笄,然后快点嫁给你。再不跟你分开了,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这样子无论你去京城也好,天边也好,我都不用怕了。”
柳长青心下感动,策马行到她身边,伸出双手。
秋萤仰脸道:“干嘛?”
柳长青暧昧一笑:“过来这边,我抱你骑。”
秋萤脸颊通红,却仍旧乐颠颠地纵身过来,被他接过来搂在怀里。
柳长青一手将两匹马的缰绳都拢在一起,仍旧是溜溜达达地不着急地走着。
秋萤吃吃笑道:“长青哥,照着这么走,估计天黑我们到不了密云呢。”
柳长青还是一点也不急,笑道:“果真如此,那就找人家投宿。”
秋萤不知怎地,立刻想到了自己和长青哥同屋同床的画面,登时连耳朵都红了起来。闭眼不敢再想,扭头往长青怀里藏。
柳长青如今正是十六岁,血气方刚的年纪,对秋萤又是一直爱着护着疼着到如今,眼见她在自己怀里又羞又恼,偏偏可爱得紧,登时觉得下腹蹿起一股热流,吓得他立刻收紧了缰绳。
马儿停住了脚,秋萤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悄声问:“长青哥,怎么停了?”
长青便道:“日头正盛,骑马也累了,前面的小路穿林而过,不如下马走走?”
秋萤却有些犹豫,半晌才应下了。
长青下了马,笑道:“怎么?骑马还上瘾了?不顛得累么?”
秋萤垂首,发丝悄然自鬓边滑下一缕来,声如蚁呐:“嗯,不愿意下来,长青哥身上好闻。”
柳长青没有听清,在问道:“说的什么?”
秋萤四下瞧瞧,这寂静的林间小路上,四处不见人影,只有鸟鸣啾啾,登时大了胆子,涎着脸道:“我说长青哥身上好闻。”
说完到底害羞,牵过自己的马快速前走了两步。
柳长青也牵着马随后跟上,走到她身边时凑过去低声道:“秋萤身上更好闻。”
秋萤的心如同擂鼓一般,登时杂乱无章地砰砰乱跳起来,同时不知从哪里泛起一股燥热之感,脑门上似乎也冒出了微汗,长青的一切动作言谈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轻轻蹭过她的衣袖,就能引起一串的酥麻之感。
秋萤觉得自己一定是红头胀脸,因为她觉得自己似乎脑袋都大了。
柳长青那里也并不好受,虚火一个劲儿地拱上来,偏偏他还必须压抑着。眼前虽然是他一早定下的心心念念的小妻子,但成亲之前却绝对不能乱来,何况她还太小。
正克制着,秋萤忽然停住了脚。
柳长青讶异地望过去,之间她满脸通红牵着马站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
柳长青连忙问道:“怎么了?秋萤?不会是中了暑气吧?”
秋萤摇头。
柳长青再问:“哪里不舒服?”
秋萤小声道:“心里。”
柳长青见她的样子,微微一笑:“心里慌乱,有点不知所措是么?不晓得如何才能平静下来?”
秋萤愕然,似乎是没想到他能这么清楚自己的感受。
柳长青笑起来,得意地道:“我的秋萤长大了。”然后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将她搂在了怀里,叹道,“可惜这病长青哥也治不了,只要我们在彼此身边,又是独处,就难免心思活泛。”
秋萤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怀里,满足地叹息了一声,道:“长青哥,你一抱我,我就安心好多呢!可惜大姐二姐对我耳提面命好多次了,不许我没规矩,不许我动不动还像小时候那样往你怀里藏。我从十岁你就没抱过我了,长青哥你不好。”
“我不好?”柳长青问。
“嗯。”秋萤肯定地道,“你太老实了!没人的时候,你怎么不偷偷抱我呢?没人的时候,我好几次想偷偷去抱你呢!”
“那你怎么不抱?”柳长青失笑。
“唉,不行啊。”秋萤叹道,“我一想你为人比大姐二姐还古板,我要扑过去抱你,说不定你会教育我三天三夜,然后再把这事儿捅给二姐,那我就有罪受了!”
柳长青捏捏她的鼻子,小声道:“傻瓜!我保证,这事儿上我绝对开明。”
说完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小声道:“秋萤,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秋萤立刻要求道:“那我以后,瞅准了机会的话,能不能随心所欲想抱就抱?”
柳长青哈哈大笑起来,秋萤有点窘,最后自己小声问道:“长青哥,你说,我这样儿是不是,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发春了啊?”
柳长青弹她脑门一下,斥责道:“傻丫头,胡说什么呢?可不行这样说自己。”然后捏捏她的脸蛋,将她抱得更紧,承诺道:“秋萤,以后你只管‘发乎情’,长青哥来负责‘止乎礼’。不过,要记得我受的苦,成亲后统统连本带利还给我。”
秋萤立刻满口应允:“嗯,长青哥最好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长青拉起她的手,送到嘴边轻轻一吻,好想吮吮她光洁饱满俏生生的手指肚,却强行压制下来,只嘴里说了一句:“秋萤,你真磨人。我以后的日子苦了。”
秋萤扭头不乐意道:“长青哥也能抱我啊,这样不好么?哪里苦啊,是甜才对。”
柳长青立刻改正错误,说道:“是甜,当然是甜,甜得长青哥都发傻了。”
秋萤这才满意了,重又上了马,然后红着脸扭头道:“长青哥,还要你抱我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