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和因有身孕也不方便走到跟前,只是听到宝音这样说,心还是狠狠的颤了一下,这一次到底能不能弄清楚这一切的缘由?
琪琪格闭上了眼,她似乎能清晰的感觉到生命流逝的声音,已经快要死了,她还要将这个秘密埋藏多久?
费扬古呵斥:“还不把大格格拉下去,要她在这胡言乱语多久?!”
有健壮的仆妇上来拉扯宝音,琪琪格却忽的睁开眼笑了起来:“你别为难她,她没有一句假话,说的都是真的!”
恩和瞪大了眼,费扬古动作的手还是没有停下来:“不要乱说......”
“不,我没乱说!我憋了快二十年了,在不说出来,谁能明白我的苦?!”她的情绪越是激动,身上的血就越流的多:“我就是不好好教导她,我就是给她下绝育药,我就是要她自小就只知道跟恩和作对!”她疯狂的笑着,却还是低挡不住生命流逝的虚弱:“凭什么你们都把我当傻子?!凭什么?!”
费扬古震惊的看着琪琪格:“宝音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为什么......”
“不!她不是!谁说她是我的女儿?!她是那个贱人的,我的女儿早死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费扬古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琪琪格呵呵的笑着,喉咙里似乎有血液在喘动:“你们以为我是傻子?我早就知道了,宝音是那个贱人生的,恩和也是,她们是一母的亲姊妹!你们以为骗的了我,想让我心甘情愿的为那个贱人养孩子?哼,想的真好!我就要养的她们姊妹两从小反目成仇,见面就跟仇人一样,这样我就觉得高兴!我要那个贱人在地下都不得安宁,一生一世都不得安宁!伊尔木想嫁给诺敏,宝音想一步登天,我就偏偏让宝音嫁给诺敏,哈哈,伊尔木果真恨宝音,都不用我动手就毁了宝音的这婚事,要不是伊尔木,宝音现在也不至于过的这么凄凉!”
“够了!”费扬古呵斥琪琪格。
恩和惊诧的看着琪琪格又看着宝音,觉得头疼的难受,她揉动着自己太阳穴,来减缓琪琪格所说的这一切带给她的冲击,宝音要真是她的亲姐姐,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费扬古席地而坐,他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恩和,又看了看已经安静下来的宝音,叹息摇头,然后又嘲讽的笑:“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得来宝音不是你的孩子的消息的,我只想说,宝音确实是你亲生女儿,九华当年那个孩子也根本没有生下来,她只有恩和一个孩子!”
琪琪格挣扎了起来:“你胡说!你别以为我没有听见你跟老太太说话,你说我这一胎是死胎,生下来就跟那贱人的孩子换了,还不要脸的说是为了我好!哈哈!可惜这一切都让我知道了!你这如意算盘打不响!”
费扬古震惊又怜悯的看着琪琪格:“你既然听,又为什么不听完?这话我是跟额娘说过,但我说着是原本的打算,九华即不愿意养她生的孩子,那就放在你跟前,但没料到,孩子生下来你的是好的,她那一胎却是死胎,根本就没有换成,宝音是你的女儿!”
琪琪格颤抖着大哭了起来:“我都快要死了,你为什么还要骗我!”她一面说,一面吐出了一大口血。
她那狼狈的样子,连恩和忽的都觉得怜悯了起来,按照费扬古的意思,她的亲生额娘叫九华,而琪琪格算计了几十年的宝音其实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事情渐渐清晰了起来,恩和觉得悲哀,宝音却还是无动于衷。
费扬古缓缓的起了身,面对如今的琪琪格他似乎有再多的话都说不出,太医被扯的歪歪斜斜的带了来,下人们手忙脚乱的将昏迷的琪琪格带进了屋子,春末的院子里原本还算生机勃勃,只是琪琪格不喜欢花草,只是几处假山,什么时候都看上去这样的凄凉萧索。
费扬古转身示意下人将宝音带下去,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儿,作为阿玛,他几乎没在这个孩子身上费过什么心思。他又转头看缓缓的走向他的恩和,勉强点了点头,听见恩和问他:“阿玛还不打算告诉女儿真相么?”
费扬古背着手站在屋檐下看天,恩和便不能看见他眼里的样子:“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九华,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样被她养大的,或许是九华在天有灵,才保佑你这样聪慧懂事。”
恩和低头掩饰住嘴角的嘲讽,若是这样,她上辈子又如何能死的那样凄凉无助?
九华,这个日夜煎熬着费扬古灵魂的名字,终究还是被他提了起来:“九华是你的亲额娘,阿玛给你的庄子以前也是你额娘住的地方,只是她生完你就去了,我便将你抱回来放在琪琪格跟前,原本以为你额娘已死,琪琪格又答应的好,一直对你不错,觉得也应该没有什么,谁能料到了,琪琪格恨你额娘恨了一辈子,到头来,将自己的女儿都搭了进去。”
费扬古似乎还没有打算将所有的事实说出来,他大抵还在顾及恩和的感受,恩和低声道:“阿玛真以为我就什么都没怀疑过?原本我跟宝音一起吃过她给的绝育药,但我因为心有怀疑所以就没吃,结果我好好的,宝音却成了如今这样子,我额娘住的地方为什么是云南竹楼的样子?她不是中土人,是云南傣族,当年那个赫赫有名的瓦安大王的亲生女儿,是不是?”
费扬古震惊的看着恩和,半响,又是疲惫的低叹:“你既都知道了这么多,阿玛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你的了......
87绿倚
太医给琪琪格包扎了伤口,留了方子就退了出来,只低声道:“伤的重了,听天由命吧......”
恩和站在门口,像幼时那样,从被微风挑起的门帘下窥探屋里大人的样子,厢房里还传来宝音嘻嘻哈哈的笑声,仿佛这一切的风波都跟她无关。
费扬古看了看恩和:“去看看吧.......”
恩和低应的一声,同费扬古一起进了屋子。
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即便早将跟前的下人打发了,琪琪格跟前还是不可避免的显得萧索凄凉了起来,只几个平时在跟前服侍的人,这女子几乎将半生的精力都用在了报复另外一个女子的身上,到头来却是个天大的笑话,即便能活下去,她大抵也不想活下去。
孰是孰非?谁来断定?
恩和听见费扬古低沉的道:“我还是欠了琪琪格.....”
她不大明白费扬古的意思,有丫头端了熬好的药上来,恩和看着下人给琪琪格喂了下去,又缓缓退下去,琪琪格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她大抵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拽住了跟前坐着的费扬古的衣襟:“老爷,我没有为难九华,好衣裳她不穿,好东西她不用,非要这样作践自己,老爷怎么就不信?!”
“我没有让人把她推下水,我没有!你怎么不信!你怎么不信!”
琪琪格情绪很不稳定,费扬古只得点了她的穴道,让她昏睡过去,自己却怔怔的出神。
连恩和也觉得自己的心忽的复杂了起来,琪琪格断断续续的话里其实一直表述着一个意思,九华就是故意陷害琪琪格的。面对琪琪格这么一个生命垂危的人,她的话让人不想相信都难,成年旧事,当初没有理清,如今又提起来越发杂乱无章。
瓦安是被费扬古打败的,九华作为亲生女儿如何能没有丝毫仇恨,在加上还有那些宝藏,就越发不能细想九华为什么要嫁给费扬古,恩和忽的就不想再想下去了,真相在幕布之后,总还有一丝幻想,等到全部揭开,只怕便只有鲜血淋漓的场景。
桃子穿着件粉色的旗袍,俏生生的站在桃花树下:“哥哥,那枝最好,要那枝!”
五斤只得将袍子又往腰上别了别,又往前爬了几分,折下了桃子看上的一枝桃花。
有个骑驴的小少年从旁经过,呆呆的看着树下站的小姑娘,阳春三月,小姑娘的眼比这满树的桃花还要漂亮,以至于少年的心里的树长了枝桠开了花。
五斤立在树上朝下面的少年喊:“嗨,你是哪个,盯着我妹妹做什么?”
少年被人道破心事,手忙脚乱的行礼:“在下曾宝,跟师父云游到此。”忘了自己还在驴身上,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逗的桃子和五斤哈哈的笑了起来,孩子们之间的友谊总是这样,不经意间似乎就能成为极好的朋友。
胤祚也没料到带着孩子外出郊游,还会遇上熟人,他看着不远处的桃树下笑的欢快的三个孩子,眼眸微微弯起,半响才对眼前穿着一身浅绿色的旗袍的女子说话:“姐姐回来多久?”
绿倚攒眉苦笑:“郡王爷到底还是跟奴婢生疏了。”
胤祚轻笑,看着这个跟幼年时映象相差无几的女子,一样的明眸皓齿,倔强中又带着几丝甜美,他合上手中的折扇:“姐姐说的什么话,这几年在关外吃苦了。”
绿倚抿唇浅笑,修长的手指将腰间的络子反反复复的盘起:“心快乐就够了。”
桃子皱眉托着下巴看着跟胤祚说话的绿倚:“那个漂亮姐姐为什么总跟阿玛说话?”
曾宝也只是七岁,却懂事了很多,眼前的场景他似乎极其熟悉,又极其不喜欢:“这个样子不好。”
五斤似乎忽的意识到了什么,把手里的树枝扔到地上,用脚踩断:“又不是没人手了,还能让别人这个欺负到头上来了!”
他胡乱的沾了一身的脏东西,又从土里抠出来几只虫子,朝着桃子和曾宝咧嘴一笑:“看着吧,这种人好收拾!”
他立时就成了个不懂事的淘气小子,一面向胤祚跑一面喊阿玛,绿倚眼中波光粼粼似乎满是笑意:“没想到比郡王爷小的时候还淘气一些。”
胤祚微微眯眼笑,迎着阳光看着儿子,前一刻还超脱淡然的绿倚在被六岁的五斤抱住之后一下子失了分寸,几乎尖叫起来,在看到五斤手里那两条黑乎乎的虫子之后,两眼一翻立时晕了过去。
五斤觉得前所未有的有成就感,别以为小爷不知道这些女的们都是什么打算,想欺负小爷的额娘,也要看看小爷答应不答应!
桃子在不远处笑着给五斤竖大拇指,曾宝愁眉苦脸:“桃子,你哥哥把那个女的气晕过去了,这下子她肯定赖上你们了,这个样子不好。”
胤祚气的一脚就踹开了五斤:“不省事的东西,一天净知道添乱!小范子,还不赶紧的让人把绿倚扶下去!”
五斤看着急匆匆的胤祚带着人离开,自己也有些怔怔的,曾宝和桃子从后头跑了过来,曾宝道:“我们家以前常有这样的事,这个姨娘把那个姨娘气晕了,阿玛就会去被气晕的姨娘屋子里,她们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多了,咱们想都想不明白!”
五斤愤愤的踢着地上的石子:“你既然懂这么多,那你说怎么办?”
曾宝想了想:“我觉得你就别添乱了,你现在根本不是这些女子的对手。”
五斤看着曾宝,哼了一声,桃子忙道:“曾宝哥哥说的也对,咱们不如静观其变。”
桃子出了个不是主意的主意,但到底是有事可做了,于是三个人忙又跟上了胤祚,没一会家里来人,说恩和不大舒服,胤祚也没心思在继续等着绿倚醒来,带着五斤和桃子就要回。
曾宝也只是路过大悲寺,以后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五斤和桃子了:“等我以后考中了状元,我就来京城找你们!”
桃子还可怜兮兮的落了泪:“曾宝哥哥别忘了桃子!”
胤祚走了片刻,绿倚便悠悠的醒了过来,她躺在榻上,想起自己刚才的狼狈,那纤细的手指又紧紧的握住了身上的丝被,又一会她又低头看自己张开的双手,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可清晰的看到那双全无掌纹的手心,凄惨又狼狈.......
恩和没料到她前脚回来,胤祚后脚就带着两个孩子一块回来,进门就紧张的看她:“说是不舒服?”
恩和催着这几个去换洗,自己慵懒的依在靠枕上,让翎羽给她按揉着太阳穴:“到还好,没什么大事。”
恩和情绪不大好,一家子人就跟着提不起精神,桃子紧张的小声问五斤:“额娘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所以不高兴?”
六岁的孩子毕竟阅历有限,这个问题对五斤来说确实有难度,于是他沉思片刻之后,也深沉的道:“别急,静观其变。”
桃子悄悄舒了一口气:“我去给额娘揉腿!”孩子乖巧懂事,恩和的面上才渐渐有了笑意。
夜里进了空间,恩和给胤祚说了白天的事情,胤祚一直在吸气,仿佛哪疼一般:“你额娘这命为免也太不好了,算计了这么久,竟然算计的是亲身女儿,而且还被亲身女儿伤成这样......”
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被命运算计,这便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吧......
恩和看着远处的山水,轻声问胤祚:“你说,我亲额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前头还是有个哥哥或者姐姐的,但她都不愿养,后来孩子生下来就是死的,你说她是不是当时也并不愿意要我?”
胤祚将她揽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脊背:“别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了,就是在纠缠那也是过去不是现在,没有什么比得上现在更重要,再说我们要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些陈年旧事实在排不上号,陕西要开粮店,掌柜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你不在后头督促督促?船员要出海,不知道要备多少药材,市面上很多根本就没有,你难道不在空间给调制几种救命的药出来?我们还要出海看日出的,那里天地广阔无边,一望无垠,世界很大,我们只看见了很小一部分。”
这辽阔壮丽的景色,又将恩和心中的雄心壮志勾了起来,那些缠绵的儿女情长渐渐隐退,心头又是一片开阔明朗,她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在这些旧事上徘徊。
人若站的高看的远了,才会有宽广的胸怀。
第二日胤祚带着恩和还有五斤桃子进宫给德妃请安,德妃将恩和看的像个宝贝疙瘩一般,问这问那,坐看一会又让好几个宫女侍候着让恩和去御花园走动晒晒太阳:“这样对孩子好。”
盛情难却,恩和只得按着德妃的意思来。
才进了御花园便见着了迎面过来的九福晋,她大抵刚从宜妃的宫中出来,笑着在恩和的肚子上瞅了一眼行礼:“六嫂。”
恩和微微颔首,跟她并不想多言,但九福晋兴致却很好:“我听说绿倚回来了,昨儿还去了大悲寺,不知道六嫂知道不知道?”
她用侍女团扇轻遮面颊,却遮不住满眼的幸灾乐祸。
绿倚......
88实情
牛姨娘细细的用棉纱布过了药渣子,将药在碗里盛好,起身端了药就要出去,花姨娘站在门口笑看着她:“姐姐这是何苦?”
牛姨娘垂眸看着碗里的药,隐约还可看见自己的轮廓,稳稳当当的一直端出了小厨房。
花姨娘在牛姨娘身后轻哼了一声,却到底不敢太过放肆,牛姨娘怎么说都还有个儿子傍身,她就只有一个已经快成为昨日黄花的女儿在王府,又一直没有身孕,她以后靠的上牛姨娘的地方多的是。
费扬古老僧入定一般瞌目坐在琪琪格的床头,听见牛姨娘进来,才缓缓的睁开了眼,宠幸牛氏完全只是意外,能有苏图这么个儿子他也没有料到,他觉得自己几乎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牛氏,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的牛氏,也同他一样老了。
他看着牛姨娘给琪琪格喂药,仔细又谨慎,丝毫不作伪,他忽的开口道:“太太对你可好?”
牛姨娘手底下顿了顿,片刻又恭顺的道:“太太一向大度。”
费扬古喃喃自语:“一向大度又何苦那么为难九华.......”
牛姨娘抿了抿嘴:“奴婢有些话想跟老爷说说。”
费扬古看着牛姨娘微微颔首。
“老爷总说太太为难九华妹妹,但太太就是太太姨娘就是姨娘,老爷心中宠爱九华妹妹,外头建了庄子,下面侍候的人比太太还要威风,老爷只想九华妹妹不受委屈,但太太的委屈谁又知道?这所有的错都因老爷嫡庶不分而起,什么身份的人就该做什么样的事,多了就是痴心妄想。在者九华妹妹跟奴婢们不一样,她自幼所受教导让她根本就不觉得男子三妻四妾是对的,老爷觉得对九华妹妹好,可九华妹妹到底是如何想的,老爷可知道?”
费扬古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他九华郁郁而终,却从不知道九华为何会如此?
牛姨娘似乎也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九华妹妹那么聪慧,怎么可能被太太欺侮没有还手的能耐?老爷是爱的太深,眼都不亮了,明明一整个宅子都被她耍的乌烟瘴气,留下那么大一个窟窿,她说走就走了,到现在.......”
琪琪格轻微的j□j声打断了两人的沉思,牛姨娘忙凑到跟前问:“太太......”
琪琪格到底还是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缓缓的睁开了眼,老天都要留下她。她微微张开嘴,吃力的喘息了几声:“我......”才一个字,便落了泪,九死一生,不知道是她的命太硬,还是老天爷故意在跟她作对。
宝音明显是疯癫了,费扬古不想让她回去受委屈,舒舒觉罗氏派了人接到被费扬古呵斥:“好好的女儿家,去了你们家回来却成了这个样子,以后在跟你们慢慢说这事!”
舒舒觉罗氏气的仰倒,问别人宝音是怎么出去的,诺敏身边的小妾立时就指出了杜鹃:“杜鹃这不是想一头独大么,故意放奶奶出去惹事,这下好了,出了这样的大乱子,费扬古将军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咱们家拼命了!”
被杜鹃瞪眼一瞧,到又气弱了起来。
舒舒觉罗氏气的扇了杜鹃一巴掌:“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杜鹃这才知道自己闯了祸,缩在地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对外也只说是琪琪格旧疾复发,要卧病休养,拒绝一切来客,恩和有孕即便不能常去,也要时不时的打发人来问问情况,琪琪格是缓了过来,却一直不开口说话。
如玉引着宝音看琪琪格,琪琪格一看见宝音痴傻的样子,就默默的流泪,她仔仔细细的摩挲着女儿的面颊,仿佛是第一次认真的看这个孩子,她们的眉眼是何其相似,为什么她就没有早早的发现,她到底该如何来做,才能弥补这一切?
想到心痛的地方,她觉得几乎窒息,若是死了该多好,为什么要她活下来面对这一切。
窗外的融融的阳光一直照进了屋子里,恩和倚在炕上看着丫头给肚子里的孩子做些小衣裳,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邹峰从外头进来:“宫里的德妃娘娘让绿倚姑娘来给福晋送新鲜的果子。”
恩和微微掩唇:“请绿倚姑娘进来。”她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随意又自然,邹峰暗暗舒了一口气,退到门口示意小丫头们打起帘子。
绿倚等在小隔间里,有小丫头进来上了茶水,又规规矩矩的退下,目不斜视,举止得体,她有心多说两句,但她若问丫头才说,不问丫头便不说,说多了到显得自己落了下乘。
一会又有丫头上来领绿倚向里走,到是多解释了几句:“我们福晋因有身孕,到让姑娘久等了。”
绿倚笑着称无事。
过了一道厅门,上了抄手游廊,又转过个角门便见着满目的蔷薇花开,丫头在一旁道:“因为福晋喜欢,主子爷特地给福晋种了这么一园子。”
绿倚轻咬下唇,笑着道:“一直都知道郡王和福晋的感情好。”
眼前的女子因为有孕大抵微微有些发福,却越发的显得眉目清澈透亮,面庞上散发着淡淡的莹润的光,简洁的素服钿子,温暖的秋香色旗袍,上首的女子雍容中,透着那么一股淡淡的与众不同。
绿倚行礼,翎羽立时就将她扶了起来。
恩和轻笑:“姐姐快起,别这么见外。”
这女子云淡风轻,眉目清澈,似乎对她毫无芥蒂,绿倚的眼深了深,才坐到椅子上:“皇上赏了德主子一篮子小金橘,德主子爱的不行,立时就想起了福晋,恰巧奴婢在跟前,就讨了这宗差事,特意送来给福晋。”
这季节有这么一篮子的橘子,确实不多见,绿倚说来就能来,也可见确实受德妃看重。
恩和微笑点头,无意的跟绿倚闲聊:“姐姐陪伴固伦公主在塞外数载,定是见识了无数塞外美景?”
绿倚眼中似乎闪动着某些耀眼的光:“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若不见永远不知是怎样的辽阔壮丽!”
恩和浅笑:“我到是羡慕姐姐。”
绿倚勉强一笑:“福晋说笑了。”
德妃一下一下抚摸着怀里乖顺的波斯猫,猫儿惬意的眯着眼,咕噜咕噜的叫着。李嬷嬷低声询问:“主子的意思.....”
德妃摆了摆手:“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绿倚,毕竟算是欠了她的......”
成亲以来,每每从外头回来,胤祚总是步履焦急的走进来,似乎生怕晚一步看到恩和,听见胤祚的脚步恩和也就自然而然的带着温暖的笑意迎了上去:“可还好?”她几乎每一日都这样问他。默契平淡中的恩爱,让绿倚的眼中不自主的就有了羡慕和不自然,行礼道:“见过郡王。”
胤祚似乎才注意到一旁的绿倚,笑着点头:“姐姐坐。”
胤祚客气的说着,但还是透出了明显的疏离,他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缠绕在恩和的身上,不离不弃温暖又强劲,绿倚忽然就冲口而出:“郡王爷都不记得以前了么......”
恩和正喝水,差点被水呛住,看了看低头的绿倚又瞪眼看胤祚:“姐姐这是.......”
绿倚又焦急的帮着胤祚掩饰:“福晋别误会,绿倚只是说郡王爷小一些的事情。”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恩和自始至终都是浅笑,直到绿倚不大自然的离开。
让人送了绿倚走,胤祚说是如厕,出去溜达了一圈,组织了一下言语,才进了屋子,进来见着恩和换了衣裳卸了钗环已经躺下休息,他便鼓足勇气做到恩和身边,准备迎接恩和暴风雨一般的洗礼。
他焦急的等待,思索着恩和会先问那个问题,而他要怎么回答才不至于让恩和想歪,以至于生气伤到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仔细听才发现恩和已然睡了过去。
他瞪眼趴在恩和跟前,看着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安静的停靠在眼肚子上,放在胸前的手因为呼吸,均匀的上下起伏,他不知道怎么就觉得眼睛酸涩,心里涨的满满的,用脸颊蹭着恩和的脸颊。
他不说她从来就不多问,不是不想知道,而是因为源自灵魂深处的信任,她从未怀疑过他,这种全身心的被人信任相信的感觉,让他止不住的眼眸酸涩,不可抑制的觉得幸运和幸福。
胤祚就这样带着一脸幸福的笑意,安静的守着恩和美美的睡了整整一下午。看着她猫儿一般睁眼醒来,带着让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笑意同他说话:“你怎的在这?”
胤祚低头亲她的面颊:“有些事,想跟你说说。”
恩和睡眼惺忪,脑子也晕晕沉沉的,也不大想理会他,抱住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非要这会说?”
胤祚给恩和提了提被子,将她露出来的后背尽量盖住:“我想给你好好说说绿倚这个人。”
恩和没有多大反应,嘟嘟囔囔的道:“你说,我听着呢......”
89围堵
落日的余晖从雕花的窗棂里洒落进来,胤祚低浅的声音像一首怀旧的曲,勾勒着幼年的轮廓。
“…绿倚从六岁开始就侍候在我跟前,那时候我也才三岁,都不大记得,额娘说,年长的宫女她都没多放心,就放心绿依侍候我,小时候我身子不好,也不大爱说话,谁问都只是摇头或点头,就只对绿倚有说不完的话,片刻不见绿倚就闹着找…..大家都看重绿倚,绿倚却还是本分踏实,外人都不知道,八岁那年我住的偏殿失火了,我平时不大喜欢有人在跟前侍候,那天就是外头守着的人都不一下子不在了,中午正是休息的时候,到处都静悄悄的,后来才知道火是从屋里烧起来的,要不是绿倚担心我中途回来,那一次我即便是烧不死,却也一定烧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