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在看鄂祈的样子,眼神就缓和了一些,他自己估计也早被吓坏了,这事情确实也不简单,若是鄂祈真有哪一点不好,吃亏的还有殊兰。
他便让太医去给鄂祈看看,让人服侍着歇下,额尔瑾看着怜年微微颔首,怜年回以一笑。
怜年让喜丫带了丫头去侍候,自己还在产房门口候着。
不一会,李氏、宋氏、武氏都赶了过来,见丫头们搬了椅子出来胤禛和额尔瑾都在院子里坐着,众人行了礼就默默的在院子里站着等,胤禛脸色不好竟没有人敢劝胤禛回去歇着。
产房里太安静了,只听得见稳婆的声音,胤禛不安的站了起来:“怎么听不见侧福晋的声音?”
吴嬷嬷出来应道:“主子说是要攒力气,所以不肯出声。”
胤禛又让吴嬷嬷进去,他也见别的女人生了几个孩子了,第一次知道生孩子还能这样安静,李氏阴阳怪气的道:“妹妹也真能忍。”
武氏在她身后默默的垂着头,钮钴禄站在额尔瑾身后远远的撇了她一眼,听说刚刚还被李侧福晋给罚着跪了一会。
殊兰脸上的汗擦了又来擦了又来,她觉得时间太漫长,沙哑着嗓子问吴嬷嬷:“嬷嬷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宫口还没有开?”
连吴嬷嬷脸上都出了汗,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屋子里太暖和了:“主子在等等,人和人不一样,一会马上就好了。”
一个年纪略大一些的稳婆道:“侧福晋这也不算晚,就是要在忍忍。”外面的门不知道怎的嘎吱一声开了,原来是胤禛在外面等的实在心焦让怜年进来问问到底怎么样,门一开就送来了一缕缕极微弱的风,有一股极细的幽香钻进了殊兰的鼻子里,另一波阵痛又袭来,她一时没忍住疼的叫出了声。
外面的胤禛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屋里的殊兰也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屋子里的人被她吓了一跳,那年老的稳婆就要扶着她躺下,却被殊兰一把揪住,她疼的话都说不全,全身无力,但这稳婆身上的气味她却闻的清楚:“她身上有东西!”,就是吴嬷嬷也嗅出了异样。
她一把抓住那稳婆厉声道:“你是哪个派来的?!谁给你这胆子害侧福晋的?!”
里面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胤禛觉察出不对,就要进产房,额尔瑾吓的跪在地上道:“爷,进不得!”
那年老的稳婆一见这样,心里先一虚,接着也嚷嚷道:“这是什么道理?我怎么就害侧福晋了,你这是血口喷人!”她胡搅蛮缠朝着吴嬷嬷身上撞了过去:“如今你不给我个说法,这条命我也不要了!”
怜年和吉文都冲了进去,朝着屋子里的几个嬷嬷道:“先把这个老虐婆捆了在说!”
屋子里喊打喊杀,胤禛不顾众人的阻拦,带着一身的冷气大步进了屋子,一脚就将那个还在折腾的稳婆踹到:“还不把她拉下去!将她身上仔仔细细的搜!”
稳婆很快就被带了下去,胤禛见众人还呆愣着,吼道:“都愣着做什么?!”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这才又各自干起各自的事情。
床上的殊兰,已经昏昏沉沉了起来,疼痛一波一波的袭来,脸上身上的汗水将她泡得就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整个人就仿佛是朵即将枯萎的花朵,胤禛的心骤的一疼,她往日里或嗔或笑或是苦恼或是坚韧的模样在脑子里一一闪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刻在心上化进了血脉里,在不可能缺少,他大步走到殊兰的床前,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往常冰凉的声音带着颤抖又含着坚定:“爷在,必定不会让你有事的。”殊兰想朝着他点点头,身上却没有太多的力气,只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吴嬷嬷低声道:“爷,在待不得了,要了侧福晋的命了。”
若真传出去了胤禛进了殊兰的产房,遭殃还是殊兰,胤禛的脸绷的紧紧的,沉默的了起了身,吴嬷嬷忙又给殊兰喝了些参汤,太医进来给殊兰看脉,胤禛往出走了几步,又疾步回身厉声吩咐:“要是侧福晋有一丝闪失,你们都跟着陪葬!”屋子里的人忙应是。
产房的门又再次关上,胤禛在门口怔怔的站了一会,才下了台阶,院子里候着不少人,他扫视了一眼淡淡的道:“今晚的事不许有一个字传出去。”
众人忙都跪下应是。
额尔瑾脸色很不好,胤禛在椅子上坐下之后,她福了福身子道:“妾身有些不适,不便在等着,夜已经深了,爷若是要等还是在屋子里好一些,免得生了病又是殊兰妹妹的不是。”
胤禛自己没有察觉,他进门的时候一脚踹开了揽着他的额尔瑾。
胤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无波无澜:“都回去歇着吧,不必在等了。”
他不等众人行礼,就进了正屋。
李氏见着胤禛进去,笑着迎上了额尔瑾:“福晋要不要紧?找个太医来看看?”
额尔瑾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大格格指不定还是要嫁到蒙古去的。”
李氏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妻妾们散尽,显得顺畅了起来,胤禛闭目靠在榻上,听着丫头一会进来通报一声:“太医开了催产的药。”
“主子开了宫口。”….
殊兰压抑的呼痛声隐隐还能传进来,他让苏培盛拿了他惯常用的佛珠慢慢的数着,好像这样能让他的心静一些,苏培盛劝道:“主子稍微用些点心吧。”
胤禛摆了摆手:“那个稳婆是怎么回事?”
“身上带了保胎的药,生产的时候要是用了宫口迟迟不开,就是一尸两命。”
他陡然睁开眼睛一时又缓缓的闭上,稳婆是内务府选的,还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可见背后的人不简单。
殊兰一时清醒一时晕沉,她只有下意识的不断的使着力气,下意识的祈求她孩子的安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都微微亮了,胤禛一夜未睡,端坐着等着,这会却打了个盹,他梦见漫天的霞光,一条浑身闪耀着金光的龙猛的朝他扑了过来,他受了惊吓猛的睁开了眼睛,耳畔传来了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他觉得好像万千红尘纷纷落定,冲破层层迷障终于见了天日,历尽了千难万苦终于得遇一般,难以言明的轻松愉悦酸涩。
“恭喜主子爷,是个壮实的阿哥!”
漫天都见了霞光,就好像梦里见到的一样。
“侧福晋可还好?”
“好着的,就是有些脱力已经睡了过去。”
胤禛的脸上才终于见了笑意,声音都透着轻松:“在让太医进去给侧福晋请个脉,全府都赏一个月的月钱!”
跟着的人都是满口吉庆话,又忙着进宫给太后,康熙和德妃报喜,又有人去相熟的亲戚家报喜。
殊兰平安生下一个六斤七两的阿哥的事情,立时整个后院都知道了,额尔瑾只觉得被胤禛踢过的地方又隐隐作痛,强打起精神吩咐李嬷嬷:“该备的你看着都备上,你在去那边看看缺不缺什么?”
李嬷嬷低声道:“福晋,孩子还小,还经了折腾。”
她想说,那孩子未必就能健康长大,不必这么放在心上,额尔瑾微微摇头,爷那么重规矩的人,遇上殊兰,连规矩都不顾了…
李氏得了殊兰生了阿哥的消息,立时摔了个茶碗又骂了武氏一句:“怎么就不见你有动静?光长了个狐媚样!”
武氏沉默的低下了头,大格格进门听见李氏又在指桑骂槐,皱了皱眉:“额娘,何必这样,即是西林觉罗额娘生了阿哥,便是面子上也当过去祝贺一声,额娘到是清闲。”
李氏没好气的吩咐红罗:“没听见大格格的话,你过去走一趟。”红罗应了一声,李氏看着花一样的女儿,想起额尔瑾的话,又涌上了忧愁:“好孩子,嫁去蒙古的公主格格没有一个长命的,咱们还要想些法子才成。”
大格格的脸一白。
孩子皱巴巴红通通的还什么都看不出来,闭着眼咂着嘴在大红的襁褓里安稳的睡着,胤禛用脸颊蹭了蹭孩子柔嫩的脸蛋,小家伙不满的扭了扭,胤禛轻笑了一声。
吴嬷嬷在一旁笑着道:“奶嬷嬷都是早早就备好的,该给四阿哥喂奶了。”
“四阿哥”这个称呼太熟悉了,他一会才意识到是在说怀里的儿子,只是说到奶嬷嬷又想起了稳婆,这个时候他不大信这几个奶嬷嬷,怕在出个什么意外,见他迟疑吴嬷嬷也就想来了,低声道:“侧福晋以前就想要小阿哥吃自己的奶,如今这情形不如就先让小阿哥吃几日侧福晋的奶,背地里主子在好好查看查看这几个奶嬷嬷,若能用就用着,若不能就在换,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小阿哥。”
胤禛勉强的点了点头,怕孩子在外面受了风,就又递给了吴嬷嬷,看着她抱了进去,又叮嘱怜年和吉文几个:“仔细照顾你们主子,做的好,爷也会赏你们。”
他进了正屋叫了太医来详细的问了一遍,太医道:“侧福晋的身子底子好,平日又调理的得当,虽说是受了些委屈,但月子里好好调养就行,小阿哥的身子不错,按着一般孩子的样子养即可。”
那样的折腾了一回,胤禛最怕的是殊兰和孩子的身子吃了亏,如今听得大人好孩子也好,他又放下了一重心,让人赏了太医,接着处理稳婆的事情。
稳婆已经交到了粘杆处,并没有问出多少有用的信息,苏培盛看着靠在炕上的胤禛道:“那也是个蠢的,进府的前一夜有个面生的小太监给了她一百两的银子,说是要她做事,她当时不答应,那人又拿出了家里人写的血书,又将那包东西给了她,只说并不要她做什么,只到时候进产房的时候带藏在身上就行,说是这要没有气味,没人发现的了,事成之后还有一百两的银子,她即贪钱又害怕一时就答应了。”
旁人是闻不到气味,偏偏殊兰有异于常人的嗅觉,他后怕之后就是愤怒:“要是在问不出来有用的东西,就让她‘暴毙’!”
“喳。”
“鄂祈的事情有什么眉目?”
“侧福晋确实让人给门房传了话,只是侧福晋的话传给了当时的田宝浩,后来门房的人却是尤德,尤德说他并不知晓这事情,另外跟着鄂祈少爷一起出去的那个久平,说是被踩死在西廊坊了…”
“田宝浩做什么去了?”
“亲戚家的孩子满月,就跟尤德换了班。”
胤禛闭着眼一字一句的道:“叫了前院的人都去看,一人打五十大板,然后扔出去,在告诉性音,粘杆处专门派人盯着这两个人,看他们都跟那些人碰面。”
“喳!”
“李卫呢?”
“奴才这就让人去找。”
胤禛一夜没睡,早上稍微用了些膳食,就去了前院。
宫里的太后康熙和德妃知道殊兰生了阿哥都给了赏赐,康熙想着胤禛终于有满人侧妃生的阿哥多了几分满意,赏赐多加了几分。
康熙自然不知道孩子是不是早产,太后心里却清楚,但毕竟是平安生下来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德妃起身在箱子里翻了很久才找见胤禛小时候的项圈手镯长命锁之类的东西:“虽给他都备好了,只是却没用上,如今就都给孙子吧。”
又吩咐姜嬷嬷:“多给些上好的药材。”半响才道:“怎么就早产了,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才到产期,在让人问问四福晋,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嬷嬷听着口气怕是怪上了四福晋,应了一声又低声道:“如今是越发有些乱了,十月那会四贝勒的身子怕是也有缘故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未必就简单。”
德妃垂了垂眼:“给老四说一声,有空到我这里来坐坐。”
“是。”
49
天光收敛,漫天都泛上了宝石蓝色,重重叠叠的屋檐下点上了大灯,一霎时又是灯火辉煌,游廊上院子里屋檐下或有行走的下人丫头,也是寂静无声举止得当,繁华又显得寂寥,婴儿的啼哭声震天一般响起,一霎时就给这繁华染上了喧闹,好像一切都活了起来。
已经收拾干净的殊兰,一觉就睡到了点灯时分,她虽还疲惫,眉眼间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欢快和幸福,她将儿子抱在怀里,亲着他的脸颊,看着孩子大哭不止,又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知道的再多,等放在自己孩子身上的时候一切都就不一样了,吴嬷嬷笑着道:“怕是小阿哥饿了,主子该喂奶了。”
殊兰睡的迷迷糊糊的喂过一次,她这才恍然,解开了一扣,将孩子往上抱了抱,他自己就找到了位置,砸着嘴吸了起来,小家伙的脸跟出生的时候又不一样,已经白皙了很多,一使劲小脸就鼓了起来,小手也使着劲,逗得殊兰直笑:“嬷嬷快看,吸得多起劲!”
吴嬷嬷凑趣的笑着:“可不是,是个壮实的小阿哥,以后一定多福多寿。”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胤禛平平的声音:“可是在给孩子喂奶。”
殊兰抿嘴一笑:“可不是,妾身睡的久,大约是饿着他了,这会吃的可起劲了。”
胤禛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缓和了声音:“你觉得怎么样?”
“除过觉得有些疲累,在没有旁的,爷好不容易休沐了一天,也好好歇歇。”
胤禛顿了顿看了看一旁低头站着的鄂祈,身上被挤得好多伤,又受了惊吓知道久平的惨状就越加沉默,他也不想在开口说这孩子,拍了拍他:“跟你姐姐说句话。”
殊兰大约是听到了,里面传出了声音:“可是鄂祈在外面,还好着吧?”
鄂祈的世界一直是单纯明快的,直到昨天晚上,他对姐姐的早产和久平的死怎么也无法释怀,第一次知道人在世上也会这么难过这么无奈,一夜没有睡着他的声音还哑着,跪在外面的青石板上:“是弟弟不对,害的姐姐早产,还差点害了小阿哥,请姐姐责罚。”
鄂祈似乎长大了,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透着难以言喻的哀伤和自责,胤禛看着他就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听见太子说:“你不是皇贵妃娘娘亲生的,你不过是个包衣奴才生的!”那时候他大约也是这样,他未尝没有抱怨过亲身额娘,为什么偏偏他就是包衣奴才所生,为什么就比别人低了一等,年岁渐长渐渐的懂得谁也不能选择自己出生的道理,就淡了那些怨,等真的淡了的时候,也就是真的成熟了的时候。
吴嬷嬷出了门看见鄂祈果真是跪着的,忙扶了起来:“主子说,少爷不必自责,只要少爷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好。”
殊兰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姐姐知道你难受,只要你知道错了,就比什么都强,以后在不任性胡为,有担当有眼见,这就是额娘阿玛还有姐姐的福气。”
鄂祈抿了抿嘴,鼻子里酸酸的,好一会才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可见心里是极其难过的,殊兰也不好受:“可不兴哭,你一哭惹的姐姐也哭了,外甥也哭了,这可怎么好?”
怜年和吉文端了饭食过来,见到胤禛都行了礼,看鄂祈的样子,怜年笑他:“男子汉大丈夫,哪一个能不经历些事情,不过是这样的小事少爷就成这样了,以后还怎么干大事,还怎么为国为民?你若是在这样,连我这样的女流之辈都看不起你的。”
鄂祈觉得世界都快要毁灭了,却不想别人看来竟然只是一点小事,他似乎悟出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却真的是伤感少了很多,又挺着胸脯道:“我自然以后是要干大事的,你等着瞧好了!”
听着就比刚才好了很多,胤禛看了一眼怜年乌油油得头发,鹅蛋脸高鼻梁,只是清秀,但难得的还有几分见识。
两人又朝着胤禛福了福进了屋子。小家伙吃完了奶又睡着了,殊兰轻手轻脚的将孩子放在一旁给他盖了小被子,看怜年和吉文在炕上摆了炕几,将吃食摆上,自己一面洗手一面听得外面的胤禛道:“孩子名字满月的时候才会到,我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做纳穆。”
纳穆在满语里是大海的意思,宽广浩瀚。
殊兰笑着应了一声,又听他道:“以后让府里的人都叫这个名字,给他压一压福气。”保他长命百岁。
“这样好,还是爷想的周到。”
“爷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爷慢走。”
胤禛走了,殊兰一边吃,一边听着怜年和吉文低声说:“福晋、李侧福晋、几位格格那里都送了东西来,福晋特特让李嬷嬷过来问问,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奴婢说是暂时没有,若有一定请福晋帮忙。宫里太后、皇上、德妃娘娘还有其他的娘娘都按例给赏赐,只皇上的多了一个玉佩一个砚台,德妃娘娘另还送来了长命锁,镯子,项圈,四阿哥…纳穆的衣裳鞋子也送来了不少还有不少的药材。”
殊兰吃过饭又写了份药膳的方子,便有些累了,躺下问怜年:“那个稳婆呢?”
“暴毙了。”
殊兰闭上眼缓缓的道:“鄂祈的事情怎么样?”
“爷将守门的人打了五十大板扔了出去,鄂祈少爷自己说被几个大汉挤着觉得不对,自己就往外跑,只是看着已经被盯上了,他躲躲藏藏阴差阳错的跑进了隔壁的巷子里,才躲过一劫…李卫说是带着夫人去看花灯无意中看见了鄂祈,也觉得不对,先让夫人回去自己跟了上去,带回了鄂祈,自己也险险的躲过了一劫,直嚷着要好好谢谢鄂祈少爷。”
吉文听着笑骂了一句。
殊兰的声音听着有些模糊:“这一次出手的人不少…”
怜年给她掖了掖被子,低声道:“主子爷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歇息,想来一直忙着,有主子爷在,主子也可少操些心。”默了一会才道:“…昨儿夜里要进产房,福晋拦着不让,主子爷失脚踢了福晋一下,奴婢看着那一下可不轻…”
福晋跪在地上半响都起不来。
殊兰的呼吸渐渐绵长,想来已经睡着了,怜年起了身,自己拿了针线坐在一旁慢慢的做。
殊兰生了阿哥传回了西林觉罗家,老太太立时就进了佛堂,赫舍哩的海上生意如今多加了两艘船进去,收益越发好了她便比先前忙,听得殊兰生了阿哥生意也暂时扔下了,只看着辛嬷嬷翠环几个收拾洗三礼,又给家里凡要去四贝勒府上的人都特意敢做了一身新衣裳,府里比过年似乎都要热闹几分。
格佛荷的丫头侍墨领了格佛荷的衣裳回来,见她又在镜子跟前端详自己,笑着道:“格格在怎么看也是个美人坯子,如今在配上二夫人特特赶制出的这一身衣裳,寻常人家的格格都是比不上的。”
格佛荷今年十三岁,刚够了选秀的年纪。
西林觉罗家能生出殊兰那样的美人,家里的其他孩子自不会差到哪里去,格佛荷的眉眼奇异的跟殊兰有几分神似,往常有些弱柳扶风的味道,她将衣裳在身上比划了几下,细声细气的道:“还是大姐姐好福气,能嫁给皇子做侧福晋,如今阿哥都生下了…”
侍墨看她的样子,抿嘴低笑:“明儿就要过去,格格可要好好收拾,指不定就能碰上…”
格佛荷反倒不生气,笑着点了点她:“果然还是你懂我。”
主仆两不由得对视一笑,外头有丫头道:“二格格,夫人要二格格过去说有事要交代。”
格佛荷眼里的不耐一闪而过,带了一脸笑意:“知道了,这就过去。”
纳穆毕竟是胤禛府上最尊贵的阿哥,洗三礼也不能马虎,额尔瑾身上有伤却万万不敢让人知道,只好强撑着打点一切,又给李氏也派了不少的活计,看她一脸不平的样子心里的气才稍微平了一些。
满人的产房三天就没了忌讳,所谓的坐月子也是入关以后跟汉人所学,胤禛大清早的还要上朝,草草的吃了些膳食,特意来看了看纳穆。
纳穆的眼睛第二天就睁开了,如今早没了开始皱巴巴红彤彤的样子,白白嫩嫩的新鲜莲藕一般,眼睛睁开的时候又黑又亮就像是放在水里的黑曜石,见了的人都赞叹说有神,又说眼睛跟殊兰像,别的地方都像胤禛。
殊兰还抱着儿子在睡,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甜丝丝的好闻,胤禛在熏笼跟前将自己捂热才进了里间,撑着胳膊弯腰看了看,殊兰微微嘟着嘴,儿子也是一样,脸颊上都泛着白皙红润的光泽,显见是很健康的,他的心就觉得满满的,也不敢在耽搁,低声嘱咐了几句才出门上朝去了。
等四贝勒府上的人早起用过早膳,开了大门收拾停当,又过了好一会,陆陆续续的就迎来了参加纳穆洗三礼的亲戚朋友。
人越来越多,处处都透着欢声笑语,丫头们怕怠慢客人,脚下的步子不得不快了起来,有在外间笑着说话的,有在产房坐着陪殊兰闲话的,能在产房的自然都是娘家一类极其相熟的人。
殊兰戴了彩服钿子,穿着石青色宁绸革丝如意牡丹旗袍,外面罩着海蓝菊花刺绣马褂,脖子上围了一条白狐狸毛的围脖,不施脂粉也是肤若凝脂,唇瓣殷红,顾盼之间是无人能比的风采和气度。
赫舍哩将她打量了又打量才笑着在她身边坐下:“气色不错,可见是保养的好。”
殊兰挽了赫舍哩的胳膊轻靠着她,舅妈兆佳氏还有两个婶娘都坐在炕上的另一边,苏尔氏笑着四下里看了看殊兰的屋子:“咱们进来看了看,就知道侧福晋的日子过的好,如今你额娘只怕也放心了不少。”
殊兰抿嘴笑了笑,地上椅子上坐着的马佳舒嫣还有雅莉琦和格佛荷,她的目光在格佛荷的身上微做停留,好些日子不见,如今成了大姑娘了。
她收回目光逗了逗赫舍哩怀里刚刚三岁的小妹妹玉录玳,玉录玳认生,只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好奇的看着殊兰,殊兰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她害羞的一笑,躲进赫舍哩的怀里又回身偷偷的看殊兰,逗得众人直笑。
众人不过闲话,一时又说起了学慧,学慧已经七个月了并不方便来,兆佳氏脸上就多了几分光彩:“这孩子如今只一心盼着生个生个格格,就是郡王也是这个意思,只盼着佛祖保佑。”
马佳舒嫣有些黯然,她生了两胎都是女儿,虽说丈夫和婆婆都不在意,但她心里并不能好过。
殊兰大抵是看见了她眼里的黯然,笑着应和舅妈:“谁不说舅妈是好福气的,表姐表哥们孝顺,就是表嫂也是顶顶的贤惠孝顺,舅舅又得皇上的夸奖,升官也是指日可待,如今只等着表哥中了状元,那可就是皆大欢喜了!”
兆佳氏掩嘴直笑,又夸赞马佳舒嫣,马佳舒嫣感激的看了一眼殊兰,殊兰朝着她微微颔首。
有个细细的声音响起:“满人不是不能做状元的吗?”
格佛荷有一双很清澈无辜的眼眸,嗓音也柔和好听,虽说长在京城却有一股水乡女子的味道。
众人脸色不一,苏尔氏脸色一僵,呵斥道:“你懂什么,还不快坐下!”
殊兰也不过顺口一说,格佛荷却找到了显示自己才能的机会。殊兰笑着道:“二婶不必这样,到确实是我说的不对,到是二妹妹年纪不大,懂得却不少。”
格佛荷一直莫名的喜欢殊兰,殊兰夸赞她,让她眼睛一亮:“姐姐谬赞了。”
殊兰也只是客气话,大家都听得出来,格佛荷如此作为众人心里都有了笑意,苏尔氏却越加尴尬,气氛便不大好,幸好大格格要招呼年纪相仿的姑娘们,特意进来叫格佛荷和雅莉琦,这事情才顺势揭过。
苏尔氏毕竟也是个要强的人,脸色不好,马尔屯氏拉了拉她:“也就这一年半载的时间了,迟早要嫁出去的。”
苏尔氏看了殊兰一眼:“今儿都是自己人,也不怕笑话,那孩子只怕心里还有些大志向,你们看可跟侧福晋有些像?她往常里就是学着侧福晋的样子,只是画虎画皮难画骨,只让人觉得小家子气,下面还有妹妹,便是嫁出去也姓西林觉罗。”
殊兰一直知道格佛荷有些志向。
她安抚苏尔氏道:“她如今也快要选秀了,我让人请个宫里教规矩的嬷嬷送过去,好好教导她规矩,若忙起来,也没时间想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