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各自的处罚都说完了,张氏就闭起眼睛挥手,让她们赶紧走,似是一眼都不愿意再看到她们了。
李氏抱着林喻乔,何庆芳拉着林喻瑄,两房走出门口忍不住最后再互相恼怒的瞪了一眼,各自回去了。
猫奴
被张氏禁足后唯一觉得高兴的,就是林喻乔了。
她五岁了啊,五岁了。除了婴儿时能睡到天亮,只有现在算是因祸得福,被禁足不用请安才能睡个懒觉。
但是相比于林喻乔的满足,李氏这边就不好过了。
李氏因为被张氏禁足还取消了管家权,心里十分不忿。明明是何庆芳先在席宴上挑衅自己,林喻琪也是欺负了自家女儿,结果张氏那个偏心的,对她们的处罚是一样的。李氏因着是管家太太,失去管家权自觉收到的惩处实际上是比何庆芳还重的。
并且李氏回去后,陈良侯林子荣也身体力行的表示了对她气到张氏的不满,好几天没有进正院歇息,一直都在书房自己安睡,把李氏更是气的不行。
一直在心里暗骂陈良侯是个捂不热的,这么些年下来,还是对自己一丝温情也无。遇到事情从来没有站在她面前考虑过,对自己生的孩子也是十分冷淡。真要是对陈氏感情那么深,还续什么弦。
但是陈良侯可以不看重她,李氏却还需要笼络着他。儿女皆未长成,她嫁到侯府这些年也认了命,不该她的就不伸手,世子之位,前世夺不来,今世也没得了缘法,就没有再盯着。
但是该自己孩子的,她也不能放。孩子们已经没了父亲和祖母的重视,要是母亲再在府里说不上话,他们娘几个还不知道要被欺负到什么境地。
这些年岁李氏也不是白长的,陈良侯不来正院,她就找人请他过来。虽然李氏叫禁了足不能出院门,别人却可以进来。世上人都要讲个知礼孝道,世子林喻琪总不好不去她那里请安。
李氏心里明白,甚至连何庆芳都看得出来,她和几个孩子加起来,恐怕在陈良侯和张氏的眼里也及不上林喻琪的一根头发丝。然而在几个孩子都没挣出各自的前程之前,他们娘几个都还要背靠侯府作为倚仗,因此,只有拉拢好林喻琪,在府里才能有个好日子过。
在早上林喻琪给她请安的时候,李氏刻意在他面前哭诉,“你二婶在席上说了不该说的话,却把我也给带累了禁足。琪哥儿,你爹也生着我的气呢。”
这些年林喻琪在李氏的刻意讨好下和她处的还不错,林喻琪性格也算端方。之前没说到跟前还能装作不知,如今既见李氏向他诉了苦,也不好不劝两句。果然到了晚上,陈良侯又回到正院歇息。
可见在陈良侯眼前还是林喻琪说话顶用,李氏第二天也让厨下去给林喻琪送了八宝鸡汤,表示自己承他的情。
如今重活一世李氏也算看得明白。世间事皆有表里,在没有两全其美的情况下,宁肯舍得面子,也不能折了里子。
她对几个孩子也是这么要求的,就算委屈也要和林喻琪搞好关系,陈良侯最重视林喻琪,看到他们与林喻琪关系好,也能高看他们一眼。但是要记住,妒忌和攀比是没用的,接受现实努力上进才是唯一的出路。
现实就是如此,人力无法改变,就要坦然接受,有朝一日努力混出个人样来,比林喻琪还有出息,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复。
所以大儿子林喻城从小就努力上进,小小年纪一路读书考出了举人。李氏是明白的,林喻城眼里始终带着锋芒,维持他拼命努力的正是那一份怨恨和不甘。
这一世也如上一世那样,林喻城和林喻琪同时生病,陈良侯高价寻得了血参却都用给了林喻琪。要不是肯定知道林喻城能好起来,再经历一次那样的艰难时刻,李氏想杀了陈良侯的心都有了。
但是林喻城硬是熬了过来,在知道他被陈良侯放弃后,李氏从他眼里看到了明亮的光,她知道从那一刻起,林喻城彻底对陈良侯死心了,他开始逼着自己长大。作为自己实际上的长子,陈良侯这个父亲靠不住,他就要努力出人投地,成为弟妹和母亲的依仗。尽管艰难,他也做到了。
当前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李氏如今也不求别的,只要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女儿乔姐儿嫁的好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被张氏禁了足,李氏也不怎么担心,她对现在侯府什么情形也看的明白。张氏到底春秋渐长,管家理事精力不济了。林喻琪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马上成亲。就是成亲了,刚入门的世子妃在自己没犯什么大错的情况下也不能立刻管家,毕竟现在自己这个侯夫人做的比上辈子好太多了。
就是张氏也不能马上让自己把管家权交给世子妃,让外人不知情的会以为世子妃刚进门就夺了婆婆的管家权,这话说出来也不好听。
所以李氏估摸着张氏把管家权收回去只是为了给自己个教训,让她和二夫人何庆芳别那么针锋相对。等到她去服个软认个错,管家权还是会回到她手里。
但是现在李氏自己不想退让了,这些年她一点错都不犯,将侯府打理的妥妥当当,对林喻琪也对得起良心,落到陈良侯和张氏的眼里却还是一点好都不赚。每次都是何庆芳先挑的事,凭什么她要一直让着她。
所以李氏禁足的时候也没闲着,把之前自己整理好的各项账目和下人奖惩的簿子一样没给张氏。没有这些早做好的成例,张氏好些年没有管过家,突然一大堆要操心的事涌过来,必然要吃不消,少不得着急忙火的累出点好歹。
也算为自己出了口气,下次看张氏还敢不敢随便收了她的管家权。
至于林喻乔遣人来说《女经》很多不认识的字,因此不想自己抄,李氏也没什么异议。她本就觉得这次的事林喻乔有委屈,只气张氏不公平和林喻瑄欺负人,也没想让林喻乔自己抄,心里估计林喻瑄也不会那么乖的自己抄。就让人去外院找林喻宁,让他身边的书童代林喻乔抄了书。
等林喻乔的禁足解除,已经是近年根了。
乖乖的随着李氏去慈心堂给张氏磕头,张氏看着心情还好。等林喻乔认完错,张氏又让她给林喻瑄捧茶,“你是做妹妹的,以后可不能没个礼数再和当姐姐的顶起来。”
林喻乔听话的给林喻瑄奉茶,林喻瑄面无表情的接过。看着林喻瑄脸上没有笑影,张氏又敲打她,“你是姐姐,也是府里姐妹中最大的,更要知道礼数,平日里对底下弟妹慈爱,等以后出了门子,也不会叫别人府上笑话侯府的家教。”
何庆芳暗地里掐了林喻瑄一把,笑着为林喻瑄解围,“府里姐妹中瑄姐儿最疼三丫头了,有什么好的都先想着三丫头,连玫姐儿也得靠后。”
林喻瑄也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林喻乔说,“是啊,我最疼乔姐儿了,前些日子是乔姐儿没领会我的好意。”
林喻乔在心里撇嘴,你能有什么好意,我可巴不得你不要“疼”我。
李氏也和林喻乔心有灵犀,也道,“疼爱不敢说,咱们也不盼着能从瑄姐儿这得什么好处,以后有什么活尽管让底下丫头干,别支使我们乔姐儿才是。”
二夫人何庆芳对李氏恨得要死,碍于张氏就在眼前不敢造次,只得讪讪的说,“大嫂可真是针眼大的心,孩子们一点子小误会就记仇到现在。”
张氏心底也知道二夫人何庆芳本来就是张狂性子浑不吝的,平日里无风都能搅起三层浪,而现在李氏儿子出息了,早在府里站稳了脚跟,脾气也渐大,不像前些年那样还遇事让着她三分,这俩人如今要是掐起来就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角,张氏现在看到李氏和何庆芳对上就胸闷头疼。心里想着赶紧给林喻琪娶进来孙媳妇,也好不用陷在李氏和何庆芳中间看她们你来我往的掐架。
于是也不去看她们,自把林喻乔拉过来叫她一起说话。
林喻乔今天来时穿了一件窄袖藕色绫袄,外面是青缎掐牙背心,在领口滚了一圈白生生的兔毛,衬的小脸更是粉面桃腮,让人心生怜爱。
虽然对于两个媳妇张氏各有偏向,孙子中眼里只有林喻琪一个,但是对于孙女,却没什么成见,都是一样看待。只是因为日常里和何庆芳走得近,也就和林喻瑄姐妹更宽和些。
摸着林喻乔的小脸儿,哄她吃炕桌上的茶果,张氏问道,“乔姐儿如今读的什么书啊?”
“孙女如今在读《女经》和《千家诗》。”林喻乔放下手里的玫瑰腌卤,一本正经的答道。
“恩,乔姐儿如今看着长大了。”张氏看着林喻乔乖巧有礼,心里也欢喜。府里三姐妹都是嫡出,但是林喻乔小小年纪就长得非常不错,比之堪堪可称为清秀的林喻瑄和眉目平淡的林喻玫,以后可能更加有大造化。
以前张氏还遗憾侯府还有众亲戚中男儿长得都不错,但是女孩就都长的一般。现在看到林喻乔越发出落得好,心下不免多加了几分爱重。
看着林喻乔似乎是挺喜欢桌上的一道桂花莲蓉酥,张氏就叫人把点心再做一笼送到林喻乔的院里,还对她道,“以后没事了乔姐儿也多来祖母这里陪祖母说说话。”
林喻乔心底有点小小的惊诧,赶紧点头应答,又撒娇讨好,“那孙女也就常来祖母这里蹭吃蹭喝了,祖母可不要嫌烦。”
“看来老太太有了三妹妹这样的灵巧人儿,就不稀罕我们这些不讨人喜欢的了。”
听着张氏让林喻乔多去和她说话,经常去慈心堂找张氏说话的林喻玫就半真半假的说着酸溜溜的话。叫张氏轻轻拍了拍后背,笑骂,“你这个猴儿,平时让你来都嫌烦,如今倒来说嘴挤兑我。”
林喻乔三姐妹各怀心思,都捏着性子陪张氏嘻嘻哈哈的说话,一时气氛倒是热闹融洽。
等到从张氏那里出去,林喻乔和李氏一起去会芳院,趁机也和她说了张氏让她常往慈心堂走的话。
李氏想了想,对林喻乔笑道,“既然你祖母让你常去,那你想去的时候就过去,陪她说说话也是你的孝顺了。”
底下还有一句没说,压在嗓子里。李氏心知也就这阵子了,等着过阵子林喻琪要说媳妇,林喻瑄要说人家,你看你祖母还有心情叫你去说话。
如此又过了一阵子,陈良侯晚上回房时,和李氏道,“今年节礼你给安乐侯府送的礼再重三分。”
李氏就知道,这是世子夫人定了。
伺候完陈良侯更衣,李氏给他奉上一盏热茶,问到,“妾身知道了。可是琪哥儿媳妇定了?”
陈良侯点头,“差不多,等年后让琪哥儿亲自相看相看,点头了,就开始换庚帖。”
李氏心想,该来的终于要来了。也不知道前世是不是也有林喻琪亲自相看这一茬,那时候她和侯爷已经差不多说不上话了,侯爷早就不来她屋里。
这一世她活的坦荡,因此也没什么畏惧,任她金惜燕本事再多,也不会怕她。
就在李氏等着前世的儿媳再度进门,做好心理准备要压她一头的时候,林喻乔也在数着日子盼林喻城回来。
过年林喻城总要回来过的,但是他们书院比前世的大学放假且晚多了,一直到腊月二十才能回家。
早上从慈心堂回来,李氏忙着料理家事,快过年一堆事儿,林喻乔也不想烦她,就自己找乐子玩。
想着很久没去林喻琪的同心堂里看过鹦哥了,就索性去同心堂玩。
刚带着人走到半路,就看到林喻琪和陈良侯一起从书房出来,看到林喻乔,陈良侯把人抱起来,“乔姐儿你怎么又来前院了?”
“我要去看看大哥哥,想着大哥哥回来这么久,我还没告诉他我给他的准备的好东西呢!”
“咦,乔姐儿给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林喻琪把人从陈良侯怀里抱过来,故意看了她空空的两手,点着她鼻尖问。
“等到了哥哥那里,就会出现了。”
林喻琪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抱着林喻乔回了自己院子,心里大概能猜到林喻乔说的礼物是指什么。
在同心院的游廊下转了一大圈,也没看到以前挂在那里的鹦哥儿,林喻乔失望的鼓起腮帮子,拉着林喻琪问到,“鹦哥呢?”
陈良侯也好笑的看着,林喻琪身边的大丫鬟碧云赶紧上前道,“回三小姐,天冷了怕鹦哥儿受不了,故搬到屋里去了。”
“那你带我过去看。”
林喻乔一边指挥着丫鬟带路,一边拉着林喻琪一同过去。
“大哥哥,你没回来时我就提前教了鹦哥儿说话。且让它说给你听!”
他们到了堂屋,碧云已经叫人把鹦哥儿提过去了。虽然很久没见过了,但是那鹦哥儿机灵,还能认出林喻乔,马上就开始叫着,“万水千山总是情,喊声哥哥行不行!”
“行行行,大哥哥,日久不见无恙乎!”
听着鹦哥儿这两句自问自答的话,林喻琪失笑,虽然是小孩子的把戏,但是知道自己在外妹妹还惦记他,心里也是挺暖和的。
其实他刚回家时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嬷嬷就告诉他了,他不在的日子里三小姐经常来他院子里逗鹦哥儿。那鹦哥儿还挺亮的嗓门,晚上他在房间里看书,就总能听到它在喊什么万水千山总是情,心里还纳闷。日子久了林喻乔也没再过来,他也没空去想这鹦哥儿,原来完整的话是这样的。
“妹妹既喜欢这鹦哥儿就拿去玩吧。”林喻琪对于鹦哥儿什么的玩意也没兴趣,本来就是哄小孩子开心的东西,早想拿给她一直没机会,后来她禁了足也就忘了。
“乔儿知道大哥哥最好了!”
笑的两个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状,林喻乔摆手,“不过鹦哥儿还是放在大哥哥这里吧,要是给了我,平日就没借口来哥哥这里玩了!”
林喻乔这话说的实在,陈良侯和林喻琪都给逗乐了,拉过人来捏捏脸,陈良侯大方的许她,“那乔儿喜欢鹦哥儿么,喜欢的话爹再给你找只更好看的!”
“父亲送我只碧眼猫儿吧,要小小的,纯白色的。”林喻乔前世就想养只猫,但是那时候省吃俭用要买房子,自己都快舍不得吃喝了,既没精力也没余钱去做猫奴。
好容易这一世富贵了,既有钱又有时间还不用自己照顾,林喻乔赶紧抓住机会,用脸蹭着陈良侯的掌心卖萌,表示自己可喜欢可喜欢猫儿了。
老男人果然受不住会卖萌的小萝莉这一大杀器,一激动就买买买。
“成,赶明儿找到了就给你抱过去!”
林喻乔心下欢喜。就教了两句话,她既玩了鹦哥儿,又讨了林喻琪和陈良侯的欢喜,现在还得了一只猫,一本万利啊。
界限
陈良侯的效率果然是高,第二天晚上林喻乔在李氏那里吃过饭,一回去就听到屋里的丫鬟紫荷说侯爷叫人抱过一只猫来,在屋里塌上搁着。
林喻乔欣喜的扑过去,就见一个不大的竹编小筐里躺着一只小小的白色毛球,看样子正在睡。
旁边方嬷嬷也看过后,说这只小猫最多也就刚生下来一个月,爪子都是软绵绵的。
林喻乔激动的摸着小猫的脑袋,可能动作大了点,将小猫摸醒了,睁开眼来,竟然还是鸳鸯眼。
抱起怯生生依在她手心里的小猫,林喻乔笑的心满意足。
她知道,陈良侯对她也是疼爱的,虽然这份疼爱赶不上对林喻琪的千分之一,属于见到了就抱抱逗弄一二,见不到也不见得会想的。不过她也该知足了,起码几个孩子里除了林喻琪也就她最得陈良侯的心。
对几个儿子,除了小儿子林喻天还能叫陈良侯喜欢上一两分,平日里记起来会关心下他的功课进度什么的,至于其他儿子,他请了先生就不再关注过了。
有时候林喻乔不免会对陈良侯已逝的原配陈氏好奇一二,猜测着究竟是什么样特别的女子,才能让陈良侯对她如此死心塌地的深情,转而对继室和后面生的这些孩子全都凉薄致斯。
其实陈良侯也不是那种虐待孩子的渣爹,平日里没少他们吃没少他们穿,只是对他们和林喻琪就跟捡来的一样和亲生的一样,天差地别。如果他们几个都没有父爱,那也没什么好不平的,但是只有一个有其他都少得可怜,这就让人难受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是大多数心有不平的起源。
想了一晚上,林喻乔纠结了无数霸气侧漏的名字,却都觉得不合适,最终给小猫取名叫奶糕。小猫看起来就软软嫩嫩的,叫声也轻,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一样,林喻乔觉得奶糕最衬它。
她身边伺候的人,最是主子高兴了就什么都好,也都夸“奶糕”这个名字起得别致。
第二天林喻乔高兴地说给李氏听,李氏也笑,“自己就是个贪吃的,身边就是养个猫儿取名也离不得点心。”
不过既然林喻乔喜欢,李氏就又拨给林喻乔院里一个小丫鬟,让她平日里专门伺候猫儿。
如今陈良侯府在京都的侯爵世家中综合实力算是中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然现任的陈良侯在朝中也没什么实权,但是好歹侯府百年积淀,底蕴犹在,祖上又是从战乱起家的,当年曾祖打仗时可顺回不少好东西。
并且陈良侯府也是京都出了名的家风正,人丁简单,林喻乔的祖父就两个嫡子,没有庶子,原先只有一个老姨娘。而陈良侯和二老爷也都在女色上看得很淡,先时都是屋里只有嫡妻没有姨娘。现在二老爷纳了姨娘,也全是因为二房一直无子。
府里现在的少爷小姐又全都是嫡出,只有世子林喻琪平日里在兄弟间待遇比林喻城他们好上些,林喻乔她们姐妹三个也不存在谁身份高低的,日子都过的十分滋润。
每位小姐身边都至少标配一个嬷嬷一个奶娘,还有大丫鬟四个,另有四个二等丫鬟,四个负责扫撒跑腿的粗活丫鬟和四个干粗活的婆子,这还不算院里单独的小厨房中在厨下伺候的人。
并且以后还要随着年纪增长各项需要再给添人,日常生活可谓是呼奴唤婢,出入皆有一堆人随行。既是平时身边伺候的人都认不过来,再添几个也完全没什么感觉。现在李氏为了只猫儿又给林喻乔专门添了个人,也不算什么事儿。
所以虽然自古后宅阴私事不少,但是林喻乔穿越前看过的那些宅斗小说里,姑娘小姐的在府里落单被推到水里或者各种陷害的情况,都是不存在的。平日去哪里都有一群人围着,府里使唤的丫鬟婆子也多,在各处出出入入的走动,想明火执仗的害个人真不是个容易事。
林喻乔穿来以后正是最好的时候,她哥哥读书好,母亲掌管着侯府上下,说话也得力,她又是大房唯一的嫡女,天天都开开心心的。也就想着安心等长大,嫁个门当户对或者有出息有功名的才俊,日后做个一府主母或者冢妇的,争取活到四世同堂,也就不枉此生了。
虽然这愿望简单,但林喻琪心知要笑到最后其实也颇为不易的。只因这世上本就对女子多为苛求,后宅女子又命如浮萍,一生只能依靠在男人身后,过的好坏实在难料。
就像她娘,嫁为继室,不仅要捧着原配之子,还要讨好对自己冷心冷肺的丈夫,身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妯娌和只顾着孙子隔山观虎斗的婆婆。能生了这么多孩子,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这一辈子李氏也不知道背后要咽多少委屈和眼泪。
对于一个嫁到不怎么温暖的婆家中的女人,也只有孩子才是自己的依仗和希望,有了孩子,日子才能过下去。所以过好过差不论,在这个时代没有孩子的,才真的叫苦命,一点希望也没了。
譬如林喻乔的二婶何庆芳,虽然半辈子都是府里的得意人,奈何就是没儿子,现在心里滴着血给二老爷纳了姨娘。但是到底心有不甘,只要二老爷一歇在新姨娘处,二夫人第二天就忍不住要折腾她。
而二老爷是个心思正的,既然纳了姨娘,又是夫人的远房表妹,就想好好对人家,故对新姨娘颇为爱重,更让二夫人气得半死。
当家主母要整治妾室还不简单,简直轻而易举的事,随随便随安排几个差事就能让人有苦说不出来。
二夫人对自家表妹也没宽和到哪里去,只要伺候了二老爷第二日就必要去给她打扇捶腿。
大冷天屋里烧着地龙偏嫌热,二夫人直说胸闷,非要人隔着屏风打扇透气,扇子一打一上午,腿一捶一下午,折腾得人苦不堪言,回去也不得休息,还要做鞋袜孝敬她,不在灯下熬到天亮赶不完工。却是因着当妾室的伺候主母天经地义,也没理可诉。
受了几回二夫人整治,那姨娘也不愿生受了,找了机会在二老爷身边晕倒一回,也是聪明,自己不开口只让身边伺候的丫鬟诉苦。
因着新姨娘又年轻又体贴温柔,伺候的也得力,比骄矜的二夫人更惹人怜爱,二老爷本来心就偏了一大半。再一看姨娘蒋氏的膝盖一片淤青,大夫也说晕倒是劳苦太过所致,就恼怒非常,去质问妻子。人是她做主纳回来的,现在又如何这么不贤惠。
二夫人成亲这么多年来几乎没被二老爷使过脸色,如今看他竟为了个姨娘出头,更是不得了,大哭大闹了起来,直言二老爷宠妻灭妾没了她的活路,要一头撞死在他跟前。
二老爷存了说理的心却被她胡搅蛮缠一通,更是心中冒火,一时之间二人闹得不可开交,大小姐和二小姐也听到动静赶过去,哭着跪在二夫人跟前。
这些年府里一贯清净少是非,如今二房闹得这一通动静不小,林喻乔听说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在全府传遍了。
“二弟妹终日打雀如今可是让雀戳瞎了眼,她厉害,这表妹更不是个善茬,也难为她把老太太给的人都撵了,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这么个宝贝。”
李氏本就关注着二房的动静,现在见着终于闹将起来了,也觉得没超过之前所料。现在只要知道何庆芳有什么不顺心的,她就能高兴地多吃一碗饭。
张氏听说二房闹出的事也很不高兴,当初是二夫人何庆芳自己做主挑的姨娘,还是她自己的表妹,跟她保证了会好好过日子,结果现在又容不下人。
张氏现在对二夫人真的是失望了,平日里她几乎对她事事宽容,何庆芳呢,却一点感念自己的心都没有,只想着和李氏较长短。
这么些年何庆芳没儿子她都忍了,现在何庆芳自己不能生,还容不下别人生,如此善妒,让张氏再也忍不下去了。
早上请安时张氏就板着脸,等其他人走后把何庆芳叫住,看着她神情憔悴脸色蜡黄,也没什么怜惜之意,直接说,“老二家的,既是你那表妹伺候的不好,让你如此不满意,那可要我就再找两个乖巧的人去伺候老二?”
何庆芳和二老爷大闹了一场也不好过,眼睛红肿还带着血丝,听着张氏的话直接跪了下去。
“请姨母怜惜,我们老爷如今有了姨娘就宠妾灭妻,以后等蒋氏那个贱人有了儿子,可还有我们娘三的活路么,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什么贱人不贱人的,如今你是越发没点体面了,听听你都说了什么话!什么宠妻灭妾,这也是能随口说的?”
何庆芳被张氏宠惯了,一时忘了这世上身为婆婆的怎么可能不护着儿子,反而站在媳妇这边。这话刚说完就把张氏气的哆嗦,后悔起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给二儿子聘了这么个东西。
“你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我就把你送回何家!”张氏发了狠,何庆芳一肚子委屈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你好生过日子不去糟践姨娘,等孩子生下来我自是不管你。可你要是再继续不改,我少不得再替老二做主纳个贤惠的二房回来。”
何庆芳看着张氏不像单纯的威胁她,估计真的再闹下去也讨不得好,心中惧怕,就不敢继续造次了。
把对张氏和二老爷的一腔埋怨,最后都化成对表妹的恨意,心里恨极了表妹蒋氏那个贱皮子,发誓等蒋氏生下儿子就整治死她。
原本何庆芳是没打定主意表妹生下孩子怎么处理,大概是想送到庄子上去或者打发了她再嫁,终是念着亲戚一场的。现在觉得蒋氏竟然撺掇着二老爷向她示威,实在可恨,更有自己被背叛感觉。
却不想着是她自己对蒋氏太过,别人再逆来顺受也有两分气性的。
等二房妻妾相争的传闻淡下来,也过了腊八。林喻乔盼着的二哥林喻城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