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国公的脸色不佳,书房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刘池瑞见势不对,他根本没想这么早就和常国公翻脸的, 现下五皇子有顾家和皇后那边的人手和势力,本来就及不上他的刘池瑞,是万万少不得常国公的支持。
“还望国公大人海涵…此事说来便话长了…”
刘池瑞为了挽回在常国公那里的印象,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自己和许宜华的情况,刘池瑞无疑是很会说话的,在他决意讨好人时,更是嘴上功夫十分的厉害。
在刘池瑞的话语中,他和许宜华的关系,俨然变成了道义上的可怜和情理上的负责任。
幼时许宜华身份还是他的表妹,那时候勇毅侯和良妃暗暗有过那么一点撮合二人的意思,许宜华就一直拿这个当真了,后来一朝身份变了,许宜华在侯府过得很可怜,被许颜华欺负,被侯府下人疏忽,许宜华是真的处境可怜,本身又很善良软弱。
而他刘池瑞,为了幼时的承诺,还有可怜的意思,刚好勇毅侯也有这方面的意思,本着照顾一下表妹,以及不好推堂舅舅的意思,刘池瑞只能无奈之下答应了。
“但是国公大人请放心…我当日的承诺还是有效的…待月姐儿将来生下嫡长子后,宜姐儿方可入我府中,说到底,我也是不好拂了舅舅的一番心意罢了,我自然清楚大人您这边才是我真正的岳家。况且我与宜姐儿,实无男女之情,更加谨慎守礼,私下根本一点联系都无,根本不像他们设计好的那样,全都是没有的事儿…”
刘池瑞针对常国公的疑虑,态度真诚的一一耐心解释着,虽然常国公不一定全部相信他说的话,但是起码刘池瑞的态度让常国公还算是满意。
“哼…勇毅侯纵然是你的舅舅,但是这手可也伸的太长了些吧?”
勇毅侯想脚踏四皇子和六皇子这两条船捡便宜,也不怕两边都圆不了到头来两头空,闪了老腰,常国公能猜测到勇毅侯的想法,不屑之余不免有所抱怨。
这事儿其实也不怪勇毅侯想捡便宜,实因刘池瑞也不舍得丢下勇毅侯这边的扶持让六皇子得益,所以就弄出了许宜华这么回事儿,无非是作为四皇子和勇毅侯之间的一个借口罢了。
常国公自以为看透了全部,对于四皇子将来可能娶其他背景有所助力的女子做侧妃也算是早有心理预期,想通透后倒也不见得多失望了,只是不满勇毅侯和四皇子走的太近了。
“你既然是真心求娶我们月姐儿,将来就得好好对她,我虽无能,不忝为殿下岳父,也会以殿下马首是瞻。那孩子不是我自夸,实是相貌才学都无有输人之处,人也善良贤惠,是我掌上明珠,诸儿女中我最喜欢她。若你将来为了其他女人轻负与她,我可不能坐视不理。”
虽然没有直说,可是常国公的意思却很明显,以后四皇子的后院必须要保证李如月的位置稳固,那么相应的,他也会站在刘池瑞那边为他出力的。
“自然该如此,能娶得国公大人的爱女,也是瑞之幸…”
刘池瑞看着常国公态度松动下来,立马跟着点头,他在外臣中出了名的好风度,一向不端架子,尤其是现在能用得着常国公,更是温文和雅,谦煦如君子般。
常国公缕着胡须笑了一下,年轻人风流不是大毛病,晓得厉害做事讲章法就够了,尤其是四皇子也是想做大事的人,常国公这一方面,倒不是很担心刘池瑞会犯糊涂。
不提刘池瑞从常国公府回去后,细查当日玉佩丢失的全部细节,怀疑自己身边有其他兄弟埋下的钉子,如临大敌般一一过滤身边的人,常国公那边待刘池瑞走后,便叫来了妻女一同商量。
“今日这勇毅侯府的养女,将来许是要入四皇子的后院,你当心里有些堤防才好。但是此女出身低劣,全靠了勇毅侯府罢了,也不足为俱,无需做的太过了,倒显得你不能容人。”
常国公是真的最爱小女儿,因而耐着性子细细的嘱咐着女儿。
一听常国公的话,小宁氏那里就有些炸了,这勇毅侯养女还真的不要脸的和四皇子勾搭上了?女儿还没过门就得堤防着糟心的贱人,这往后的日子能过好吗?
“妇人短见!”
见女儿委屈的抹着眼泪,小宁氏气咻咻的一副要去勇毅侯府讨公道的架势,常国公不得不厉声喝道。
随后常国公又解释着,四皇子将来必要娶侧妃的,他本身就比五皇子和六皇子显得势单力薄些,自然不想错过纳侧妃而获得的人脉。
勇毅侯本就是四皇子的舅舅,有这层天然的联系,哪怕许宜华不入四皇子的后院,也能够对四皇子有所影响。
与其让四皇子再娶不知根底,身家颇高的女子做侧妃,许宜华占去一个位置不也挺好吗?
许宜华纵然有勇毅侯府支持,但是侯府嫡女要嫁的却是六皇子,就算许宜华是侯府嫡女,勇毅侯也不会以全部身家站在她后面支持,所以许宜华其实背景很单薄的,这样的女人,凭什么与自家女儿相抗衡,就算进了四皇子的后院里,也得在李如月手下讨生活。
常国公详细的分析着,倒是也让李如月和小宁氏冷静下来,男女之间关心的事是不一样的,常国公以自身实力保证了女儿的地位,可是小宁氏和李如月更加关注四皇子的心意。
在又重复了一番四皇子的话后,小宁氏这才有几许放下心来,虽然四皇子说的不知真假,可是态度好歹还算诚恳,这样女儿进门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你放心,为父自然不会让你吃亏的,不会那么轻易就让勇毅侯如愿…”
看着李如月还是委屈的两眼通红,常国公抚了一下她的肩头,从容的笑道。
发生了这等事,四皇子自然不会不与勇毅侯通气,实际上第二日下朝后,就赶紧又寻机会与勇毅侯解释。
皇子们之间的内斗,外臣也没法评论什么,尤其是可能还涉及自己的准女婿六皇子,勇毅侯打量了四皇子片刻,确定刘池瑞的心意未改后,也就可有可无的接受了他的解释。
只是许宜华到底是自己府上出来的,他愿意把许宜华嫁给刘池瑞,是为了两好合一好,若是到时候闹得太没脸了,许宜华弄得太卑微,活生生就是打了侯府的脸,他是不会同意许宜华给四皇子做侧室的。
刘池瑞夹在勇毅侯和常国公中间,着实是烦恼了一通,偏偏两边都不能得罪,只能硬着头皮想法子进行调和,不由的暗骂当初设计他的人实在太缺德,一下子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不说,还把他置于一个两面不讨好的尴尬位置。
后来刘池瑞使人好不容易接触到了许宜华那边,得到的消息竟然是玉佩是许宜华身边的人捡来的,有人冒充了刘池瑞身边的内侍,接触了许宜华身边的下人。
因内侍都是长得白白净净,清秀瘦弱,从小净身的男子,所以大抵上有些像的,后来刘池瑞也没有查清楚到底是谁装作自己的内侍。
但是玉佩之事到底传了出去,在外人看来,一向端方的刘池瑞竟然也是个多情的,也让人有些吃惊,人不风流枉少年,虽然不至于让他身上沾多少坏名声,但是明面上君子,实际上风流,在擅长由小见大的人看来,足见之前的形象都是装出来的,光一个表里不一就够让人置喙了。
就连一向不着调的二皇子,都要勾肩搭背的对刘池瑞叹上一句听说你与人私定终身,想悔婚了?
各种流言更加剧了刘池瑞劝说两边的难度,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花了全部的心力经营的形象,终是被泼上了污迹。
最终在刘池瑞的努力下,终于常国公和勇毅侯府达成了和解,还是李如月生下嫡子后,许宜华才能入门,但是时间不超过三年,也就是若李如月三年后还没有生下嫡子,那么许宜华就得入门了。
而许宜华那边,到时候也是正经的风风光光下聘进入王府,但是因玉佩这段公案闹出些不太好的名声,让常国公府也跟着没脸,所以在入刘池瑞府中前,不能再和刘池瑞有所联系。
周氏本来就一直以为许宜华与四皇子私定终身了,才拿了四皇子的随身玉佩,对她又气又恼,不齿自己多年的教养全都成了空,许宜华如此不自爱,自甘堕落。
等到勇毅侯和四皇子将此次风波全部处理好后,正好周家老太太病危,周氏只能匆匆带着许颜华回到周家,临走前打发许宜华去了周家的家庙,打着为周家老太太祈福的旗号,实际上则是变相的惩罚。
勇毅侯对于周氏的做法也没有干涉,毕竟周氏的做法也没有太出格,许宜华只能心灰意冷的带着两个随身丫鬟去了家庙。
作者有话要说:仙女们,晚安~~
98
周家老太太今年已经近八十岁高龄了, 在大秦算是长寿之人, 作为她的老来女, 周氏也已经年近四旬,儿女也都长大了, 即将走入婚姻。
也就是在这两年里, 周老太太再难以有精力照拂她,周氏才感觉出来往日自己所作所为,实在太过任性了。
作为已经出嫁的女儿还频频让她牵挂, 父亲去世后,老太太应该过着含饴弄孙的幸福晚年, 却因为自己而不能安生。
现在有母亲在,就有主心骨的那种自在的日子即将消失了, 往后她需要自己撑起自己的人生, 真正的脱离娘家的荫庇,还要照管儿女,担起与勇毅侯荣辱与共的责任,这是二十多年前自己就该过得日子,却一直仗着母亲的宠爱, 而承担不起这些人生角色。
只要想到今后自己就要没有母亲了, 周氏就觉得心口似有锥心之痛。
可以说前半世, 周氏能有任性恣意,骄傲随性的日子,全靠了父母帮她撑在身后,和勇毅侯一言不合就可以回周家, 因为她清楚母亲一定不会不管他,勇毅侯也一定不可能离得了周家的关系,总要过来俯身求和。
甚至在儿女身上,周氏也知道自己一向过得自私率性,对孩子们的包容和毫无保留的关爱不能说做到了母亲的十分之一,甚至连自己的儿女,都要母亲帮着操心。
一直到去年,周家老太太都要每旬送许多东西给外孙女许颜华,府里有了好的料子,除了给自家孙子孙子外,总也不会忘了许颜华和许仲骐那份儿,生怕他们因为周氏这个亲娘手里而受了委屈。
如今回顾半生,周氏才觉得母亲为自己付出良多,自己根本尚且没有回报过父母,就要失去了。
“太太…”
周氏带着许颜华来周家呆了已经半个月,但是老太太的身体只是每日灌灵药强撑着,早已经认不清人了,周家已经备好了孝服和各种丧葬用品,棺木都停在院中。
听说今日母亲已经一整日滴水未进,如今昏昏沉沉的还没有醒过来的倾向,怕是要不行了,周氏扑倒在母亲的床边哭的起不来身。
许是周氏的泪水太苦涩,滴在周家老太太的手背上,淋湿了刻满纹路的肌肤。
周家老太太喃喃的清醒过来,一双饱经风霜,满是岁月刻痕的眼睛浑浊又茫然,她的头发稀疏又花白一片,刺痛了周氏的眼睛。
昔日周家老太太何等利落风光,出了名的贤惠能干,作为冢妇,料理庞大的周家尚能做到人人称好,作为母亲,能够扶持哥哥在父亲死后继任成为周家的家主,又能给出了嫁的女儿十足的底气,哪怕人到中年,勇毅侯回回见到周家老太太,也心甘情愿的低头听训。
在周氏心里,自家老太太简直无所不能,一直腰杆挺得笔直,一双眼睛锐利又精明,便是父亲死后,悲伤过后也能很快的收敛住情绪,为父亲操持身后事,做的体面又风光。
她不曾想过,母亲会老到这样,会有一天这样无力躺在床上。
“我的太太…”
周氏满心愧疚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凑到老太太微弱起伏的胸口恸哭。
过去的她太混账了,是那样的自私和愚蠢,可是老天那么残忍,用母亲的生老病死来点醒了她,痛不可言又无法再挽救。
“婷姐儿,你先起来…”
周氏哭的太悲伤,几欲昏厥,周在桐手上使了点劲儿,才把她扶起来,让身后的许颜华和许仲骐扶住她,自己过去看了看已经醒来的母亲,让身后的丫鬟把大夫叫了进来。
许颜华眼泪也淌满了两腮,老太太是慈爱的长辈,对每一个小辈都是宽容又慈爱的,尤其是自家姐弟俩,老太太深知自家女儿被宠坏了,可怜他们摊上周氏这样的亲娘,甚至待他们比孙子孙女都要尽力。
此时周氏已经哭到近乎脱力了,那种切肤刻骨的痛苦让人也跟着深深的难过,许颜华心生不忍,掏出手帕为她擦着眼泪。
跟着丫鬟进来的大夫是越昶,因为屋里还有年轻的少妇和未婚的小娘子,所以周在桐在老太太床前竖起了屏风。
越昶切了切脉,看着周在桐摇了摇头。
之前六皇子硬是让人拖了他来给周家老太太看诊,为此更是答应了他无数的好处,其实在六皇子就是不这么做,周澄也早就逼他过来,在两人中得了双份好处,越昶这才不情愿的重新破例为贵人看诊。
周家老太太此时已经是油尽灯枯了,他最后开了一剂药方,药性很强烈,能促使老太太短暂的清醒过来,交代交代后事安稳的离世。
果然如越昶所料,待一个时辰后药煎好让老太太服下,不久周家老太太浑浊的眼睛就能认清楚人了,甚至脸颊也微微的现了红光。
这大抵就是人们常言道的回光返照了,周在桐作为长子,赶紧跪在床下,把母亲倚着枕头半扶起来,听她嗓音沙哑的交代着各种事项。
老太太有很多的牵挂,她一生只一儿一女,但是丈夫留下的庶子庶女却好几个,此时庶女归家,庶子也带着儿孙在屋子中跪着,一屋子人头呜呜泱泱让她一时难以分辨。
随着她的交代,庶子庶女们各自得了话就先出去,人越来越少后,老太太又拉着孙女的手交代了两句后,才招手让周氏近前。
许颜华和许仲骐把周氏扶过去,周氏已经哭得眼睛肿成核桃,脚下也失了力气,老太太摸了摸她的手,“婷姐儿啊,我的孩子…心肝肉儿…”
周氏紧紧握着老太太的手,听着她一句一句的嘱咐着自己,要好好照顾孩子,要忍忍任性的脾气,要好好和勇毅侯过日子等等,她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老太太摸着她的头发,笑的安详。
她从来不怪周氏,那是自己的女儿,所以她从来不觉得周氏烦,也愿意宠着她,便是如今,也是只有盼着她好的道理,周氏更觉得心头羞愧万分,悲痛难言。
嘱咐过周氏,看着她被丫鬟们搀扶出去,老太太又望着许颜华,“颜姐儿你是好孩子,你太太对不起你,你才出生她就把你弄丢了,大了找回来了,又让你伤心,但是太太心是好的,也是疼你的,只是嘴里不会说好话,从小就这样别扭,你别和她生分了,也别怪她…”
“当年我只道侯爷是个有出息的孩子,看着谦逊有礼,又因我那妹夫早逝,妹妹又是个软和的性子,所以我把婷姐儿给了他,只是有出息的小郎未必是那贴心人啊,侯爷心太大了,捂不热的,婷姐儿性子又骄纵,两个人啊,我一直私心里很后悔…颜姐儿日后呐寻个小郎君,可不要那找这样的孩子,要寻那眼睛里笑起来能看到你影子的小郎君…”
老太太不知许颜华和六皇子的事,她久病床前也没有人和她说起,所以只是微笑着看许颜华,想到什么便喃喃的说什么了。
此时老太太大概也疲惫了,眼睛微阖,想再说些什么,又好像是彻底的疲惫了,最终许颜华的舅舅周在桐和宁氏重新红着眼睛上前,老太太睁开眼,看着儿子和媳妇重新笑起来。
到了这个年纪,老太太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便是丧事都是喜丧,她久病多时,自知也时日无多了,不愿儿孙弥留之际只能回忆自己的垂垂老朽之态,便全部微笑着,虽然有不舍,可是更多的是长舒了一口气。
风雨一生,终于路到了尽头,这辈子有幸福有牵挂,有儿孙满堂,有身后哀荣,也算是不枉来世上走一遭了。
将后事讲清楚后,老太太最后看了眼儿女和孙儿孙女们,便安详的合上眼睛,就此溘然长逝。
于周氏而言无异于山陵崩塌,哪怕老太太久病之体,过多久也不会让人做好心理准备的,故而丧事结束,后周氏已病的起不来身。
除了周在桐这一房的人,其他人纵然悲伤一会儿,等停灵之日结束,也就恢复了正常生活,许颜华站在院前长久的凝视着院中已经开始落叶的合欢树。
因周氏在周家养病,许颜华姐弟和从家庙回来的许宜华留在周家照顾她,勇毅侯以及许仲骐时不时会来看望。
这阵子许宜华非要抢着展现孝心亲自为周氏熬药,许颜华也提不起精神搭理她,愿意干活就让她干吧,就索性让丫鬟看着她,等她熬好药自己再亲自端给周氏,只当她熬药的丫鬟使,许宜华连自己见周氏的机会都没有。
“颜姐儿?”
许颜华闻着小厨房那里飘过来的药味儿发呆,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她一回身,就看见周澄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之前老太太丧礼上周澄也来磕头过,只是人太多,周氏几次哭晕过去,许颜华无暇顾及其他,也没有注意到。
周澄看着许颜华清瘦了许多的面容,心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明明她先否定了自己,亲近过又放弃了他,更是因六皇子而无她疏远,他思之又恨如狂,此时却依然会禁不住的为她而心疼。
“姑母身体还好吗?”
周澄乌发漆黑,在暮色中泛着橙色的光,站在许颜华身边低低的问着。
许颜华点点头,仰头看着周澄。
周氏的病情还算稳定,没有损害根基,算得上是心病了,只是接受不了老太太离世的打击更多一些。
“这阵子也辛苦你了,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才好。”
周澄竭力控制着自己想要将人禁锢在怀里的双手,关心的劝解着许颜华,只有目光喑喑的梭巡着她消瘦后更加清艳的容颜。
“表哥是来看望我们太太吗?”
经历了从夏日的繁茂到深秋的萧索,许颜华只觉得恍然间时间长久的似过去极久了般。
之前与周澄的那些明明灭灭的暗涌,也都自觉成了过去的事,周澄如今的眼神很克制,她也就只把他当作亲近的亲戚般相处。
纵然之前刘昭熙对周澄极为忌惮,觉得这人性情阴晴不定,几次在许颜华耳前絮叨,不让她多和周澄接触。
但许颜华心里并不把这不当作一回事,成年男女,纵然不能相爱,也不必故意薄待彼此,起码许颜华是这么觉得。
“嗯,我早该过来探望才是。姑母也是哀恸太过,你要多劝解一二。对了,我还顺便带了你和骐哥儿爱吃的点心。”
周澄眼神和煦,微笑的样子看起来俊美的如浊世贵公子般,让人打心里不设防。
许颜华叹息一声,谢过周澄的心意,引着他去周氏的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消失了这么久,二次元事情太多啦!!之前的两天,周末会加更补回来的!
99
周氏的脸色因病气而显得蜡黄, 同样消瘦了许多, 与之前矜贵骄傲的贵妇人相比气势上减了许多, 见到周澄过来,挣扎着要起身, 但是身体太虚弱, 一动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姑母…您不用多礼了,倒是小侄的不是,反给您添了麻烦。您要保重身体才是, 表弟和表妹还都要指望您呢。”
周澄见了周氏的现状,立即过去阻止她, 同时也体贴的劝慰了几句。
虽然之前周氏几乎没有和周澄有过多少交集,但是乍一见明光照人的年轻人, 温文有礼的来探望自己, 心里自然是无比的熨帖,直撑着精神拉周澄说了好一会儿子话。
许颜华靠在屏风的架子前,歪头打量周澄,总感觉他越来越陌生了,几乎完全脱离了之前的印象, 现在温文俊雅的他和周家其他表哥的样子越发靠拢了。
前程锦绣, 样貌极俊美, 这些都成为他身份上的一层金箔,看起来周澄好似已经完全磨掉了他身上之前的烙印,融入了自己该有的身份,在人前的一言一行都是标准的贵胄世家郎君该有的样子。
不过这样也很好, 许颜华望着他日暮融冰般美好的侧颜,心里带上了真心的祝福。
看起来周澄已经为自己选好了既定的路,已经成为了想要成为的人,他太聪明,又懂得自己本身的优势,如今心性看起来也成熟许多,能够自发将本质的锋芒遮掩下来,不招摇,表现在外的皆是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样子。
顺利的融入他能够进入的圈子不被排斥,不用再孤军奋战,这样就算今后仕途上再出众和耀眼,也不会势单力薄以致影响根基。
“真是个好孩子啊…”
周氏与周澄聊得好,脸上也罕见的带着笑,拍着周澄搁在床边的右手。
虽然许颜华和周澄没有缘分,但也不耽误她越发的欣赏周澄,带着娘家后继有人的欣慰感,周氏看着他的目光愈发的柔和亲近。
直到许宜华带着丫鬟将熬好的药送来,周氏要喝药了,周澄才礼貌的起身告辞,因许颜华要看顾周氏服药,只把他送出内室,看着丫鬟为周澄打起了帘子,才转身反回。
周澄袖手走出门口,直到走过院门上了抄手游廊时,才从袖袋里掏出雪色锦缎的帕子,将周氏方才碰触过的那只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仔细擦拭着。
直到擦完手后,周澄一脸厌恶的将帕子扔给身后跟着的小厮捧剑,嘱咐他回到院子里就扔到火盆里烧掉。
小厮战战兢兢的跟在周澄身后,他跟了周澄大半年了,也逐渐了解了他的脾性,两只手捧着帕子如朝圣般,闷着头往前走,待周澄在垂花拱门前突然立住时,好悬没有撞到他的后背上。
周澄遥遥的望着周氏和许颜华寄居的小院,半晌嘴角划过一丝带点邪气的笑。
另一厢,内室里许颜华阻止了许宜华要喂周氏喝药的动作,皱着眉叫丫鬟把药碗端给自己,待周氏身边的赵嬷嬷为她把身后的靠枕拍的松软一点,扶起她半倚着靠枕,自己一勺勺的喂给周氏。
自老太太过世后,许颜华心里也像是被虫子啃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老太太待她慈爱关怀,根子上也是因为周氏的存在,哪怕是为了老太太,她也愿意对周氏好一些。
毕竟这一世母女缘分再清浅也是羁绊,纵然之前她的渴求和周氏的回应对不上,但是周氏也不是坏人,她是这辈子许颜华至亲至近的人,比起父亲这个更加生疏的亲人,周氏反倒是可爱许多。
她们过往的不愉快过去也就过去了,或许她还做不成周氏的贴心小棉袄,但是该孝顺的她也不会落下就是。
许宜华很温顺的把药碗交给许颜华,和周氏打了声招呼就率先离开屋里了。
“确实是我错了…”
周氏也看着许宜华的背影,终是叹息一声。
药很苦,许颜华不紧不慢的一勺一勺喂给她,苦涩弥漫到心里一般,周氏做不出对着女儿要糖的举动,只能硬忍着一口一口的咽着。
“尽管生养了你们,可是我真的不配做母亲。”
对比老太太那样的慈母心肠,周氏自己对儿女无论是教养还是照顾,都拍马也赶不上。
许宜华小时候是那样精灵可爱又乖巧的孩子,甜甜的对她笑,叫她娘亲,曾经周氏对她寄予很大的期待,一心想着她长成后会是名门淑女,才貌俱佳。
可是她如今却变成了这样,所谓的未来也就是一个王府的侧妃罢了,卑微又落魄,可就是这样,也是她费尽心思争取来的。
之前周氏只顾着生气和失望,如今想来,也不免为许宜华心酸不已。
而眼前的这个女儿,她这些年也多有顾及不到之处,周氏生了她,却早早的弄丢了她,等她回家后,又因为不是她期待的样子,不够乖巧怜人,对她始终心里存着介意,很是挑剔。
她把儿子从小就放在娘家,虽然是为了他的学问前程着想,可是小小的孩子很久才能回家一次,平日里呆在外祖家的时间反而更长,会不会寄人篱下感觉到孤单呢?
这些她曾经都没有想过,她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判断这个孩子是不是让自己满意,能不能比别人的孩子更好,可见她确实如老太太曾经说的那样,缺心少肺的。
周氏鼻子酸酸的,母亲走后她回首半生,尽是失意和挫败,父母对她的疼爱呵宠从没有回馈过,而对子女她又没有尽到该尽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