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来了侯府,特别是按照周氏的标准,她那些东西就很不够看了。
她不能像许宜华那样,把那些枯燥的八股文都一句句背熟,说起那句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规矩散漫,不会背谱系,也不能写时下贵族女子流行的簪花小楷,虽然会点琴棋书画,但是都不精通,女红方面也就会最基本的针法,不如许宜华那样会双面绣,礼仪方面也不达标。
这些贵胄世家在意的,许颜华全部表现的力不从心。
人是不能比的,清华北大一个标准,大专和职业学校又一个标准,所以现在许颜华就从自认为的优等生,变成达官贵胄阶层的差等生。
这一方面来说,许颜华也能理解周氏为什么不喜欢她,没有人喜欢差生,喜欢与自己不同类的。
而许颜华整个人就和许宜华这种世家贵族里精心培养的小娘子们看起来气质迥异,颇有格格不入之感。
想想自己未来的挑战还有很多,在路上穿过一个个垂花门和抄手游廊时,许颜华就有点头大。这侯府的富贵高粱也不是那么好享的啊!
等许颜华卡着时间到周氏那里,许宜华又是早就过去等着了,正趴在周氏怀里似乎在撒娇。
看着许颜华进门,许宜华赶紧从周氏怀里钻出来,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笑着等许颜华和周氏行礼后过来。
“妹妹来啦?快过来,我才和太太说起你呢。”
许宜华左右揽着许颜华的胳膊,把她拽到周氏的身边,一同坐下,笑吟吟的道,“妹妹既然不喜欢江嬷嬷,我就和太太推荐了从小一直教我规矩的吕嬷嬷。吕嬷嬷也是宫里出来的,还是太太当时为了我学规矩,特意向宫里的娘娘求来的。妹妹要是觉得姐姐的规矩还能看,以后妹妹就跟着吕嬷嬷学吧。”
“妹妹也别怪之前江嬷嬷太严厉,学规矩哪有不受罪的?将来妹妹还要去女学呢,若是规矩都不成,到了女学可要被其他小娘子取笑的。”
许宜华的这番话,可谓是掏心掏肺了,许颜华点点头,算是领了她的情,“那我就先谢谢宜姐姐了。”
“江嬷嬷那里我厚着脸替你说了不知多少好话,陪送了一车的东西,才算按了下来,没有让整个京师的人都知道咱们勇毅侯府出了个不学无术的“野人”!现在宜姐儿都把自己的嬷嬷让给你了,你再不好生学的话,以后就不要出院子了,我不能让你出去丢了整个侯府的人。”
周氏面对着许颜华,脸上的表情就不如面对许宜华那般慈爱自然,总是板着脸,语气生硬冷漠。
“太太放心,颜儿知道了,以后一定好好学习。除了规矩,太太再给我请个耐心些的女夫子吧,既然不久之后我要去女学了,总不能什么都不会给太太丢人。”
纵然周氏一如既往的不待见她,但是许颜华还是敏锐的觉出她的态度有那么一点转变,许是昨晚她们走后,勇毅侯又“劝导”了她一番。
许颜华马上顺着杆子往上爬,诚恳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向学之心。
她的这个要求非常合理,在周氏心里是难得的“上进”了一下,周氏便想也没想的答应了,表示自己会留意。
“你和宜儿都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一样同等对待的,没有特别偏爱谁。你作为我们侯府的大姑娘,心务必要放宽些。宜儿的性子最是善良大度不过了,处处想着你,今后你需诚心敬着宜儿这个姐姐,和她好好相处。”
果不其然,如同许颜华料想的那样,周氏甚至难能可贵的试图洗白了一下,只是说来说去,依然还是要让许颜华对许宜华好一些。
许颜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是眼前的气氛太难得了,这还是许颜华进侯府后,周氏第一次这样平心静气的和她讲话,便也不说什么来破坏气氛了。
“一会儿你和宜儿就换换院子吧,你院子里缺的下人,回头收拾完后我就给你送过去。”
见许颜华今天格外的乖巧,周氏也有点小小的惊讶,尽力维持着眼前的温情,主动给许颜华说起换院子的事。
其实许颜华想的没错,昨天夜里勇毅侯对着周氏很是发了一顿脾气,这是两人结璃十几年从没有过的,真的把周氏吓着了。
“我看你年纪越大,越是分不清楚远近亲疏了!宜姐儿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你为了她一个商户贱妇所出的小娘子,委屈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颜姐儿再不好也是侯府血脉,你是怎么对她的。竟然让一个不是亲生的在侯府里过得比亲生的还好?你还是做娘的吗?就这么补偿颜姐儿的?原先我不想说出来指责你的,但是当年若不是你自己不经心,好好地孩子都看不住,让人抱错了,至于发生今天的事吗?”
勇毅侯不是个喜欢翻旧账的人,确实被周氏对许颜华冷漠的态度激怒了,他更重视血缘亲情,在勇毅侯心里,养了十来年的许宜华再怎么惹人怜爱,也及不上亲生女儿。
眼见着勇毅侯斥责过后,挥袖就要走人,周氏张嘴结舌的震惊之余,心里也不安起来,顾不得狡辩了,赶紧红着眼圈拽住勇毅侯的袖子。
周氏害怕勇毅侯一生气,出了自己的院子就要去小妾那里,她之所以在侯府这些年过得这么顺畅,就仗着自己是勇毅侯的亲表妹,面子里子勇毅侯都愿意主动给她。
但是勇毅侯对小妾孟氏也是真的宠爱,不然孟氏也不会抢先生了长子后,又生下了庶女许攸华。
万一真的惹恼了勇毅侯,再让孟氏那个贱人占着便宜,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周氏并不蠢,此时面子什么的再端着也没有用了,低下姿态让勇毅侯消气才是正理。
于是在周氏一再保证下,承诺今后绝对不这样故意偏爱许宜华,好好对许颜华,不叫许宜华的待遇超过许颜华,勇毅侯这才勉强沉下气,没有离开周氏的院子。
所以现在尽管周氏一下子对许颜华软不下来,对许宜华又有点愧疚,但是真的不敢再明晃晃的忽视许颜华了。
甚至在许颜华来之前,周氏还对许宜华说,她院子里的东西只搬些衣物,书册和爱用的摆设等物就行了,大的摆设什么的就留下来吧,那些东西自己再慢慢补给她,给她重新添置。
许宜华的院子是二次扩建的,内室的家居用品都是这些年周氏为她挑选的,侯府里的头一份,许多都是宫里的赏赐和侯府库房里的宝贝,还有她嫁妆里的好东西,几乎都是独一无二。
光是内室那张沉水木的拔步床,就是周氏在许颜华出生前就为她攒好的木料。
便是搬到许颜华现在的院子,周氏再给许宜华从库房里选,也选不出那么多和以前那个院子里一般的好东西了。
许宜华本就性格敏感,喜欢多想,偏于自苦,纵然之前对着许颜华说的冠冕堂皇,对着周氏表现的也是温柔大方,但是内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安。
更是因为勇毅侯更重视许颜华的事,十分凄惶,夜里感怀身世,更是辗转反侧,半宿没有睡着。
现在再听了周氏的话,更是一颗心沉到底,不知道今后自己在府里还能有几分尊重。
唯一撑着她的,就是从小的贵族小姐教育,让她有着根深蒂固的颜面情节,从不再人面前表现的不得体,打落牙齿也要和血吞。
所以许宜华听完周氏的话后,不仅没有表现的失落,不满,还主动提出把教导自己规矩的吕嬷嬷请回来。
在许宜华考入女学之前,一直是跟着吕嬷嬷学规矩的,后来许宜华考入女学,要学的变多了,基础性的规矩也无可挑剔了,考虑着吕嬷嬷年纪大了,这才放她回家颐养天年。
许宜华这样的表现,让周氏心里既苦又甜,这么好的孩子,受了委屈也从来不说,一心为她着想,这么识大体,简直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捧在手心里疼爱才好了。
11.11
因为许颜华和许宜华两人换院子时搬东西难免弄得尘土飞扬,周氏就做主留下两人在她院子里呆着,由下人们先去收拾,等收拾好了,二人再回自己的院子。
“正好我还想多和妹妹说说话呢,妹妹进府后,咱们还一直没有好好聊聊呢。”
许宜华听着周氏说完,就马上笑容满面的拉着许颜华的手,表示热情和友好。
“只要姐姐不嫌弃我。”
许颜华可有可无的应承道,她虽然心里已经决定和许宜华和解了,但是不代表她就喜欢和许宜华亲近,光是她一口一个妹妹的,好像不这样就不会说话一样,就让许颜华觉得牙疼了。
“那你们姐俩一道玩儿罢,可别胡闹,另外,颜姐儿也不许欺负宜姐儿。”
周氏还有别的事要忙,也就挥手让她们去厢房聊天了,临走前还嘱咐了许颜华一句。
“太太许是觉得我会吃人呢,连姐姐和我呆在一处都不怎么放心。”
许颜华再好的脾气也已经消耗殆尽了,她敷衍周氏也就是为了个面子情,但是周氏总觉得她会欺负许宜华,觉得许宜华受委屈了,也让她很是不耐。
“妹妹别生气,都是姐姐的错…太太,太太也是疼你的,你要怪就怪我吧,千万别再惹太太生气了。”
许宜华飞快的觉察到了许颜华冷凝的眉峰,立刻像做错了什么一样,坐立不安的解释起来。
虽然周氏不在屋里,但是屋里还有丫鬟嬷嬷,眼下许宜华这副表现,许颜华感觉莫名的自己又被许宜华架在了一个“欺负她”的架子上。
不管许宜华是本性如此,还是故意的,总之她和许宜华真的相处的十分心累,许颜华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直接笑眯眯的准备终结掉这个话题。
有的时候羊肠小道弯弯绕绕的费心思,反而不如一击必杀,许宜华为自己套了一个“善良柔弱,宽容忍让”的标签,处处显得自己懂事又惹人怜惜。
那她索性也给自己贴一个“直爽”的标签,把话都说到明处,这样就不至于吃哑巴亏被膈应了,正好破了许宜华的局。
“姐姐得太太疼爱,我这个亲女儿倒像个外人一般,还不如我酸上两句了啊?我这人性子直爽,不喜藏着掖着,姐姐可千万别和我计较。”
许颜华说的坦然,丝毫没有什么羞愧不好意思的情绪,语气如同调侃一般,倒是让人分不清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话。
“哪,哪能和妹妹计较呢。”
果然,许宜华被噎了一下,她之前交好熟悉的小娘子,风格都是差不多的,世家贵族们最讲究脸面,就算是相互看不顺眼,捅的也是暗刀子,表面上依然姐姐妹妹的相携而笑。
许宜华还真的从没有遇到过许颜华这样的人,放得开又脸皮厚,眼下她自己承认自己嫉妒泛酸了,许宜华还真的就没有招了,人家都自黑了,她就再没有了发挥的空间。
“我就知道姐姐可不就是个大度的嘛,太太也常说姐姐大度能让人,果然就是这样,以后妹妹有什么不足之处,姐姐还得多多包涵啊。”
许颜华最是清楚不过,这世间凡是求名声,没有不付出代价的,既然许宜华现在表现的这么善良友好,以后她的路就要被自己限制的很窄了,以后就是吃了亏,也必须得一直这样宽容善良大度下去。
知道许颜华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一波没有占到便宜,许宜华有点讪讪的,不自在的摸了摸鬓间的发丝。
她一抬手,宽大的衣袖间露出了一截雪白的皓腕来,腕间带着一个流光溢彩的赤金缠丝嵌宝珠的镯子,看起来就不似凡品。
“镯子好漂亮啊,是太太给的吗?”
许颜华也不是故意想找不痛快,想着她们两个还是谈谈衣服首饰啥的这些女孩子间的普通话题好了,于是主动给许宜华找了一个台阶下。
“不是,是去年生辰时四表哥送予我的。”
许宜华温柔的摸着腕间的镯子,想到丰神如玉的表哥,嘴角也透着一抹甜笑。
“是周家表哥吗?“
许颜华很快的就从许宜华的表情中窥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挑高了眉问道。
许宜华摇了摇头,感觉到许颜华似乎颇有兴致,停顿了一下才轻声道,“不是,是宫里姑母所出的四皇子,那也是我们的表哥。”
“哦…姐姐和四皇子关系挺亲近呢,真是人见人爱。”
许颜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故意又撇了一眼许宜华手腕间的镯子,拖长了声音感叹道。
她一向不打无准备之仗,早就在来侯府时就特意打听过所有能打听到的消息,知道四皇子是勇毅侯的庶妹,宫里的许良妃之子。
大秦朝当今圣上共有七子,原配纯懿皇后奉氏所出的大皇子,也就是先太子早逝,如今众所周知,除了贵妃所出的六皇子外,只有四皇子生母出身最好,四皇子又是个有出息的,颇为圣上看重。
二皇子早封宁王,但是性子一向混不吝,好酒好色,有名的纨绔子弟,闹出过最出名的事件就是和自己王妃的亲哥哥在朝会上一言不合打起来。
三皇子年少时也挺聪明,一度被圣上所喜,只是八岁时从马上摔下来断了腿,成了坡子,身上有疾,自动被退出皇位继承权的范围内。
大家自动把继任太子的人选投入到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这四个人身上了。
只是四皇子凭实力考入太学,人又天资过人,煦煦如君子,颇得大臣们的青睐,直接把和他同龄的五皇子衬成了背景板。
剩下的六皇子和七皇子年纪不大,也不如四皇子般出众。
按照现今的局面,很有可能四皇子将来继承大统,许颜华对这个便宜表哥是没有什么野望,但是许宜华对这个表哥有什么想头,就不好说了。
许宜华咬了咬唇,听到许颜华似乎话里对四皇子格外的有兴趣,心头猛地一跳。
别的她都可以不去在意,许颜华非要攀比她,逼得她换院子,要在府里抢走父母对她的宠爱,这些她都可以试着让她,唯独四表哥,她不想让,也不会让。
“妹妹可不要多想,四表哥极和气,不独是我,待我们这些表姐弟们都很关照。也不是我讨人喜欢,只是你刚回府里,还没来得及见人罢了,到时候表哥表姐们一定也会更喜欢你的。毕竟,你才是真正的侯府千金…”
尽管内心千回百转,许宜华面上依然大方浅笑,听到许颜华方才的话似乎是怕她多想一样,赶紧又出言安抚,只是说到最后,脸色也暗淡也下来,笑容也变得有点苦涩。
“姐姐这么说就生分了,爹和太太都把你当亲女儿一样待呢。”
许宜华再是不漏声色,到底还是嫩,许颜华很快的就确定了心中所想,因而笑吟吟的,看似随意的说道。
没等许宜华说什么,她又十分好奇的问,“听姐姐说起来,对四表哥评价极高,我还真的想象不出来呢,什么时候要是有机会见见就好了。姐姐你和四表哥接触的多,你倒是和我先说说,表哥平时都喜欢谈论什么,喜欢什么啊,我好提前准备应对呢。”
许宜华素日精心修饰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她最怕的果然来了。许颜华真的对四表哥十分的感兴趣,看来她也是心里有盘算的。
许宜华原本就在心里提防着,她知道许颜华可真不是傻的,又惯会钻营,消息灵通些或者是父亲和她说了什么,让她对四皇子起了心思,这都完全有可能的。
“妹妹可是问倒姐姐了,我之前和表哥也不过是见面问个好而已,别的哪能知道些什么呢。而且四表哥到底身份不同寻常,哪是小娘子们能随意搁在嘴边的呢。将来妹妹总能见到四表哥的,想知道他的喜好,不若到时候多问问太太吧。”
许是该来的果然是要来,许宜华沉下心来,与许颜华打着太极。
许宜华知道目前这半个月,从许颜华回到侯府,周氏一直没有带她见人,也没有领她出去交际,大概是怕她规矩不好,丢了侯府的脸面。
但是许颜华若是个真聪明的,闹过这一场后,早晚会把规矩都捡起来学好的,到时候周氏就没有理由不让她见人了,而且许颜华自己也要去读女学的,她会见到四皇子是铁板钉钉的。
这个她拦不住,也没有理由拦,只能从别处想办法了。
许宜华懂事早,从小就能从父母的态度和只言片语感觉出,侯爷夫妇大概是有意想把她说给四皇子。
之前她七八岁那时还没考入女学,就隔三差五的被姑母良妃接进宫里玩,在良妃那儿,她与四皇子经常见面,可谓青梅竹马长起来的。
父母和姑母暗地里的支持,四皇子又才华出众,资质过人,眉目英朗,这些年一直都是大臣们隐隐推举的太子人选。尽管圣上一直不松口要立太子,也不影响四皇子备受用泵的事实。
有这样人才兼具,堪称良婿的表哥,又有家人支持,许宜华也早就把未来的四皇子妃当做囊中之物了。
也就是近几年她年纪大了些,四皇子进了太学,宫里也因为贵妃过世气氛不佳,良妃也要保持低调,许宜华这才不能经常进宫。
便是她不能再进宫了,女学和太学都在一处,只是分墙而立,骑御课和月末的太傅讲学,都是能见到面的。
四皇子对许宜华也是当得上“极好”,只因她无意间提到了一句,便费尽心力帮她寻来前朝孤本,女儿节时每每借故带着六皇子,寻她和弟弟一同出游,生辰送上精心挑选的礼物。
这样的深情厚谊,许宜华自然不愿意有别的小娘子来掺上一脚,故而她这阵子每每想到四表哥,看到他为她送来的许多东西,许宜华心里既甜又苦。
她此刻会如此防着许颜华,也是因着心里没底的缘故。
前些日子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许宜华就难过的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女学正好又到了暑期,开始放假,再也没出过门,许宜华难免心如乱草,忍不住要多想。
四表哥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她的位置呢?只是因为她是勇毅侯府的大姑娘,是自己的表妹而对她好吗?
如今她变成了商户家的小娘子,彻底的配不上他了,最怕的还是父亲可能想把许颜华许给他,他会不会彻底的把她丢到脑后,或者是,看不起她?
不过,若是表哥心里也有她,那么六皇子的生母刘贵妃,可不就是她的参照例子吗?
许宜华长长的睫羽垂下,在眼底投出一片阴影来,遮盖了眼中的神思。
“姐姐说的是。”
许颜华没有继续在四皇子这个话题上打转,见许宜华明显有点防备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好笑。
到底是侯府里长成的小娘子啊,哪能真的就是个只知道掉泪眼的孱弱小白兔呢。
12.12
随后为了打发时间,许颜华还是向许宜华一一问起侯府里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庶妹许攸华,跟着舅舅去清河老家为外公上坟,还没见过面的嫡亲弟弟许仲骐。
以及在岳麓书院读书的庶出大哥许伯扬,间或还问起周家的表姐妹们都是什么脾性。
许颜华之前虽然在周家住过几天,但是并没有见过什么人,只是每天按时和周老太太说说话,其他时间都在房间里或是读书或是做针线打发时间。
再有这些事本来都该是周氏主动来为许颜华操心的,但是眼下许颜华也不敢指望她当个称职尽责的好母亲,只能自己慢慢打探着。
许宜华倒是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但是归纳起来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无非就是大哥人极好,妹妹也乖巧懂事,表姐妹们都好相处,大家一定会喜欢她,总之就是没有人不好的。
许颜华原也没指望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许宜华是什么心思她一眼就能看透,也觉得怪没意思的,这也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看透不说透,大家还能做朋友。
其实许颜华也不是对于以后身边能接触到的人一无所知,尽管周氏一直没有带她见人,但是大面上怎么样她心里也总是有数的。
侯府里因为周氏地位稳固,所以近乎是一手遮天的,安稳的很。
虽然周氏对许颜华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是她是个合格的主母,打理的侯府里庶子庶女安安分分的,小妾也都老老实实。
哪怕以前勇毅侯很宠爱小妾孟氏,但是作为她私自停了避子汤,抢先生了庶长子的代价,在勇毅侯的默许下,周氏一直压着不让她抬姨娘。
尽管现在许伯扬都出去读书了,孟氏也还是个只比通房丫头稍微好点的小妾,她所生的另一个庶女许攸华,也是平日里在院子里拘着。
不仅一年到头见不到周氏和侯爷几次,就是生母孟氏,也是只能逢年过节的才见上面。
许攸华天天要么跟着嬷嬷学规矩,要么跟着教导女红和琴棋书画的女夫子学习,日子也不算轻松。
庶出的孩子总是不太容易的,大秦又格外重视嫡庶,尤其是名门世家中,嫡出子女和庶出子女的地位更是悬殊。
虽然真正的世家名门出身的主母,都不会去做克扣庶出子女的事,这样太落下成了,但是也不会视如己出的疼爱。
庶子虽然普遍没有什么大出息,但总是可以自己赚前程。
庶女们就没那么好了,多数都是如周氏这般,份例照给,请好师傅,平时拘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让见人,美名其曰小娘子”贞静“。
其时京师中的风气还算开明,对小娘子们约束并不那么厉害,重视男女大防,民间小娘子们尤其宽松,甚至女儿节和上巳节还可以未婚男女一同相约。
而贵族小娘子们虽说也是养在深闺,但是进女学时,还能有机会和太学的学子们一起上课,平时关系好的小娘子们,也是常常相约打马球,郊游踏春的。
只是这些宽松和自由都是只针对嫡女的,世家门阀对于庶出小娘子,却是约定俗成的格外注重“贞静”。
因为庶女身份上到底差上一截,除了皇室外,好人家的女儿是不做妾的,多是出身贫贱,自卖为奴的小娘子,才去做妾。
若生母是贱籍的,更是族谱都不能上,也就没有什么底气。平日自然不如嫡女那样,有机会跟着主母出去交际见人,结识同龄的玩伴,最多到了快要婚嫁时再跟着出去走动一二。
庶女们对有这么一个“贞静”的名声,也是很珍惜的,为了将来婚配也能在婆家和丈夫眼里多得两份尊重,更是安安分分,不出院子。
在侯府里,许攸华存在感可以忽略不计,许颜华要格外注意的,基本上也就是许宜华了。
两个人聊了半晌,这时许宜华身边的一个嬷嬷为她端过来一盏燕窝百果汤,许是怕许颜华误会,这个方脸的嬷嬷还特意向许颜华告罪,说是侯夫人早就安排的。
原来自从许宜华病过一场后,身体多少有点虚弱,周氏不放心她,便让厨房每日为许宜华煮一盏燕窝汤将养身体。
“都怪我这身体不争气,太太也是怜惜我…只是现在我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却是不必再这样,以后秦嬷嬷就跟厨房说说,不用再给我单独做了罢。”
许宜华端着汤盏,有点尴尬的望着许颜华,主动提出来道。
许颜华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不能喜欢许宜华了,她是能理解许宜华的尴尬处境,也说服自己别记仇,但是许宜华归根结底,大概从来没有真诚的对待过她。
尽管许宜华在她面前不仅从来没有过一丝疾言厉色,还总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处处容让,但是许宜华的这些作态,都透着一股委曲求全的味道。
没有人喜欢随时“被”刻意想让,许宜华并不是那种“我有你没有,我帮你也得到”的人,反而是“你没有而我有,你会嫉妒我,所以我为了你,也不要了”的性格。
谦让宽忍的背后,是更加深刻的骄傲和轻慢,实在不适合深交。
“瞧姐姐吓得,不过一盏燕窝汤而已,别说是在侯府里不算什么,就是之前在万家,也是想什么时候吃都行的。姐姐放心吃吧,便是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也需要再好好养养的,也莫辜负了太太的一片慈母之心。”
“回头劳烦姐姐去厨房说一声,每日也给我送一盏燕窝汤,和宜姐姐一样的就好了。”
这算多大点事呢,许颜华不在意的一笑,她身边的张养娘和冰心,玉壶都跟着收拾院子去了,便对着站在她身后伺候的一个大丫鬟道。
“是,待我回了侯夫人,就去和厨房说。”
彩霞是周氏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贴身伺候主子,自然是有那么点眼力界的,只是这事确实要先和周氏去说的,尽管许颜华是侯府大姑娘,她也不能自己私自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