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颜华一条条的说的头头是道,明知道她是在狡辩,勇毅侯竟然还觉得倒都有理。
“这么说还都是我的错了?你是要气死我!我倒不知道有学个规矩,还要对嬷嬷挑三拣四的道理!忍将江嬷嬷从宫里出来的,规矩都是再好不过的,到了你嘴里竟变成教丫头规矩的了!而且我竟还要冒着个不慈的名声,才能管教你了?”
周氏捶着胸口,眼睛里都在往外冒火。
“太太不喜我,所以才觉得我什么都是错的。太太您对我和对宜姐儿完全两个样子,府里下人都知道您喜欢她远胜于我。她住的院子比我好,身边的下人也是您精心选的,平时待我冷淡敷衍,对宜华却处处慈爱热切,府里有什么好东西,您头一个就想起她,有两条黄唇鱼您都只记得她爱喝汤,没有想起我这个亲生女儿。我知道我说出来您又觉得我欺负宜姐儿了,小心眼锱铢必较,爱算计,这些我都认,但是您最重规矩,只是这样明着偏爱与她,府中的下人们也都难免见人下菜碟,我身边的丫鬟婆子没一个能使唤得动,等到下人踩在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侯府嫡女头上,您就觉得有规矩了吗?”
”而且说实在的,您让养女比亲生女儿在府里的分量都重,外人若是知道您这样,也显得侯府很有规矩吗?
许颜华仗着勇毅侯在这里,大胆的不仅又把之前的话重新拿出来说了一遍,还一句句卡着规矩两个字戳周氏的肺管子。
“你…”
周氏被气了个仰倒,这下真的指着许颜华说不出话来了。她最烦的就是许颜华处处都要和许宜华计较比肩了,那小心眼爱算计的做派,果然是商户出来的。
“颜姐儿说的没错,你自己立身不正,难怪孩子心里不服气。我知道你疼爱宜姐儿,但是颜姐儿到底才是侯府大姑娘,你不要做的太过分了,这样宜姐儿也会为难。“
勇毅侯是真的不愿意在内宅的鸡毛蒜皮上浪费时间,一个亲生女儿一个养女,周氏关心则乱,连两个孩子都按不下来,让勇毅侯很烦躁,又气周氏不知轻重。
周氏是以情为重,但在勇毅侯却不能看着侯府血脉被怠慢,因而直接下了结论。
“可是宜姐儿…”
听了用以后的话,周氏的脸色更加不好了,他们之前不是说过吗?宜姐儿的待遇还是按原来的,不然她一个女孩子,在偌大的侯府还怎么维持脸面?
“若是你对两个孩子都公平公正,哪还有这么多事!连个内宅都管不好,放任下人怠慢颜姐儿,你还要不要名声了?既然你不愿意花时间给颜姐儿布置屋子,就让宜姐儿和颜姐儿换换院子吧。宜姐儿原先使唤的人,就还是跟着她走,颜姐儿原先的那些人都不顶用,我都罚过了,眼下也没有办法用上,回头我让管家重新挑好的给颜姐儿。”
“以后府里宜姐儿有的待遇,颜姐儿必得有,颜姐儿的教养嬷嬷,你就再选个她觉得好的吧。”
勇毅侯毕竟还是一家之主,他平日里不爱管内宅的事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管了,他说的话就是算数的,不容周氏再讨价还价。
周氏还想说什么,她哪有放任下人怠慢过许颜华了?让她在屋子里跟着好好学规矩,就是不公正了?都是那丫头一面之词,她心眼那么小,怕是连下人都要抢夺宜姐儿的。
不过看着咬着唇浑身颤抖着,脸色都惨败如纸,努力让眼泪不要流出来的许宜华,周氏疼的心尖都像被猫抓了一样,赶紧起来过去搂着许宜华。
“宜姐儿,你也不要多想,我也疼你,以后该你的还是你的,我们都把你当亲生女儿看,你和颜姐儿在我心里是一样的。只是颜姐儿毕竟才刚回侯府,她这些年也不容易的,那孩子不如你这般懂事,你就让让她。”
“至于你,颜姐儿以后要好好学规矩了,再不能像现在这般无礼了。下次我再听说你把嬷嬷气走,对你母亲无礼,我可要重罚你了!”
勇毅侯对许颜华和许宜华都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虽然让许宜华换了院子,但是依照周氏的性子,不愿意给许颜华费心思收拾屋子,却肯定会给许宜华重新添置陈设,这样一来,两人待遇也差不多了。
虽然许宜华未必会满意,但是许颜华却觉得总算家里有个明理的人了,这才是亲爹啊,心里对勇毅侯难免更加亲近一二。
勇毅侯出手,按下了她们三个人的官司,自觉把事情已经解决了,有道是当面教子背后训妻,剩下的教妻也就不好在孩子面前做,于是索性让丫鬟去传膳,留下许颜华和许宜华一起用晚饭。
一行人移到后方,通过一个大理石镶屏的巨大山水屏风,进入厢房。
许颜华这还是第一次在正房用饭,勇毅侯和周氏在上首坐了,许宜华这时候也擦了眼泪,赶紧推让着许颜华坐在下手左侧第一个椅子上。
“妹妹以后就坐这里。”
许宜华的声音还有点沙沙的,过后水汪汪的眼睛还小心的瞅着周氏,而周氏看着许颜华连声推辞都没有,微笑着坦然落座,心里不痛快极了,连勇毅侯都气上了,侧头剜了他一眼。
勇毅侯却觉得满意,觉得宜姐儿果然是贴心懂事,全都是周氏私心作祟,让两个孩子都尴尬。
“宜儿,偏你要多心,一个位置而已,坐在哪里不是一样的?”
周氏知道许宜华被刚才勇毅侯的态度弄得伤心了,连院子都得让出来,虽然周氏已经打定主意,给许宜华从库房再捡些好东西补偿,仍然忍不住柔声道。
“是啊,坐在哪里都一样的,太太干嘛弄得和我抢了宜姐儿位置一样。”
许颜华看不下去,许宜华和周氏两人简直要腻歪死个人,忍不住出声小声笑道。
“宜姐儿到底是姐姐,你一口一个宜姐儿是怎么回事儿!长幼有序,做姐姐的照顾你,你怎么就这么理所应当!不知道也跟着谦让一二吗?别以为有侯爷撑腰我就不能怎么样你,明天开始你继续在院子里学规矩!”
周氏早就对许颜华不满,当下忍不住柳眉倒竖的又呵斥了她一顿。
“太太让我学规矩,我自然要会好好学的,就是您可别再把我关在院子里了,倒像我又犯了什么错一般。您不想见我,我还想日日来见您呢,一天见不到心里就不好受。宜姐儿…宜姐姐不也说了,要多帮我吗?我就是不见您,也还要见见宜姐姐的。”
许颜华故意做出一副甜蜜的样子,仗着有勇毅侯在场,赶紧讨价还价起来。
许宜华默默的垂着眼帘,方才座次上她故意试探,结果勇毅侯毫不做声,显然是支持许颜华坐在左手第一个尊位上,哪怕周氏,也不再强行让许颜华离开位置,许宜华感觉自己心里都凉透了。
是不是住在原先的院子,许宜华自认并不是挑剔的性子,只是她不能再容许自己失去了,勇毅侯把她的一切都夺走给了亲生女儿,既然这样冷酷,又为何要留下她。
不提许宜华的心里在兵荒马乱着,周氏被许颜华方才的作态一激,有点说不出话来。
她本来真不愿意见这个讨债鬼了,恨不得把她关在院子里学规矩就行了,省的一放出来就欺负宜姐儿。
“你从商户里长大的,自小野惯了,也没个规矩体统的,还是少出来作怪,多在院子里静静心吧。”
周氏这话也还是不客气,一口一个商户,没规矩里的,许颜华暗自撇嘴,要换上其他玻璃心的姑娘,少不得脸都要被她一层层剥掉了。
“太太您莫不是忘了吧,宜姐姐生身父母可就是商户呢,我是商户长大,她可不也是商户出身吗?您也知道,她必不是贪图富贵,数典忘宗的人。您这样数落我也就行了,我反正皮糙肉厚的,但是宜姐姐这样水晶心肝儿的人,您这样说商户出身的就是没规矩,她心里必然要想多的,当您也看不上她呢。”
反正许颜华也不指望着乖乖巧巧的就能讨好周氏,人心要是长偏了,她就是大冬天的卧冰求鲤,说不定周氏都要嫌弃一声说自己不爱吃鱼。
由此她也犯不着作践自己了,周氏说话这么不客气,她也故意寒颤她就是。
许颜华这话一出来,许宜华心里剧烈的颤抖着,她最怕的就是有人说她生身父母是商户这样的话。
不同于许颜华,虽然知道在这个时代商户位卑,但她自己从不以此为卑,许宜华可是从小接受了正统的教育,对商户的印象都是低贱的,心中充满了鄙夷。
现在知道自己出身竟是这样不堪,还被许颜华故意当众说出来,许宜华觉得心头被插了一万根筛子,泪珠儿又从眼底滚落下来了,缩着肩膀在座位上,看着极为可怜。
许宜华被一言惊醒,她一直也和周氏一般,看不上商户家出来的许颜华,自上而下的带着股挑剔和轻视,但是认真说起来,她也是商户所出,能比许颜华高贵到哪里去呢?
越想越是钻了牛角尖,许宜华浑身颤抖,她不知道外面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世,会如何看她,是不是在他们眼里,自己也变成那般可鄙低俗的人了。
“我说吧,太太您这话打击面太广了,宜姐姐许是听不得商户两个字的,她本身仪态这么好,又懂事守礼的,说我是可以,但您可不能因为商户出身就说她没规矩。宜姐姐,你可别哭了,你知道太太一向疼你,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心里必定难过,你再一哭,太太可不更要愧疚了呢。”
许颜华自从来了侯府,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开心呢,在周氏开口前把她的话截了,想着之前许宜华处处拉上她做对照组,也不由得坏心的故意挑拨道。
周氏心里更气许颜华了,她哪能不知道,这个孽障根本就是不怀好意,故意刺宜姐儿的。
但是她看着许宜华真的这样在意许颜华的话,一时之间也有点心慌意乱,生怕宜姐儿真的以为自己在说她,更是懊恼的不知道怎么补偿她好了。
“都是让那丫头把我气糊涂了,宜儿…”
周氏还想说什么,脸上也讪讪的,她觉得若不是被许颜华气糊涂了,也不会那般说话了。
“没事的太太,我并不,并不在意这些…”
许宜华强忍住泪水开口道,其实心里也堵得慌,她知道许颜华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许颜华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大敌意,爹爹已经站在她那边了,院子被她抢了,座位被她抢了,唯有太太还怜惜一二,她又想夺走了吗?
“咳咳…”
勇毅侯故意咳嗽了一声,看着这三人还不消停,紧拧着眉头,不愿意再听下去了,示意丫鬟摆饭。
侯府用餐的规矩到底比之前方家要大很多,每个人身后都有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
因为周氏平日里不待见勇毅侯的妾室,便不让她们轻易过来,一年到头也难得一见,因而立于案旁布让饭菜的,都是她身边的嬷嬷。
外间伺候的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周氏和许宜华都不再说话,许颜华也知道此时“食不言寝不语”,几人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
许宜华和周氏都没怎么动筷,心情不佳,许颜华却是在饭桌上吃的愉快的飞起,本来她就饿了很久,加上在周氏那里掰回一局,愉快的要命,饭真的多吃了半碗。
本来她还能再添一碗的,但是周氏看着她吃的这么欢,已经拿眼睛剜她好几次了,就连勇毅侯也看了她一眼。
许颜华也知道,作为淑女一顿吃那么多也不雅,就没再恋战,忍耐着放下筷子了,等一会儿回去再吃点心。
饭菜很快的撤了下去,早见人又捧过漱盂来,许颜华也照样漱了口。净手后,又有丫鬟捧上茶来,这才是要吃的茶。
茶香缭绕中,饮完一盏后,勇毅侯就让许颜华和许宜华回去,道是天晚了,明天两人再换院子,伺候许颜华的人也明天就给她送过去。
9.09
许颜华和许宜华两人一起带着各自的下人出了正院。
在门口处,许宜华眼圈红红的拉着许颜华的手,“颜妹妹,我知道这段日子委屈你了,是姐姐不对,本来我早就说把院子让出来的,偏太太不许…你别生我气了,是我这做姐姐的对不起你…”
许宜华的声音柔柔的,看起来脸色也不比她这个饿了一天的人强多少,此时和许颜华说话时,也颇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样子。
加上她晚饭也没有动几筷子,看起来胃口不佳,看着她脆弱的像支被狠狠摧残过的百合花,许颜华突然有点恨不起她了。
说到底,许宜华其实也没有什么错,对许颜华不好的也是周氏,说起来她们两个其实都是被抱错后身份置换的受害者。
许颜华因为被抱错,回侯府后周氏更偏爱从小养大的许颜华,一天没享过所谓的母爱,不受周氏待见。
而许宜华因为被抱错,一下次从身份高贵的侯府嫡女变成了商户女,尽管还是侯府养女,但是一下子名不正言不顺了,心里什么滋味大概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哪怕许宜华之前那副泪汪汪的样子,以及她一口一个颜妹妹,让许颜华还是有点膈应,许颜华还是觉得她们之间何苦互相难为呢,以后好好相处,说不定也没有那么难。
虽然两人出声只差了没两天,但是许宜华一直以姐姐自居,许颜华很不习惯叫她姐姐。但是站在许宜华的角度上去想想,也许只有把自己定位在“姐姐”上,她这个养女在府里才更能站得稳,有个身份。
许颜华想想,这个姐姐认了就认了吧。
“其实你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不是针对你,太太之前对我什么样宜,宜姐姐你也知道,我确实是不好过的,当然太太更喜欢姐姐,也不是姐姐你的错,毕竟一直是你在她身边长大的…这样,以前的事今晚过去就翻篇了,以后,我们就好好相处吧。”
许颜华之前在外企,从普通的二本院校助理小妹,混成中华区高管,职场更是经历了不知多少勾心斗角,尽管性子有点太过好强,但是心计她自然不缺。
只是她不想重活第二次还要过这样的生活,能和许宜华握手言和最好了,她不怕事,但是也不想挑事儿。
至于周氏,她们是血缘上的母女,但是命运弄人,这辈子偏生没有母女缘,她还能怎么样呢?
之前许颜华确实是有点咽不下这一口气的,明知道自己越闹周氏越不喜欢她,还是非要争这口意气。
她不是不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迂回婉转用上水磨工夫,多在周氏面前刷好感,日久天长总能挣得周氏几分怜爱的,只要有心肯定会把局面扭转过来。
但是她就是不想要这样靠心计和手段换来的好感,反正她也不是真的缺乏母爱的小孩子,之前孤儿院里那么漫长又孤独的岁月都撑过来了。
现在周氏愿意疼爱她,那是锦上添花,不愿意那就算了,周氏也伤害不了她,有勇毅侯这个爹在,周氏大面上总也不会太过分,最多她们相看两厌罢了。
得了许颜华的这番话,许宜华的眼泪又流下来了,握住许颜华的手哽咽着,“好妹妹,你能原谅我真是再好不过了,以后我们就是亲姐妹,互相扶持…”
许宜华的手骨架纤细,凉莹莹的,又有点湿润,触感让许颜华一下子想到蛇类,被她这么一握,她后脖子有点起鸡皮疙瘩,又不好用力挣脱开,只能强忍着这股不舒服的感觉。
好不容易把许宜华弄走,许颜华也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等在外面的张养娘一起先回自己的院子。
“姐儿啊,有侯爷站在您身后,以后您就什么也不用怕了…这日子算是熬出来了。“
尽管是晚上,但侯府各处灯火都足,一路上都是通亮澄明,回廊下面的草丛里,还有蛐蛐的叫声。
张养娘等不及回屋,就在路上小声对许颜华说着,脸上也兴奋地简直都要放光了。
这才哪到哪,只是才开始呢!
许颜华并不那么觉得,但只是微微笑笑,不愿出言打击张养娘。
回到自己的院子,因为丫鬟婆子们都被勇毅侯责罚了,许颜华身边暂时伺候的人只剩下张养娘和芸香,荷香两个丫鬟了。
而且经过勇毅侯这一顿罚,芸香和荷香现在伺候许颜华明显态度更加殷勤了,一进屋就忙碌起来。
“大姑娘,热水已经打来了,您要现在梳洗吗?”
芸香是个身量高挑,尖脸杏眼的漂亮姑娘,年岁看着比许颜华要大个一两岁,躬着身小心翼翼的问道。
“等会儿吧…等养娘把点心拿回来,我还要再吃点。”
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许颜华也不怕胖,晚饭她本来就没有吃饱,此时懒洋洋的倚在罗汉榻上,捧着本书随意翻着,听到芸香的话,一只胳膊撑在炕桌上支着头,随口道。
只是她说完后,目光却一直没有收回去,在芸香和荷香身上沉默的打量着,她看得越久,芸香和荷香越是紧张,直到看着芸香额上淌下汗来,才把目光移开。
“你们两个从我回到侯府时,就开始伺候我,咱们相处有一阵子了,我是什么性子,想必你们也略知一二。”
许颜华故意沉吟了一会儿,端起炕桌上泡好的茶抿了一口,这才出声。
芸香和荷香互相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若不是近身伺候许颜华有一阵子,知道她的脾性儿,她俩也不会再许颜华不听侯夫人的吩咐私自出院子,还跟在她的后面。
“知道就好,我自认也不是个刻薄人,并不会随意虐待下人,甚至很大方,有功必赏,给身边的人福利优厚,跟着我,一定有肉吃。但是唯有一条,我的人必须只能是我的人,知道吧?忠心是必须的,还得胆大心细,听我的话。”
“做得到,你们就是我的贴心人,将来咱们主仆一起荣辱与共。做不到,你们现在提出来,明儿我跟太太回禀,一起把你们替换了,再找灵巧人。而若是做不到,现在也不说,将来让我不满意了,那后果…你们自己明白的。我这人性格睚眦必较,谁让我不痛快了,我让她一家子都不痛快!”
若不是进府时只带着张养娘,身边没有可用的人,而芸香,荷香二人还有那么两分机灵劲儿,不是那蠢笨的不能调的教的,许颜华也不会上来恩威并施,想要收服二人。
芸香和荷香没想到主子会直接把话点到明处,都一起紧张起来,一时之间内室极静,只听到外面隐约的蝉鸣声和蛐蛐声。
许颜华给她们一刻钟思考,毕竟这个选择是一辈子的大事,若是死心塌地的跟着许颜华了,将来等许颜华出嫁,她们也得跟着伺候。
芸香和荷香脑子都飞快的转起来,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不仅做主子的想要过得好,做下人的也想要过得好些。
之前她们就知道大姑娘脾气不是个认人揉捏的,小小年纪从商户来到侯府,一点也不打怵,身上的架势十足。
哪怕她们院里的人都知道,侯夫人不太喜欢大姑娘,更喜欢宜姑娘,外头的小丫头和婆子们,伺候大姑娘时便都不甚精心,但是芸香和荷香就从不敢放松,甚至有时候被她一眼瞅过来,那种久居上位者的气派,让她们一点也不敢小觑。
她们二人都是侯府的家生子,本就是奴籍,身契也在主子手里,自然是主子指哪就往哪里去,没有挑主子的道理,虽然眼下大姑娘给了选择的机会,但是她们若不伺候大姑娘,也没有更好的路走。
“只要大姑娘不嫌弃,这辈子就跟着伺候大姑娘,必定尽心尽力忠心不二。”
荷香性子更加果断利落些,主动跪下对许颜华投诚。
今天勇毅侯替许颜华撑腰她也看到了,想着怎么样大姑娘也是侯府嫡长女,便是不太得侯夫人喜欢,也还有侯爷呢,说到底侯府的事,还是得侯爷说了才算的。
这府里没有比近身伺候主子更体面的差事了,荷香也相信大姑娘的前途必然大好,跟着她不亏,所以想明白后就不再犹豫了。
看到荷香表了态,温柔些的芸香也赶紧跟着跪下磕头,同样选择跟着许颜华。
“好,以后你们彻头彻尾的就是我的人了。我替你们改个名字吧,以后荷香改名叫冰心,芸香叫玉壶。”
许颜华看着两个丫鬟都选择自己,心情也不由得大好,拍着桌子对二人道。
做下人的名字本就不甚重要,冰心和玉壶眼下有了新名字,知道这是大姑娘对她们的回应,今后她们就是大姑娘的贴心人了,立马叩首谢恩。
张养娘也提着餐盒愉快的回来了,府里下人们消息也流通,知道侯爷替大姑娘张目,狠狠责罚了大姑娘院里伺候不精心的下人,都不由的把对许颜华的轻慢之心收起来了。
虽然这个点厨房的灶头已经熄了火,但是掌管厨房的周嬷嬷还是让人捅了灶,问了张养娘大姑娘的口味后,让厨娘快手另做了一碗蛋羹,里面放了鲜虾,干贝等,物料丰富,味道也极鲜美。
另外听说大姑娘还要点心,又使人为张养娘捡了鸡油卷,如意糕,灯芯糕,枣泥山药糕,梅花糕等几样满满登登的装了一大盒,周嬷嬷还拍着胸脯让张养娘放心,以后主子想吃什么就让人随时来要。
自从来了侯府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张养娘也跟着扬眉吐气起来,回来眉飞色舞的跟许颜华讲了厨房那帮看人下菜碟的货现在是什么德行。
“下人也是人嘛,捧高踩低的不是惯有的事吗?”
许颜华一点也不觉得稀奇,她为什么闹这么一场呢,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因而脸色平淡,舀了一勺蛋羹后开始吃起夜宵来。
她不愿意隐忍着这些人,委曲求全的换周氏赏给她的怜惜,就得凭自己的手段改变现状,眼下,第一步就已经成功了。
10.10
许颜华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站在晨光中伸了个懒腰,浑身透着一股舒畅之感。
待吃过早饭,张养娘就风风火火的指挥着冰心玉壶一起收拾东西,随时做好搬院子的准备。
说起来,许颜华当时从万家带来的东西并不太多,钱庄的银票,田产,地契,铺子的房契、税契等,说是万家给她的添妆,都在入府时由万家老爷交予了勇毅侯,现在大概在周氏那里。
唯有一些金银和贵重的宝石,首饰头面,衣料等,还在许颜华手里,因为入府不久,很多都没有打开,因而极好整理。
“姐儿,咱们的东西都已经归置好了,随时都能搬。”
张养娘再三确认过后,对半躺在软塌上捧着书读的许颜华汇报道。
“好,那咱们走吧…”
许颜华微微颔首,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让冰心重新给她整理衣服,打理的浑身上下一丝不苟后,才走了出去。
她也不是不学无术,毕竟芯子里是个成年人了,吃喝玩乐做游戏这样的日子许颜华也过不下去,因而在能识字后就手不释卷的读书,对学习还是挺下功夫。
因着商家不能科举的缘故,尽管许颜华跟着夫子学过读写,但是家里没有人指望她多有才学,便是她两个弟弟,家里也是只求会识字算数就好。
经商最主要的是要长袖善舞,会看账算数,其他的根本就没有意义。
许颜华让身边的下人或者弟弟的小厮出去给自己买书,也从来没有背着人,万老爷夫妇都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只要她不看**就好了,还乐见许颜华拘着弟弟读书认字。
这里的**,就是比较露骨的春宫类,以及黄暴的戏本子之类,其他的游记,史记,民间异志之流,万老爷只是看过封面就挥手让人送进许颜华的书房了。
这么多年下来,许颜华的知识量其实挺丰富的,甚至经史子集,礼记,女学,雅训之流都读过,也看过注解,虽然不同于太学以及女学的学生们那样背的头头是道,每一句都吃透,但也有自己的理解。
尤其是让许颜华有点骄傲的是,因为成日没有什么事干,她每天都坚持练两个小时的字,毛笔字有了很大的长进,已能写一手漂亮的行书。
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许颜华还是挺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若是按照前世的标准,绝对的大家闺秀,真材实料的才女。
她什么都会一些,会琴棋书画,会女红,会调香,会算账,还能自己做衣服,读过很多书,也能写一笔好字,再没有前世的升学压力下,全靠自觉,能自己把自己培养成才,也是很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