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曾经最爱明月这样柔弱怜人的小女人做派,但是如今谢奕却突然在她提到陈芸时的眼中,也看到了一丝的阴郁和愤恨。
大概是谢奕如今对于明月心如止水了,在梦里又想起了诸多和陈芸在一起时的细节,所以轻易的在明月脸上,看到了很多从前不曾发现的东西。
一个人喜欢和不喜欢另一个人,真的是做不了假的,细微之处时眼神的寒冷或者温柔,都能够让人得窥心思。
加上明月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差明着指责陈芸自恃过高,看不起她,在他身上时从来没有照顾过自己,都是她亲力亲为的照看他。
明月始终用这样无辜柔弱的姿态面对他,不经意间向他揭发陈芸,让他对嫡妻产生恶感,随后又表现的像是善解人意般的帮助陈芸分辨,嘴里一句坏话都没有,却是实质上坐实了陈芸不贤,这番心计手段,让谢奕突然觉得,真的不能小看身边任何一个女人。
大概就像姐姐和陈芸不喜欢小妾的存在碍眼一样,大概在侍妾的心里,也是对于嫡妻心存愤恨,想着压过嫡妻吧。
谢奕不禁回忆起了曾经大哥宠着的紫月,那个姨娘先刘氏生下了儿子,受了宠后并不把刘氏放在眼里,一个姨娘比正经奶奶还来的体面有气势,把刘氏衬托的毫无存在感。
从前谢奕真的没有意识到,嫡妻和侍妾的敌对是互相的,后院里只能存在着一方压倒另一方的存在,面上荏弱善良的女子,并不就代表她真的毫无手段。
就在谢奕思绪纷乱时,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谢奕睁开眼,是陈芸身边的容和。
“二爷醒了吗?”
容和端着一碗补气血的汤羹进来,谢奕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陈芸特意让赵嬷嬷给谢奕炖了汤,等他醒来可以喝了润喉。
“二爷方才醒了,又睡了过去。”
浮嫣老实的轻声向容和说道,对于奶奶身边这个眼神锐利的大丫头,浮嫣还挺害怕的。
“真是好没规矩,既然二爷醒了,你们为什么不向奶奶汇报!”
放下手中汤羹,容和狠狠剜了明月和浮嫣二人一眼,对于谢奕这两个低三下四的侍妾,容和向来比陈芸还看不顺眼。
但是汤羹火候正好,既然姑爷醒了,容和觉得还是喂他喝汤更重要,怎么说也是自己姑娘的一番心意。
过去轻声喊谢奕再起来,容和端着汤羹喂了他半碗,等给谢奕擦过嘴后,容和端着汤碗又出去,出门之前,不忘对着明月和浮嫣冷冷道,“你们二人一会儿出来,到郑嬷嬷那里领罪。主子宽和善良,做奴才的却不能给脸不要。”
浮嫣的脸色瞬间白了,郑嬷嬷的可怕之处她早就见识过了,春,水当初被卖掉前,就被她整的只剩下半条命了。
要说起整治下人,没有人比郑嬷嬷更拿手了,浮嫣真心不想领教郑嬷嬷的威力。
“容和姐姐您大人大量,放过奴一次吧。奴真的只顾着照顾二爷,还没顾得上去和二奶奶说。”
哭的哽咽着向容和求情,浮嫣的身子也摇摇欲坠了。
听着容和的话,明月也是一阵慌乱,这条二奶奶身边的走狗,又想找茬咬她了?
明月也是流着眼泪扑到谢奕床前,握住谢奕的手求饶,“二爷,求您了,求您了,您帮奴等说句话吧,奴真的是一心都扑在爷身上,只顾着照看好爷,没有来得及和奶奶说,您最是宽厚仁和了,求您让奶奶饶奴等一命吧。”
谢奕看了明月和浮嫣一眼,那双桃花眼中带着一丝不忍,纵然不爱了,好歹这两人也是伺候了他一场,照顾他也是真心实意的,谢奕不愿意看到她们在受苦。
是时候,该想个妥帖的法子安置这两人了,谢奕心中下定决心。
只是还没等谢奕开口,容和先啐了一口,“呸,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做下人的伺候主子天经地义的,照顾主子还轮得到你表功了?就算你扑着二爷去了,就可以不把二奶奶放在眼里了?这算得什么借口,亏你还有脸说出来!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
容和最看不上明月这种整日未语泪先流的女子了,做作虚伪,只在男人身上使水磨工夫,贪慕虚荣,为了攀高枝低三下四的做侍妾,这些都是她最厌恶的,偏偏明月都占全了。
谢奕捂住脸,陈芸身边的丫头果然奴似其主,这个小辣椒口口声声的说明月不把二奶奶放在眼里,但是她自己当着自己的面这么嘴舌犀利,毫不遮掩,不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吗?
容和骂完后瞅了屋里几人一眼,就离开了,随后不久,陈芸就进屋来了。
“醒了吗?”
她的面容平静,语气倒是难能可贵的表现出了几丝真诚的关心之意。
谢奕原先是有怨言的,夫妻关系出问题,从来就不是一方面的原因,或许陈芸才是他们婚事中最不甘愿的那一方,但是此时看到陈芸的脸,听着她的关怀,谢奕就觉得自己心里又透出了暖意。
算了,已经木已成舟了,再想过去谁对谁错已无意义,只看日后了,他相信,就算陈芸是一块寒冰,他也能给她捂热了。
“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陈芸越过忐忑不安的浮嫣和泪流满面跪在谢奕床下的明月,坐在谢奕的枕侧,低头认真的看着他的伤口问道。
“很疼。”
望着陈芸美好的侧脸,莫名的,谢奕就觉得自己被暖到了,像一只渴望主人亲亲抱抱揉揉的大狗,眼睛里都是闪闪的星星,撒娇似的抱怨道,搁在床侧的手悄悄覆盖上了陈芸的手。
陈芸有点惊讶的看了一眼谢奕,他伤到的难道不是胳膊,是脑子吗?
本来按照平日的做派,陈芸肯定是毫不客气的甩开谢奕的爪子,并且再捏着他的耳朵狠狠转三圈的,但是这只手往上,偏偏就是他受了伤的胳膊,御医说过,今后谢奕的胳膊是举不了重物的,形同废了,阴天下雨时会一直缠绵疼痛。
到底是为了她而中的这一箭,陈芸忍了忍,努力忽略自己手上的爪子,她另一只手摸了摸谢奕的额头。
之前他昏迷的这几天,一直在发烧,高烧低烧轮流来,应该是那毒的后遗症,但是灌了药,发过烧后应该是不会再有别的症状了。
好在现在,大概是烧退了,陈芸看着谢奕的眼睛,也很清明,确定他的状态还可以,只要后期继续调养就可以了。
“你们下去吧。该怎么做自己清楚。”
陈芸冲着明月和浮嫣挥手,想和谢奕深入探讨一下受伤这件事。
听着陈芸的吩咐,明月和浮嫣都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明月眼巴巴的望着谢奕,眼泪流了一长串。
“要不…”
谢奕试探着想为这两人求求情,不管怎么说,他总归是辜负了她们,他不是良人,做不了她们终身的依靠,心中不是不愧疚的。
“你想为她们求情?”
陈芸了然的看着谢奕,倒是不生气,只待谢奕点头,就要放过她们。
对于明月和浮嫣,陈芸从来没有自降身价的去针对什么的,做敌人未免太掉价了,她们有什么小动作,不够她一巴掌拍的。
但是谢奕若是想求情,陈芸觉得哪怕是为了他的这条胳膊,也愿意给他个面子。只是救命之情,若是他一直这么耗下去,把她的感激恶毒都用光了,也不能再怪她继续狂风暴雨的骤击了。
“她们照顾我也不容易,并不是故意不通知你的,就算了吧。”
咬了咬牙,谢奕不敢看陈芸的眼睛,望着房顶一处衡量,小心的说道。
“行啊,既然你求情了,总要给你个面子的。你们下去休息吧,等下午继续过来伺候二爷。”
陈芸答应的很痛快,后半句转头对明月和浮嫣说道。
谢奕也是真的诧异了,陈芸今天好说话的简直不可思议。莫非,这就是英雄救美的福利了吗?
“我不要她们伺候,你就不能一直陪着我吗?”
什么叫蹬鼻子上脸,陈芸觉得谢奕就是这其中的典范了,竟然还想自己来伺候他!
而且听着谢奕撒娇声,陈芸真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很想打他。
“我能说不能吗?”
陈芸木木的看着谢奕,在掂量谢奕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能够让自己撑到什么时候才爆发。
“就陪陪我,不用你做别的。”
谢奕拉着陈芸的手轻轻握了握,男人的手掌比较大,正好包住了陈芸莹白的小手,他的掌心干燥温暖,摩挲着陈芸的手背,带着酥麻麻,有点痒的感觉。
闭了闭眼睛,陈芸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要太狰狞,不断暗示自己,自己一条命是很珍贵的,一定要对这个二货心存感激,一定要控制自己不动手,良久后,才深呼一口气,看着谢奕。
“你为什么救我?”
陈芸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以他们那僵硬的夫妻关系,谢奕不亲手给她下毒都不错了,还豁出命去救她?

第48章 凶手

“你,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救你?”
谢奕听到问话后,心里忽的打起了小鼓,既想陈芸知道自己的心意,又有点羞涩的不敢直视陈芸,他是大男人,哪能说出那种“我喜欢”的话。
他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耳尖也红彤彤的,握着陈芸的那只手,沁出了一层薄汗。
“我怎么知道?”
陈芸不耐烦的冷哼一声,看了谢奕一眼,反问道。
她真的不喜欢自己问话时,再被反问过去。
也许是她的人格魅力感染了谢二,也许是谢二做了什么亏心事觉得对不起他,也许谢二只是突然脑子抽了,各种可能都有,她怎么能猜得到。
反正总不会谢奕突然爱上了她吧?陈芸想都不会往这上面去想。
“那救我,你后悔了吗?”
陈芸皱着眉,强行抽出了被谢奕上手的汗水弄得湿乎乎的手,看着听了自己的话后一瞬间蔫呼呼的谢奕,又问了一句。
“说后悔了难道管用吗?”
忿忿的说完,谢奕就扭过脑袋,不想再看到陈芸了。
他并不后悔救了她,而且庆幸自己还活着,依然还是她的丈夫,还能和她一起朝夕相对。若是重头在发生一次,他依然会不顾一切的扑上去。
但是他很生气她还是体会不到他的用心,不想去试着了解和接受自己,而且陈芸不仅体会不到,还总是用更阴暗的揣测来伤害他。
他们是夫妻啊,他作为丈夫保护她,哪里还需要她像审犯人一样问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相信他就这么难吗?
陈芸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不管怎么说,谢奕总归是当时毫不犹豫的冲了上来,她欠他一条命的。
“好了,我真的没想到你能救我。那个…谢谢你啦。”
捏了一把谢奕的脸,把他的脸强行扭过来,陈芸别别扭扭的先放下架子来示好。
被捏了脸,谢奕的心情更不好了,气鼓鼓的像只被人戳了一下的河豚,用沉默表示自己不接受她的道谢。
“好嘛,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陈芸主动摇了摇谢奕的手,尽力不弄痛他的伤口。好歹是一夜夫妻百夜恩,他们的关系缓和了也是好的进展,她也不能太咄咄逼人。
这份人情,不管谢奕要用到自己身上,还是他身边的人身上,她都会接受的。
“你会怎么报答?以身相许吗?”
谢奕听了她的话,心中突然一动,也顾不得置气了,望着陈芸满怀期待的问道。那双精致的桃花眼目光灼灼,看着陈芸双目放光。
“我不是都嫁给你了吗?还要怎么许!”
陈芸觉得好笑,他怎么突然整出这么一句来。
戏本里那些英雄救美人一命,被救者往往身无长物,以身相许,可是这种桥段根本不适用他们之间吧。
她那边不当回事,谢奕这边可着急了,还能怎么许,当然是让她乖乖的和自己这样那样,共枕同眠啦。
“反正是你自己说的啊,等我好了可不许反悔。”
谢奕低低的说着,决心等到身体恢复以后,一定要追着陈芸把回报落实到位。
他到底是少年心性,知晓人事后身体久旷,想到新婚夜时,红罗帐下那样惊人的艳色和春光,谢奕的热血都涌上来了。
“不反悔。“
陈芸郑重的点头,也不怕谢奕到时候携恩求报,她并不是愿意欠人情的那种人,相反,她更加自律又守诺,别人敬她一尺,她一定会还一丈。
说完了题外话,陈芸又找了个杌子坐在谢奕的床下,趴在床沿上,说起了她最关注,关于害谢奕中箭的那位凶手的追查情况。
“围场外来人来往的太多,还有很多跟着来伺候主子的下人,而且中箭时我们的位置在林中,三五成群的人很多,也没有人看到是谁射的箭。箭头也是很寻常,都是围场里提供的,反正能确定,凶手,或者是幕后的主使者,肯定也是来围场狩猎的人之一。”
“现在就是不知道,我到底得罪了谁。”
陈芸和谢奕说着,自己也紧皱着眉头。这事来得太意外又仓促,而且地点选的又太蹊跷,就是林中人最多的地方。
有句话说得好,人最多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说得真的没错,陈家大哥已经私下里帮陈芸查过了,现场的痕迹一点都没有留下,而且当时在场的人没有人看到过是谁射的箭。
或者说当时拉弓射箭的人很多,追着猎物天上飞的和地上跑的都有,所以朝哪个方向射箭的人都有,根本无法确定是谁。
只能确定那人功夫相当好,离着陈芸距离甚远,对着她的背后射的也非常准,很可能是专业的杀手之流,伪装成世家子,或者是仆人,跟着大家一起游猎。
谢奕也觉得很奇怪,当时事情太急了,他只看到了射过来的流矢,那个方向很多的人,他也没有看到是谁射的箭。
而且陈芸只是内宅女子,有人这么针对她也很奇怪的,哪怕为了之前治蝗之策,针对他进行暗杀,也比针对陈芸来的靠谱。
“你爹不是首辅吗?自己亲儿子差点命都没有了,还只顾着自己的势力,借着你受伤的机会,你爹又在陛下那里参了一本,担忧陛下的安全和清凉山的安全,把负责保卫工作的骑都尉都给参下来了,现在换上了车骑将军罗志金,将来你三弟的岳父。”
哪个势力上位,头一件事都是排除异己,这一方面,谢老爷见缝插针,真的连亲儿子都能利用,让陈芸也是服气的。
谢奕的脸色也有点不好,亲爹这么做也有点太过了,不久他擅权的名声一定会传出来的。
而陈芸把脸埋在被子上,谢老爷真的不是个省油的灯啊,稍有机会就乘风而起了,现在谁人不知,朝中能主事的就是谢首辅,连陛下都要退一射之地,朝中奏折都要先在谢首辅那里过一遍,只能看谢首辅给他的。
原先他们的意思是扶起谢首辅对抗恭王,但是现在恭王并不与谢首辅对上,反而主动退了一步,这两人都是按起葫芦浮起瓢的主儿,站谁那边都是与虎谋皮。
“你不要怕,反正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机会出去的,我会保护你的。”
不管是谁要伤害你,我都会豁出我的命保护你。
谢奕看着陈芸郁闷的样子,心里酸酸涩涩的,头一次觉得自己不够强大,他吃力的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来,摸着陈芸的头发。
陈芸不太习惯他们的关系进展的如此和谐,也不适应谢奕的形象突然这么高大。
之前那个被蝗虫吓傻的二货形象还历历在目,她对谢奕之前也从来没有什么好声气,但是谢奕转头就不计前嫌的豁出命去救他,他对自己这么好,让陈芸难得的有点羞愧自己的小心眼了,因此扭过脸努力的重新找了个话题。
“你大嫂先回去了,好奇怪。明明秋荻之后就能一起下山的,偏偏她现在就要回去,据说是要和你大哥一起回老家了。”
“呵呵…可见你爹床榻上时说的话也做不了准的,当时自己痛快了就随口答应你大嫂不用回旬州的,但是睡完以后,眼下这么快又反悔了。”
陈芸说完后,自己都笑起来,她对谢老爷的印象目前有点太两极分化了。一面是冠冕堂皇,朝堂上无所不用其极的权臣,一面又是私生活道德败坏,和亲儿媳扒灰,提上裤子还不认人的老流氓,陈芸真的感觉有点分裂。
“之前我们无意中见过的丑事,你以后不要再提了,全部忘记吧。大嫂跟着大哥回了旬州,他们自然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
陈芸的话说的太刻薄,说的主角又是自己亲爹,谢奕的脸色就变得不好起来,板起脸来努力让陈芸对谢老爷尊敬些。
既然亲爹的承诺兑现了,也不再和大嫂继续保持那种丑恶的关系了,以前爹和大嫂的丑事,他们做小辈的就全部忘记吧。
“你爹在榻上那么孟浪,一时半会儿我还真的不可能忘记啊。”
听着谢奕的话,陈芸打心眼里不接受,这么好的把柄她怎么能忘记,以后当然是用起来啊,哪怕是刘氏跟着谢大回了旬州也没有关系,有必要时她这个做媳妇的,愿意亲自站出来指正。
等等?
陈芸想着想着,突然脑海里灵光乍现。
太奇怪了,刘氏怎么突然就回去了,她冒着被发现后身败名裂的危险和谢老爷厮混,可不会这么简单的就回老家,而且,谢奕方才的话也有点太过笃定,大嫂回老家他都不奇怪吗?
“你爹知道自己和你大嫂的事被发现了?你说的?”
陈芸眯起眼睛,面上充满怀疑的望着谢奕,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气愤质问道。
“恩…不小心就说到了。毕竟不是好事,我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一辈子装聋作哑,就看着他们做出丑事不闻不问。”
谢奕有点尴尬,亲爹如此不修,他这个做儿子的,真的面上无光啊。而且不是谁都能和他一样,有勇气面对亲爹的乱,伦丑闻,还指出来的。
“那…你爹知道不知道我也看到了?”
陈芸用一种看智障的目光关爱着谢奕,语气十分危险的问道。
“知道了。”
咽了口唾沫,谢奕老实装死,对于他失口说出陈芸也看到了的事有点心虚。这样爹亲和媳妇儿以后面对面,必然是会尴尬的。”呵…“
之前困扰她好几天的悬案,这下凶手一目了然了,难题迎刃而解。陈芸冷笑一把,看着眼前这个傻子。
难怪行凶的人一点痕迹也没有呢,谢老爷作为亲爹,儿子受了伤他不仅没有抓到凶手,还自己借机拉架子排除异己,在关键职位安插自己人,也是真的心大。
恐怕当时如果被箭射中的人是她自己,谢老爷一定也会借机发难,随便找个替死鬼,再利用这件事为自己牟利,真的是吃人不吐骨头,非要在她身上榨干最后一丝利益。
只是手上的变成了亲儿子,他也不肯吃亏,照样实施计划,陈芸不能不称赞他一句,绝了。
看着陈芸猛然直起身,脸色冰冰冷冷的,谢奕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什么。”你…你竟然?“
谢奕颤抖着话都不敢说出来,陈芸她竟然怀疑是自己爹下的手吗?
怎么可能?自己爹为什么要害她?
难道就只是因为自己失口说出了陈芸曾经也看到过他和大嫂的丑事了吗?”绝对不是我爹,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对我也是,现在也要这么对我爹了吗?“谢奕生气极了,语速又急又快,一连串的指责着陈芸。
因为躺着实在不太方面,总是让陈芸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谢奕努力撑着自己要爬起来,但是不小心碰到了胳膊上的伤口,一下子痛的脸色发白,刚抬起一点的身子又重重的跌回到床上。
看着谢奕痛苦的样子,陈芸本来想不理的,但是智障也不是罪,毕竟他对她还是有点好心的,不管怎么说,谢奕身上为她受的伤都是不作伪的,没有谢奕,恐怕她真的就让谢老爷的打算落实了,被人吃了肉还要敲碎了骨头吸髓。
陈芸叹了口气,过去把谢奕扶起来,不让他再碰到伤口。受伤后,谢奕的左手胳膊就不灵光了,以后也提不上力气了。
“我并没有恶意揣测,你自己稍稍用用脑子就能知道,你爹的嫌疑最大了。除了他,我一个内宅妇人,还得罪过谁呢。你只是因为那是自己亲爹,不愿意承认罢了。”
这下真凶出现了,陈芸竟然觉得压在胸口上的那块大石竟然奇迹般的移开了,比起草木皆兵的想着远方暗搓搓要害自己的不知名人士,还是知道谁要害自己,早作准备更痛快了。
“若真是你爹,你要帮谁?帮你爹害死我吗?就为了给自己的丑事封口?”
陈芸冷淡的看着谢奕,要害自己的是他爹,而代自己受过的是谢奕,一加一减,也算是相互抵消了,她没有必要再针对谢奕,可是也不会再欠他了。
“我…”
谢奕的脑子很乱,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感情上,他非常想愤怒的反驳陈芸,但是理智上,他自己都找不出理由为亲爹说话。
真的,如果换成凶手是自己亲爹,那么一切就能说的通了,除了朝中一手遮天,势力强劲的首辅,还有谁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围场下手,又把痕迹收拾的一点也没有,连个线索都找不到呢。
谢奕真的感觉天塌地陷了,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就和当时亲耳听到亲爹和大嫂之间的偷情一样,现在谢奕颇有种魂飞魄散,恨不得地上出现一条缝,把自己埋了,就当世界上再也没有自己这个人。
“你是你爹的亲生儿子,你要为了袒护他是非不分,我也能理解,愚孝嘛。我这个不小心看到了你爹大秘密的倒霉儿媳,没有和公爹扒灰,就只能被公爹炮灰了。”
其实陈芸心里已经能认定了,谢奕基本上不会站在她的那边,去反抗自己亲爹。时人重孝道,生养自己的父母,和感情不好的妻子,必然是不会犹豫的想着父母的,人之本性,也无需难过。
她起身,不想再看到谢奕了,要赶紧给姐姐传消息,一起商量下对策。虽然指望着用谢首辅来对抗恭王,但是陈芸也不想搭上自己的命。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管是谁要害你,都要先踩着我过去。”
谢奕的眼睛红通通的,在陈芸转身欲走的瞬间,费力的用手攥住她的衣角,哪怕伤口处的绷带又开始渗出红色,也倔强的不放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认定了这个从来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女人。
就当是,为亲爹赎罪吧,他也会以命相护,实际上,他比谁都盼着她平安喜乐。
“你松开…”
立在原地没有回头,陈芸犹豫了好一会儿,不管谢奕为什么要帮助自己,但是以后总归可能会有用的,毕竟她还要在谢家继续呆着,想到这里,陈芸方才慢慢转身。
但是一转身,看到谢奕痛的浑身瑟缩,绷带又渗出血迹,陈芸的心这才软了下来,无奈的拍掉谢奕抓住自己衣服的爪子。
谢奕依然不松手,陈芸也不敢太用力,怕他胳膊上的伤口更严重,只能把声音软下来。
“我不走,你先松开吧。”
“谢二,你胳膊不想要了吗?”
好不容易,谢奕才松开抓住陈芸衣服的手,牙关咬的紧紧的,任凭陈芸小心的低头查看他的伤势。
好在伤口裂的还不算太厉害,陈芸严厉的嘱咐了谢奕以后不能再这样不管不顾的,又喊丫头进来为谢奕重新处理伤口,忙了好一通,这才收拾停当了。
这期间,谢奕的眼睛一直粘在她的身上,一刻不曾离去,陈芸忙忙碌碌的,就感觉后背被他盯得,差点灼出一个洞来。
陈芸的情商及格,想想谢奕最近的举动,就算是一万个觉得惊讶和诡异,偏偏剔除了所有可能的,最不可能的那个就是最终答案。
“你喜欢我?”
等丫头们都下去,在清凉苦涩的药味中,陈芸难以理解的问道。
要说起来,她对谢奕真的不算好,除了谢奕的那些脑残举动外,还有她真的对谢奕毫无耐性,根本不把他当做丈夫。
一个从来不曾好言好语对他的女人,竟然叫他奋不顾身的相救,冒着伤口裂口的痛苦依然倔强的不想她走,这还说不叫喜欢,陈芸自己都觉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