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不是一向以不输男儿自居吗?有本事下午的时候往里面跑跑啊。”
予深嘚瑟的一笑,也下了马。
“试试就试试,谁比得过谁,还真是不好说。”
罗明珠抢在陈芸开口前十分不服气的说道,也跳下马来,将门虎女的英姿一览无余。
她的脸上绯色依然未消,平日里最是爽利大方的人难得的有了一丝俏丽的娇羞感,热烈开朗如艳阳般的姑娘,从予深身前走过的姿势,都变得有点同手同脚起来。
陈芸暗自有点惊讶,只看了明珠一眼就不再打量了,她们从小认识多年,可以说明珠是陈芸唯一认可的手帕交了,最是了解她不过,眼下,陈芸撇了一下自己眉眼飞扬的侄子,不太容易让人觉察的皱了下眉毛。
自从秋荻第一天,罗明珠就不小心在林子外围惊了马。
当时那匹黑色的骏马四下里胡乱蹶着蹄子,几个马倌战战栗栗的不敢上前,予深一马当先过去硬是制住了双眼血红的马,没有让她摔下来,因着这一段缘故,明珠每次看到予深都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她也是适婚年纪,偏巧是父亲武将出身,在京都里武将的身份天然的就不如文臣那么重要,所以她的婚事就有点高不成低不就了。
罗将军是想替她择一门书香世家中出身的丈夫,但是文官家读书的儿子又都不太看得上武将家的小姐,而罗明珠自己也有想法,看不上就会整日吟酸诗,肩不能提手不能抬的读书人。
在她的打算中,自己未来的良人,一定要骑射武艺样样精通,但是又不是只会动粗的那种莽夫,恰好,陈予深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看上去相貌俊朗,英气逼人,又有读书人家孩子特有的温文有礼的气质,但是骑射游猎样样都出色,力气大的能空手制服一匹马。
可惜…
罗明珠上前一步,挽住了陈芸的胳膊,和站在陈芸另一侧一起说话的予深正好一左一右。
她知道予深已经身亲了,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依然对他,该死的在意。
“算了吧,那边比较危险,明珠也不要去了。”
陈芸否定了明珠的建议,她们怎么说也是女子,势单力薄的,不像他们男人们,二三十个人一起呜呜怏怏的打猎,到时候深入丛林,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带的人太少就容易发生意外。
“都是你,瞎起什么头。”
陈芸狠狠拍了一下予深的背,看着他疼的呲牙咧嘴的表情,又在他小腿肚子上踹了一脚。
明珠其实也知道,理智上自己是不该走远的,清凉山围场这边面积太大,最里面就是深山老林的,只是,比起京都里才艺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闺阁贵女来说,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一手骑射功夫了。
来参加秋荻的贵族们,都在围场附近扎了帐子,最中央被重兵环卫着的,就是皇帝和太后的帐子。
在谢家的几座帐子外,谢家三爷谢行正等在帐门外张望着,看着陈芸过来,脸上连忙涌起了一个激动的笑容。
“二嫂,能借一步说话吗?”
看着几个人过来,谢行急忙叫住了陈芸,示意她到一边去说话。
“二嫂,你能找机会见见冯家大姑娘,然后带她给我瞧瞧吗?”
谢行吞吞吐吐的开了口,脸上羞涩的涨了个通红。
盖因谢行最近听谢老爷说,要给他定一门亲,对象是车骑将军冯志金的大女儿。听说自己要娶一个武将家的女儿为妻,谢行一万三千个不愿意。
但是小胳膊拗不过大粗腿啊,做子女的亲事上,只能遵从父母之命,哪能自己做主,唯一值得安慰一点的,就是谢老爷承诺说冯家大姑娘相貌甚美,又贤惠温柔,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
现在亲事还未定下来,只是两家有这个意思,谢行就想着先看看冯家大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子,真的好那他就痛快的答应这门亲事,要是不是谢老爷说的那样,谢行就要再努力拒绝一下试试。
本来京都贵女都是不轻易见外男的,现在恰好是秋荻十分,各家都来围场游猎,找个机会远远看一下冯大姑娘也不是难事。
而且虽然谢夫人也来了围场,但是由她出面找冯大姑娘总是有种正式感,无缘无故的见一个未婚女子,难免留了话头出来,谢行本质上还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就只能厚着脸皮拜托二嫂了。
“行啊,没问题,到时候你就在林场里边等着,我若是见到冯家大姑娘了,就从那里走一圈。”
陈芸听着谢行的拜托,倒是没拿乔,直接爽快的答应了,看着谢三腼腆的样子,只是说了句话就自己红透了耳朵根,陈芸难得好心的放过他了,连打趣都没有。
她之前早就听到过风声,说谢老爷想要和车骑将军冯志金联姻,以拉拢朝上的武将为己所用。现在看着谢三的拜托之词,大概能肯定十有*这门亲事要落实了。
男未婚女未嫁的,婚前看一看彼此长什么样子,是天经地义的。
虽然碍于这个时代不可能婚恋自由,但是能成全一下,帮助一下,她就该尽一下力,免得到时候婚后才见到对方,谢三要是不满意也不能退货了,要耽误两个人的一辈子。
这个时代女子终究是弱势的,要被各种舆论和安排左右,哪怕是站在冯家姑娘的角度,她也得发发善心。
而且嫁入谢家这么久,陈芸对于存在感不多的谢行倒是真的没有什么恶感的,只是个有点敦厚的年轻人,也没理由不答应他。
等谢三开心的道过谢离开了,陈芸笑着拉住了罗明珠,“明珠,你可认识冯志金家的大姑娘?”
罗明珠也是武将家的姑娘,和同是武将家的冯家大姑娘,应该是熟悉一点的,由她为自己引荐是最好的。
“哦,是啊,认识的。冯家姑娘大概是来了,在我们家帐子那里不远处,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听着陈芸的问话,罗明珠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仍然认真的回答了,而陈芸听说罗明珠确实认识冯家姑娘,也觉得这个任务应该能比较轻松的完成了。
“下午明珠你帮个忙,看看冯家姑娘和亲眷朋友们在哪里玩,带着我去结识一下吧。”
陈芸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拜托道。
而一旁的予深,倒是了悟的点头,他联想到之前的传闻,再看看谢三那副少女思春般的羞涩样子,心里就有了成算,大概传言是真的了,谢首辅真的要笼络武官了。
晌午十分,谢奕也终于出现在围场中,予深索性没有再和自己的朋友去打猎,而是伴着谢奕一起在林边转悠说话。
自从深入的接触以后,予深对谢奕这个姑父好歹稍有改观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厌烦了,有的时候两人一起说话,倒是还能说到一起去。
“诺,这就是冯家大姑娘。”
罗明珠带着陈芸一起串了大半个围场,找到了和几个未婚姑娘一起说话的冯家姑娘。
“走吧,一起过去。”
陈芸一勒马,那匹枣红色的马便雄姿英发的抬起了两只马前蹄,陈芸略略一笑,就和罗明珠一起下马朝那边而去。
“她这是干什么去?”
谢奕也骑在马上,看着陈芸只是和自己打了个招呼就跟着罗明珠一骑绝尘,有点失望的问着予深。
他本来是想陪着陈芸打猎的,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而且他的那手骑术也还凑合,起码姿势很标准,就是速度相当的慢。
他虽不喜欢骑马打猎,但是会不会还是另说的。事实上,就和众多宦官子弟一样,谢奕也是经过骑射学习的,动作标准,姿势也漂亮。
“呵呵…”
予深挤了挤眼睛,朝着林边正在走来走去的谢行瞟了一眼,示意谢奕。
“三弟怎么独自一人啊?”
谢奕也十分纳闷,谢行怎么不和朋友呆在一起,反而一个人在林场边晃悠。本着不放心弟弟的好哥哥胸怀,谢奕带着予深一起向谢行那边去了。
这时候,陈芸已经在罗明珠的带领下,作为罗明珠的朋友,假装偶遇的机会,迅速认识了冯家大姑娘,虽然她的热情有点让人诧异,但是冯家大姑娘教养不错,还是答应了陈芸提议的大家一起打猎的提议。
带着一群小姑娘,有意无意的朝着林边经过,陈芸与冯家大姑娘并肩而行,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让不远处的谢奕等人看了个正着。
谢行看着跟自家嫂子并肩的那个陌生的姑娘,心里掩不住的失望。
说老实话,冯家大姑娘虽然气质很温婉柔和,看起来丝毫不似武将家小姐那样爽辣的性格,但是长相也就堪堪清秀而已,和陈芸并肩时,被肤白貌美的陈芸一趁,更显的皮肤蜡黄了。
感谢亲爹欺骗了他,说好了是相貌甚美呢,作为一个外貌至上的年轻人,谢行表面老实,内心十足的颜控,心里失望不已。
但是冯姑娘看起来性格倒是宜室宜家,让挑剔她的谢行很纠结,用长相不合心意,肯定说服不了亲爹的,但是娶了这样相貌平庸的妻子,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足啊。
这边,谢奕也看着陈芸随着一群小姑娘一起跑马,只余下一个潇洒利落的背影。
美人如画,哪怕只是背影都是腰背笔直,鲜衣黑发,笑声穿过风声,回眸一瞥照影惊鸿。
“姑父?姑父?你看什么呢,一直在发呆?”
予深正在和谢奕说话呢,就看到谢奕的眼球正黏在陈芸远去的背上,不由得嗤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成亲这么久了,还没看够?”
男人看喜欢的女人的目光是什么样子,只有男人最清楚了,予深倒是觉得谢奕顿时可爱起来,调笑了一句。
一旁的谢行羡慕的看了二哥一样,真让人嫉妒啊,二哥从小就格外的名好,父母宠爱,读书又好,年纪轻轻中了探花,娶了高门贵女,妻子美貌如花。
整个世上的好事仿佛都落在了他的头上,而作为一直活在二哥阴影下不起眼的小可怜,看着哥哥和嫂子结缡后感情甚笃,谢行心底更觉得凄凉起来,玻璃心也碎了一地。
“呵呵…”
谢奕回过神来,没有理予深的戏谑之词,继续骑马,无声的笑了一路,和予深,谢行三人不紧不慢的跟在陈芸等人的身后。
林中三三两两的人很多,男女各自一拨,互不干涉,跟在几人后面的谢奕三人倒是不特意瞩目。
冯家大姑娘那里,本来就和陈芸不熟,故而还真的没有认出来尾随的几人。
陈芸这几日一般不太在林中玩,她不喜欢这样人挤人的抢猎物,更喜欢在林边打转,人少,能纵马跑得快,追个野兔狐狸什么的完全无压力。
就在陈芸几人正追着一头小鹿围追堵截时,突然一支箭自陈芸背后的心口处射过来,被跟在陈芸等人后面的谢奕用眼角瞥了个正着。
离弦的自远处而来,嗖嗖的速度很快,谢奕顾不得看清射箭的人到底是哪个,只顾着目呲俱裂的喊了一声“小心”,在陈芸回过头的时候,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拍着马往前冲。
幸好她之前隔着陈芸的位置很近,而陈芸的反应速度也很快,飞快的往旁边侧了一下身子,谢奕终是赶在陈芸被射中时,用胳膊一拉陈芸,那只箭便射在了谢奕靠近肩膀的胳膊处。
一支箭后,还有一支箭紧接着呼啸而来,被赶上来的予深掷出了一把小刀削成了两半。
谢奕中箭后就无法动弹了,幸好跌下马前被陈芸拉了一把,但是情势紧急,后面还有一箭,陈芸低头躲避的功夫,谢奕已经滚到了地上。
啊的一声看到谢奕中箭的女眷们尖叫着,谢行也跟着赶紧下马跑向自己二哥,陈芸皱着眉下马,和予深一起蹲下看着谢奕中箭的位置,血流的很多很快,草地上都被谢奕染红了一片。
伤口处隐隐发黑,陈芸赶紧用手帕系住了最上面胳膊处,让予深把谢奕架在马上,飞速的朝帐子内飞奔而去,陈芸自己也起身上马,去姐姐那边给谢奕要个御医诊治。
一时之间忙中生乱,陈芸什么也没顾得上,等御医给谢奕诊治时,才想起来,也忘记看一眼到底是谁射了她两箭。
陈芸总觉得,这两只箭是冲着她来的,但是她一个内宅夫人,又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谁会想害死她。
很快的,谢奕中了一箭的新闻马上在围场中传了开来,谢老爷也从下人的汇报中变了脸色,飞快的对皇帝告了个假,就匆忙赶回去。
御医诊治过后,为谢奕开了药方,要求赶紧煎了喂给他喝。
箭头上果然是淬过毒的,那种毒很剧烈,会导致大量的出血,要是箭头伤在要害位置上,一定是没救的。
但是现在被射在胳膊上,陈芸又用锦帕为他系住了动脉,虽然流血也很多,但是命倒是保住了,只是这只胳膊,以后就算是废了,从此拿不了重物。
幸而这只是左手胳膊,倒是不耽误写字,而且谢奕也是官宦子弟,一生富贵,吃穿住行都有人伺候着,倒也关系不大,不至于影响生活。
谢老爷的脸色很不好,他赶到时,御医开的解□□和补血药都已经煎好喂给谢奕喝了,谢奕目前依然昏迷着,神志不清,谢夫人守在床边痛哭着。
“都是你啊!我儿都是为了你这个丧门星!”
谢夫人听说儿子差点连命都保不住,特别又从谢行嘴里问出了事情的经过,知道谢奕是为了救陈芸才被射中了这一箭,更是怒气攻心,因而带着满心的恨意朝着陈芸一巴掌打过去。
“母亲自重!如今正是要好好追查,到底是谁在背地里暗箭伤人,为夫君报仇,您把怒火发在我身上有什么用处。”
纵然陈芸万万没想到,谢奕会这么挺身而出救自己,英雄救美的事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又惊讶又混乱,但是再感谢谢奕,谢夫人要拿着自己出气,她也是不会答应的,一把按住了谢夫人挥过来的手,陈芸冷冷的说道。
谢老爷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但是他看着陈芸的眼神一瞬间有些复杂,随后又恢复了原样。
“你做什么拿儿媳妇撒气?你也帮不上什么忙,由陈氏照顾二郎就好了,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谢老爷冲着谢夫人皱着眉毛,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场,谢夫人一向在谢老爷面前说话声音都不敢放大,只能抹着眼泪,一脸伤心的听从丈夫安排,老实的出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二郎怎么被人射中了一箭?”
走在谢奕的床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因为失血过多而隐隐发青的儿子,谢老爷脸上闪过一丝痛色,对着陈芸沉声问道。
在谢老爷面前,陈芸稍稍收敛了一下,只是老老实实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表达了希望谢老爷尽快找到凶手,为谢奕报仇的想法。
谢老爷叹息了一口气,这段日子纵然朝堂上得势,但是他的脸上却带了掩不住的一点苍老的痕迹,曾经翩翩的美中年了,那双和谢奕类似的桃花眼,周围增添了几道深纹。
他之前已经又问过谢行事情的经过了,和陈芸说的没有什么出入,现在看着陈芸依然冷静沉着的表现,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声他会尽快处理这件事,就走出去了。
满屋子血腥气息依然未散,又带了浓重的药味,陈芸把伺候的人都挥退了,自己站在谢奕的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胳膊上又渗出鲜红色血,迹的胳膊。
这人对着她的后心处连射两箭,剪头上还淬着毒,来者不善,如今一招未成,后面会不会还有别的招数等着她呢?
背后有一个自己都猜不到的敌人,真是让人寝食难安啊。
第47章 质问
因为秋荻的原因,世家贵胄们都离的很近,谢首辅家的二公子打猎时身中一箭的消息传的很快,加上之前谢奕因为治蝗的问题也出了一点风头,所以关注这件事的不少。
首辅家的公子被人暗害了,凶手到底是谁,有意还是无意,十分的惹人关注,私下里讨论的时候,各种猜测都有。
围场那边到底住宿条件简陋,下午谢二被御医诊治过,又灌过药后,被人抬上马车,送回别庄的谢府。
“是因为谢姑爷包了个外室,所以二娘射了他一箭吗?”
听说了谢家姑爷打猎时受了重伤,跟着蒋氏一起来看望谢奕的大嫂鲁氏,望着陈芸有点好奇的问道。
这也不能怪她,有关谢奕受伤的这场意外,外面传言实在太多了,各种八卦新闻都有,鲁氏也听了好几耳朵,可是心中最相信的版本,还是这一个,所以就忍不住问道。
对于鲁氏而言,陈芸这个小姑子,从小被宠的厉害,又在蒋老将军身前长大,骑马射箭什么都精通,一点也不像一般的贵女那样温柔娴雅,若是谢姑爷真的包了外室,她是真的能做出朝着姑爷射一箭,这样的事的。
“瞎说什么呢?”
蒋氏十分的不快,看了一眼这个已经有了孙子的儿媳妇,这么大把的年纪了还这么不修,把她家二娘想成什么人了,作为亲娘,对于胡乱揣测女儿的鲁氏,蒋氏心里膈应的要命,因此怒喝道。
“传言到了这个地步了吗?麻烦大嫂和母亲帮我和其他亲朋好友辟一下谣吧,当时那两只箭都是冲着我来的,谢二是因为救我才为我挡了一箭。他好不容易做件好事,怎么能让人这么污蔑呢。”
才一天不到,陈芸面上就遮不住的有几分疲色了,这场意外来的实在太过仓促,让她一下子措手不及,加上谢奕伤重,至今都没有醒过来,到底是为她而伤的,让陈芸也难免有点担忧。
“啊?竟是这样?是谁针对你?”
蒋氏大惊失色,她当时只是听说女婿打猎时中了一箭,受了重伤,出于担心女儿的心情,才急匆匆的赶过来的,没想到事实竟然是有人针对女儿,女婿替她挡了一箭。
“我也不知道。娘你回去和我爹和我大哥说说,让大哥替我好好查查吧。射中谢二的箭身还带着毒,用心之险恶不言而喻。幸好谢二只是伤在胳膊上,性命无忧。且谢二身上的箭□□后,我已经让人收起来了,回头我让人交给大哥,看不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的凶手。”
敌在暗处我在明处,这样不利的条件,还有一个未知的敌人隐隐在暗处看着自己,这样的情势下,陈芸真的有点吃不下睡不着了。
有的时候,对个体条件的人来说,最大的恐惧就是未知,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也好有个对策,反而就不会这样惶恐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能得罪什么人?是谁如此狠毒?”
蒋氏听到陈芸说箭身上竟然带毒,十分惊怒,又搂着陈芸入怀,心肝肉的怜惜不止,恨不得立时找出凶手,生啖其肉。
随后听说陈芸的拜托,蒋氏面色郑重的点了点头,再看了一眼至今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的女婿,心中对女婿的好感度急剧上升了,看着谢奕的眼神也充满了怜惜。
“姑爷也是个好的,果然你们年轻夫妻,遇到事情才能显出好来。女婿既然是救了你,又受了异常大罪,你且要好好照顾他,以后对姑爷好点啊。”
嘱咐着陈芸,蒋氏随后又让人送过来许多补养身体的珍贵药材,又去见了一下谢夫人,这才不舍的离开。
她实在挂念女儿,又担心有人对陈芸不利,走之前,蒋氏还特意提出让陈芸以后出门时带着侍卫,将蒋老将军送给他的那些武艺高强的侍卫都调用起来,注意自身安全。
“恩,娘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陈芸点头答应着,与蒋氏执手,一直送她到门口,看着蒋氏在鲁氏的搀扶下坐上马车,这才带着一脸沉重的回屋。
夜里,谢夫人惦记儿子,又派人来问了一场,嘱咐陈芸好好照顾谢奕。
柳宴自从谢奕受伤后,就眼睛通红的亲自看着小丫头给谢奕熬药,要不是正房里有陈芸在,他简直要不假人手的过来房里伺候谢奕了。
而之前谢奕和明月被柳婆子打了一顿,这件事陈芸也终是听郑嬷嬷说了。
“算了,让明月和浮嫣白天过来伺候谢二吧。”
陈芸难得的好心起来,暗暗有种投桃报李的心理,怎么说谢奕也是代她受伤的,而且那么严重的伤,怎么也不能不给面子的就这么在他昏迷期间处罚明月啊,哪怕是看在那支毒箭的份上。
一直到第三天,谢奕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下巴上有一层青色的胡茬,眼眶有点凹陷,面色憔悴,他试着动了动身子,牵扯到中了箭的那只胳膊,一阵钻心的疼,让他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是一声痛呼。
“二爷?二爷您终于醒了!”
浮嫣喜极而泣,听着动静急忙凑过去,对着谢奕眼泪哗啦啦的淌着。
而正拿着一张用温水沾湿的锦帕,要为谢奕擦脸的明月,看到谢奕醒了,也是眼睛红红的冲过来。
“二爷,您要是有什么闪失,奴也不活了。”
明月温柔的为谢奕擦着脸,也流着泪深情的告白道,她哭的比浮嫣好看,风情婉婉,身子不着痕迹的挡在了浮嫣前面,习惯性的在谢奕面前暗中挤兑浮嫣。
“明,明月?”
谢奕艰难的出声,嗓音沙哑,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眼前的女人是明月,随后谢奕转动着脖子,试图越过明月搜寻着陈芸。
之前,他只觉自己陷在黑暗里,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位红衣黑发,身负缀着宝石的长弓,纵马疾行的女子,路两边的桃花开的正艳,谢奕无心赏花,纵然没看到正脸,但是他心中却依然直觉前面的红衣女子,定然绝美如画。
他跟在美人的背后,看着她渐行渐远,急的要命,策马狂追,追却怎么也追不上,只有天边的晚霞如火焰般绚烂,美人长弓上的宝石璀璨的晃痛了他的眼睛。
随后追逐的剧情一转,莫名的出现了成亲的那日,他又穿着红色蟒袍,站在铺陈华丽的屋子里,为面前的女子掀起盖头。
红衣红烛,新人楚楚,他望着眼前螓首蛾眉,肤如凝脂的清艳佳人心中欢喜,可是佳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垂下了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睑,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谢奕清晰的在佳人的眉目中看到了一丝的不耐。
新婚夜,红烛泣泪,美人在他身下婉转承欢,一身水嫩滑腻的肌肤,让他爱不释手,红螺帐中暗香涌动,她蹙着眉,手指屈起咬在嘴里在,不以令人察觉的躲过了他的吻,最灼热的律动中,他浑身战栗着飘飘欲仙,她的一滴眼泪混着汗水滑落在枕侧。
往后的情景纷乱如碎片,似真似假的如浮光掠影般闪过,在惊醒前的一刻,谢奕才突然福至心灵般的想起,这些场景下如利刃般让他痛苦,却异常的美丽又寒凉的女人,不就是他的妻子陈氏阿芸吗?
没有看到陈芸的影子,谢奕失望的闭上了眼睛,梦里亦真亦幻的那些片段,让他想起了很多从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细节。
谢奕之前只以为陈芸之所以对自己不够好,总是冷漠以对,是因为新婚后的自己总是惹她生气,他太自以为是,又不够成熟,而她厌恶丈夫有小妾,自恃身份,不喜丈夫齐人之福。
却原来,这并不是他们夫妻感情一直没有进步的根源吗?
谢奕感觉比胳膊上的伤口更心痛的,是他突然意识到,大概陈芸从来没有对他们的婚姻有过期许。
“二爷?二爷?您该喝药了。”
明月楚楚可怜的表演了半晌,但是谢奕却一直在走神,令她十分的失望,只能轻轻推着谢奕,示意他给他喂药了。
谢奕回过神来,安静的喝了药,并没有去注意两个有心表现一二的侍妾,只是轻咳了两声,问道,“你们奶奶呢?”
见到谢奕打听二奶奶,明月气的嘴都歪了,使劲攥着拳,把指甲都折断在掌心处,才拼命控制住语气,暗暗地为陈芸上眼药。
“奴不知二奶奶去了哪里。这些日子您一直病着不曾醒来,奶奶睡在了偏房,白日叫奴等伺候,从来没见过她进来看望您。”
说完后,明月又打量着谢奕的神色,假装忐忑的为陈芸说好话。
“二爷您不要伤心,许是…许是奶奶真的有事呢。奶奶一向看不上奴等人,又出身高贵,伺候爷这样的小活必是不如奴等熟练的,吩咐奴等伺候二爷也是该当的。”
作为标准的白莲花,正话反说,热火浇油,明里暗里的这一套,明月耍的十分利落,面上依然小女人般楚楚可怜的样子,只一心看着谢奕,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渴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