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种其实对于真正的缓解蝗灾,没有什么作用的,献祭蝗神,也只是百姓走投无路的唯一办法了。
但是那样残忍的方式,以活人生生放血浇灌在土地上的方式祭祀,求蝗神离开这片土地,这种方式实在有伤天年,而且看起来似乎百无一用。
而且朝堂上总算是开始讨论各地的旱灾和蝗灾了,开仓放粮是必须的,但是目前不知道旱灾和蝗灾会持续多久,各地府衙粮仓存储的陈粮也是有限的,国库粮仓里也并不是多富余。
总要留下一些为长久做准备,所以什么时候开仓放粮,以及放多少救济也成了争执不下的话题。
并且北方地区税收大概是基本要泡汤了,为了国家经济考虑,以后的税赋重心就要全在南方,南方要不要增加税赋,增加多少,也变成了问题。
那些容纳不下的逃荒百姓,也变成了乱民,怎么安置还是大问题。
“那你觉得除了祭祀外,真的还有别的方法吗?”
期期艾艾的,谢奕不觉看着陈芸道。
虽然问出这句话来,谢奕自己也觉得有点可笑,一个内宅妇人说的大话有什么值得相信的,但是他还是不知不觉抱着一丝期待。
大概心理上,他还是觉得陈氏虽然是个妇人,却跟一般的妇人都不一样。
“蝗灾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找对了方法治理,一定就能快速度过。先去庄上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办法呢。”
从清凉山到庄子上,来回就得一天,所以只能在那里至少住一晚,作为这个时代处处受辖制的已婚女,陈芸只有带上谢奕一起去才能符合规矩,不然其实她也不想带着这个拖油瓶的。
大抵所有的读书人,都有着心怀苍生天下的使命感,谢奕也是一样,而且眼见着他现在也算是“天子近臣”了,自觉深受信任,更加不愿有负皇恩,想要早日找到整治蝗灾的对策,好造福百姓。
所以,他还真的被陈芸的理由启发到,想去庄子上亲眼看看了。
“你去和你娘说,要带我去庄子上住两天散心,顺便探查一下民生疾苦。”
为了顺利让谢夫人“批假”,陈芸极力撺掇道,借口都已经想好了。最近她都是不想和谢夫人打交道了,每一次都笑的脸疼,还是让谢奕和他娘请假去。
“那你去了庄子上,最好放尊重一点,可不许再动手了啊…”
谢奕想起之前在庄子上,被陈芸连射三箭,还差点纵马踩死他,就觉得心里毛得慌,生怕她把自己骗出去,再继续随意欺凌。
“呵…只要我想,在哪里不能动手啊!”
对于这个怂货,陈芸只是活动了下手腕,冷笑一声。
而谢奕看到她的动作,嘴里嗫嚅了一下把那句“毒妇”吞了回去,并且身子不由自主的尽量把外面一点点蹭着,整个人像个仓鼠一样,只想自欺欺人的试图埋头躲起来,离这个女匪远一点,再远一点。
于是,经过两人“友好”的商量后,谢奕当晚就亲自和谢夫人打好招呼,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动身离开了清凉山。
然而早上陈芸肚子是被疼醒的,亲戚恰好来了不说,而且可能是天热,她吃的水果冰盏和凉茶太多,肚子一波一波痛的像要拉肚子一样。
硬撑着从屏风后面解了手出来,换上早就做好的月事带,陈芸脸色苍白,黑发流泻下来,在晨光中漆黑的如珍珠一般,泛着光泽,谢奕也听到动静被吵醒,在靠窗的榻上睁开眼。
“你…你怎么了?病了吗?”
谢奕揉了揉眼睛,在他心里陈芸简直就是金刚不坏之身,现在竟然脸色煞白的和鬼一样,是很让人惊悚的事,竟然都忘了幸灾乐祸。
幽深如静谭的眸子淡淡的撇了眼谢奕,陈芸嘴角抽了抽,不想理他。
看到她身体不舒服,这家伙八成要开心哭了吧,她就不说出事实来打击他了。
抱着被子重新躺会大床上,陈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暂且忍忍,照老计划行事。
毕竟她一向是健康宝宝,常年练武,身体素质棒棒哒,就是痛经估计也不会持续多久,预感最多明天就能好了。
喝过一大碗养身汤,陈芸的额头也汗津津的了,等到吃完饭上了马车,在狭小的空间内,谢奕嗅到空气里淡淡的血腥气,顿时也明白了她是来了月事。
之前因为陈芸太强悍,揍起他来一点都不手软,谢奕都要忘记她也有这种脆弱的时候了。
“你怎么不说话?”
谢奕看着陈芸闭着眼睛,一脸恬静的抱着柔软的引枕,窝在宽大的座位里,蜷缩着身子,整个人看起来瘦肩削骨,小小一团,头上简单的挽了一个飞天髻,余下的长发柔软顺滑的垂在肩头,一副温良无害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
因为陈芸一路上难得的一句话都没有,更没有对他找茬,对他动手,太安静了,谢奕真的好不适应。
要说陈芸可恨的地方,那是相当的多,总是打骂他,对他动手,看着他满眼的嫌弃,不像妻子却像匪类,想休还休不掉,更是逼着他动手惩罚明月,有时候想想谢奕就真的想掐死她。
但是她安静下来,不再看他,讽刺他,嘲笑他,殴打他,谢奕又觉得一时之间,反而更加的内心忐忑了。
如果让陈芸知道了,大概她就会明白,这病就叫做“抖m”。
陈芸眼睛都没有睁开,也不想讲话,抱着肚子冷汗和热汗交替着出一身,难受得紧。
又是一阵相对无言,离开了清凉山,车上就热了起来,放着冰盆也缓解不了多少,车厢内就他们夫妻二人,谢奕犹豫了好久,加上陈芸一直闭着眼睛,他才终于下定决心。
悉悉索索的,谢奕把儒衫的外袍脱了,只留下轻薄的月白色中衣,但是这样也并没有清凉多少,依然觉得浑身黏热。
过了一会儿,谢奕一狠心,又把中衣解开了,坦露出结实的胸膛。光天化日下这般衣衫不整,行止无状,谢奕也是平生第一次做出来。
若是现在坐的是旁人,他肯定是不敢的,但是因为对面那人,一直都不是个讲究礼仪的做派,谢奕倒是觉得压力骤减。
一路上始终保持一个蜷缩的姿势,陈芸觉得腰和肚子都难受的紧,她叹了一口气,半闭着眼睛摸到谢奕那一边,仰身一趟,将谢奕当做肉垫一样靠在他的怀里。
“喂…”
谢奕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忽然她就起身扑倒在他怀里了,这算什么事,是有新招数要折磨他了?
陈芸在他胸口蹭了蹭,触感不太对劲,睁开眼,看到他光溜溜的胸膛。
“什么时候脱了衣服?想勾引我?”
人肉垫子虽然热了点,但是确实舒服不少,陈芸厚着脸皮硬是没有起来。
勾引她?怎么可能!
谢奕被她说的羞愤难当,感觉自己又受到了侮辱,一个劲儿的要推她起来。
“别挣扎了,趁着我现在好说话的时候,我们讲和吧。”
陈芸反手抓住了谢奕的胳膊,不让他继续动弹,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是随时准备着卸下他一条胳膊。
“唔…”
谢奕又被弄得懵逼了,为什么突然讲和,这一定是个阴谋对不对。
昨天才又揍过他啊,今天就突然靠近他,一点诚意都没有展现出来,就说讲和,必须不对劲。
“你也知道吧,哪怕是为了陛下的面子,也不能休了我,那我们一起过日子,总要互相退一步的,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仇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继续躺在谢奕身上,陈芸翻了个身,把冰盆拉的更近一些,缓解一下热度。
“人无完人嘛,别说我了,就你们家,你看看你爹,你嫂子,你姐姐,你娘,都没有完美的地方,你也不要总是想让我做到尽善尽美,自己却丝毫不退嘛。”
要是在之前,陈芸是绝对不会和谢奕掏心掏肺的说这话的,没用的,说了这个二货一定也不会领会到她的意思。
陈芸早就摸清了,谢奕的心里,对于妻子一直是立了一个很高的标杆,做不到就是不贤惠,他就仿佛有理由更宠爱小妾了。
男权社会,这种想法并不稀缺的。
但是她又明白,谢奕并不是那种大奸大恶,骨子里坏透了的人。
这只是个之前被宠坏的娇少爷,太以自我为中心了,风流多情,耳根软,顺风顺水的环境让他过于骄傲也过于高估自己,同样的,也低估女人。
但是同样是有宠妾灭妻这个意思,比起谢大来,谢奕内在一直是有种近乎可笑的执拗和骄傲,并没有对他耍恶意的手段,反而次次是直面锋芒,被揍的哭唧唧。
当然了,也可能是脑子不行,胆子也不行。
不过便是陈芸一向不惜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人,也能看出来,他的本质,其实就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类型。
而这种欺软怕硬,几乎是人类的通病,反而好拿捏。
特别是现在,陈芸已经用武力镇压住他了,宠妾灭妻这个想法他肯定已经知道行不通了,谢奕的三观都已经被她踩碎,身边的亲人脸上的面皮,也被她剥了下来。
她就想尝试一下,能不能和谢奕关系缓和一些。
这个想法,她已经考虑好几天了。
毕竟她是女子,如果谢奕能帮他在朝堂上替姐姐和陛下办事,是最方便的,没脑子也不要紧,关键是能听她指挥。
而且日后谢首辅必然是要重新打压下去的,手握着谢奕这张牌,说不准就会有用的。
“我…”
因为陈芸倚在他怀里,虽然她身上凉莹莹的,但是谢奕还是出了一头汗,他能听出来,陈芸这话里倒是真心实意的,所以谢奕一下子纠结起来了。
凭什么她想讲和就讲和啊,平时想对他动手就动手,把他逼得暗无天日,又要放她出来,拿他不当人对待了,以谢奕的骄傲,非常想一口回绝。
但是…
最近谢奕的身边发生了太多的问题,似乎自从娶妻以来,他就时常觉得喘不过气来,很累,陈芸给他的压迫太大了,他也累了,最近总是打不起精神来,也想能够轻松一下。
原先他只是闲散的翰林编修,只需要参加文会被有人推崇就好了,他致力于作画,写诗,做文章,这些才是他的心头好。
但是现在被陛下看重,经常召见,陛下能够耐心的听他讲经论道,向他询问治国之策,这种被明君赏识信任的感觉,也很好,让他前所未有的想要努力上进,在朝堂上一展所学,不辜负陛下的所托。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其实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期望,他也不例外。
他想要专心朝堂,那么家里就不能总是让他有压力,有个安静的后宅和不会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妻子,是很有必要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奕还是不确定陈芸突然讲和的意思是什么,她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总之指望陈芸突然爱上自己什么的,这事谢奕已经不敢想了。
“干你啊!”
陈芸非常想爆粗口,她都递了梯子,这个智障还在问她想干什么。
她当然是想和平相处,他乖乖听话啦。
而谢奕的脸,却突然红了。
大热天的,谢奕却心跳加速急出了一脑门汗。

第40章 逃命

“呵…你脸红什么?”
发现了谢奕的异常,陈芸倒是被气笑了,他到底这副样子是什么鬼?
谢奕一抬头看到陈芸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是会错意了,脸上的红晕稍退。
只是眼前的人衣衫不整,坦胸露乳,衬着玄衣黑发,俊美的眉目,眼波流转间,无形中倒有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陈芸转头看了一眼离自己极近的光裸皮肤,鼻尖擦着他白嫩细腻零毛孔的胸膛上,灼热的呼吸离他的肌肤也极近,灼的发麻发烫。
“看起来你还挺期待的?”
她像抓到一个隐藏手段低劣的小偷,言语间全部都是揶揄。
“我很热,你离我远一点!”
他就知道,陈氏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粗鲁野蛮无礼又不知羞耻的,什么话都能挂在嘴里往外说,谢奕恼羞成怒了,不自然的怒瞪着陈芸。
他只是惊讶于她的无礼和不知羞而已,那样大胆的话也能随便乱说!
才不是他自己自作多情,误以为陈氏心悦他,要和他求欢。
“总之你不想讲和?”
陈芸的脸沉了下去,从谢奕的身上起身,用一种犀利冷凝的眼神望着他的眼睛道。
于是,谢奕脑子里原先的那点绮念全部都灰飞烟灭了,他低头沉吟了片刻,点头。
“好,我们讲和。”
“那好,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不过说之前呢,考虑考虑换成你们家你娘,你姐姐,你嫂子,能不能也能做到,不要做双标狗。”
“双标狗你知道吧,就是你们家人都做不到,却偏偏要求别人做到,宽以律己,严于律人的那种货色。”
重新抱着引枕斜倚在谢奕怀中,陈芸的腿搭在对面的座位上,舒展了一下身体,轻缓的说着。
谢奕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很想推开怀中这个突然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这样被她压着,无形中气势都被她带的压低了。
但是为了讲和,谢奕还是忍住了。
“我的要求就是,你以后不能动手打我,有话好好说,对我客气些,还有尊敬长辈,不准拿身份压人,不要再难为明月了。”
说完以后,谢奕才忽然发现,自己现在对于妻子的标准已经低到可怕了,甚至贤惠与否都不再提了。
简直就是时移世易啊,娶错了老婆就完全不会有底限这种东西了。
“行,如果你不惹我生气,说话做事谨言慎行,我就不动手了。至于明月,如果她老实听话,我就把她和浮嫣的份例提升到像容和她们一样,一等丫头的标准,绝不难为。至于你爹娘姐姐,只要不主动招惹我,我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无礼。”
“其他方面,你娘也没有让你爹生出庶子庶女,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和你娘学习一下,你也不能有庶子庶女,这很公平吧?如果你爹日后有了庶出子女,我愿意再考虑一下。还有你姐姐她都容不下你姐夫纳妾了,所以我也不许你纳妾,这个合理吧。什么时候你姐姐贤惠大度,主动给你姐夫纳妾了,我也愿意再考虑一下。”
“你大哥宠妾灭妻,你大嫂倒是贤惠大度,宠着那个紫月的,但是她本身还给你大哥戴了一顶绿帽子。如果你愿意也带上一顶你爹给的绿帽子,我也可以宠着明月,你自己选吧。”
陈芸觉得自己是非常讲理的,她一点也没有过分的要求,非常的公平,如果谢奕这都不满意,那她还是无法和他讲和了,还得继续揍一顿给他的脑子放放水。
听到陈芸又提到了他家的丑事,谢奕气的要命,但是偏偏真的都是事实,他无从反驳。
“你也不用这样拿话激我,只要你不把我爹的事说出去,我自然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了。”
谢奕痛下决心,与陈氏和平相处,必须要壮士断腕不可。
“你知道就好,包括明月在内,所有女人一概不能发生身体接触,真的懂?”
其实谢奕能够这么爽快,陈芸还是惊讶的,于是又问了一次。
“懂!”
这一次,谢奕的回复有点咬牙切齿了。但是他没有办法,谁让他娶了个妒妇呢,再想和原先一样妻贤妾美是不用想了的。
谢奕其实是真的被折腾累了,陈氏花样百出的折磨他,从*到心灵,当真是践行了她当初新婚第二天说过的话,不让她痛快,她就让他鸡飞狗跳的一辈子。
跟她这种类疯子类女匪的人耍狠,是必然会输的,谢奕已经深深的有所觉悟了。
“哦,那恭喜你,你三生有幸,娶到了我这位能助你青云直上的贤妻。”
既然谢奕上道,陈芸笑容也真切多了,感觉若是他们能友好合作,她倒是真的可以做个贤妻,帮助谢奕更往上走。
当然了,若是他又什么时候犯了病,或者根本是条白眼狼,她收拾起来也绝对不会手软。
因为陈芸是背对着谢奕的,没看到谢奕听到她的话后,撇嘴的弧度快要冲到天上去。
“夫人真是好厚的面皮。”
既然讲和了,就不好再随意喊什么陈氏或者恶妇了,想来想去,谢奕决定还是叫夫人嘛,娘子他也觉得叫不出口。
“不吹不黑,到时候你看着就好了,你以为我真的只会揍人吗?”
说好了不再动手,陈芸便没有和谢奕计较,只是继续躺在他的肚子上信誓旦旦的说着。
因为这次讲和,一路上气氛倒是空前的和谐,长路漫漫,陈芸一直躺在人肉垫子上,尽管有点热,但是肚子淅淅沥沥的疼着,也睡了过去。
“喂,醒醒。”
好容易到了田庄,谢奕像要解脱了一样,使劲推了下陈芸。
在路上睡着时,陈芸微张着嘴,在谢奕的肚皮上流了一路的口水,差点恶心死他。
谢奕在路上纠结过许久,无数次的比划着要把陈芸推开,或者恶狠狠的把她叫醒,把肚皮上的口水让她看,狠狠羞辱她。
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哪怕就是讲和了,谢奕依然不敢惹她,谁也不敢保证,万一这个女人又翻了脸呢。
集不讲理,不守诺,颠倒黑白,装模作样,为一身,动手比动嘴还快,这样的糟心又可怕的妻子,哪怕为了她之前的恶迹斑斑,谢奕都要另眼看待,不敢等闲视之的。
而且谢奕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也亲身体会过她可怕的起床气,知道她没睡醒前打扰真的会很生气很暴力,他可承受不住这个结果。
想想总归是想想就好了,于是就这么默默无声的嫌弃了一路,谢奕哪怕腰酸背疼依然没敢换个动作吵醒睡觉的人,硬是一直撑着,到了庄子才把她叫醒。
“别吵…”
陈芸果然皱了皱眉头,用力一把掐了下枕着的肉垫子,等耳边安静了,又重新睡过去。
“唔…”
谢奕摸着被掐疼的腰,抽了口冷气,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早晚会翻脸,但是没想到这还没下车呢,又动手了,之前说好的讲和呢。
“姑娘?姑爷?怎么不下来?”
容和在车外等了一阵,见没人下车,小声敲了敲车窗。
谢奕气的面目狰狞了一会儿,看着陈芸长翘的睫毛颤了颤,硬是忍到肚子痛,没敢继续出声,然后一低头,又看到了肚子上闪亮的口水。
整张脸都被恶心的皱起来,谢奕像是被玷污了的冰清玉洁的少女,拿过帕子从冰盆里沾着水狠狠的擦着肚皮,又把陈芸的脑袋推到另一边去,系好了衣服扣子。
过了好一会儿,陈芸才清醒过来,扭了扭脖子,看到谢奕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干嘛这副表情,欠你钱了?”
“你刚才,又掐我了!之前说好的不动手了!而且还流口水在我身上!”
谢奕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往外蹦着。
“谁动手来着?这可不是暴力,这是夫妻间的打情骂俏!”
陈芸说的真真的,自动回避了口水这个问题,姿势不对流点口水不是自然现象吗?
被谢奕的大惊小怪弄得无语了,陈芸又继续“爱抚”了他的胳膊一下。
谢奕疼的嘴角抽了抽,呵,信你才怪!
陈芸下车之前,看到融化了的冰盆里浸着帕子,就自己凑过去,把帕子捞出拧了拧,擦了把脸。
她的动作很流畅快速,谢奕反应过来这帕子就是他擦口水的那一块,陈芸已经捂到脸上去了。
他嘴唇张了张,想到陈芸那么可恨,还有就索性闭上嘴了,科科,这就是你违背承诺的惩罚!
“你鬼鬼祟祟的笑什么?”
走到屋里,陈芸一扭头,就看到谢奕笑的和偷了鸡的黄鼠狼一样。
“咳咳,没什么…”
谢奕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但是狭长的桃花眼却亮晶晶的。
庄子上的管事出来给陈芸见礼,看起来满脸的愁苦,衣衫哪怕是特意换过的,也透着一股落魄的味道。
“现在大家过得怎么样啊?”
陈芸左右环视了一下,感觉庄子上比之前清冷了不少,心里也是做好准备了,问管事的道。
“到处都闹蝗灾,地也荒了,就连野菜也都找不到了,这一阵村里饿死了不少人,听说南方那里不受灾,还有挺多人携家带口的去了南方。”
庄子上这个的管事说是总管,其实大部分做的还是庄头的活,说起现在地都荒了,原先的佃户跑的跑,饿死的饿死,自己心里也羞愧的很,觉得愧对主子的托付,没有管好这个田庄,因此布满老茧的双手互相搓动着,眼睛也不敢往上抬。
“这么严重,那咱们庄子上现在有吃的吗?”
陈芸皱着眉头,情况永远比她想的还恶劣。这还只是她庄子附近的情况,整个北方都这样的话,要饿死多少人。
“主子善心,让我们不用交租子,加上往年剩余的陈米,还有地里原先收上来的那点粮食,配着野菜,也能过活。”
管事的不肯多说,现在的状况都不好,主子已经相当心善了,遍观这附近没有哪家的田庄上有他们这样的好日子过的,因此能活下去就不愿再给主子添麻烦。
陈芸叹了口气,她知道这管事的老实,当时蒋氏给他挑的人是用了十分的心,如今看来,真真是人品过硬,知道进退。
“如今您也知道,咱们这里东西匮乏,饭食简陋…”
陈芸一行人包括带的丫头嬷嬷小厮,也有好几个人,想想他们的午饭,管事的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咬着牙开口道。
“庄子上人也不少,剩余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吧,我们来的时候是自己带了干粮的,一会儿让人搬出来做就好了,不用庄子上的存粮。”
不愿意继续难为管事,陈芸想着来之前周嬷嬷就怕庄子上物资匮乏,装了很多东西,他们到时候吃自带的就好,因而温和的吩咐道。
简单的吃过午饭,稍事歇息后,就到了下午最热的时候。
戴好帷帽,陈芸就强拖着想睡个午觉的谢奕一起出去,本意只是想看看农田里现状是什么,顺便捉几只蝗虫研究研究而已。
但是他们的运气如此之“好”,刚走过几亩农田,脚踏在皲裂干涸的大片农田边上,就看到远处铺天盖地的蝗虫袭来,黑压压的如乌云遮顶。
陈芸这才知道,为什么蝗虫多了能被称之为“蝗灾”。
“快走,蝗神爷爷又来了!”
管事的有经验,看着远处乌黑一片移动过来的蝗虫,马上大声叫着,让陈芸等人赶紧回去。
成千上亿的各种蝗虫,密密麻麻的飞速略过,足以引起任何正常人的密集恐惧症,谢奕先是震惊的长大了嘴巴,像是失去了声音,随即蝗虫越飞越近,他的精神就有点崩溃了,完全呆愣在原地了。
“啊啊啊啊啊…”
被陈芸拍了一把后脑勺,拉着袖子往回跑,谢奕一边机械的抬着脚步,跟着队伍踉踉跄跄的狂奔,一边终于找回了声音,控制不住的喊起来,因为过于激动,尾音都破了。
“吵死了!”
陈芸也是受到了惊吓的,没想到蝗虫们竟然真的声势浩大的袭来,被谢奕这么一嗓子喊的后背发毛,于是左手手肘一个用力。
见过没用的,没见过这么没用的,陈芸深深的鄙视这个怂包。
原本只是想撞他一下,让他收回声音的,但是不知是陈芸用力过大,还是谢奕精神过于的紧张,竟然一下子把谢奕撞翻了出去,啪叽摔在了农田深处。
“啊啊啊啊啊,我动不了了!”
谢奕摔了个狗吃屎后,更加的惊恐了,看着那片“黑云”越靠越近,像一只能吞噬活物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嗡嗡的翅膀摆动的声音也划破空气在耳边响起,谢奕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甭断了,身体也完全不受使唤了,凄厉的喊起来。
这辈子没有这么刺激过,谢奕身子僵硬的完全爬不起来了,只能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的看着远处,又看着前方继续往前跑的几个人,被吃掉,被抛下的恐惧下,谢奕被吓疯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瑟瑟发抖着。
管事的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姑爷摔倒了,咬咬牙想往回跑时,被陈芸喊住了。
“你带着他们继续跑吧,没事,我把他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