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鸰和席桐闲着没事儿做,都偷偷去看过几回。
就见一群年龄不等的文人们一边摇头晃脑做严肃状,一边……挖果冻!口中还念念有声,什么“炎炎我尤苦,莹莹果更洁”的,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觉得诡异的好笑。
就连老潘掌柜也在生日后亲自来过一回。
小老头儿穿着一身雨过天晴的薄绸褂子,摇着大蒲扇,十分稀罕的欣赏了一回,然后便乐颠颠的挖了一勺又一勺……
果冻倒还罢了,不过是个小高峰,真正的高潮却是到了被席桐亲自命名为“冰火两重天”的高度白酒上市时!
好么,几乎全城的人,尤其是男人们都疯了!
根据展鸰和席桐两个人的反复品尝比对和数据推算,这款白酒的度数大概在三十五度上下,肯定不算他们能做出来的最烈的酒,却是结合实际情况,烈酒中最不容易出事,也最容易叫人接受的度数。
之前大家喝的都是那种十度以下的,饶是称得上烈酒的也不过十几度,上二十度的寥寥无几。如今突然出来个三十多度的,便好似羊群里蹦出个活驴来,端的刺眼!区区三十五度,若放在后世,实在算不得什么稀罕,可搁在这儿,就未必了。还得先瞧瞧大家的接受能力再说后头的。
谨慎起见,冰火两重天严格实行实名限购政策,每人每天最多只能买半两,差不多就是现下流行的小酒盅的量。同时严禁一切形式的代购和累计购买,更不许外带,怕的就是多喝出事。
最开始还有人不以为意,烈酒?最烈能烈过塞外的白刀子么?那可真是吞了把刀子似的烧心戳肺呐!
什么?只给半两!这,这够润嘴皮子的么?
不少爱酒之人将信将疑的叫了一杯,然后酒杯一上来,这些有经验的老酒鬼眼珠子都绿了!
娘咧,怎的如此之香!单冲着味道就值了啊!
头一盅上来的时候,好些个酒鬼恨不得将眼珠子都抠下来贴上,甚至更是不由自主的跟着走,想着这杯是我的就好了……
上等白酒的判断标准无非那么几个:
头一个观色,此酒晶莹剔透,瞧着清澈如水,一丁点儿的渣滓和杂质都没有,自然是上上等。
次一个闻香,这酒香气浓烈悠远,却又不直拉拉的刺鼻子,如同化不开的实质一般在鼻端萦绕,甚美!
再有就是口感和回香,以及吃过之后是否头疼。
不少人没有经验,被店员反复提醒后还有些个不耐烦,心道老子活了这么大年纪,吃过的酒加起来怎么没有几缸?还怕醉么?
结果……还他娘的真怕!
好些人彪呼呼的来了个一口闷,然后一张脸瞬间憋得紫涨,满口的冲劲儿几乎将口腔涨破,嘴里火辣辣的疼!
有几个机灵的觉得一家客栈觉不会轻易做无用功,既然提醒了必然有“诈”,哪里还敢做头一批吃螃蟹的人?就只看了、闻了,然后偷偷看旁人,等他们的反应。
若是果然好的,我再吃不迟;若是不好了,趁着没动,还能退呐!
谁知眼见着那些前锋们整张脸都扭曲了,旁边同伴急急忙忙的问:“如何,如何了?”
吃了酒的那人心道还他娘的如何了,老子现在不光说不出话来,眼瞅着脑子都轰隆隆的不清楚了……
于是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头一批酒量不好偏还要装好汉一口闷的货直接就厥过去了。
众人大骇!
早有准备的一家客栈的店员们摇头叹息,早提醒你们了,自己非要作死,怪谁?
于是又训练有素的上前去,一人一条胳膊腿儿的抬了送回去,还有人帮忙拿东西呐。店内一众食客、酒友瞬间恍然大悟,难怪但凡有人买酒的时候,都要写下来自己的姓名和住址,合着就是为了这一遭啊!
接连几日,一家客栈和黄泉州内外出现了许多醉汉,好点儿的直接在大街上倒头就睡,差点儿的干脆就发酒疯:什么满嘴胡言乱语的,绕街狂奔的,脱了衣裳的……当真是丑态毕露,叫人啼笑皆非。
一众巡街士兵和衙役们都忙的不成,又是要罚款又是要抓了人做壮丁的,一时间,相关部门的财政和人手竟都宽裕起来?也算是结结实实的冰火两重天了吧?
最初的疯魔过后,大部分人都有经验了,便是没亲自吃过的也听说了“先驱”们的告诫,如今都学着叫点儿卤煮之类的下酒菜,一点儿一点儿的抿着吃。
少点儿好,挺好的,他们真是不想跟有些人似的光着身子满大街跑了……
给人看光光,里子面子全都没了不说,醒来之后头一眼看见的就是正拿着毛笔记录的衙役,轻则以扰乱秩序之罪罚银五钱,打十个板子;重则以滋事之名罚银三两,仗十,额外还得再去扫五天到十天不等的大街!
更丢人了好吗?
来来往往的人瞧见了,谁不笑着议论?“看见了吗?那就是那日吃醉了酒脱了衣裳满大街撒野的傻子……”
“哎呦呦,当真伤风败俗!”
成了亲的少不了老婆哭孩子闹,自己理亏各种憋屈;没成亲的……恨不得鸟儿都被人看过了,谁知道还有没有哪一日呐!
可就有这么些个勇士在前头纷纷扑街,非但没能止住,大家的劲头反而更大了!
吃啊,怎么不吃?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年年都有吃东西吃死的,难不成我们就要想不开的饿死吗?
必须得吃!大不了少吃么!
难得这冰火两重天烈酒口感醇香,细腻绵柔,最难得的是不伤身!好些人惊喜的发现,哪怕他们头一日醉倒了,第二日醒来之后竟没有寻常烈酒的那般头痛欲裂?
展鸰和席桐听说了还笑,那自然是不疼的,他们可是前前后后找了近百种底酒,反反复复试验了几百回,这才定下来的,若还破绽百出,他们还要不要混了?
所以眼下黄泉州乃至整个沂源府最时髦也最为人称道的消遣方式便是这两种:
叫些个果饮和果冻、雪糕的,边赏边吃,这种最为文人雅士和姑娘小姐们所推崇,还有不少人专门带着孩子来;
叫几碟卤味,或是烤鱼、酸菜鱼,然后来一小杯冰火两重天,一口小菜一口酒,每次只嘶溜溜吸一点儿,又火辣又过瘾。等吃到满头大汗,再叫个什么雪糕的,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于是本就热闹的一家客栈如今越发热闹了,也不管什么饭点不饭点的,每天只要一开了门就没个闲时候,许多客人到了打烊在即还不肯走呢,非得三催四请的,只道明儿还来。展鸰又雇了六七个人,这才好歹运转的开了。
这么过了约莫小半个月,眼瞅着中秋月饼都快接受预定了,城内分店的红果肩负一众同伴们的嘱托,跑到城外分店来找展鸰诉苦:
“掌柜的,您说这可怎么办?咱们店统共不过三层小楼儿,如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给写满啦!墙壁自然不必说,便是几根柱子上如今也都看不出本色儿来。昨儿还有人趁着酒意,非要爬上桌往房梁上写呢,叫大家好说歹说连拖带拽的弄下来了,甩了好些人满身墨迹……”
展鸰和席桐听后,老半天回不过神来,“竟这么快?”
之前都开了几十天的,才写了不到十首,怎么这才短短几天就写满了?
红果道:“可不是嘛!之前来的多有寻常百姓,就是想写也写不出来呀。如今好些个读书人,可不就爱干这个嘛!您又说过不许随意擦洗,可如今不擦洗恐怕是不成了。对了,尤其是有几个黄泉州州学的秀才,好像还是有名的才子哩,每天都是下了学就呼朋引伴的过来,一天一人少说也能有个两三首,根本刹不住,店里那些个诗词大部分都是他们的!”
这几日时常有人抗议呢,说他们正诗兴大发,要做几首千古绝响,谁知一抬头,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竟无一处可下笔之地,何其扫兴!
抗议,必须得抗议,哪儿有不叫人下笔的酒楼呢?
展鸰和席桐商议一回,都觉得擦洗势在必行,可问题又来了,留谁都不留谁的?
得了,干脆就举办个评诗会吧!
甭管你是不是读书人,人人皆可品评,但每人只有一次投票机会,三天后评出前三甲和最受欢迎的三首。中奖的自不必说,给他十回免单机会!若是单纯选对了的,也能白得一份果冻,或是一杯冰火两重天呐。
这消息一出,得了,全城轰动,巡街衙役们越发哭笑不得了。
第83章
果冻、雪糕和冰火两重天闹得都太大, 最后连褚清怀这位当地父母官都惊动了。尤其是又关乎本地文人发展, 正是开评诗大会的当天他就到了。
除了褚清怀, 同来的还有一位新上任的张同知,两人都没带随从,只是一副寻常文人打扮:素色道袍、头戴儒巾, 手中捏着一柄竹骨撒金花纸扇, 倒也是翩翩美中年。
虽然他也一年一度的去本地州学视察, 可能入州学的本就是少数,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隔得远, 看不清,故而在场绝大部分人都不识得他。
可展鸰和席桐认识啊!
来人既是本地父母,又是友人的父亲和他们时下的官方合作伙伴, 愿意不愿意的都得上前招呼。
“这几日人多着呢, 难免杂乱,您怎么一个人都不带就来了?”
展鹤帮忙安排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这里承上启下的,等会儿不管是下楼还是上楼看热闹都很便宜。关键是地方大,不容易挤到, 而且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容易跑。
大凡是文官,大约都很乐意见到本地学风浓郁, 毕竟人才多了也能算到他们的政绩里头……
褚清怀少有的露了笑脸儿, “不必多礼, 我们就是出来走走,瞧瞧热闹, 也帮朝廷看看可有什么能用的人才。”
张同知跟他们不熟,可眼见着是知州大人都这般礼遇的,又有这么多的稀罕玩意儿,想来也是妙人,就笑呵呵的点头接道:“大人说的极是,想来都是学子,我大庆朝将来的希望所在,也不会出什么事。”
展鸰和席桐默默地对视一眼,心道等会儿您可别后悔!文人雅士撒起酒疯来那一点儿不甘示弱的,还花样百出呢。
瞧着吧,只要喝了点儿酒,尤其是似醉未醉的时候,那出的洋相就别提了!
好点儿的嘴上没把门的,平时什么不敢说的话这会儿也都敢秃噜了;坏些的,捶胸顿足,莫名其妙嚎啕大哭的也不在少数……
就怕您两位本着筛选人才的目的来的,可回头却多了一片黑历史!
不过这样也好,都说酒后吐真言,提前叫他们看看这些未来国之栋梁的品行,日后也更有的放矢了。
展鸰叫人给他们上了一碟卤味、一碗凉皮、一盘蒜苗炒腊肉、一份皮蛋豆腐、两块果酱鸡蛋糕,又有两小杯冰火两重天。
前头的倒罢了,之前这二人也曾吃过,倒是这冰火两重天,近来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倒是未曾有缘尝一回。
张同知先闻了一回,就笑着赞叹道:“果然好香,不怪他们要写诗了。下官只闻了这一下,竟也觉得有些个蠢蠢欲动。”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凡是有点儿才气的文人大约都不怎么喜欢认输,甭管多大年纪都一样。
褚清怀小抿了一口,只觉得比之前闺女给自己带回来的那样更香更纯更烈,一口下去,嘴里就跟着了火似的痛快!
他慢慢咽下去,缓缓吐出一口气,抓起扇子狠狠扇了两下,笑道:“那便写!没准儿你还能得个头筹,日后且容我蹭一回饭。”
两人都笑了,张同知到底拱手谦虚了一回,可两口酒下肚只觉飘飘欲仙,也顾不上许多,自顾自叫了纸笔写了两首诗。
倒不是他有公德心或是不爱在墙上写,关键是……眼下实在写不开了啊!
就连隔壁的凳面上都龙飞凤舞的写着一首呐,大家怕脏了衣裳,愣是宁肯站着也不敢坐下。
两位父母官拽过凳子来先品鉴一番,都是摇头。
“不好,工整归工整,到底过于匠气。”褚清怀摇头道。
“正是,”张同知也道,“这人显然是本末倒置,一味追求对仗,却反而失了意境,岂不是本末倒置?”
两人叹了一回,复又叫了份蛋糕垫肚皮,一边乐颠颠的吃喝,一边听周围文人们说笑。
张同知的年纪比褚清怀还要大些,生就一副笑脸,这会儿就吃的起劲儿,瞧着很是和气可亲。
他觉得蛋糕挺好!
年纪大了么,肠胃弱些,牙口也有些不大好使,吃这个倒是舒坦得很。
嗯,黄泉州的名儿虽晦气些,可地方还是不错的,地灵了才能人杰嘛!
褚清怀正吃着呢,忽然发现一个身影挺眼熟,他眯着眼睛打量一会儿就失笑摇头。
过了会儿,那人果然过来见礼,“爹爹,张伯伯。”
可不就是做男装打扮的褚锦么!
她穿一身肥大的道袍,带着宝蓝色小帽,脸上擦得黑了些,举止又大方,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大出来。
当然,这得得益于她是平胸,出门还提前束了束……
张同知笑笑,“大小姐今儿也来凑热闹?”
褚锦大大方方的坐下,替他们斟茶,闻言点头道:“可不是么,家里闷得慌,我同那些小姐们又不大合得来,索性来找姐姐玩。”
张同知就笑着略狡黠,“夏大人不在家,不然就更热闹了。”
褚锦微微红了脸儿,不过还是正色道:“他职责所在,应该的,来日方长,我们且有的相聚的时候呢。”
张同知就笑着对褚清怀拱拱手,“女公子不简单呐,大人有福啦!”
褚清怀嘴上谦虚,可心中着实美的慌,胡子都跟着一抖一抖的,又问女儿,“难不成你也写了诗?”
今儿一家客栈着实热闹得很,吸引了不少本地和外地的才子。有单纯希望得到他人认可的,也有只想借此机会扬名立万的,不少之前没写过诗的人也都来凑热闹,额外用纸笔现场写的、将之前自己的得意之作抄下来的,三层楼内都扯了好些绳子,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
褚锦还真点了头,笑道:“左右闲来无事,虽说我恐怕比不上正经文人,多少也算懂得格局。才刚姐姐也说了,来都来了,重在参与嘛!”
褚清怀和张同知就都笑了,又细细品了品这个“重在参加”,都觉得有些个意思。
是啊,成不成的都得试试。试了或许会失败,可若是不尝试,那可真是连失败的机会都没有呐。
有几个州学的才子倒是有幸见过褚清怀,见他今日打扮,也知不欲给人知晓,便不过来,只远远行礼。
褚清怀笑着点头,又与张同知议论一回,暗自记在心中不提。
褚锦来问候过父亲和张同知就又走了,端着碗果酱冰淇淋跟展鸰说话,“姐姐不做首诗么?”
展鸰最听不得这话,连忙摆手,“快饶了我吧,你叫我做菜也就罢了,还做诗呢!我如今正经连个灯谜都写不好呢!”
褚锦就笑,倒也不在意,又兴冲冲道:“前几日我得了消息后,也憋了几首,如今也一同挂出去,也不知能得个什么。
展鸰笑道:“得不得的,我还缺了你这口吃的不成?”
“那不一样!”褚锦接道,“那是咱们的情分,这个我若成了,可是自己挣得!”
展鸰越发笑起来,举起冰淇淋碗,“成,祝你旗开得胜!”
褚锦也举起碗同她对碰一下,两人相视而笑。
一家客栈内闹得轰轰烈烈,好些挤不进来的也都跑去对面和斜对面的楼上隔着街看热闹。有那些机灵的人瞅准了机会跑腿儿,评出来一首就巴巴的抄下来跑过去念一首,于是就呈现出这样一种波浪式的奇异景象:
一家客栈先是一静,只剩到现在才现身的诸清怀朗读的声音,然后众人纷纷鼓掌叫好,山呼海啸一般,又叽叽喳喳的讨论。
紧接着,许多小炮弹似的飞毛腿都冲客栈一楼冲了出去,分别奔向对面和斜对面等许多酒楼、饭馆,众人都屏气凝神的听他们读了,也都大声称赞,这就构成了第二波……
除了之前说的六名之外,还有不少诗作被评了优,展鸰和褚锦两个人在人堆儿里窜来窜去,竟还真找到了她的一首!
“哈哈哈,好姐姐,瞧瞧,我真的中啦!”
褚锦欢喜的了不得。
她虽觉得自己有些才气,却也不算自高自大,知道自己身为女子本就少了许多同人交流切磋的机会,只是胜在细腻和打小跟着父亲出入和走南闯北的眼界罢了。
如今虽不能取胜,可也是堂堂正正挣来的优等,没瞧见那些品评人士们赞许的目光和中肯的评价么?
展鸰、席桐乃至张同知都纷纷道贺,褚锦笑的不行,褚清怀也是满面红光,只道:“小儿玩闹之作,叫大家见笑了。”
其实他心里可得意了,这可是他闺女呀,都算半个弟子了,如今虽未能拔得头筹,可这个年纪也算难得了!
“大人不必客气,女公子胸有丘壑,非寻常人物可比,这是应当的。”张同知笑道。
评诗大会结束之后,褚清怀还特意叫人做了一本册子,将被评优的诗作都刊印上去,许多途经此地的文人看了不免也要买一本捎回去,于是连带着一家客栈的名头也给传远了。
三天后,城外一家客栈本店来了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他驾着辆车,车上结结实实绑着好几口大箱子。
“可是展鸰和席桐两位掌柜开的一家客栈?我是替肖鑫肖大哥来送东西的。”
铁柱忙去请了展鸰和席桐出来。
来人穿着一身灰色短打,高高束着头发,浓眉大眼,露出来的肌肤都晒成健康的小麦色,虽有几分风尘仆仆可依旧有十分精神。
他跳下车来,冲两人抱拳一笑,露出来两个酒窝和一口白牙,“我是秦勇,两位想必就是展姑娘和席少侠了!之前肖大哥同我形容过,虽然说不出,可今儿一见就觉得感觉对了。”
三人都笑了。
展鸰忙叫人帮忙牵马安车,席桐问肖鑫去哪里了,怎的还不回来。
秦勇咧嘴一笑,“肖大哥前儿遇见了一个相熟的马贩子,交给旁人到底不大放心,亲自跟着挑马去了。他怕自己不能及时赶回,错了婚期不好,便叫我一并提前带回来。”
展鸰和席桐一听,就知道肖鑫必然是为了自家说的要良驹才这般费心费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又要留秦勇多住些日子。
秦勇就笑,“肖大哥说了,两位都非常人,十分热情,但凡我来了必然要被留的,也叫我不必客气。”
展鸰和席桐失笑,果然领着他进去。
不多时,铁柱等人帮忙搬下来那几口箱子,过来问他们放在哪间客房。秦勇忙道:“我的行李全在包袱里,这些都是肖大哥采买了送给两位做新婚贺礼的。那两口箱子是果苗,都提前发起来一些,一路上都用湿泥包着根,又做了木箱,外头裹着棉花,如今虽有点蔫,可坏的并不多,仔细调理未必不能结果。”
展鸰闻言喜不自胜,亲自去开了箱子,见里头果然是些绿色树苗!她伸手试了一回,下头那些泥土果然还是湿乎乎的,不然这个天儿只怕早都成了干柴。
秦勇道:“我打小跟着父亲在关外行走,倒是略懂些这个,不过也只懂如何保湿养活罢了,至于后头如何结果,实在无能为力。”
听了这话,展鸰和席桐才明白了为何肖鑫托他送东西。感情人家还是专业的。
说话间,秦勇又去开了另外两个箱子,道:“这两箱大多是皮子,狼皮、狐狸皮都有,皆是冬日厚绒毛厚皮子,做铺盖、做袄子、做斗篷都是极好的,远比中原买的便宜又有的挑。”
这可真是太细心了。
关外酷寒风又大,冬日大雪往往遮天蔽日,纷纷扬扬持续数月之久。动物为了能更好地生存下来,自然需要更厚的皮毛,所以那边出产的皮子乃是头一等的,中原腹地最上乘的皮毛到了关外也不过二流罢了。
展鸰和席桐都感激不已,也不忙着说话,且先叫秦勇梳洗了,展鸰亲自去操办了些酒菜,三人对坐吃喝说话。
常在关外跑的人基本上都是好酒的,秦勇一闻酒香也欢喜了,二话不说吃了一盅,辣的直吐舌头,又大呼痛快。
“往日常在关外行走,那白刀子是不离身的,关键时候能救命呢!如今再吃了这两重天,竟也觉得白刀子有些淡薄了!”
正好展鸰今早上炸了许多茄盒,都是取了大大的茄子切成底部相连的两个厚片,中间塞上混了葱姜剁碎搅匀的肉馅儿,按到加了鸡蛋的面糊里头挂糊,在厚平底锅里煎成两面金黄。
这茄盒比藕合更厚实些,当下酒菜、当主食都是好的。
秦勇咬了一大口,只觉得口中蛋香、油香、面香、茄子香和肉香都混在一处,没咀嚼一下都是与前一口截然不同的口感和美味,真是越吃越爱吃,不多时就下去了大半盘子。
他又吃一盅两重天白酒,还有些不大好意思,“憨人暴食,到是叫两位见笑了。”
席桐起身又去端了一盘来,自己也陪他吃酒,展鸰就道:“这算什么?哪怕你一顿能吃一头牛呢,如今我们也招待得起!”
本来一家饭馆就利润颇丰,如今又有了两重天的进项,颇有些日进斗金的意思,他们的彩礼和嫁妆单子都前前后后改过好几回了!
“对了,”秦勇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包,笑道,“听说还有一位小公子,我想着少不得要在这里叨扰几日,顺手买了点儿小玩意儿。”
“在呢!”展鸰亲自去将展鹤带了过来。
秦勇生的一副娃娃脸,又爱笑,如今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展鹤也愿意同他亲近,主动上前接了那布包,“谢谢哥哥。”
秦勇哈哈大笑,这才继续吃喝。
是个人就喜欢礼物,展鹤就巴巴儿地坐在一边抽了小布包的绳子看,见里头是两截白生生的长哨子,长得怪模怪样,倒是从前没见过的。
秦勇就道:“这是骨哨,声音清脆又传的远,再大的风雪也听得见。反复煮过好多回的了,边边角角也磨润了。”
展鸰先拿起那哨子瞧了瞧,果然十分精细,又惊叹道:“若你不说,我只当是白玉的呢!”
这哨子颜色洁白,莹润如玉,又沉甸甸凉丝丝,可不就跟玉石似的?
秦勇道:“这是草原上一种少见的老鹰的腿骨,那鹰十分巨大,张开双翅足有小马长短,狼都怕它。若是几只凑在一起,连熊都杀得死!”
展鸰和席桐都听的入了神,更何况展鹤?小东西早就目瞪口呆,又小心翼翼的握着那两根骨哨,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最后才将骨哨放到唇边,小心翼翼吹了一声。
但闻这一声清脆无比,并不多么刺耳,可着实穿云裂帛,直冲天际!
第84章
次日一早, 众人就听到一阵奇异的乐声, 婉转中透着一股莫名的苍凉, 十分特别,似乎并不是中原乐器所能演奏出来的声音。
众人不免好奇,纷纷出屋扭着头四处看, 最后在一颗大柳树上找到了秦勇。
也不知是不是关外的游侠们都有这个习性和爱好, 专爱往高处钻, 之前肖鑫就是在房顶上被发现的,如今秦勇又上了树……
展鸰看见他手中的白色骨哨, 便笑道:“竟这样好听。”
他们还以为只能吹个响呢,没成想还能演奏的。
秦勇一个翻身跳下树来,如同一只大雕似的潇洒英武, 落地后挤着一对小酒窝道:“扰了大家清净了。关外少有人烟, 一时忘形。”
“不妨事,”席桐摆摆手, “早都起来了。”
秦勇就笑了,又见三人俱是利索的短打,不觉好奇, “这是?”
昨儿见的时候还都是正经的长袍大褂哩。
展鹤对这个给自己玩具又干干净净的大哥哥初始印象很好,就主动开口回答:“哥哥姐姐带我锻炼, 要先跑步, 再打拳, 说能长高长壮。”
说着,还像模像样的晃着那两条小胳膊, 认认真真摆了几个姿势。
秦勇蹲下去夸了他几句,展鹤骄傲的不得了,小胸膛挺得老高,美的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