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归崖一愣,旋即点头:“果然还是女儿家心细些,都依你。”
固然他是个大度的,有什么金银财宝、论功行赏之流从不肯独占,每每都要与众将士分享,可像诸如此类的人情往来不免疏忽些。便如方才白芷说的菜蔬布匹,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么细致的。
一直到出门了,牧归崖还在心中感慨,怪不得身边将士日夜盼着娶媳妇,原来娶了媳妇的感觉竟这样好!
☆、第五章【修】
西望府依河而建,采用传统的内外城环套结构,由自雪山蜿蜒而下的冷水河分割为基本对称的南北两部分。
外城墙将南北两座城池严密包围起来,如有外敌来犯,只需关闭四座巨大的石门即可,也不耽搁取水。
而两城之间则有一大两小三座石桥连接,分别对应一大两小三座正城门门,往来便利。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很难想象出这座城池的巍峨壮阔:
从不远处的山上就地取材的灰色巨石一点点构筑起坚不可摧的堡垒,人们又将石材根据所需打磨修整,然后化零为整,以石灰、糯米汁、白胶泥填充缝隙,修建了防御用的马面,八座角楼,以及无数住宅,也包括那座巍峨雄壮到极有可能空前绝后的郡主府。
最终成就了这一处车推不倒,箭射不坏,火烧不塌的无敌堡垒!
有了稳定的居住环境后,西望府又渐渐吸引了各方百姓,不分国别、种族,他们在这里居住,生活,贸易,从最初的惴惴不安到如今的安居乐业,很难想象当地的将士和初级官员班子付出了何等艰辛的努力。
牧归崖先召集治安官,例行询问了昨夜治安情况,确定没出纰漏后又带人去巡视河工,顺便看了眼已经冒出细细的绿色嫩芽的树苗。
边关风沙之所以大,头一个缘故便是植被稀少。而植被之所以稀缺,第一是土壤贫瘠,第二更是水分匮乏。后面两个原因进一步恶化了植物的生存环境,而植物稀少又加剧了水土流失……
当然,这会儿的百姓并不这么叫,可道理许多人都懂,因此打从前年开始,战争接近尾声,牧归崖便开始带着将士和百姓们在闲暇栽种胡杨,如今已略有成效,至少西望府四周俨然已有了一小片稍显稀疏的林子。尽管树苗只有大拇指粗细,可到底有了希望。
栽种防护林的活儿如今是顾青主管,牧归崖总辖,两人站在一片树苗跟前唏嘘一番,又对着地图规划一回,这才往回走。
牧归崖就感慨:“想当初我来的时候,这一带也算绿草如茵,牛羊满地,你瞧瞧才几年,竟是草原变戈壁,当真面目全非。若再不抓紧整治,只怕数年之后,就真要成沙漠了,百姓如何过的下去。”
顾青也跟着唏嘘:“都是打仗闹的。又是火又是血的,几十万铁蹄一天几十遍的踏,几年下来,什么好地儿毁不了?”
改变某地的大环境,何须等待沧海桑田岁月变迁那么麻烦?只要调动几十万人炮火齐鸣的厮杀几年,包准面目全非,任谁也认不出自己的故乡。
所以说,这就是害人害己的事情,但凡能不打仗,谁又愿意上战场?
对这已成事实的残酷局面,他们也无可奈何,只时不时警醒自己,然后倍加努力的改善罢了。
顾青是个闲不住的话痨,逮着机会便哭诉,说他昨儿夜里险些给那两只金雕折腾死。
大灰和二灰固然熟悉这些人,不会对他们下死手,可略拍几翅子也够受的。再者顾青毕竟以一敌二,本就不占优势,骂又听不懂,打又打不过,愣是一夜没合眼!今早上才勉强拾掇好了,又亲自送大爷似的跟郡主府那头的来人交接了……
牧归崖听了直笑,说他这是活该。
顾青给噎个半死,心道重色轻友这话果然不是白说的!这才刚成亲呢,转头就把兄弟撇下了!
他现在看着牧归崖就觉得牙疼又腻歪,便道:“侯爷,这月是你婚假哩,怎么不在府中陪郡主?”
牧归崖斜了他一眼,道:“我走了,这些事儿你都扛起来?”
旁边正琢磨春汛事宜的裴如实一听就笑喷了,十分幸灾乐祸。
顾青想也不想的摇头,果断改口:“那算了,你还是甭休假了。”
天可怜见,他就是个带兵打仗的武夫,便是读书识字也不过因为早前牧太尉的硬性要求,随大流做了便罢。如今手上被硬塞了一个种树的活儿已经叫他头大如斗,若再去做什么旁的,还不如……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
牧归崖手下共有五个副将,顾青主管防风林栽种相关事宜,另协助牧归崖统管军务。裴如实分管各项水路工程督造建设,如今春汛这块就是他抓着。
楚星河负责城外巡防治安,与分管城内治安的蒙尤内外配合。
想要稳固统治,消息往来及时是重中之重,故而疆土扩张到哪里,哪里便必然有驿站所在,由朝廷直接统辖,当地军事长官亲自或派人辅佐。
而牧归崖的第五个,也是跟着他最久的副将,便是与京城来人一同管理本地驿站,且兼任军工制造的郭通。
五人各司其职,互不干扰,都直接归牧归崖统帅,保证这座巨大的边关要塞高效精准运转。
说曹操曹操到,三人正说着话往回走,就见楚星河一骑当先,踏土扬尘的冲了出来,身后一队随从一字排开,紧紧跟随。
众人老远看见牧归崖便本能的拉缰控速,及到近前利落的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礼,齐声道:“侯爷!”
牧归崖叫他们起来,又问是什么事。
楚星河挠了挠头,如实汇报道:“方才一队猎户从外头回来,有两个人给狼咬了,末将打算带兄弟们去山上瞧瞧。”
除了防备敌人,野兽的威胁也不容忽视,有时候甚至远比人更危险。
牧归崖点点头,道:“不错,眼见着开春了,山上化冻,野兽也可能出来觅食。且狼从来都是成群结队的活动,若不注意些,难免出大事。”
顿了下又皱眉道:“又有猎户在外过夜?不是已经严令禁止了么!”
这早晚才刚开城门,他们就从外头回来,必然是彻夜不归的。
本地地形复杂,多山多川,人迹罕至,冬季夜间冷的吓人,又常有野兽出没。若不能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城很容易出事,因此林知府隔三差五便要叫人敲锣打鼓到处喊,可无奈总有人不听话。
楚星河闻言苦笑道:“侯爷您也知道的,大月那些野人,哪里会听!”
牧归崖正面露不悦,顾青却突然竖起耳朵,偷偷拉了楚星河后头的随从小声问道:“人送去哪里了?”
见他这般,牧归崖和楚星河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的笑了。
大月和炤戎原都是大禄邻国,地广人稀,百姓世代逐水草而生,颇善养马牧羊。后来炤戎联合包括大月在内的数个草原小国一同起兵,与大禄交战,大月赔上一位可汗之后倒是学乖了,继位者立刻同炤戎划清界限,结果内部分裂为两国,如今约莫三分之二的领土都划给大禄。而本就不多的人口经过战争之后更是减员严重,一部分原先的贵族如今便定居在西望府。
这倒没什么,关键是顾青瞧上了一位长老的孙女,那孙女对他倒也有几分情谊。可无奈儿子儿媳都死于战乱,那位长老十分不愿意将孙女嫁给大禄人,如今便这么僵持着。
西望府内大月人本就不多,有胆量在山中过夜的想来也是硕果仅存的青壮好手,如今一下子被咬伤两个,还不知结果如何,也算损失惨重。
且西望府明文规定,五月之前不许在山中过夜,若他们平平安安去,健健康康回也就罢了,神不知鬼不觉,可这会儿受伤便漏了馅儿,等于触犯律法,两个长老必然都是要到场的。即便那位姑娘不到,想来顾青也要抓住机会去那老头儿跟前说道说道的……
“得了,想去就去吧,鬼鬼祟祟成什么体统!”牧归崖懒得瞧他这般模样,当即很是嫌弃的摆了摆手,直如赶苍蝇一般,又对忍俊不禁的楚星河道,“正好我也懒得同那些人打交道,就叫他去,我同你一遭进山瞧瞧去。”
顾青巴不得一声,立即叫人牵过马来,二话不说爬上马背,好歹还记得跟牧归崖等人道别,然后便扬鞭而去。
楚星河点点头,又望着顾青绝尘而去的背影笑道:“侯爷您一成亲,这厮越发按捺不住了。”
牧归崖摇摇头,翻身上马,刚要走,却听后头的牧宁问道:“侯爷,咱们这一去多早晚回来?是不是打发人回去同郡主说一声?”
牧归崖一愣,呃……忘了自己已经成亲了!
楚星河跟着他也有将近五年了,见状哪里猜不出缘故,转过头去就开始偷笑。
牧归崖就有些尴尬,下意识摸摸鼻梁,干咳一声,正色道:“不必,我出门前已说过午间不必等我,这就走吧。”
说完,也不管楚星河等人,自己打马便走,众人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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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灰和二灰重新回来之后,白芷拉着它们细细打量,见顾青果然没偷懒,连四只钢爪的指缝都用小刷子刷干净了,便笑着往凑过来的两张铁钩嘴里塞了些肉干,又趣道:“这回美了吧?”
大灰和二灰就心情颇好的样子,咕咕叫着往她身上蹭,一人两鸟闹成一团。
金雕便是蹲着也有半大孩童那么高,双翅展开两米多宽,前头尖喙坚硬无比,阳光下似乎闪烁着金属一般的光泽,光看着就很吓人,但白芷却一点都不怕。
因为她……会驭鸟术。
她是个穿越者,因为来的时候原主生了一场大病,意识融合并不顺利,关于现代社会的记忆已经支离破碎,可唯独这项与生俱来的神奇本领一点没落下。
白芷远比一般人更容易得到鸟类的亲近和信任,甚至她能够很轻松的猜出它们的心思!
如今,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大灰,二灰,发个航空快递吧?”
☆、第六章
前几年打仗的时候,大灰和二灰也曾频繁帮将士们传递讯息,倒比信鸽更快更可靠些,后来也时常帮白芷送家书,如今对这两个词儿早已形成条件反射,听她一说就叫了一声,然后很配合的张开翅膀,乖乖等她像往常那样朝自己背上绑东西。
见它们这般乖巧,白芷更是欢喜,拉着又摸又抱 ,许久才道:“不用急,等那人回来写了信,赶明儿再送。”
眼下她心里想的,却不仅仅是给自家人送书信那么简单!
仗打完了,可留下的烂摊子却不是那么好收拾的,旁的不说,单是军营里头退下来的老兵和伤兵的安置问题就够人忙的焦头烂额了。
朝廷是有抚恤金没错,若想回乡的,也额外发给路费,可即便回了老家,那点银子够干什么的呢?坐吃山空也撑不了几年,说不得还得另谋生路。
但麻烦就麻烦在这里,但凡退下来的将士,要么有伤残,要么年纪大了,左右都是身子骨已经不大中用,做不得重活的人。他们倒是想自力更生,可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轻松又赚钱的营生给他们?
这些都是为国卖命的好儿郎,谁忍心看他们下半生潦倒落魄呢?
不管是西望府的实际掌权者牧归崖,还是病病歪歪的林青云林知府,以及军中许多细心的资深老将,都为诸多同僚的出路忧心不已,可始终无计可施。
前段时间白芷就在琢磨这个事儿了,又强拉着人带大灰二灰往开封跑了两趟,如今这对金雕果然都能往返自如!
既这么着,她想的事儿就有门了!
这年月交通不便,民间通讯网络更是近乎空白一片,若想跟远方的人取得联系,能用的法子只有三条:
头一个,自己去。可如今的条件,好点的坐车骑马骑驴,差的直接上腿,一出门动辄按天算,什么事儿耽误不了?但凡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谁也不爱出门。
再者,除非是自家有能力养信使的,或是恰巧有人往那处去,顺便捎带着,不然一朝分别真的可能是永恒!
白芷就想着,若是自己能像后世一般,发展个类似邮政快递的行当……
如今大禄朝的驿站官道已然四通八达,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从西望府到开封皇城,最顺畅的官道也将近九千里,八百里加急也不过十日即到。换算成后世计量单位,相当于十天跑完四千多公里,时速也是相当惊人了。
可寻常百姓走的道路却很有点一言难尽,绕路多不说,还坑坑洼洼。速度根本提不起来,不管是单独跑马还是算上车,成本又高的很,她若是想用笨办法跑快递的话,很可能赔掉裤子。
但她有鸟啊!
鸟生双翼,速度天下无敌!这岂不就是空运了么?
白芷就琢磨着,让金雕往开封送件,然后再派人从开封往四周发放,中间需要的时间就很有限了。
诚然负重有限,可几页书信能有多重?若是寻常货物,只管慢慢用马车运送就是了,左右也急不得。
西望府这一带退下来的将士,籍贯大多集中在山东、河南、京师、山西一带,说不得便有许多人要回老家的,他们既熟悉当地环境,又有些拳脚武艺在身上,岂不就是最合适的快递员?
且这活儿也不重,便是肢体不便的,骑头骡子也就做了呢。
当然,若是能每个环节都用金雕派送,那是最好不过的,可如今不是只有两只么,且紧吧着来吧。
白芷先将大灰和二灰撵出去玩,自己则在书房关了大半日,先努力构建了快递行业准则框架,这才松了口气,预备等晚上牧归崖回来,自己再同他细细商议。
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薄,想要撬动整条经济带,甚至发展成全国规模的物资运输网络,远非一人之力能及。
吃过午饭略歇了歇,白芷又将要送给开封诸人的礼物列了几张单子,叫了平安和吉祥同自己一起对照。
因现在成了亲,亲戚之间的走动一下子多了一倍,上有老下有小,个人喜好习惯俱都不同,很得费一番功夫。
白芷见天色还早,想了下,就去林知府家拜访。
林青云的夫人姓刘,还是当年他未发迹时候的发妻。后来林青云辗转各地打仗,两人聚少离多,也一直没有孩儿,可感情却很好。直到前些年两人都来到当时还只是雏形的西望府定居,这才算正经过日子,又生了一个女儿,名唤林贞。
刘夫人本想再拼一回,好歹生个儿子,可惜到底年纪有些大了,只生林贞就有些伤了根本,林青云也怕害了她的性命,死活不肯让她生第二个,只说女儿也姓卢,如何就不算后?
可以说单凭这一件事,就可知道林青云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又是个难得的文成武就的好官,白芷自然敬重他,平时倒也常有往来。
林知府还在前头办公,刘夫人本想打发人去请,被白芷拦住了。
“我只是来瞧瞧,也不是头一回过来,夫人何必多礼?”白芷拉着她坐下,笑道,“若是扰了林大人的正经事,倒叫我心中过意不去。”
刘夫人再三请她坐了主位,自己在下首坐了,这才道:“如今您贵为郡主之尊,到寒舍来,哪里能叫他还在外头的呢?”
白芷佯怒道:“夫人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难不成谁还不知道这郡主之位是怎么来的不成?若连夫人也同我生分了,日后我再也不来便是。”
刘夫人犹豫半晌,到底无可奈何的笑了,眉宇间果然多了几分轻松自在,又伸出手来轻轻掐了她的腮一下,如往常那般笑道:“果然还是那个伶俐丫头,叫我又爱又恨。”
两人寒暄几句,白芷见她眼底发青,脸色不大好,刚要问,却见门外一个青年媳妇同丫头低声说话,神色着急,时不时还朝里头看一眼,就对刘夫人抬抬下巴,问道:“那是不是贞儿的奶妈?”
刘夫人扭头一看,可不是怎的,当即顾不得许多,朝白芷告罪一声,叫她进来说话。
奶娘进门之后先跪下磕头,跟白芷问好,这才对刘夫人道:“夫人,姑娘啼哭不止,奴婢实在哄不好,还请夫人责罚。”
不等刘夫人开口,白芷就急忙道:“姑娘才四岁,自然是想娘的,还不快抱进来?”
刘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她吐露实情:“不瞒你说,我这身子本就不大好,前些年强生了她,打从胎里就弱,如今还是小病不断。前儿又不慎着了风寒,昨儿才退了烧,这会儿一听她哭,我自己的心肝儿脾肺就全都揪到一块去了。”
说着,眼眶就泛了红。
“别急,”白芷安慰道,“养养就好了。你没听过一句话?小病不断,大病不来,如今闹一闹也未尝就是坏事。”
刘夫人强笑一声,叹道:“借你吉言。”
说话间,方才的奶娘果然抱着林贞去而复返。
因天气乍暖还寒,林贞年纪又小,还穿着厚厚的棉袄,一张小小的苹果圆脸儿都哭红了,进门瞧见刘夫人就张开双手喊娘,两行泪珠哗啦啦往下掉,看的白芷也跟着心酸。
唉,她多么想还有娘可找啊。
刘夫人抱着林贞哄了一会儿,小姑娘果然不哭了,只死死抓着她的衣服不撒手,就这么窝在怀里,瞧着可怜巴巴的。
白芷上一回来都是将近一月之前了,小孩子长得又快,冷不丁看着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细细打量一回,对刘夫人感慨:“瞧着倒是长高了呢。”
说起女儿,刘夫人面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慈母特有的神色,轻声道:“可不是,衣裳都短了。”
等林贞平静下来,刘夫人又柔声道:“贞儿,这是郡主,年前还来咱家呢,可还记得?”
又想叫她下地行礼,白芷忙止住了,“才好了些,快别折腾孩子。对了,前儿因我大婚,京城来人,也带了两位御医来,如今还没走呢,我琢磨着叫他们给林大人拿拿脉,顺便也给贞儿瞧瞧。”
虽说来的两位御医并不擅长儿科,可好歹是御医署的人,长期耳濡目染的,说不定就知道甚么方子对了症呢。
一家三口人,两个病秧子,刘夫人自己也不大好,当真操碎了心,这会儿听白芷想的竟这般周道,只千恩万谢,哪里还有拒绝的意思?
因想起死去的母亲,白芷难免心中郁郁,去城中转了许久,直到天色擦黑才回府,路上还是不见欢颜。
见自家郡主出来一趟,非但没有心情变好,反而越发愁眉紧锁,平安和吉祥也不好问,只是绞尽脑汁想着该找点什么事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回去的路上,消息灵通的平安就道:“郡主,奴婢才刚听说,大月那头又有人不顾城规在山中过夜,结果今儿一早就抬回两个来,血肉模糊的,说是给狼咬了。”
白芷皱眉,反应也跟牧归崖差不多,有些气愤,气他们不守规矩。不过到底没在外头发狠,只是问情况如何了。
“听说不大好,又在外头冻了一宿,已经迷糊了,两个长老也去了,城中有名的大夫都说不中用。”
白芷摇头,叹道:“城中大夫……”
这西望府如今什么都缺,物资、人才,都没有嫌多的!便是城中上下勉强能称为大夫的,加起来恐怕也不过十来个,真顶用的就更少了。
现在并没有后世的疫苗,真要给狼咬了,潜在的狂犬病毒是一个威胁,伤口感染又是一个。
白芷不做声,平安他们也不敢贸然开腔,只听得哒哒的马蹄与石板路磕碰,以及木质车轮滚动的噶噶声。
又走了几丈远,白芷才重新开口:“白平!”
作者有话要说:太穷了,哈哈哈,生存环境这么恶劣的郡主和侯爷当真少有!我表示肥肠骄傲了!PS,其实他们俩个人很有钱,然鹅……花不出去哈哈哈
☆、第七章
得知族人偷偷跑去围猎,还明知故犯的在山中过夜,两位长老简直要气疯了,胡子都炸了开来,回神后头一个反应就是狠狠地拍着桌子大骂糊涂。
大月人口本就不多,如今分散在这西望府及其下辖各州县过活的也不过四千来人,一千户上下。其中老弱妇孺又占多数,如今两个青年成了这副模样,说不得就毁了两个家!
这,这是要毁了他们呀!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便是气到吐血也为时晚矣,两个老头儿骂了一通,怒气冲冲的跟报信的人去看情况。
为了尽快促进融合,间接消灭不稳定因素,林青云当时在安排这些他国流民时并未遵从他们聚族而居的意愿,而是强制打散了,如今都分布在城中各处,没有任何两户在同一条街上的。
这一举措的效果显著,人都是群体动物,需要与人交往。即便一开始不习惯不适应,难道真能把自己关在房中饿死不成?时间长了,几个国家的百姓都陆续走动起来,关系和睦许多。
因为隔的远,两位长老从城东赶到城西时,已经过去约莫两刻钟,还未走近就听见院子里女人和孩子的哭嚎,声音凄厉,令人动容,空气中也浮动着淡淡的血腥气。
见他们过来,众人纷纷主动让出一条道来,然后里头一个哭的满面泪痕的女人就拉着孩子跪下了,求他们救人。
“哭哭哭,现在知道哭了?早干什么去了!”二长老本就心烦,这会儿听了哭声更是烦躁,当众呵斥道,“难道还能把人哭活了不成?”
因他颇通大禄文化,故而这些年威望渐高,俨然有超过大长老的趋势,因此斥责起来半点不犹豫。
就见人群动了动,又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铠甲的年轻将军,冲他们略拱了拱手,“两位长老。”
二长老一看是他,本就疼的脑袋登时变得有两个那么大,不过眼下到底是自家理亏,他倒不好掺杂私人感情,只得正正经经的回礼。
“顾将军。”
顾青虽挖心挠肺的想娶他的孙女,可也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更不会以公谋私。
他当即点点头,正色道:“我受侯爷委托,前来协助彻查此事,不过眼下还是先救人吧。”
包括两位长老在内的诸多大月百姓都是脸色一变:果然来了!
二长老叹了口气,“多谢。”
按照律令,这两人少说也得当众挨二十板子,附加两月牢狱,去年就抓了几个的,谁也说不出不是来。
可眼下他们能不能活都两说,顾青主动开口,便是给足了脸面,他们也没脸要求更多。
一时林知府那头也派了负责记录的官差来,同顾青打了招呼,又问了亲近的人几句话。
这些事情他们本来就是做惯了的,手法熟练,问题看似普通实则尖锐,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摸清事情原委,当真叫人越发的火冒三丈。
原来大月以狼为图腾,认为狼乃是他们族人力量的来源,成年男子无不以能亲手猎狼为荣,早年太平的时候,还曾以猎狼作为成年仪式。
若谁娶亲时能送给心爱的姑娘一条狼牙项链,就代表此人是万里挑一的好汉子,着实荣耀的很,就是整个家族也觉得面上有光。
被咬的这两个小子一个十九,一个二十一,是表兄弟,哥哥已经成家,弟弟家里也开始谈婚论嫁,就差正式办喜事了。
其实因为这些年的动荡,送狼牙项链的老传统已经不大流行,原本弟弟就想安安稳稳的成个亲。
可大约是近来西望府里头的日子太过安逸,同族里另一个想要成亲的人竟重新起了心思,立誓要叫周围的人刮目相看。于是过来游说弟弟,叫他拉上自家表哥,又叫了几个要好的伴当,昨儿一大早就进山了。
如今周遭环境破坏的差不多了,想找狼也不容易,一群人一直转到半晌才瞧见狼尾巴,然后追着追着就往深处去,不知不觉天就擦黑了。
有人当时就想赶回来,可无奈那两个准新郎却怕空手而回叫人看不起,又使了激将法,硬拉着众人留了下来。
不曾想,人想捉狼,狼也想报复人呢。
白日里狼不占优势,到了夜里,形势骤然颠倒,几个傻小子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狼群包围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这哥俩倒了血霉,直接就被咬上,其余几个小伙子见不是对手,哪里还记得什么团结协作?都是一哄而散,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