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情小说大全上一章:医手遮天:小妾太难驯
- 言情小说大全下一章:八卦台前幕后
大家各自跪坐在案牍后,却是叽叽喳喳,一个个好奇地看着秦少游。
大家都知道,学里来了个厨子,来做诗学的助教,有人好奇,有人滋生不满,有人纯属就是来凑热闹。
秦少游到了讲经台,而后开始放东西,他没有带什么书,而是先抽出一根三尺长的戒尺,把戒尺一放,脸一板,然后道:“都点了卯么?”
点卯之事是胥吏负责的,在堂里早有个胥吏拿着花名册上前,道:“大人,已经点卯了。总计生员六十三人,实到六十二人。”
“还有一个呢?”
“那位…”
秦少游决定来个下马威:“说。”
“那是蔡州侯的世子,平时来得都会迟一些。”
秦少游皱眉道:“是么?学里没人管?”
“这…”
秦少游便也跪坐在案牍后,正襟危坐,抿着嘴道:“那就等吧。”
他不授课了,索性就在这里干等。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那位蔡世子还是不见踪影。
不少生员都是烦躁了,有人禁不住道:“恩师,为何还不授课?”
“他不来,是他的事,于我们何干?”
“难道就这样干等下去?”
秦少游只是闭目,一声不吭。
一直到了天色将晚,万丈晚霞落了下来,霞光透过窗格,洒落在秦少游的侧脸上,秦少游才长身而起,道:“下课。”而后挟着戒尺,扬长而去。
一天下来,竟是什么都没有教授。
学里哗然。
这位助教还真是大爷啊。
不会教书的厨子,是个好官么?
秦少游对此,却是充耳不闻,回到自己的宿舍倒头便睡。
次日下午,依旧还是授课,让胥吏拿了花名册点卯,那位蔡州侯世子依旧是不见踪影。
秦少游故技重施,跪坐在地,阖目打盹,他心里颇有点感叹,在酒楼里做掌柜的时候,每天睡觉,来了这里,又是睡觉,呵…人生如戏啊。
生员们已经开始不满了,有人质疑,秦少游只是咳嗽一声,然后拿起了案牍上的戒尺在手心上敲打。
申时过去。
蔡州侯世子终于来了。
这位世子一脸蛮横地进来,无所谓的样子,直接寻了个案牍,跪坐在后。
胥吏小心翼翼地走到秦少游的身边,低声道:“大人,这位便是蔡州侯世子杨庭。”
“哦。”秦少游颌首,然后慢悠悠地道:“杨庭,上前。”
那杨庭却还是跪坐着,他身材魁梧,胆子也很大,把脸别到一边,脸上带着冷笑。
秦少游皱眉道:“杨庭,上前!”
“助教叫我做什么?”
秦少游正色道:“你屡屡旷课,这是何故?”
杨庭笑呵呵的道:“我有事。”
“何事?”
“有事就是有事。”
秦少游淡淡一笑,道:“是么?可是家里有人故去?”
这句话出来,顿时让课堂里的气氛充满了肃杀。
许多生员都是愕然,然后一个个助教不知死的表情看着秦少游。
须知这位蔡州侯世子,别看只是个侯,可是他爹的实职却很厉害,在御使台院里公干,不只是如此,他爹还有个忘年老友,叫周兴,周兴是谁?那可是和来俊臣一样齐名的人物,所以这位杨庭杨世子,早已拜了周兴做干爹,这样的身份,莫说是一个四门学助教,便是博士来,只怕也要礼让他几分。
杨庭果然怒了,他冷笑道:“秦厨子,我可知道你,就凭你也配教我?你是什么东西,沐猴而冠,再敢胡说八道,我扒了你的皮。”
“那你来试试。”秦少游笑吟吟地看着他。
杨庭已是怒不可遏,他二话不说,竟果真起身,朝着讲经台来,他杀气腾腾地道:“你可知道你得罪的是什么人!”
“还要见教。”
“可知我干爹周兴么?”
“久闻大名。”这个人乃是大周朝有名的酷吏之一,秦少游想不知道都难。
杨庭走到了秦少游面前,竟是要扯秦少游的衣襟。
秦少游反应很快,身子一让,顺势起身。
他面对着咄咄逼人的杨庭,眼角的余光扫过下头愕然的生员,然后道:“我教授你学问,是指望你能够成才,你这样对为师动手动脚,可是学习的态度么?”
杨庭狂笑道:“你不过是个厨子…”
说到一半,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秦少游已经一拳捣了过来。
下一刻,拳头直接落在了他的面门上,他哪里闪避得及,要知道,秦少游前世学厨,首先练的就是刀功,手提菜刀,手腕翻飞,务求做到一丝一毫都不能出任何差错,而且速度极快,别看他身体瘦弱,可是手腕的力道却是很大,这一拳直接打中了杨庭的鼻头。
啪哒…
入肉的声音响起,鼻梁的软骨发出微微的细碎声响,显是断了。
杨庭疼得呃啊一声,捂住鼻子向后连退,他的手指缝之间,淅沥沥的有鼻血渗出来。
秦少游收拳,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是厨子,是你的恩师!”
“你敢打我?”
秦少游撇撇嘴道:“不但要打,而且还要打得你干爹都不认得你!”
接下来,秦少游抄起了戒尺,对着杨庭便是一通乱打,杨庭又是捂鼻又是抱头,嗷嗷乱叫。
打到一半,戒尺应声而断,秦少游禁不住怒骂:“糟蹋了我三文钱!”
杨庭已是瘫倒在地,只是哎哟哎哟的叫唤。
秦少游则是拍拍手,没事人一样,淡淡地道:“孺子不可教也!”
第40章 杀手锏
明经堂里,所有的生员看得目瞪口呆,个个不寒而栗。
秦少游对杨庭呵斥道:“赶紧滚回位置上去,往后再敢迟到早退,不敬师长,少不得扒了你的屁。”
杨庭被打得满面是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佝偻着身子,乖乖地回到了原位。
一旁的胥吏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位厨子…不,理论上来说,是助教大人。
秦少游冷若寒霜,扫视了堂内的生员们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从今日起,我开始教授你们诗文,其实我是个很随性的人,只要大家肯用功,肯敬重师长,大家相处就能愉快,什么叫做敬重师长?”
他自问自答道:“就是我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我让你们背诵,你们就背诵,叫你们听讲,你们就要听讲,谁若是不服,咱们就走着瞧!”
顿了一下,他才接着道:“好了,现在开始授课,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来。”
大家噤若寒蝉,一个个打起精神,作声不得。
秦少游边拿着半截戒尺在手心上敲打,边道:“所有人拿出纸笔,我念一句,你们便记一句。”
哗啦啦的,大家纷纷铺开了纸,拿笔蘸墨。
秦少游背着手,在这讲经堂上慢悠悠地来回踱步:“云对雨…”
他故意语速放得很慢,一字一句念出来,好教生员们有抄录的时间。
待所有人落了笔,他才道:“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三尺剑,六钩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生员们都愕然了…
一个个停了笔,听到这里,他们感觉到这位助教所教的东西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从前的助教都是拿一些诗词来进行讲解,至于讲完之后,你的水平有没有提高,那就全凭自己的悟性了。
毕竟,现在只是唐初,真正系统性的诗词训练,还处于摸索阶段,之所以作诗难,一方面是这个时代的学习成本太高,想要作诗,就必须得有坚实的基础,要自幼开始读书,并且还需要一定的悟性,这也是为何四门学这些低级官吏贵族子弟,还有寒门子弟在这方面有极大缺失的原因。
而秦少游的办法却很有系统性,那就是采用明清时期的教育方式——做对。
这对子的训练在明清时期,几乎达到了高潮,明清时期的学子通过背诵,一边掌握对偶的基本范式,一边培养对音韵和对偶的敏感度。
这是一种系统性的教授办法,很有效果,至少比现在的学子全凭悟性去领悟要强得多。
事实证明,通过死记硬背,其实也是可作诗的,绝对可以量产‘诗人’,只是…培养出来的人,诗才是有那么点,可要人人都成为李白、白居易,那就是异想天开了。
好在秦少游的任务也不是培养白居易,而是让他们成为诗匠,成为考霸而已。
方才见识到了秦少游的凶狠,这些生员们都很乖,就算是那个杨庭,虽然做出一副不服状,却还是乖乖蘸墨将秦少游念诵的话记下来。
念了寥寥百语,秦少游觉得应当让他们消化了,所以不再继续念诵,踱步到了讲经台边,道:“今日之内,我所念的,你们统统都要牢记于心,务求做到滚瓜烂熟,待会儿,我要你们一个个背诵,背诵不过的,今日就不要走了。”
大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异议。
秦少游意味深长地看了大家一眼,半截戒尺啪的一声丢在讲台上,颇有几分邓健那等好汉的豪迈。
做老师…还真好。
他眯着眼,开始打盹了,耳畔尽是朗朗读书声。
“云对雨、雪对风…”
…
在明伦堂里,博士王伦趴在案牍后,批阅着几分胥吏送来的文书。
此时,只见督导博士王岩气冲冲地进来,道:“太不像话了,实在太不像话了,这成了什么体统。”
王伦的眼睛依旧落在案牍上的文书上,嘴里轻描淡写道:“怎么了?”
“岂有此理!”王岩恶狠狠地道:“那个秦少游…哎…昨日下午,他授课时,一言不发,今日更好,竟是直接与生员殴斗,打得人鼻青脸肿,这哪里有为人师表的样子,生员有错,先施以教化没有错,若是冥顽不宁,大不了动之以戒尺,可他倒是好,学的是泼皮的做派。”
“就因为这个?”
“还有,他授课时,既不解析诗文,又不教音韵之法,却是弄了个什么云什么雨的下三滥,只是教人背诵,这学里真是乌烟瘴气了。王公,我看哪,秦少游在这里一日,咱们四门学迟早要成为天下笑柄。”
“噢。”
“王公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如此淡漠?”
王伦终于抬头,他笑了笑道:“这样不是很好么?他越是这样糟践,将来测考,这黑锅背在他的身上就越是有理有据,诗文本就不是四门学的强项,无法和太学、国子学一较高下,那么就不妨让他糟践去吧。而且现在我们就算要赶人,理由也并不充足,再者说,此人终究是鸿胪寺卿卢胜举荐的,近来他的声望是不好,可毕竟,他也是九卿之一,此时赶人,也是折了他的面子,所以…就由着秦少游吧。”
“不过这些奇闻异事,你大可以让几个胥吏传扬出去,到时候一旦考砸了,大家就都晓得这是秦少游之过。”
王岩跺了跺脚,虽然还是不忿,却觉得王伦的话也有道理,只得点点头道:“且看他张狂到几时。”
…
秦少游是个很苛刻的人,这洋洋百言的短句,足足让生员们背诵了一个下午,而后拉了条胡凳坐在门口,让生员一个个背诵,背诵了的,才放出去让他们吃饭,背诵不过的,则让他们留堂,继续背诵。
结果天色晚了,留堂的只剩下一人,便是那鼻青脸肿的杨庭。
杨庭再一次来背,却还是把三尺剑、六钩弓背错了,秦少游阖目,慢悠悠地道:“把脸伸来。”
杨庭一脸委屈,眼眶里有泪水要夺眶而出,都已经肿了,他乖乖地把脸凑上去。
秦少游伸手。
杨庭条件反射似的要躲避。
秦少游顿时摆出愠怒之色,吓得杨庭魂飞魄散,忙一咬牙,把脸又伸到了秦少游的跟前,身如筛糠,瑟瑟作抖。
秦少游把手轻轻拍在他的脸上,温和地道:“乖嘛,为师有这样可怕吗?真是的,你是天资蠢笨了一些,不过不要紧,好好用功不就成了?为师是讲道理的人,是不是?”
“是…”
“这就对了,继续背吧。”
杨庭乖乖地回去,继续诵读。
到了三更半夜,总算是一字不差的背出。
秦少游伸了个懒腰,捡起他的半截戒尺,下课。
四门学里的夜晚,格外的漆黑,隐隐几盏灯火也照不清路面,秦少游在前面走,杨庭则畏首畏脚地在后头跟着,于是秦少游驻足,他吓了一跳,在黑暗中立即动弹不得,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
秦少游道:“你放学了,是住宿舍还是回家?”
“回家…”
“这么晚了,还是就在学里睡吧,我那儿有空房。”
“这…这…不必。”
“噢,那你仔细脚下。”秦少游打了个哈哈,走了。
第41章 风暴
不会教书育人的厨子不是个好官。
此时已到了立夏时节,天气渐渐的燥热起来。
秦少游每日挥汗如雨,除了督促读书,就是吩咐胥吏们前去藏书阁摘抄诗句。
现在是唐周时期,并非是诗词大放异彩的时代,可是前人的佳作也是不少,声律的启蒙早已让生员们牢记于心到滚瓜烂熟、倒背如流的地步。
不过这还不够,秦少游只记得一句谚语,叫做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若说此前四门学对于生员们的教育颇有些后世的所谓‘素质教育’,即所谓放养的方式,旁敲侧击,让你自己对诗词有所感悟,这种教育方式确实能培养出精英,只是这样的精英,可能一千人才出一个,至于其他的,天资愚笨者,或是不甚用功者,还有对此没有培养出兴趣之人,那水平可就是不堪忍睹了。
秦少游不负责培养诗仙诗圣,他用的是填鸭式的教育,目标就是,便是一头猪,也让你吟出诗来。
一个诗仙,加上九百九十九个朽木好,还是一千个基础功夫扎实的平庸诗人更好,这不是秦少游的目标,教育的本质,本就不是用来培养天才的。
所以他继续填鸭。
经过胥吏的努力,遴选出来的两百多首诗总算是汇编完成。
秦少游拿着这厚厚一本编订的诗册,每日教授十首,随即便开始跪坐在案牍后打瞌睡了,朗朗的读书声旋即响起,大家开始熟读背诵,日复一日,这些生员们早已烦躁不安,可是迫于秦少游的淫威,却是无可奈何。
两百多首诗,在半月多的功夫便全部教授完成,紧接着就是紧张的抽查,秦少游抽查一个个生员,念出一首诗的上阙,生员必须念出下阕出来,否则少不得戒尺伺候。
他这等标新立异,已让四门学里哗然,这哪里是教书,分明就是赶鸭子上架啊。
在四门学里,日子过得其实还是很惬意的,最倒霉的人是卢胜。
卢胜惨了,他举荐的人居然打了周兴的干儿子,这周兴是什么人,如今任秋官侍郎,所谓秋官,按照周礼,就是专门执掌刑狱之事的官员,侍郎则是刑狱的二把手,这是武则天得天下之后,新增的官爵,其实说穿了,就是刑部侍郎,而且又有传闻,说是尚书省出了空缺,陛下有意让这位周大人接任。
他和来俊臣都是有名的酷吏,曾诬告人谋反多达上千人,也就是说,这位仁兄平时就是以打小报告为生,别人不招惹他,他尚且还要惹到别人头上,现在居然有人敢摸老虎的屁股。
其实周兴不傻,对于秦少游的举动,他显现出了异常的沉默,因为从许多迹象来看,这个秦少游和宫里不无关系,这便让他不由谨慎了,没有把秦少游的来路彻底摸清楚,他不会轻举妄动。
可是周兴不做声,这并不代表他的徒子徒孙们能咽得下这口气,御史台终于有了动作,台院有御使直接弹劾卢胜任用私人,相关的各种谋反的证据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消息一出,神都哗然,大家都知道,一旦御使动了手,在大周朝就意味着身败名裂,甚至可能最后落个谋反之罪,阖族俱死的下场。
墙倒众人推,卢胜的各种劣迹开始被翻出来,而卢胜这家伙居然缩了。
他是个老油条,绝对是没有节操的。
为了保住自己,他毫不犹豫的上书,承认了自己任用私人的罪行。
如此一来,四门学里,秦少游的处境就不太友好起来了。
你看,你秦少游是卢胜举荐的,他说你有才学,结果朝廷委任了你官职,现在呢,现在卢胜自己都承认任用私人,秦少游自然而然也就成了私人,因为走了卢胜的门路,这才得到了官位。
那么秦少游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一个人品低劣、不学无术的草包。
无数双眼睛,阴恻恻的开始将目光都落在秦少游的身上,恨不得立即发疯似的冲上去撕咬一顿。
只是唯一让他们忌惮的,不过是宫中的不明态度罢了,因为至今,宫中都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沉默…沉默…再沉默。
这种不合常理的沉默,让这些饥肠辘辘的饿狼们,总算是存着一丝理智。
只是四门学里,秦少游成了孤家寡人。
他并不介意,只要自己还是助教,他便照旧每日督促功课。
当一切填鸭式的诗词都让生员们消化的时候,课堂里就变得活跃起来。
…
“杨庭。”
杨庭起身,自案牍后站起来。
秦少游腰间插着戒尺,慢悠悠的道:“背启蒙第七章。”
“羹对饭,柳对榆。短袖对长裾。鸡冠对凤尾,芍药对芙蕖。周有若,汉相如…”
秦少游颌首点头道:“不错,那么为师出题,看看你有没有长进。”他抬头,沉吟片刻,一字一句的道:“水水山山,处处明明秀秀。”
杨庭挠着头,老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道:“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
秦少游脸上露出了微笑,道:“尚可。”他四顾其他人:“还有更好的么?”
有人站起来道:“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又有人道:“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经过一个月的针对性训练,那洋洋洒洒数千言的声韵启蒙早已在生员心里生了根,他们此前虽然不善诗词,可是终究还是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因而现在的进步可谓是神速。
秦少游紧接着又出题,生员们一个个回答,有的人对得好,不但对仗工整,而且用词也是极佳,即便是愚钝一些的,也是挠着头,老半天憋出一个答案,勉强也算是说得过去。
这时代本就没有什么娱乐,这对对子,竟也有有趣的地方,有人绞尽脑汁得到了一个答案,顿时神采飞扬,也有人落后于人,便想着如何出一道题,将人难倒。
兴趣就这样培养起来了。
四门学里的诗学生员们从一开始的枯燥,渐渐发现了有趣,最重要的是,这种东西颇有一些竞争性,即便是那杨庭,也开始有了兴趣。
他们不再拘泥于学堂上做对,甚至是放了学,有相熟的同窗凑在一起也各自出题,各自破题,有人回了家,吃着饭,对别人的话也是心不在焉,满脑子在想着对仗,想着声韵,想着如何出一个难题,好在同窗们面前出一个风头。
这种气氛感染到了每一个人。
秦少游却是发现,自己的同僚对自己越来越冷淡了,外头的事,他也听说过不少,可是他能力浅薄,却是无计可施,自己…终究只是个小小的助教啊…这一点让秦少游突然发现到了一个道理,做了官,并非就是万事大吉的,仕途险恶,便如一片小舟浮于汪洋之上,一切都不能自己主宰,凭的却是那些上位者的心情好恶。
一言而定人生死,这或许就是权利的本质吧。
而自己,依旧还是过于弱小。
第42章 事了拂衣去
秦少游下了学便去藏书阁,摘抄一些觉得可用的诗句出来,值得庆幸的是,从前的那个秦少游虽是个书呆子,好处却是基础功扎实,毕竟任何时代,一个完全脱离低级趣味的人都是凤毛麟角,属于熊猫级别的稀罕物,大家都是芸芸众生,像吃喝嫖赌之类都不可避免,可一旦沾了这等恶习,就没啥高级一些的追求了。
从前的秦少游不一样,他对任何低级趣味的娱乐都嗤之以鼻,秉承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精神,每日用功苦读,日夜不缀。幸好,现在的秦少游挽救了他,否则这个家伙当真要活到老、学到老不可。
这样的后果就是,秦少游的扎实基础功在藏书阁里很快显现出来,他发现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且翻阅许多书籍,居然很快就能融会贯通,不容易啊…他不由感叹,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幸好自己穿越的不是一个砍树的家伙,到时哭都来不及。
寻到了一些好的诗作之后,秦少游便背诵下来,有时到了课堂上也可以讲解。
秦少游的教学到了第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使学子们对声韵有了一定的掌握,第二阶段则是让生员们苦背诗词,使他们潜移默化;第三阶段让他们自由发挥,通过对对子的方式培养他们的兴趣,加强他们的词汇运用能力。
而现在就是讲解了,讲解的同时,让生员们尝试去作诗,就好像备考的考生一样,在最后一个阶段进行突击式的训练。
有一句话叫做文山题海,现在秦少游用的就是这个办法,每日开课先讲解一首诗,随即要求每个生员作出一首诗来,题目自然是秦少游来选,做不出,抄写隋唐诗词两百首一遍,不服气?这个不要紧,秦少游的刀功一向是了得的。
生员们终于开始要经历一场噩梦了。
每日绞尽脑汁作出一首诗来,还要当着所有的同窗面前朗读的,那些有悟性的人,作得好的,当然是得意洋洋,而那些后进,自然免不了如丧考妣,丢人啊…
少年人,其实是最爱面子的。
而秦少游其实营造了一个学习的氛围,即所谓的心理战。
在后世,学校往往有好坏之分,好的学校营造了一个氛围,使得学生们都以高分为荣,于是这里的学生,即便再烂也烂不到哪里去。反观那些烂校,却难以培养出这样的氛围,学生们桀骜不驯,都以谁更时尚,谁斗殴厉害为标榜,结果就是,一锅粥里只剩下了老鼠屎了。
要培养这样的氛围,其实很简单,秦少游两世为人,本来就是老狐狸。
比如杨庭这个家伙,家里有权有势,便不免标新立异,经常穿着华服来上课,秦少游绝不会严厉的去斥责他,而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冷嘲热讽道:“哟,这衣衫的用料真是鲜艳,小杨啊,这是你娘买的?”
说话的时候,声音一定要拖着尾音,语气一定要带着几分讥诮,尤其是要把你娘二字当做重点高声说出来,于是效果就来了,众人哄笑,杨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到了次日,就不敢穿这样的衣衫来了,反而和那些寒门子弟一样,只穿一件朴素的长衫。
再有对于学习不够用功的,秦少游则是故意让他们留堂,让他们清洁课堂,那些刻苦的人,便笑嘻嘻的一哄而散,不免要故意朝那些后进者挤眉弄眼,而留下的人则是满是羞愧。
氛围已经有了,教学的计划步步推进。
而终于,宫中下了门下旨意至国子监,年中的测考终于来了。
无论是太学、国子学还是四门学,这里都是大周最重要的官员储备基地,从这些学堂出来的生员,将来毫无疑问的都将成为大周的官吏,其地位,只怕和后世明清时的举人差不多,因此,每年测考,例行都是门下省以宫中名义至国子监,由国子监选定良辰吉日开考,以显示宫中对人才的重视。
当国子监开考的消息传到了四门学,督导博士王岩便兴匆匆的抵达明伦堂。
掌教博士王伦压了压手,直接示意王岩坐下:“外间的情形如何了?”
“消息传出去,秦少游殴打生员,胡乱教学,已经传至朝野,如今洛阳内外已是沸沸扬扬;至于朝中,御史台屡屡上书,矛头直指鸿胪寺卿卢胜,有人搜罗了证据,卢胜固然已经承认任用私人,可是这一次,只怕也是在劫难逃。据说在这背后,鸿胪寺里的少卿也出了力,整垮了卢胜,他便有机会做正卿,因此在御史台已经寻了关系,看来这一次测考出来,等到卢胜和秦少游二人原形毕露就可收网了。而市井那儿也是议论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