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滦看狄晋崇走后,便对着几人淡道:“今夜良辰美景难得,我就不耽搁两位弟弟陪凌大姑娘和齐姑娘看灯了,就此告辞。”
齐滦言罢,牵着凌遥的手转身便要走,却听见有个轻柔的女声开口道:“凌姑娘且慢。”
凌遥转头望去,见挽留她的人竟是齐宛芸,当下心中便觉诧异,只温声问道:“齐姑娘还有事?”
齐宛芸含笑越过几人,走到凌遥身边,将手里的莲花灯递给凌遥,含笑道:“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凌姑娘,心中只觉有缘。我这盏灯,原本也是从姑娘手里拿的,既然遇见了姑娘,少不得要物归原主的。而且,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什么也没有准备,就把这盏灯送给姑娘,当做见面礼罢。”
无缘无故送灯给她,凌遥实在是猜不透齐宛芸的意思。但是,她看齐宛芸手里的那盏灯,却是越看越觉得熟悉的,只是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这盏灯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六十一章 剑指皇子
凌遥既想不起这灯是在何处见过的,自然对齐宛芸的话更是不解了。
按齐宛芸所说,这盏灯原是从她的手里拿的,又说是要物归原主,可是,她压根就不记得自己原先有过这盏莲花灯啊?凌遥抿唇,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提着的葫芦灯,今夜逛街,她也就只买了这么一盏灯而已啊。
齐宛芸见凌遥面露不解,便轻轻笑道:“凌姑娘不记得了么?方才在那灯谜会的高台之上,那老者要送你这盏莲花灯,你却被宁王殿下带走了,于是这灯也就被留下来了。我看这灯做得精致可人,便答了题,成了最后的胜者,才得到这盏灯的。所以严格来说,我确实是从凌姑娘这里得了这盏灯的呢。”
乍然听见齐宛芸提起此事,凌遥也不知她是何意,只单纯惊道:“原来那时,齐姑娘也在场么?”
她只是想当众给齐滦唱个歌而已,那会儿她满心里想着的都是齐滦,倒是真没注意到台下有哪些是熟人来着。这会儿听见齐宛芸都说瞧见了,想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瞧见了呢。
齐宛芸微微一笑,道:“不止我在,三公子和四公子都是在的,还有凌大姑娘也在。”
提起高台上的那一幕,齐宛芸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震撼,她望着凌遥真切笑道,“凌姑娘,你就同太后娘娘说的一样,又聪明又爽快。我原想着,这灯既然你没来得及拿走,那我便可取来,将来咱们见了面,我再送你便是,没想到这会儿我竟遇见了你,所以说,我自然是要遵从本心,将这灯送你的。还请凌姑娘不要嫌弃,收下才是。”
齐宛芸这一番亲近之举,总是让凌遥有些疑惑的,毕竟她和齐宛芸素未谋面,并无交集,齐宛芸这头次见面就这么亲近她,凌遥总觉得怪怪的。
但看齐宛芸行事光明磊落,说的话更是条理清晰,又听到她提起高太后,凌遥在那一下忽然就醒悟了,莫不是高太后同齐宛芸说过什么话,让她亲近自己?
想着高太后那一心为自己和齐滦考虑的模样,有这一番举动,倒是极为可能的。
凌遥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一旁一直沉默着的齐滦忽而有了动作,他接过齐宛芸递过来的莲灯,而后将莲灯递给凌遥,冷淡的眼中透出一丝暖意,他望着凌遥温声道:“表妹一番好意,却之不恭。何况,方才是我有失,才让你未得这莲灯,实际上,你一曲清歌,当然值得那老者以这莲灯相酬的。所以,阿遥,收下罢。”
凌遥与齐滦对视一眼,她看出了他眼中藏着的未尽之意,很显然两个人都想到一处去了,所以凌遥便不推辞,从齐滦手中接过莲灯,望着齐宛芸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真心:“多谢齐姑娘。”
一旁的凌玥真心看不惯他们这几个人这般模样,又见齐宛芸待凌遥比之待她不同,心中越发不忿了。
自从齐氏嫁进明王府后,老太太为了让她的身份高些,能得更多人的帮衬,便要求她多多亲近永安侯府,把永安侯府当成自己的外家一般亲近。凌玥纵使不愿,但也知道老太太的要求对她是有益处的。所以,她就如老太太所言一般,待齐氏如同亲母,待永安侯如同外家。
跟永安侯府的走动也很多,她自然是比凌遥跟齐宛芸要舒适得多了。但由于她称齐氏为齐母妃,所以这齐宛芸也就不能和她姐妹相称了,她只能叫齐宛芸为芸姨,但齐宛芸为了不让她难堪,便说若无长辈在跟前,齐氏也不在的话,她们仍旧以姐妹相称。
齐宛芸不似齐氏一般性子清冷,再加上凌玥又是刻意讨好,所以这些年,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亲近,凌玥还以为,自己跟齐宛芸才是最好的姐妹,但如今看齐宛芸才头一次见凌遥,便这般和气,还送了她方才好不容易得来的莲灯,这凌玥心头便有些生气。
再加上凌玥心中颇有些说不出口的私心想法,她就更加厌恶齐宛芸与凌遥交好了。
这想法却也不难揣测,便是她方才也在高台下,也同样看见了凌遥与宁王秀恩爱的那一幕,这对于她来说,不啻于一个重大的打击。虽然她接受了四皇子的邀约,也听老太太的话愿意嫁给四皇子,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却仍未能忘情于宁王,所以看见那一幕,她的心就跟被人捅了一样,疼得很。
这一疼,对凌遥满腔的恨意,就随之翻涌上来了。
这几层心思里,又有凌玥对凌珏此刻处境的担心混杂其中,虽知凌珏到了如斯地步,当真是源于凌珏咎由自取,但这件事,还是跟凌遥脱不得干系,所以这会儿,她心里头的恨与怨,就一股脑的全部迁怒到凌遥身上去了。
所以,在看见齐滦收了莲灯,又亲手送到凌遥手中时,凌玥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然后便换上了满脸清雅的笑,她往前走了一步,与齐溢并肩而立后,才状似不经意的望着齐溢笑道:“四公子方才不是说遥姐姐所唱之歌从没有在大齐听过么,还问我遥姐姐唱的是什么,我说我不知。如今遥姐姐在这里,何不请遥姐姐告知我们,方才遥姐姐在高台之上所唱之曲为何呢?”
齐溢闻言,也跟着笑道:“对啊,我大齐从没有这样的歌,方才凌大姑娘也说了,就连回真也是没有这样的歌的。凌二姑娘所唱之词不工整也不对仗,曲调也不熟悉,想来,是什么乡野村曲罢?不过说来也是,这样的东西,就是梨园里的伶人也是不唱的,难怪方才台下诸人都不知道了,想来,是凌二姑娘的母亲教你的吧?”
齐溢说到此处,又叹道,“哎,幸好方才那些人都不知道咱们的身份,否则的话,若是知道是大哥的未婚妻子,堂堂明王府的庶长女当众唱这样的歌,又当众给大哥表这样的情,还不知他们会怎么想呢?三哥,你说是不是呀?”
齐溢素来就对元熙帝宠爱齐滦的事颇为不忿,同样都是嫡子,为什么偏疼长子却待他淡淡的呢?难道就因为他的母后不得宠吗?他母后出身镇国公府,不知比那个平民百姓身份高出多少来,却偏偏被那个出身平民的文淑皇后压了这么多年,不只是母后心头恶气难消,就连他都因此而不甘心。
自记事起,他心头便不忿父皇的偏心,齐溢就总想着要为自己要为母后争气,所以,除了在上书房里力争做到最好以外,他还积极结交庶出的皇子,就希望将来有一日,父皇立太子时,舍弃那个孤僻的皇长子,而选择他这个极受庶出皇子欢迎的嫡次子。
齐溢就是不明白,宁王除了军功,有哪一点他比不上的呢?宁王从不与任何皇子结交,他就偏要与皇子交好,宁王没了母亲,他就偏要他的母后掌管好整个后宫。齐溢坚信,在他和母后的努力之下,他们的那一点私心想头,说不准就实现了呢?
所以,只要抓住一点机会,他和母后就会想尽办法诋毁宁王声名。既然暂且动宁王不得,那就让他先失了名声,让父皇慢慢的厌恶了他,这眼里头才能看到别的皇子的好。
只是,这么多年了,齐溢没想到父皇对宁王的宠爱与看重依旧坚若磐石,他和母后想尽了办法,竟一点进展也没有。就算宁王被传成了吃人的恶魔,他的地位却丝毫也没有动摇过。
他和母后也不是没有灰心过的。可是,父皇明明知道这些年母后都在暗地里散布谣言诋毁宁王的声名,却从没有出言阻止过,就仿佛他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这样的纵容态度,又让他和母后觉得,他们的私心似乎又不是没有指望的,所以,他们仍旧又生了信心,又决定继续等待时机,只要宁王有所动静,他们就寻找机会进行打击。
只是,宁王行事有时霸道张狂,还有父皇的偏爱和袒护,他又只是个皇子,母后又不得父皇宠爱,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能对宁王所作的打击实在是有限。在他还没有册封王爵和得差事之前,母后也不赞同他先对宁王做什么事情。
所以,他们仍然致力于一点一点的抓住机会打击宁王的声名。
像眼前这个事情这样,齐溢就觉得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一个皇家王爷,一个未来的王妃,居然不顾皇家颜面,当众干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来,这要是传扬出去,朝臣们难保不生议论,为了朝廷的颜面,父皇岂会不生气呢?而一旦生气,这朝野上下,对宁王的议论岂不是就多了?他本就不好的声名,岂不是又要被毁了么?
齐溢自觉聪明,这话里话外,就句句带着鄙夷轻视,一句一句,都是在诋毁凌遥的出身和齐滦的低俗。
齐溢这自以为是的打击,在凌遥眼中,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几句风凉话罢了,她根本不屑跟齐溢计较,自然当他是不存在的人,基本无视了齐溢的存在。
她只是凝眸盯着凌玥,抿唇笑道:“玥妹妹好兴致啊,在你的亲弟弟,我们明王府的大公子成为卖国贼而被全境通缉的现在,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跟着四公子出来逛街看灯,可见你和令弟之间的感情了啊。玥妹妹啊,你这会儿不应该管我唱什么歌的,你应该好好儿的跟陆家撇清关系啊,不然的话,有这么一个弟弟,你难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么?”
看凌玥的笑容僵住,脸色瞬间一白,凌遥越发笑得灿烂了,她转眸看向齐溢,笑嘻嘻的道:“四公子,我的事真的不劳四公子费心。你还是应该多多想一下你自己的处境的。你别忘了,你未来妻子的外家是南疆陆家,她弟弟已勾结陆家叛逃大齐了,你猜你的心上人会不会追随她弟弟呢?”
这话一出,齐溢脸色也是一白,继而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他心系凌玥,又蒙父皇赐婚,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母后虽有些不喜凌玥的身份,但他已经慢慢解劝过来了,母后也慢慢接受了凌玥将会成为她儿媳的事实,只是,他和母后的心中仍有一根刺存在,这根刺,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母子二人,这凌玥的身份,是有一个污点存在的。
那就是,凌玥的母妃是南疆陆家的女儿。凌玥是陆家的外孙女,而陆家早已叛离大齐,跟大齐却是势不两立的。
而如今,他心中的这根刺被凌遥当面提及,就犹如被人重重的打了一巴掌似的,他岂能不恼羞成怒?
何况,近来凌珏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自觉丢脸,心里很多时候都觉得不舒坦,虽然知道此事可能不怪凌玥,但心里有时恼了,仍然会迁怒于凌玥,只恨不得自己亲自跑去杀了凌珏这个卖国贼才能心安。
这些时日,他好不容易想通了一些,又蒙父皇提醒,这才在元宵节的夜里邀约凌玥出来看灯,想好好的培养一下感情,增进一下彼此的了解,沟通一下,结果却被凌遥生生打脸,破坏了他苦心经营的局面,让他和凌玥之间,也变得尴尬起来。
方才齐溢最后加了那样一句话,正是要齐泯也来赞同他的。
但齐泯还未来得及开口,凌遥便已开了口,齐泯到底也比齐溢年长几岁,身份上又不及齐溢,心里也知道齐溢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他本心是不愿赞同齐溢的,也不愿意得罪宁王,但又怕自己不开口反而惹得齐溢不痛快,到时齐溢若回去同皇后说了,他恐他母亲贤妃又要受委屈。
这几番犹疑之下,只能想了几句话来打圆场,不得罪在场的任何一人也就罢了,哪知他还未开口,齐宛芸却含笑替他开口了:“四公子这话,想来三公子是不好答的。这听曲之事,原本就是各人有各人的喜爱。没听过的歌儿不代表就是出身不好,许是因为孤陋寡闻呢?我想着,四公子久居深宫,又在皇后娘娘跟前长大,想来是没听过这样的歌,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听,我却觉得很好听的。不过,既然四公子对它的评价不好,往后不听便是了,又何必诋毁呢?”
齐宛芸言罢,对着齐泯轻轻笑道:“三公子觉得我说的可对么?”
这得罪人的事,齐宛芸替他做了,齐泯岂会觉得不好?何况,齐宛芸温婉娴静,相貌又好,齐泯自是喜欢的,此时看她出头,又说得在情在理,齐泯自然也跟着笑道:“齐姑娘说得是。”
齐溢的话可以不赞同,但这未来妻子的话却不能不赞同的。毕竟这永安侯府,他也不想得罪啊。
齐溢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齐泯含糊奉迎齐宛芸的话,偏偏齐宛芸后头有永安侯府和太后,他却是不能对这两个靠山如何的,一时心中恼怒更甚,便觉得再在此地待下去,他就要气死了,当下冷哼一声,连声告辞也不说了,只管拂袖要走。
但还没走两三步,齐溢就被齐滦给拦住了去路,齐溢恼怒道:“大哥还想做什么?”
看他被打脸还不够,还想阻拦他走吗?
齐滦方才一直没有开口,但在齐溢言语辱及凌遥时,脸色便已经阴沉下来了,此时,他拦住齐溢的去路,站在齐溢身前,微微垂眸,冰冷的眼眸盯着齐溢的眼睛,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来:“道歉。”
齐滦比齐溢年长五岁,又是常年征战的人,不仅身高上有优势,还有气势上的优势,他释放出来的迫人气势,又岂是齐溢这种长在深宫妇人手上的皇子可以承受得住的呢?
齐溢被齐滦的眼神定得心头发毛,面上却因要面子而强撑着,他拧着眉头瞪着齐滦道:“大哥的话,我听不懂!”
要他给一个身份卑贱的庶女道歉?门都没有!
齐滦闻言,眼里的寒意就越发重了,他冷脸等了片刻,看齐溢没有开口道歉的意思,他唰一下抽出腰间短剑,伸臂将短剑横在齐溢颈间的大动脉上,冷冷的看着齐溢道:“给阿遥道歉。否则的话,我若从这里割下去,你必在一刻钟内失血身亡。”
齐溢言语之中辱及阿遥,这是他不能忍受的。萧皇后如何诋毁他,他无所谓,也不屑澄清,但是阿遥不行,阿遥是他的心肝宝贝,他怎么可能容忍别人辱及他的心肝宝贝呢?纵然是齐溢,那也不行!
齐溢感受到了短剑的冰冷,他却不相信齐滦敢真的割下来,只厉声道:“你敢如此威胁我?”
齐滦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无情无义满是冰冷,他开口道:“齐溢,我是来真的。”
齐滦的一双厉眼分明在说,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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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道歉,盛宠
齐滦这话一出,不单单是齐溢,就连一旁站着的齐泯等人都可以感受到齐滦的杀意了。
方才齐泯不开口,也是不想得罪齐滦,但此时看齐溢为自己惹祸了,又见齐滦是真的动了杀心的,他这心中便有些不安起来,此次出来,虽是父皇开口的,但他母妃和皇后俱是知情的,倘或齐溢真的有所损伤,他回去该如何跟皇后交代呢?
齐泯想到此处,便想上前一步,劝齐溢道歉就是,原本就是他出言不逊,道歉也是应当的。只不过他刚有了一个动作,便被身边的齐宛芸拉住了衣袖,齐泯诧异回眸,却见齐宛芸微微抿唇,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便用眼神示意他再去看看。
齐泯心中不解,还以为齐宛芸是拦着他去解劝,等他顺着齐宛芸的视线看过去后,这心下便是一惊。原来,齐滦的短剑异常锋利,放在齐溢的颈间力道丝毫未减,锋刃已经将齐溢的皮肉划破,早有鲜血流了出来,颈间流血渗透衣领,看起来多少有些可怖。
看着齐溢和齐滦都没有退让的意思,齐溢更是愤怒的瞪着齐滦,齐泯忽而觉得,自己方才没有开口是对的。如若他开口解劝,只怕齐溢未必会听他的。而他也有可能会受了齐滦的迁怒。
他虽然跟齐溢亲近,但是心中却是明白的,宁王和四皇子虽然同为嫡子,但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且不说宁王深得父皇爱重,只说手中权势,宁王征战数年,曾领军数万,在军中极有威严,而四皇子却至今连个王爵都没有,更无半点功勋,说到底,也不过是仗着现任皇后是他的亲生母亲而已。
在父皇未明立太子之前,可能这个嫡次子的希望略大一些。再加上宁王跟他们这些皇子都不亲近,这就是齐泯亲近齐溢的全部原因了。所以说到底,不过是权衡利益罢了,他跟齐溢之间,又能有多少真正的情意在呢?
所以,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自然是以自保为先的。
齐宛芸见齐泯没有贸然开口,心下一松,跟着就示意齐泯看看四周的情形。齐泯会意,又顺着齐宛芸的视线往周围看去。
他这才发现,原本还有些来往行人的喧闹街道,此刻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了。不过,倒也不是没有人的。只是那些人,都是他们自己的人。
齐泯和齐溢这次带两个姑娘出来看灯,自然是要带护卫的。萧皇后做主,给他们一行人预备了二十个护卫,皆是宫中侍卫。这些侍卫一直都是穿着便装跟在他们身后的。
既是萧皇后的护卫,自然是向着齐溢的。在齐滦剑指齐溢之时,这些护卫便要冲上来保护齐溢,但齐滦的人又岂会让他们如愿?
齐泯原本看齐滦一行人单独走在街上,还以为他们出门并不曾带着护卫出来。而此时看齐溢带出来的二十个护卫皆被一些平民百姓所阻拦而不得上前,又看这些人虽穿着百姓的衣裳,但身姿和那长刀在身的样子都不像是普通人,齐泯便明白了。
原来宁王不是没有带人,而是将自己的人乔装打扮了,才带在身边的。看这些人个个都是面貌端肃的大汉,满脸的肃杀之气,就连宫中侍卫的气势都比不过他们。齐泯心里就明白了,这些人,应当都是宁王身边的近身护卫,铁甲卫。
而原本来往的百姓们,大概都是被这些铁甲卫在不知不觉当中遣散的。
也幸而他们并不是在主要街市上遇到的,这里离西市最为热闹的地方还有些远,否则的话,那些百姓们只怕是没那么容易被遣散和挡在外头的。而在此处,只要宁王的铁甲卫守住外头,自然就不会有百姓过来并撞见这一幕了。
从眼前的对峙来看,齐溢带来的那些宫中侍卫根本就敌不过宁王的铁甲卫,宁王已经将场面和局势都控制住了。齐泯在看清这一点后,更加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开口。
想到此处,齐泯转眸默默的看了齐宛芸一眼,眼中也有感激,若非她明眸善察提醒自己,只怕他贸然开口,会让本就剑拔弩张的局势更加恶化的。
齐宛芸接收到了齐泯的谢意,也没有开口,只是望着齐泯抿唇一笑,悄悄在衣袖之下伸手握了握齐泯的手,这才带了几分羞意松开了齐泯的衣袖。
齐宛芸和齐泯这样的眉眼互动和方才那样的小动作,旁人没有看见,站在他们身边的凌玥却是看了个一清二楚的。
这样的情形下,齐泯竟然不出头替齐溢讲话,凌玥心中便甚为不悦,看见齐溢被齐滦给制住,凌玥心里头也有些不痛快,毕竟齐滦是为了凌遥出头的,而齐溢几乎毫无反抗能力,也让她觉得齐溢有些没用。
可她不敢劝齐滦,更不敢为齐溢说话,只是将矛头指向了凌遥,当下便望着凌遥道:“遥姐姐,两位殿下都是皇子,也都是兄弟,却为了姐姐闹成这样,难道姐姐不该劝一劝吗?若是这事传扬出去,众人议论起来,说姐姐是红颜祸水,挑拨皇子兄弟反目,这名声也不大好听吧?”
“终归也不过是四公子一时失言,姐姐若是大度些,又何必在意这些呢?方才姐姐不也是口舌伶俐,专门指着我的伤处痛戳了一回吗?好歹都是一家人,姐姐又何必这么计较呢?”
凌遥听了凌玥这话,只觉得好笑。她根本懒得搭理凌玥,也不过是望着凌玥扬了扬下巴,对她的话未作理会。
一旁的罗罗却听不得凌玥这话,听了只觉得生气,觉得凌玥真是胡搅蛮缠,此刻又见凌遥不理会,想着凌遥是凌玥的姐姐,在众人面前这般反唇相讥似乎也不好,但有些话凌姑娘不方便,她却是可以说的,于是,当下便望着凌玥开口道:“没想到玥姑娘几日不见,就这般伶牙俐齿起来了。难道玥姑娘不记得了,这口舌之争还是玥姑娘挑起的呢!玥姑娘这会儿劝我们姑娘做好人,方才您又何必要挑拨四公子呢?别以为你这会儿装大尾巴狼我们却看不出来!”
罗罗不是大户人家里从小训出来的丫鬟,她原先就性子直,自从跟了凌遥,凌遥拿她当亲姐姐一般看待,说是身边服侍的,其实就是照顾凌遥起居的,凌遥也从没有约束过她的性子,她也没猜到凌遥是懒得理会,还以为凌遥是不好理会,于是所以这会儿,她自然是要替凌遥出头的。
罗罗一席话说的凌玥脸色又是一阵青白,罗罗却犹觉得不解气,又跟着扬声道:“莫不是玥姑娘看我们姑娘和宁王殿下恩爱,心头嫉妒,这才这般出言针对我们姑娘的?难道我们姑娘对着宁王殿下唱曲表白,你却不高兴了?”
凌玥心系齐滦之事,只有凌玥身边的荣嬷嬷,凌遥和齐氏身边的人知道。外人是从来不知道的。
罗罗看凌玥说话太难听,又见齐溢在这里,而旁人都不插手齐滦和齐溢的争锋,偏凌玥非要开口针对她家姑娘,她听了觉得生气,便想着用此话来点一点凌玥。她不直接说出来,也是警告凌玥不要乱讲话。
凌玥的真正心思被罗罗当众戳破,她自觉羞惭,心里又添了恼意,但她心系宁王之事,别人是不知道的,这也让她心下稍安。她方才出言挑拨齐溢和这会儿出言针对凌遥,确实是因为看见他们之前秀恩爱的一幕不爽,再加上齐宛芸又把那盏莲灯送给了凌遥,她心里不高兴,这才定要羞辱一下凌遥的。
结果她势单力薄,素日又不是口舌伶俐的人,好不容易急智一回,却被罗罗掐住了七寸,为了避免齐溢对她起疑,她也只能选择闭口不言了。
但齐溢也不是个傻子,虽然被齐滦压迫着,但也希望有人能给他解围,让他不必屈尊道歉。他这希望就寄托在齐泯身上的,谁知齐泯竟然不帮他,反倒是凌玥替他开口说话了。
可凌玥针对凌遥,说的话越发让齐滦生怒,他都感觉到颈边的疼痛加剧,血似乎流的更多了。齐溢心头生怒,又听见凌遥这边罗罗的话,疼痛之下心智倒越发清明,竟觉得罗罗说得有几分道理了,可不就是凌玥之前挑拨他说了那些话,他这才上了套,起了心思要开口羞辱凌遥的么?
再说了,凌玥处处针对凌遥真的是挺奇怪的,对她弟弟穷追猛打的是宁王啊,此刻威胁他想要杀了他的也是宁王啊,这凌玥怎么不义正言辞的阻止宁王,又非要去针对凌遥,给目前的局势雪上加霜呢?
齐溢知道自己喜欢凌玥,但他也能感觉的到,凌玥并不喜欢他。又看凌玥的这个样子,齐溢便忍不住起了疑心,莫非,这凌玥和凌遥姐妹之间,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龃龉?
各人的心思,还有这些眉眼高低的官司,都不在齐滦和凌遥的眼中,齐滦从未放松手中的短剑,而凌遥也含笑抱臂站在那里,耐心等着齐滦逼出齐溢的道歉。
齐溢此时也是有些支撑不住了,他从小在萧皇后跟前长大,有萧皇后护着,又是元熙帝的嫡次子,纵是没得元熙帝多少的疼爱,但也是从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的。
在疼痛面前,他那点子硬气早就没有了,要不是指望着齐泯等人替他开口劝一劝齐滦,他早就低头了。
此时看齐滦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而他这一边的人也处于劣势,根本斗不过齐滦,他便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先道了歉,如了宁王的愿,回头等他回了宫,将此事禀报母后知道,到时候让母后来收拾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