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我已交差,父皇夸奖了我几句,就放我回来了,并不曾为我未按期而提前回来的事怪罪我。”
齐滦对在宫中的事情并未多言,只是看了罗成一眼,而后才抿唇道,“我不是让你教那位姑娘清理伤口之事吗?你怎么守在这里?蔡桓呢?”
蔡桓粗莽的性子,齐滦是知道的,他之前让罗成留下,也是怕蔡桓吓到那个小姑娘。如今看罗成在这里,又想到那个小姑娘要独自面对蔡桓,他倒是有些担心起来。
罗成却没有回答齐滦的话,反而先问齐滦道:“敢问主子一句,主子进宫时,皇上可曾提起主子这回救人之事?”
齐滦性子虽冷,却并非愚钝之人。
他垂眼沉默片刻,在抬眼时,冰冷的眸中翻涌着几许难辨的复杂:“蔡桓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他早该想到的,当年的事,对蔡桓刺激很深。其实,对他自己而言,那件事又何尝不是一个深刻的教训呢?
他这些年谨守父皇教训,从不敢再随意救人,生怕救人不成反而害得旁人丢了性命。可是这一回,实在是不能不救啊。
“恐怕是这样的。”
罗成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同齐滦说了一遍,才又低声道:“蔡桓是怕皇上发现主子擅自救了这个小姑娘,然后又把她给杀了。他行止虽然疯狂,却也是为了那个小姑娘好,也是为了主子您好。我同他说了,主子现在不同往日,让他相信主子,主子是绝不会让那件事再发生的。”
罗成虽说的是陈述句,眼睛却紧紧盯着齐滦,希望他也可以肯定的告诉自己,当年那件事是绝不会再发生的。
当年,皇上那般强势,为了他的理念可以肆意伤害幼小的主子,而今,主子已然强大起来,就算再次触及皇上逆鳞,罗成却坚定的相信,主子不会再任由皇上摆布了。
齐滦薄唇紧抿,一双冰冷的眸中蓄满坚定的神色,他看着罗成道:“你说得对,我绝不会再让那件事发生的。”
他站在自己王府门前,因罗成的话想起十年前的旧事。飞雪缭绕在他周身,他默默拢着身上纯黑的狐裘披风,这样的寒冷,连盘踞在他心内寒冷的万分之一都及不上。
他受母亲影响,自幼对医道耳濡目染,母亲是专习女科的医女,他对女科也多有钻研。十岁时医道已是初成。
他被母亲养得心底纯善,也是母亲去世之后,他才开始救人行医。遇到罹患重症的女子总是心有怜惜,偶尔也会将她们接到自己府中,他亲自给她们治病。
他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对母亲的思念,更是为了救人积德,给早夭的弟弟和妹妹祈福。
但是父皇却看不上他这样的行为,说他简直是个笑话,丢了皇族的脸面,为了彻底的断绝他这样的行为,父皇派人将他救过的女子全都杀了。
宁王府后院中的那些坟茔里,埋着的都是他救过的女子。
而在那些坟茔里头,还有蔡桓和罗成当时的心上人。
他知道蔡桓发狂,是因为想起了当年之事,他怕那个小姑娘也会被皇上所杀。
但他如今已经二十岁了,他是从血流成河的疆场中拼杀出来的宁王,早已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幼小男童,他既然救了这个小姑娘,就已经想好了,哪怕是与父皇抗衡,也绝不会再让当年的事件重演。
王府门前,两盏宫灯散发出来的昏黄灯色透着几分暖意,然则那暗黄的灯色打在齐滦身上,却丝毫也没给这个男人染上几分温暖,反而溶解在他周身的冰冷昏暗之中了。
罗成感觉到齐滦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意,又看齐滦眉目沉肃,心里一叹,他也并非有意要提起当年旧事惹主子伤心,而是希望主子念及旧日之事,能够原谅蔡桓的失职。
毕竟,蔡桓也只是在这事儿上看不开,才会对那个小姑娘发狂的。
第七章 明王府庶长女
罗成陪着齐滦沉默的站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查到的事情,此时正是说的时候,才开口道:“其实,就算皇上知道了主子又救了人回来,即便心里起了杀意,只怕也是杀不了的。”
齐滦挑眉看向罗成:“此话怎讲?”
他眯眼望着罗成:“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见罗成点头,齐滦在心里笑了一下,到底还是罗成善解人意,他还未来得及吩咐,罗成便去查了。不像蔡桓,正事不干,只知道瞎胡闹。
罗成答道:“属下查到,那个小姑娘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而是明王的庶出长女。”
“属下在主子未归前,曾带人又去了那个废弃的小院后查看,发现那坑中一共有六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其中三具成年女尸,年纪都约莫在二十五岁上下,还有三具男童尸体,年纪在五岁至八岁之间。这六人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容貌很难辨认,应当是死了月余了。”
“还有两具尸体是完整的。因为尸体还没有完全腐烂,所以据属下估计,他们的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十五天。其中一具女尸,年纪在三十五岁上下,面貌可辨;另一具也是男童尸体,年纪在十一二岁左右。属下悄悄找人辨认过,那个男童正是明王庶子凌纶,而那具女尸便是其母,也就是明王妾室张氏。那个小姑娘则是凌纶的姐姐凌遥,也是张氏的女儿。”
能查到这些消息,罗成费了很大的力气,为了确认那几个人的身份,他差点还惊动了明王府的人,不过幸好,他只需要查到那个小姑娘的身份就够了。毕竟,如果惊动了明王,这事儿就不好收场了。
那些死人的事情,他没有乱碰。
“明王府的人?”
对于凌遥的这个身份,齐滦倒是在心里吃了一惊,思索半晌,他又问罗成,“那几具身首异处的尸体,是什么来路?你查到了吗?”
“没有,”罗成摇了摇头,道,“属下简单查过,但什么结果都没有。只能知道那对母子的身份。并且,连他们是被谁杀的都不知道。不过,这事牵涉到明王府,属下没敢细查,知道了凌姑娘的身份,属下就收手了。如果主子需要,属下可以再去详查。”
“不必了,”齐滦沉吟片刻,方道,“死的是明王府的人,不该我们插手。何况,不是还有一个活口么?只要她活着,这件事迟早能真相大白。你只需派人悄悄围住那个小院,不让闲人靠近,也不要让人再发现即可,旁的事情,往后再说。”
齐滦先前还以为凌遥是受了惊吓当真失忆了,如今看来,她大概是心有戒备,所以才不肯对他吐露身份的吧?
明王的庶出长女,又是妾室所生——齐滦想起那小姑娘十来岁的样子,抿了抿唇,心中暗想,五年前穷途末路的明王投降进京时,他的王妃已然战死,传闻明王身边只有十数个妾室并庶子庶女相陪。
这个凌遥是明王的庶长女,应该也在其中吧?
想起她伤成那样都咬牙扛着,齐滦心中微惜,拢着披风转身就进了王府:“罗成,我们去看看她!”
-本章完结-
第八章 大家一起来做个手术(1)
齐滦同罗成转至客房时,见客房中灯火未熄,罗成吃了一惊:“凌姑娘原来还没睡么?”
齐滦看了他一眼,抿唇道:“她有伤在身,如何睡得着?”
即便听罗成所说,凌遥会自己清理伤口,但齐滦仍是有些不放心,她膝盖上的伤看似很重,也不知道她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处理得好。
未及多想,齐滦就上前叩响了房门,片刻之后,便听见凌遥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是罗成大哥吗?进来吧。”
齐滦当先推门进去,待看清榻上坐着的凌遥时,一时倒是呆在了那里。
之前在林间废弃的小院中,夜色昏暗,她脸上又有泥土印迹,并不能看出她具体样貌如何。而齐滦当时顾着赶路回府,也不好唐突盯着人家小姑娘的脸细看。
如今她将自己洗净了,一张脸蛋白白净净的什么泥土都没有了,齐滦在这灯火通亮的房中,才将她的模样看了个清楚。
在齐滦眼中,凌遥是个极其漂亮的小姑娘。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小姑娘都要漂亮。
她的皮肤极好,称得上吹弹可破,只是因为有伤在身,或许疼痛之故,脸色有些苍白,但这几分苍白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容貌,反而衬托着她的一双明眸越发黑白分明,那样又大又水灵的眼睛,就好像最新鲜的紫黑葡萄一样晶莹。
一头快干了的乌发披散下来,柔顺的铺满了小姑娘的肩头和背部,也越发衬托出她的娇小和纤细,齐滦看凌遥穿着他的黛青色中衣,宽宽大大的男子衣衫显然不适合这个瘦弱的小姑娘,但齐滦的目光落在少女特有的纷嫩嫣红的唇瓣上时,心头不禁微微一热。
他想起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亲过她的唇瓣的,虽然当时是为了救人,但此刻心中热流穿过,反而品出几分旖旎心思来,耳根处也不由得微微发热。
跟在齐滦身后进来的罗成,显然也被凌遥的美貌所惊艳,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对于外界而言,一向属于默默无闻足不出府的明王庶长女,竟然比那美名远播的明王嫡女凌玥还要美貌。
凌遥压根没看见两个男人的反应,她方才花了许多时间才把自己洗干净,把身上能够清理的伤口全都清干净了,然后仔仔细细的上过药了。
那些皮肉之伤,凌遥心里一点儿也不担心,只要好好养着,持续上药,总会好的。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给她的腿来做个接骨手术了。接骨也不是很难,唯一难的,就是要把她腿骨中的铁钉和碎骨取出来,这个活儿需要细致和耐心,更重要的是,她一个人做不了。
可是,发狂的蔡桓走了之后,罗成也没有再来过,宁王府就像是人都死绝了似的,连个鬼都没来看过她。
凌遥无奈,正准备扯着嗓子喊人的时候,罗成倒是回来了,连齐滦也跟着来了,这让她分外心喜,人齐了,就可以帮她一起做手术了。所以,也就没怎么注意到他二人脸上的表情。
“宁王殿下,我这腿伤得很重,我需要马上做一个手术,但是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完成,我需要殿下的帮忙。”
凌遥一边说,一边将盖在腿上的薄被掀开,把自己白生生的双腿露了出来,示意齐滦看她那血肉模糊的伤处。
齐滦看她这个动作,却将剑眉一拧,几步上前挡在凌遥身前,转身背对着凌遥,用他的身体将凌遥的双腿遮得严严实实的,才含着一脸冰冷凛冽对罗成道:“你出去。”
女子的身体,怎么能这般轻易给男人看?何况她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罗成就不该待在这里。
-本章完结-
第九章 大家一起来做个手术(2)
罗成从不违逆齐滦的话,齐滦冷着脸叫他出去,他也就出去了。
只是出门之后,看着在他面前紧闭的房门,罗成摸着鼻子默默地想,主子不叫他看,怎么自己倒不避嫌呢?
此刻背对着凌遥的齐滦丝毫没有自己也是个男人并且也需要回避的自觉,他见罗成出去,脸上的冰冷神色稍霁,这才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大手从中用力一撕,就听得撕拉一声,纯墨色的狐裘披风被他生生撕成了两半。
齐滦这才转身,俯身将手里的一半披风盖在凌遥的小腿上,另一半则盖在她的大腿上,他的披风本就极大,他怕凌遥穿得单薄觉得冷,还细心的将狐裘搭在她的身前,因她瘦弱纤细,那半截披风将她的整个上半身都给包裹在了里头。
凌遥裹着还带着齐滦微暖体温的披风,心里倒是一阵感动,看来,这个冰冷的男人倒也不似那么不通情理对人冷淡的,本来以为他和蔡桓一样是个野人,没想到,这会儿在他的身上,还能看到一丝鲜活人气。
将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齐滦这才蹲在榻边,仔细看着凌遥膝盖上的伤处。
母亲擅长女科,女科之内,不仅要求研习之人能够透彻了解女子的身体,还要求研习之人对女子有一颗温厚平和的心,要能在医治过程中对女子的身体细心关怀。
齐滦虽是男子,但母亲对他念叨多了,他总是能记住一些的。自母亲去世后,他身边再无人相伴,孤寂之时总会在心里默默回忆幼时的好时光,也因为如此,他反而将母亲的教诲句句刻在了心里。
“姑娘这腿应是断了,必须将其中的碎骨和铁钉取出,方能进行接骨。我不擅此道,恐怕不能帮姑娘的忙,我这就让蔡桓出府,去请个擅长骨科的大夫回来给姑娘治伤。”
他记得凌遥对他隐瞒了身份的事,此刻也没有拆穿,还依旧称她姑娘。
齐滦看着凌遥那血肉模糊的膝盖,心中只是不解,是怎样的狠心之人,竟对这样瘦弱的小姑娘下此毒手?再联想她是明王府之人,齐滦心中疑惑便更深了。
虽说明王从前在云南时骄横跋扈,但那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自从父皇亲自领兵剿灭了明王叛乱,明王携家眷投降入京后,父皇也没有薄待明王,若说明王得罪人不少这话不假,但前尘恩怨因那场战争而一笔勾销,一个王府庶女又能与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宁王殿下,这个手术我自己会做,麻烦你将我所需之物拿过来就行,”
凌遥拉住齐滦的衣袖,阻止他出门,生怕他擅作主张,“如果再耽误下去,我这双腿就算是废了!”
齐滦也知事不宜迟,来不及为凌遥竟会开骨之术的话惊异,他立时点头,接口问道:“你需要何物,只管告诉我!”
一应手术之物,凌遥口述,齐滦的动作迅速,很快就将所需之物备齐了。
看蔡桓和罗成都到位之后,凌遥才盯着三人道:“因为是我主刀,给我自己的腿进行手术,所以此次手术不能用麻沸散。手术期间,我需要宁王殿下给我递所需之物,并且替我擦汗。罗成大哥帮我缝合,然后按我所给指示行事。而蔡桓大哥只需要按住我的双腿和身体不要乱动就好了。请你们记住,不管出现什么样的状况,都不要慌张,只管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就好。这期间我要保持绝对的清醒,若非必要,不要同我说话。”
她知道不用麻沸散一定会痛死,但若是用了,她就无法保持绝对的清醒了。只有越痛才会越清醒,她才能坚持完成这次手术。
-本章完结-
第十章 大家一起来做个手术(3)
听了凌遥的话,蔡桓和罗成都没吭声,双双看向齐滦,齐滦冲他们微微点了点头,这二人才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凌遥。
此时蔡桓还未从罗成那里得知凌遥的身份,见罗成乃至于齐滦都这么听这个野丫头的话,心中着实不忿,但齐滦在此,他又不敢造次,尽管不情不愿,到底还是照着凌遥的话去做了。
蔡桓心里对凌遥没有好感,下手也不管轻重了,反正她说按住,那就死死按住好了。
蔡桓知道自己手劲大,但他一手下去,凌遥连哼都没哼一声,也着实让蔡桓开了眼界了。
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蔡桓这个从千军万马里拼杀出来的汉子瞪圆了眼睛。
就见凌遥手法奇特拿着三寸多长的崭新匕首,用锋利的刀尖挑开那些沾满了血迹的烂肉,一点一点的把她的膝盖骨剔出来。
然后示意罗成将她挑出来的血管一一扎合起来,不让血管爆裂乃至于血液流失。
将这些工作做好了之后,凌遥才开始用手中的匕首在她的伤处中寻找,将铁钉和碎骨一一取出。
蔡桓自小就听说过关羽刮骨疗毒之事,他心中自然对关羽敬佩至极,但如今看着这么个瘦弱的小姑娘,在没有麻沸散的麻醉作用之下,还能面不改色的在自己的骨头里面拿着匕首戳来戳去,他真的是震惊到了极点。
蔡桓最是敬重有胆气的人,此刻心里再也没了之前对凌遥的恶感,不管这姑娘是谁,他都敬她是条比关羽还爷们的汉子。
断骨之痛撕心裂肺,即便是隆冬季节,凌遥也还是疼出了一头一身的大汗。
“擦汗。”
一语未了,凌遥紧咬的唇瓣被人轻轻掰开,然后,一方温热的毛巾就放在了她的口中,她无暇去看,只听见齐滦说道:“别咬嘴巴,疼的话,就咬这个好了。”
齐滦一行给她擦汗,一行盯着她已被咬出斑斑血迹的唇瓣默默出神。
即便她经历过五年前的那场战争,心志比一般的小姑娘坚定些,又怎么可能会这等开骨之术呢?据他所知,敢这样开骨动刀子治腿的人,大齐就没有几个。
在他的预计中,就算请来了擅骨科的大夫,人家恐怕也没有这个胆量做这样的事情,他还以为,她的这双腿八/九成是废了的。
但如今看她行事颇有章法,对自己有这样狠心,她这双腿想废也难了。
看凌遥疼得拧得死紧的秀眉,齐滦觉得自己对这个瘦弱小姑娘是越来越好奇了。
凌遥此时根本无心顾及那三个对她心思各异的男人,她以平生最快并且最谨慎的态度完成了这次手术,取出了双腿之中所有的铁钉和碎骨,放开了扎合的血管,将腿骨一一板正。
做完了这些,凌遥才将齐滦寻来的极细的线递给罗成:“罗成大哥,可以缝合了。你跟着我学,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她选罗成缝合,不只是因为先前他维护过她,还因为这个男人能够沉得下来,比较适合干这个。虽然可能齐滦更为合适一些,但凌遥也不好使唤个王爷做这样的事。
缝合之后打上石膏固定住伤腿,凌遥才将放了麻沸散的温水饮下,对着齐滦道:“宁王殿下,今日之事,真的很谢谢你,我——”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就那样栽倒在榻上昏睡过去了。
“她怎么了?”蔡桓是生怕这神一般的小姑娘死了。
齐滦脸上的神色冷冷淡淡的,伸手探了探凌遥的鼻息,才抿唇道:“没事,只是疼得狠了些,她撑不住了,就昏过去了。等一下,麻沸散就会起作用,她也不会那么疼了。”
一旁的罗成满脸担忧的道:“主子,咱们要不要通知明王府一声?”
他是怕凌遥的腿到时候救不回来,明王知道后会生气,虽然只是个庶女,但若是明王为此迁怒到他们主子身上,又被皇后拿捏着借题发挥就不好了。
“不用。”
齐滦出了屋子,站在廊下望着院中仍在肆虐的飞雪出神,倘或明王当真在乎这个庶女,早在凌遥失踪的时候就该寻她的,怎么可能任她在野地里受人欺凌至如斯地步?
既然明王不在意这个庶女,他救了凌遥这事,自然也不必知会明王。
-本章完结-
第十一章 凌珏,我要杀了你
凌遥在昏睡之中,渐渐感觉不到腿间的剧痛了。
她还以为腿不痛是方才喝的麻沸散起了作用,但等到她慢慢恢复意识睁开眼睛一瞧,她此刻根本就不在宁王府的客房中。
她又回到了那个废弃小院里。
正在凌遥满心疑惑间,却感觉到有人在大力推搡她的背部:“阿遥,你快走!快跑啊!带着你弟弟跑!他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快跑啊!啊——”
凌遥被这股极大的力量推翻在地,转身去看时,就见一个极美的妇人被一群人抓住后摁在地上狠狠踹打。
“还想跑?你们这三个贱/人,今天一个也跑不了!”
一个容貌比女子还要艳丽的小男孩儿走到她跟前,盯着她的双眼狞笑道,“凌遥,本来看你还算听话,我今天是不准备杀你的,但是,谁让你偏偏多事要跟出来呢?既然你一心寻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男孩儿伸手在她脸上狠狠抹了几把,才啧啧叹道:“今日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么个好样貌!张氏那个践人,竟然骗了我们这么多年!你也是真听话,就叫你扮丑骗人你竟也肯!你跟你娘一样,也是个贱/人!”
“不过,再漂亮也没用,今日,我要你们都去死!”
他对着凌遥笑得BT又猖狂,转身对着那些人不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结果了他们!”
随着小男孩的话音落下,凌遥就看见那个极美的妇人被拧断了脖子,脑袋软软的耷拉下来,而凌遥手里牵着的小男娃,也被那群人抢过去,直接上手拧断了那男娃细细的脖颈。
看着美妇人和小男娃在自己眼前哼都没哼一声就此殒命,凌遥忽然感觉到一股锥心之痛,忍不住痛呼出声:“不!啊——凌珏,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杀了我?”
被称作凌珏的漂亮小美男闻言仰天长笑,猖狂笑够了,他才逼近凌遥身前,眯着眼睛道,“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死了还怎么杀我!”
“五年前,云南失守,我母妃力战而亡,你们却凭什么还活得好好的?”
“父王携你们一同进京,可你们这些低/贱的蝼蚁,凭什么享受我母妃力战保下的安宁?”
“我母妃在地底下一定很寂寞,从前在云南时,她便看不惯你们,我正好杀了你们,让你们一个个都去死,也好让她日日折磨你们为乐!”
“这样的话,母妃就再也不会寂寞了呢!”
凌珏一边甜甜的笑,一边亲手将铁钉钉入凌遥的腿骨之中,然后将凌遥拖入泥泞之中,用泥土裹满她全身,想要闷死她。
凌遥根本无法挣扎,她感觉到有无数双大手紧紧压制着她,那种感觉让人窒息,也让她无所遁逃。
啊——
凌遥惊醒,她心有余悸地躺在榻上四面环顾,直到看到房中一点烛火,她才慢慢恢复意识,原来,她还在宁王府中,而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不,那不是梦。
凌遥恍惚片刻,忽而惊悟,那分明是这具身体死前真实的遭遇,对她来说那是一场噩梦,对原主来说,却是她生命的终点。
凌遥抚着心口默默地想,她的心这样痛,这样不甘,这样愤怒,这样充满杀意,这都是原先的主人留下的感情吗?
原来她也叫凌遥,而那个极美的妇人和那个小男娃,是她的母亲和小地弟。
-本章完结-
第十二章 我能进来看看你吗?
凌遥抚着心口,慢慢的在脑子里梳理因一场噩梦后而多出来的记忆。
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也叫凌遥。虽然她只有十五岁,但古代女“凌遥”的十五年的人生,在凌遥看来,真正是悲催又凄惨的十五年。
虽然出生在明王府中,母亲却是个妾室,明王凌鼎又是大齐出了名的浪荡男人,府中美妃镇宅,娇妾无数,他却仍是不满足,镇日四处寻香,在他的眼里,只有女人和权力才是最要紧的事。
这样的男人,自然是不注重子女的。又怎么可能对身为庶女的凌遥有所关注呢?
不过,即便凌遥在明王府不受人重视,默默无闻的长大,但好歹,她还是活着的。
总比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杀死了要好。
结束凌遥性命的那个漂亮小男孩是明王第一任王妃陆氏之子,明王府的世子凌珏。
不过,陆氏已在五年前死了,凌鼎五年前到京后,已经由皇上做主,新娶了一任王妃,永安侯府齐家的嫡女,也是凌鼎之母齐氏在娘家的侄孙女。
在脑中梳理了一遍关于明王府的信息,凌遥眼中暗暗划过几许流光,这明王府还真是一摊乱象呢,难怪凌珏敢这么猖狂的杀人了。
她起先就想过,这原主小小年纪,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会被人下此黑手折磨致死。如今恢复了记忆,她总算是明白了,不是原主得罪人,而是原主遇到了变/态。
——叩叩叩。
暗夜中响起的敲门声,惊散了凌遥的思绪。
“谁啊?”
门外静了片刻,紧接着传来齐滦低沉平淡的声音:“我听见姑娘这边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他数年行军在外,练就了极其灵敏的耳力,就算是在睡梦中,只要有一丁点的响动,他也能立时清醒过来。再加上他就睡在后院的卧房里,与凌遥所住的客房就隔着一个不算大的院子。
凌遥方才那一声大喊,齐滦自然听得十分清楚,浅眠中被惊醒,他忆起她的伤势,怕伤情有变,便直接冒雪过来了。
凌遥探头往房门处看了看,屋中烛光点点,而外头仍是一片漆黑,她也不知现下到了几点钟,更瞧不见外头齐滦的身影,便抿了抿唇答道:“多谢殿下来看我。我没事的。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