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道然听了,点点头,抬脚就要朝里走。
“罗院使请留步。”张尚仪道:“皇上说了,今天的平安脉就不用请了。”
罗道然却坚持:“这怎么行?娘娘现在身体不好,怎么能不诊脉呢?”
“这是皇上的旨意,罗院使要抗旨吗?”
见罗院使慌忙低头弯腰说,连声说不敢,张尚仪这才说道:“最近这些日子,罗院使辛苦了,皇上已经请了武定侯傅家的三小姐来给皇后娘娘看病了,罗院使可以歇息了。”
罗院使听了,猛然抬头,满脸都是诧异。
他望着张尚仪,嘴巴动了动,刚想问,却听到张尚仪对身后一个妙龄少女说:“走吧,傅小姐,开方子熬药要抓紧,皇上还等着呢,咱们可不能耽误了。”
等张尚仪走了,罗院使的脸色就落了下来。
刚才那位就是武定侯傅家的三小姐了,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娃娃,她有什么能耐居然敢给皇后看病。
皇后的病他们这些经验老道的人看了两年之久,也没有治好,她一个女孩子难道能看好?
皇上居然还让她给皇后娘娘开方子抓药,这不是胡闹吗?
还是说,皇上已经不信任他们了,找了一个女娃娃来打太医院的脸?
罗院使越想脸色越难看。
沿着原路回去,罗院使又有些不确定,难道这傅家三小姐真的有异能,是后起之秀,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行,一定要找人打听打听这位武定侯府的三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罗院使怀揣着满腹的心事回到了太医院,一进门他就让人叫了其他太医过来。
“你们有谁认识武定侯府傅家的三小姐?”
太医们面面相觑,被这句话问懵了,武定侯府傅家他们是知道的,这三小姐是何许人,他们就不清楚了。
之前好像隐隐约约听到傅家某位小姐不规矩,与男子有苟且之事。
听名字像是未出阁的女孩子,罗院使怎么会想起来问她?难道罗院使想娶儿媳妇?不对啊,罗院使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婚了啊,孙子都会跑了。
人群里面,韩太医眉头皱了皱,然后站出来问道:“这位三小姐做了什么事了吗?院使您为何要打探她?”
“我今天去给皇后诊脉,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不知道是谁举荐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来给皇后治病,那丫头就是武定侯傅的三小姐,皇上居然信了,还让她开方子熬药,皇后的病,一直是我们太医院负责,现在皇上叫了一个外人来治,这不是…这算什么事?”
想起今天的事情,罗院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本来想说荒唐,因怕对上不恭,话到嘴边就拐了个弯。
其他的太医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就交头接耳地讨论,你一言,我一语,都觉得这事情太过于儿戏。
孰料,韩太医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
一群嗡嗡声中,他的笑声显得特别的突兀。
众人不由停下来,诧异地望着他。
罗院使见了,就没好气地问道:“我们在讨论正事,韩太医,你笑什么。”
韩太医不以为杵,微微一笑,脸上带了几分高深莫测:“罗院使,你说的这个三小姐,我认得,我之前跟她打过交道。”
“哦!”不仅仅是罗院使,其他人也被他的话吸引了:“那傅家三小姐是不是会医术?”
“会不会医术我不敢说,不过她为人十分猖狂。”韩太医道:“诸位应该还记得,月初我到武定侯府上,给她们家的二小姐看病,就是那位得麻风病,后来病发身亡了的。”
众人纷纷点头:“记得,记得。”
“那位三小姐居然说二小姐得的不是麻风病。”
韩太医笑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然后故作大度道:“那位三小姐虽然出言不逊,但是我念在她姐妹情深,担心姐妹的情分上就没有跟她计较,没有想到,她居然敢进宫来给皇后娘娘治病,真是令人想不到!”
“啊?真是岂有此理?”
太医们一下子炸开了锅:“那位三小姐如此猖狂,家里人怎么不管一管?”
有人立马嘲讽道:“唉,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傅家的家风…啧啧,这位小姐估计就是因为被家里宠着,所以才会这么猖狂呢,真是什么样的门庭才会出什么样的人呐!”
罗太医听了,却没有生气,原来不是异能之人,而是个桀骜不驯的草包。
他的心放到了肚子里,就微微笑着道:“好了,好了,不过是个被家里惯坏了的小姑娘,你们都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要跟人家小姑娘过不去了。既然皇上让她给娘娘治病,我们也不好干涉,反正过几日,皇上自然会明白的。”
“还是院使豁达大度,有容人之量,我等自愧不如。”
在一片称赞声中,罗院使笑得更加和煦:“好了,都做事去吧。”
他心里也微微一笑,武定侯真是急功急利,为了邀宠真是不折手段,这尾巴摇得也太难看了些,我倒要看看这位武定侯府的三小姐如何收场。
他高兴地捋了捋胡须:有这位三小姐一对比,皇上定然就知道,还是我太医院的人有真本事。

第61章 药到

傅卿和熬好了药,张尚仪服侍皇后服了下去。
两年来,皇后喝的药几乎比吃得饭还多,现在她一闻到药心里就直犯恶心。
药很苦,皇后娘娘虽然强忍着,但是她的眉头依然皱的很紧,最后一口药喝完,她差点吐了出来。
幸好当时张尚仪眼明手快,拿了一块糖喂了皇后,要不然这碗药就要浪费了。
皇帝在一旁看了,就有些于心不忍。
他皱着眉头问傅卿和:“皇后的病要什么时候能好?”
“皇上,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后娘娘病了两年多,身子早就垮了,要彻底治愈这个病,需要慢慢调养。”傅卿和话锋一转道:“不过,皇后娘娘今天两次药服下去,明天就能止泄了。”
皇帝听傅卿和说要慢慢调养,眉头皱得更紧,可是当傅卿和说服两次药之后就能止泄,他又有些不相信:“该不会跟之前一样,好了之后过几天又会再犯,反反复复吧?”
“不会。”傅卿和信心十足:“只要娘娘一直按我开的方子服药,病症是可以控制的。这病要想根治,非三个月的时间不可,可若要止泻,两次药就可以了。”
皇帝听了,没有说话。
像病者保证治愈时间,皇帝还是头一次遇到。
太医院里面御医很多,别说是如今的院使罗道然,就连曾经以针刀闻名天下的前院使尉迟正德都不敢这样打包票。
傅家的这个小姑娘口气可真不小。
到底是初生牛犊,当然皇帝更觉得她是艺高人胆大。
服了药,皇后要休息,傅卿和趁机提出告退。
张尚仪亲自送她出了坤宁宫,然后梁太监派人套了车,送她回去。
马车出了宫门,行了没有多久,赶车的宫人就停了下来。
“三小姐,前面是卫大人,他说有事情跟你说。”
傅卿和认识的姓卫的且能在皇宫行走的,只有卫昭一个,她听了就道:“好,你将马车停在路边。”
傅卿和下了马,就见卫昭面对着自己站在马车旁边。
暗金色的飞鱼服,前胸、肩膀、双臂上用彩线绣了飞鱼、流云、海浪江崖。
那飞鱼服在阳光的照耀下灿若披锦,十分好看。
傅卿和暗暗点头,怪不得要叫锦衣卫,确实是一身锦衣。
见傅卿和从马车上下来,卫昭微微点头:“傅小姐。”
他腰间挂着绣春刀,一条大红色玉佩腰带束在腰间,将他宽肩细腰长腿的倒三角身材显示无余。
“不知卫大人找我有何事?”
远处是皇宫,宫门前站了一排的侍卫,旁边是一个驾着马车的太监。
因为傅卿和低着头,他只能看到她一头曲卷乌黑的秀发以及雪白的下巴。
卫昭掂量了一下,然后就朝前走近了一步:“你今天在宫里顺利吗?皇后娘娘的病你有几分把握?”
傅卿和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皇帝会宣自己进宫给皇后娘娘治病,原来是卫昭在皇帝面前举荐了自己。
“原来是卫大人在皇上面前为我进言了,多谢大人。”傅卿和说着,福了一个身。
卫昭想去扶,却又把手收回:“傅小姐不必客气,只要没给你带来麻烦就好。”
原来他在担心自己没有本事治好皇后最后会落罪啊。
傅卿和当即就笑了:“大人请放心,皇后的病我有把握,一定能痊愈的。再次感谢大人举荐我来给皇后治病。”
“傅小姐当真不用如此客气的,我举荐你一方面是因为皇后病重,皇上整日忧思,为君解忧,本就是我的本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傅小姐你医术高超,之前在秀水庄药到病除,皇上才愿意召你进宫,你真的不用谢我。”
“对于大人来说,这可能是小事情,可是对于我而言,这却是一等一的大事,不瞒大人,自打回了京城我的医术就束之高阁,鲜少有用武之地了。这一次承大人进言,让我直达天听,给皇后治病,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啊,是大人给我创造了这个机会。所以,我定然是要感谢大人的。”
傅卿和抬起头,望着卫昭,真诚地说道:“还有上一次,也多亏了大人及时给镇国公夫人送信,才解决我当时的危机。大人的恩德,我跟家中太夫人,都记得的。一直没有机会给大人道谢,今天就有两件事一起了,大人一定不要再推脱,请一定要接受我的谢意。”
卫昭本来心存忐忑,怕自己这样举荐傅卿和令她反感,没想到她不仅不生气不害怕,反而还这样郑重其事的感谢自己,卫昭就觉得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
他突然觉得自己离她又近了一些,心情就像春天的草儿一下子就舒展开了。
他就不再推让,而是微微一笑:“好,傅小姐的谢意,我收下了。”
他本来一直面无表情,眉目间也带着一股淡淡的疏离,这样突然一笑,傅卿和不由一愣。
嘴角微微上挑,眸中是融融的光,就好像春风一下子吹开了封冻的河面,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没想到,这个卫大人笑起来这么好看,如果他不是这样一直板着脸该有多好!
“卫大人今天还要当职吧,我就不打扰大人办公了。”
“是的,我今天的确要当职。”卫昭望着傅卿和,轻轻颔首:“你给我的药,我一直在吃着,药快吃完了,我觉得胃也好了许多,过几日,我再亲自登门复诊,不知道你是否方便?”
“我是大夫,给人治病是我的本分,没有方便不方便一说,大人什么时候来都行。”
卫昭点点头,然后对那赶车的太监说:“劳烦公公送傅小姐回去,路上当心。”
傅卿和再次福身,登车而去。
直到马车走远了,卫昭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转身离去。
回到傅家,傅卿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赵氏,包括她之前在秀水庄给万大海公公治病的事情,当然,万大海说的那个秘密,傅卿和并没有说。
赵氏听了,不由想起往事:“当年你母亲进宫给已故玉贤太妃以及淮王殿下生母静嫔娘娘都治过病,只不过那时二人都已经病入膏肓,后来全都没有治好。没想到多年之后,你也有机会入宫。”
赵氏说着,眼眸精光一闪:“这是你的机遇,皇后娘娘的这个症候,你有几分把握?”
这个时候,如果傅卿和能治好皇后的病,对于赵氏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傅卿和自己也把这个机会看得很重,她回答道:“老太太请放心,皇后娘娘这个病不是什么大症候,我治得了。”
赵氏听了,就收回目光,然后道:“你尽管去治,太医院的那些人都治不好,就算你也没治好,皇上最后也不会治你的罪的。”
说着,她还安抚似的拍了拍傅卿和的手。
傅卿和心里当即就笑了,看来不仅仅是卫昭,就连老太太也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啊。
笑过之后,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如今老太太对她真的很是维护,要搁从前,她是想都不敢想。
为了怕老太太担心,傅卿和再次跟她保证:“老太太,我省的,我不会治不好的。皇后与我有医缘,这个病必然会在我手中终结。”
赵氏听了,没有说话,而是说起了其他的事情:“你大姑姑送了两盆四季海棠过来,我让人送到你院子里去了,你回去看看吧。”
“是,多谢老太太了。那我这就回去了。”
回了畅心斋,木棉跟半夏双双迎了出来。
见了傅卿和,木棉二话不说,双手合十,闭目念道:“谢天谢地,小姐终于平安归来了。”
半夏则持重的多,她问道:“小姐,无事吧?”
“没事。”看到她二人这个样子傅卿和觉得心里多了几许暖意:“皇后娘娘病了,着我去宫中给她看病,你们放心,没事的。”
半夏瞪大了眼睛,木棉则高兴地扑过来,抱着傅卿和的一只手臂,激动不已:“真的吗?太好了,小姐终于有机会了,当年夫人就是入宫给贵人治病,没有想到如今小姐也有这个机会了。太好了,等小姐治好了皇后的病,就能扬名立万,光宗耀祖。”
她经常听别人说,谁谁谁家的孩子特别有出息,扬名立万,光宗耀祖,做了一番大事业,所以,她就觉得但凡有出息有能耐的人,都可以用这两个词。
傅卿和听了就笑:“是啊,我治好了皇后的病,的确可以扬名立万了。”
半夏见了,眉头就担忧地皱了起来,小姐才多大,怎么能给皇后治病?要是治不好,会不会落罪?
下意识地,她就想提醒傅卿和。
可是看着木棉喜不自禁地乱用成语,三小姐不仅不纠正还笑嘻嘻地跟她说话,半夏就有些犹豫了。
就算要提醒,也还是找合适的机会再说吧,何必在大家都高兴的时候泼冷水呢。
她笑着说:“三小姐帮皇后治病,这是一桩大喜事,无论如何也要庆祝一番才是,我亲自下厨,给小姐做一道糖醋排骨吧。”
木棉的糖醋排骨是侯府一绝,但凡吃过的人,没有不交口称赞的。
傅卿和听了想都没想,就笑道:“那可太好了,这几天天热了,我正没胃口,就惦记着这道菜呢。”
“那好,我这就去厨房。”半夏道:“木棉快别只顾笑了,赶紧服侍小姐换了衣裳凉快凉快才是正理。”
到了下午,傅卿和进宫给皇后治病这件事情,整个武定侯府都知道了。
四夫人忧心忡忡:“老爷,三丫头当真给皇后治病了吗?”
四老爷听了,当即就冷哼:“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说她会治病,骗谁呢。宫里的那些腌臜事花样百出,名头更是寻常人想都想不到的,名义上治病,谁知道宫里在搞什么鬼。就算她真去给皇后治病了,就凭她能治好?她难道比太医院的那些老头子还厉害?简直笑话!”
“是啊,她才几岁,要说她会治病,我一万个都不信。”四夫人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还是存了几分忌惮,毕竟当年尹氏也有一手不错的医术呢。
侯府里人心浮动,人人都有自己的猜测,当然最高兴的,还数四小姐傅卿璃,她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马高兴的感谢菩萨:“三姐姐进宫果然跟淮王没有关系,多谢菩萨保佑,等信女如愿嫁人之后,一定给您重塑金身,日日烧香来供奉您,阿弥陀佛…”
第二天早上,用过早饭,赵氏就吩咐人给傅卿和套车,要送傅卿和进宫。
杜妈妈眉开眼笑地跑了进来:“老太太,不用套车,宫里的马车已经来了。”
赵氏听了不由精神一震:“是谁来接的?怎么不请进来?”
“是梁内侍亲自来的。”杜妈妈一脸的与有荣焉:“梁内侍说皇后娘娘今天早上大好,请三小姐这就进宫,他就在门口等着,不进来了。”
赵氏听了,这才笑了出来,连声说了几个好字,然后吩咐傅卿和:“你做的很好,切记不可因为小有成绩就得意忘形,进入宫里仍须处处小心。”
不光老太太高兴,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是笑吟吟地望着傅卿和。
皇后娘娘能好,早在傅卿和预料之中,所以,她倒是不像别人那样兴奋,只微笑着点头:“是,老太太,我会小心的。”
“快去吧,早去早回,今天晚上,你在我房里用晚膳,我让大厨房做你喜欢吃的。”
赵氏房里的伙食一向是最好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红烧肉更是好吃得不得了。
傅卿和抿嘴一笑,脸上这才露出喜悦的神情:“是,多谢老太太,我一定尽早回来。”
说完,杜妈妈亲自送她出门。
赵氏不由失笑着摇头:“这孩子,治好了皇后的病不见怎么高兴,一听说有吃的就高兴得合不拢嘴,真不知道这性子随了谁。”
绿芜也笑着说道:“能吃能睡是最大的福气,三小姐是个有福气的。”
赵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嘛,三丫头耳垂又厚又大,的确是个有福气的。”
整整一天,赵氏的心情都非常好,到了下午,还不见宫里送傅卿和回来。
赵氏不由担心,正考虑让杜妈妈去打探消息,宫里却派了人来,说三小姐医术很好,深得皇后信赖,皇后娘娘留了三小姐用晚膳,今天夜里也歇在宫里了。
这个消息一出,赵氏更加高兴了。

第62章 病除

每一天晚上入寝前,服侍的宫人都会将干净无异味的恭桶放在皇后起居的宫殿里,就是为着第二天早上皇后一定会入厕。
两年来,几乎朝朝如此,所以,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习惯。
这一天,张尚仪服侍皇后起床,进来收恭桶的人却发现恭桶里空空如也,宫人不由一愣。
张尚仪也是一愣,接着就面带喜色地望向了皇后。
皇后已经醒了,她披着衣裳靠在凤榻上。
主仆两个四目相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内心的高兴皆是不言而喻。
傅卿和到达坤宁宫的时候,皇帝已经下了早朝,皇后也已经服了药,帝后二人正说着话。
皇后娘娘脸色还是很黄,但比昨天精神了很多。
早上起来没有腹泻,她觉得自己的病症有治愈的希望了,这让她十分高兴,平日里早上只能吃一点牛乳,今天她破天荒地的用了小半碗粥。
见了傅卿和,皇帝还是跟昨天一样,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
皇后却十分高兴:“之前你做的风油精很好,这次开的方子也很好,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医术竟如此了得,你治好了我的病,我要重重地谢你。”
皇后用的是“谢”字,而不是“赏”字,不过一字之差,却令傅卿和感受到眼前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确是如老太太之前说的一样,是个温柔和气的人。
一个小太监快步走了进来,低声说了几句话,皇帝听了就站了起来,冲皇后说道:“那边有事,我先过去,晚些时候再过来,你好生歇着。”
皇后因靠在床上,就欠身道:“皇上尽管去忙,我今天感觉好多了。”
皇帝点了点头,在一片“恭送皇上”的声音之中走了出去。
“娘娘,臣女先给您请脉。”
“好。”皇后娘娘说着伸出胳膊。
诊脉完毕,张尚仪走了进来:“娘娘,罗院使给您请脉来了,是否让他觐见?”
皇后点点头:“让罗院使进来吧,我的脉息一直是由罗院使照看的,皇上也吩咐过,让他每一日都过来的。”
罗院使低头走了进来,见傅卿和居然也在,他先是诧异,诧异之后,心中就涌起一股鄙视,傅家真是不知所谓,这个三小姐也是被傅家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以为帮家中仆妇治点小病就是大夫了吗?
笑话,这里是皇宫,病人是皇后,可不是那些只会谄媚哄主子开心的无知仆妇。
他轻蔑地看了一眼傅卿和,见她静静里站在那里,虽然不言不语,却难掩丽色,分明是个娇如春花的绝代佳人。
顿时间,所有的疑惑在这一瞬间都被解开,原来傅家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他心中的又添了几许不齿,这些功勋世家,最是寡廉鲜耻,靠着祖上的余荫也就罢了,眼瞅着家族落败了,就要靠女人的裙带邀宠固宠。
眼下傅家太夫人与侯爷斗得正欢,这三小姐也就是个棋子而已。
他在心底将傅家狠狠地鄙视了一番,然后给皇后诊脉。
手指按了下去,他心中不由一个咯噔。
这…这脉相…分明…
不可能吧?罗院使有些不敢相信,忙收敛心神仔仔细细地诊了一回。
皇后见罗院使这一次诊脉的时间较往常长了很多,脸色也变化多端,就问道:“罗院使,本宫脉象如何?”
罗院使斟酌着说道:“回娘娘,从脉象上来看,娘娘的身体较之前略有起色。”
“什么叫略有起色?”皇后继续问道。
没有想到平日里好说话的皇后今天居然这么难缠,罗院使额头上不由直冒汗。
要他亲口承认傅卿和的药方子有效,他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的,可是在皇后的注视下,他不得不实话实说:“娘娘的身体还是很虚,跟之前差不多,只不过,现在有朝康复方向发展的行迹。”
“也就是说,傅小姐开的方子是有效的,只要我继续吃,是能够痊愈的,对吗?”
罗院使脸色蹭的一下变成了猪肝色,吭吭哧哧地说道:“娘娘圣明。”
“既如此,罗院使你这就退下吧,将今天的脉息记录在案,明日你再来。”
“是,微臣告退。”
六月初,天已经很热了,出了宫门,罗院使却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他们太医院治了两年都素手无策的病症,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治好了,这要是传了出去,他们太医院如何做人?
傅家三小姐才十几岁,怎么可能治好皇后的病?
她身后一定有人教。
就是不知道教她的人是谁?
那人为什么自己不来,而让一个小丫头出来,莫非就是为了打太医院的脸?
这一瞬间,罗院使心中闪现出好几个人的样子,那些全是被他排挤出太医院的人。
他很担心,教傅卿和的就是那些人中的某一个,为的就是回来报复他。
傅家三小姐的名头,他之前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也没听过她给人治过病,怎么突然之间就冒了出来。
一定是有人举荐了她,这举荐她的,又是何方神圣?
罗院使的心像猫抓的一般焦躁,他急于解开心中的疑问。
坤宁宫里,看着罗院使落荒而逃的张尚仪却忍不住高高翘起了嘴角。
她回了皇后寝殿,正听到傅卿和清朗的声音。
“皇后娘娘,您卧床太久,导致机体不畅,用膳的时候就没有胃口,人不吃饭,正气不足,就更容易得病。今天外面天气还好,您不如起来走走?”
“你说,本宫可以下床走动?”皇后娘娘不由提高了声音,不敢置信地问道。
张尚仪听了,不由眼眶微红。
皇后卧床太久,以致于出去都是奢望,眼下听到能出去的消息,有些不敢相信。
傅卿和点点头:“是的,娘娘,您身子虽然虚弱,但是出去走走却无大碍,只要不受凉,不劳累,不会有事的。适当的走动,活动活动筋骨,晒晒太阳,对您身体有利而无害。”
皇后听了,脸色就露出喜色:“张尚仪,快,扶本宫起来,快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出去走走。”
“是,娘娘。”
张尚仪忙喊了几个人给皇后换了外出的衣裳,又梳了头,匀了面,这才扶着皇后出了寝殿。
久病不出,乍一出来,皇后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坤宁宫里种了很多花,此时正是花开得正艳的时候,一个个在阳光下摇曳生姿,散发着勃勃生机,人见了不由精神为之振奋。
张尚仪跟傅卿和一左一右扶着皇后,在坤宁的长廊里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