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帘子一动,绿芜跑了过来,欢天喜地地禀着:“老太太,宫里来人了,送了一百两银子作为过节的赏礼。”
赵氏听了,脸上也带了喜色,忙不迭地吩咐:“快,给我更衣。”
说着,她扭过头来,对傅卿和说道:“咱们一起去谢恩。”
傅卿和听了也笑:“好,老太太您别着急,横竖天使都已经到了家里,跑不了的。”
赵氏在杜妈妈的服侍下换了武定侯府太夫人品级大妆,傅卿和与杜妈妈一左一右地扶着她上了肩舆。
傅卿和也随后上了另外一辆肩舆,而杜妈妈则徒步跟在赵氏的肩舆旁。
一行人迤逦到了二门处,二夫人、四夫人都已经在等待着了,就连身体有恙的三夫人都出来了。
赵氏下了肩舆,二夫人立马迎了上去,喜滋滋地禀道:“老太太,来得是御前太监梁公公。”
她的嘴角翘得高高的,一脸的洋洋得意。
赵氏拿眼睛一扫,见少了一个人,就问道:“侯爷呢?是不是在招待梁公公?”
二夫人闻言,笑容立马就僵住了,她带着几分不自然道:“侯爷身子有些不大爽利,在歇着。”
“哼!好大的脸面,居然连圣旨都敢不接,他可是侯爷,是咱们武定侯府的当家人。”赵氏紫檀木的拐杖在地面狠狠一跺,直吓得二夫人面露惊色。
“老太太,不是他不想来,而是侯爷身子的确不舒服。”
“好了,不用说了。他是什么样子,我比你更清楚。”赵氏深知二老爷傅恩海定然又是喝的烂醉起不了床,只淡淡地说了这一句,就去了承恩堂。
御前总管太监梁太监正坐在承恩堂的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喝茶,一边喝茶一边细细打量承恩堂屋里的摆设。
武定侯府是御赐的宅邸,为了表示对皇帝的感恩,老武定侯就将二门外的一个院子取名承恩堂,里面摆着□□皇帝御赐的墨宝,还有最近几年宫里陆陆续续赏赐东西。
见一行人走了进来,梁太监一眼就认出来走在最前头的是武定侯府太夫人赵氏。
他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因代天子送赏礼,所以,他不便行礼,只冲赵氏点了点头:“太夫人。”
“让梁内侍久等了。”赵氏一边寒暄一边歉意道:“家里的孩子都病着,连侯爷也病了,人到的不齐,还望见谅。”
这送赏礼本就是过节的时候例行公事,并不是要宣什么重要的旨意,因此,并不需要所有人都到场,梁太监自然是明白的。
果然,他说道:“既然病着,自然是不需要出来接旨的。”
赵氏微微一笑,正要说话,谁知道梁太监却突然话锋一转:“贵府二小姐得了麻风病,这可是要命的病,实在不行,还是移到庄子上静养吧,免得过了病气给旁人。”
赵氏听了这话,脸色当场就变得刷白,她身后的二夫人更是像被人打了棍子一样,整个人都懵了。
赵氏一辈子经过不少大风大浪,可还是被梁公公这句话给惊着了,可她到底心智过人,只愣了一会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她递了一个荷包过去,然后试探着问道:“梁内侍,您这话是不是上面的意思?”
梁公公十分娴熟地接了荷包,用力捏了捏,见荷包轻飘飘的,知道里面是银票,说话的声音就和缓了几分:“不是上面的意思,只不过,二小姐的病现在整个京城人人皆知,上面迟早会有知道的那一天,这麻风病可不是一般的病症,您还是早点想办法为妙。”
“梁…”听了梁太监的话,二夫人一双眼睛都红了,她想上前为女儿辩解,被杜妈妈死死地拉住了。
赵氏的脸色变了又变,然后说道:“多谢告知,香案已经摆好了。”
梁太监点了点头,等赵氏率领家中众人跪下之后,方开始宣旨赏赐。
送走了梁太监,二夫人就嚎叫开了:“老太太,梁公公是什么意思?二丫头得病的事情怎么会闹得满城皆知?”
说着,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四夫人:“是你,一定是你,你不仅指使人害娇儿,还将这事情捅了出去,你好狠的心!贱人,你不得好死!”
说着,她就朝四夫人扑了过去。
四夫人却正色道:“二嫂你胡说什么?昨天的事情,明明就是二丫头苛待底下的丫鬟,所以才会被丫鬟报复,说她是自作自受也不为过,这事情昨天不是已经盖棺定论了,你怎么还要扯到我身上来?就算你是侯夫人,你这样无凭无据地污蔑我,我也是不依的。”
说着,她对赵氏说道:“老太太,我也是侯府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来了,二嫂这样冤枉我,您可不能坐视不理!要不然,我总是要回娘家哭诉哭诉的。”
她虽然说着正经的话,嘴角却是上翘的,与之前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昨天二小姐傅卿娇过敏,分明就是这个女人搞的鬼,只可惜没有证据,只能任由她逍遥自在。
没有想到的是,昨天才发病,今天就闹得满城皆知,连宫里的太监都来提醒她了,要说没人捣鬼,赵氏打死也不信。
韩太医有这个可能却没必要这么做,能这样做的,非四夫人莫属!
看着四夫人这得意的样子,赵氏的双手不知不觉攥成了拳。
那个女人死了,可是她的儿子还活着,还有她的儿媳妇也活着,时时处处与她作对,只要她一看到四夫人,一看到四房的人,就忍不住想起四老爷的生母,老武定侯的贵妾古姨娘,她忍不住想起从前的恩怨,忍不住心中那刻骨的怨恨。
偏偏四夫人一向低调,自己根本抓不到她的把柄。
而二夫人却是个蠢笨如驴见识浅薄的,但凡二夫人机灵一点,她们婆媳联手,早收拾了四房。
眼下,四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可是自己偏偏不能将她怎么样,这种被动的感觉令赵氏十分愤怒。
“够了!”赵氏冷眉冷眼地望着四夫人,呵斥道:“二丫头的事情,你二嫂失了分寸,你就不能包容些,这得理不让人的样子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赵氏的训斥并不能让四夫人生气,她脸上神色不变,声音恭敬中带着几分轻快:“老太太教训的是,是我疏忽了,要是老太太没什么事,儿媳,这就回去了。”
说完,她给赵氏福一福身,就带着丫鬟脚步轻盈地走了。
她走的时候,嘴角翘得高高的,眼角眉梢都是得意,出了承恩堂的院子,四夫人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让你猖狂,让你得意,现在终于到了你们遭报应的时候。大丫头已经定了亲事,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你们通通都要给我的宝儿让路。
四夫人的嘴角噙了一丝淡淡的嘲讽,二老爷每天只知道饮酒作乐,连圣旨也不出来接,一个酒囊饭袋居然也有脸霸占着武定侯府当家人的位子。二夫人那个没脑子的鄙薄之人,怎么配做侯夫人?
这武定侯的位子早该换人了。现在,才只是开始而已!
第30章 端午
送走了梁太监,一行人回到了赵氏的畅心斋。
包括赵氏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梁太监居然会带来这样的一个消息。
傅卿和还好,毕竟事情跟她关系不是太大。
而二夫人则早就气急败坏地嚷嚷开了,她骂四夫人坏心肠,骂之前的几位大夫没有医德,甚至连韩太医都骂上了。
若不是当着赵氏的面,恐怕连傅卿和都不会放过。
不过傅卿和十分理解她,傅卿娇比自己还大一岁,如今已经十四岁了,正到了说亲的时候,得了麻风病这样的消息一传出去,别说是当王妃了,恐怕稍微有点身份的人家都不敢娶她。
傅卿娇的婚事,怕是难了!
四夫人没有生儿子,一心希望两个女儿高嫁,能给她争脸面撑腰,这样她以后年纪大了,就可以跟老太太一样可以在侯府呼风唤雨了。
可是眼下,大女儿婚前失贞,虽然定了婚事,但到底只算是门当户对,不算高嫁。
她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二女儿身上,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变故。
她是愤怒的。这份愤怒不光是为了二女儿傅卿娇,更是因为她这么久以来的希望要破灭了。
“你收拾一下,今天下午就将二丫头送出去吧。”赵氏突然说道。
二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见了鬼一样不敢置信地望着赵氏:“老太太,您、您说什么?”
“我说,让你把二丫头送出去。”赵氏又重复了一遍。
二夫人这下子听清了,一张脸立马涨得通红,她几乎是跳起来问赵氏:“为什么?凭什么?你知道娇儿是被陷害的过敏,你知道娇儿并不是麻风病!娇儿现在病着,需要静养,你现在将她移到庄子上,不就是承认了她得了麻风病了吗?老太太,娇儿是您的孙女,您怎么能这样?”
二夫人爱女心切,情急之下忘记了上下尊卑,也忘记了害怕,一句接着一句地质问老太太。
“二丫头得了什么病,你我都心知肚明,可是眼下我们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看。”赵氏没好气地睥睨了二夫人一眼:“连梁太监都听说了,你还是赶紧将二丫头送出去为好。”
“可是…可是…”二夫人不甘心地看着赵氏:“老太太,这件事情,明显就是那个女人搞的鬼,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说道最后,她语气里带了几分狰狞。
此时此刻,赵氏突然生出一种后悔来。
若是长房的两口子还在,或许她不致于这么事事都要亲自过问。如果二夫人能聪明一些,怎么会有今天的事?当初她要是将二房的两个女孩子亲自养在身边,这么多年下来,或许她们已经成了自己的臂膀。
可是,说这些都无用了。
她不耐烦地看了一眼二夫人,敷衍地说道:“你先将二丫头送出去,让别人都知道她不在府里了。等过几日她好了,你再偷偷将她接回来就是了。等过了皇后娘娘千秋,你找个机会邀请其他人来家里坐坐,到时候,让大丫头与二丫头出来帮你,旁人见二丫头好好的,那些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是、是、是。”二夫人闻言大喜:“还是老太太您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办。”
看着二夫人这欢天喜地的样子,赵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大丫头傅卿妍已经定型了,二丫头傅卿娇名声已经坏了,就算她治好病,回来了,可以已经沾上了麻风病这样的名头,以后也不好再说亲了。
毕竟,麻风病不仅难治,而且非常容易复发。别人就算看她好好的,也会担心她以后会发病。
谁会娶一个随时会发病的女子做媳妇呢?
二房已经指望不上了。
二夫人正想要出去,杜妈妈却快步走了进来,禀道:“老太太,镇国公夫人、湘王妃各派人送了两盒粽子来,镇国公府上人说是自家做的,做粽子的厨娘是南方人,味道跟咱们这边的很不一样,让给老太太与各位夫人、小姐尝尝鲜。湘王妃送来的是宫里赏下来的,一共得了五盒,湘王妃自己留了一盒,两盒送给了镇国公府上,两盒送到咱们府上。”
镇国公夫人,是赵氏唯一的女儿;湘王妃,是赵氏唯一的外孙女。
相比较武定侯府的这些人,那两位,才是赵氏的骨肉血亲。
赵氏闻言,眉宇间的郁色就像春天的积雪,融化的一干二净,脸上的神色也像春风一样柔和:“端午每年都过,她们就年年送粽子,也没什么好吃的。”
杜妈妈抿嘴一笑,脸上带了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镇国公夫人与湘王妃这么孝顺,送来的粽子年年都不一样,今年送的更是新巧,光看着就让人眼馋。”
“好了,好了,说得好像你是那没吃过东西的似的。”赵氏眉眼舒展,脸上带着吟吟的笑:“咱们留一盒,给三夫人送一盒,剩下的两盒,你带回去吧。”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二夫人说的。
二夫人听了,既惊且喜地站了起来:“多谢老太太赏赐,那儿媳就不客气了。”
杜妈妈接着说道:“还有永嘉侯、隆平侯、荣昌伯府上都送了节礼过来,您看,是现在就安排回礼让他们带回去,还是过一会再派人送?”
赵氏对二夫人说道:“这些事情,你去安排吧。”
二夫人虽然管家,却没有什么实权,如今有机会在其他几府面前露脸,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了赵氏的话,她二话没说,当即就屈膝应了,便道:“那儿媳这就去准备了。”说着,就急匆匆去了。
杜妈妈又道:“永嘉侯夫人与镇国公夫人都送了帖子来。本月初八,永嘉侯二小姐及笄,想请我们家的几位小姐去观礼。十四日,镇国公太夫人过大寿,想请几位夫人并小姐一起去热闹热闹。”
如今勋贵里头,数得上名头的只有一公二侯三伯爵,镇国公便是那一公了,加上又是姻亲,就是不用问,杜妈妈也知道,傅府一定会派人去的。
而永嘉侯赵府,也是武定侯府的姻亲。
永嘉侯赵府,是太夫人赵氏的娘家,如今的侯爷,是赵氏异母弟弟的儿子,也就是赵氏的侄儿赵兴。赵氏在娘家的时候,与继母斗法,因此,出嫁之后,跟永嘉侯府不怎么走动。
后来,太夫人娘家弟弟赵广禄重病死了,侄儿赵兴袭了爵位。
赵兴是独子,却也是个有心机的,他看着府里人丁凋敝,又没有什么亲戚可以走动,就主动俯身奉承赵氏,又让赵氏给他做媒,娶了他恩师孔翰林的女儿为妻,自那之后,永嘉侯府与武定侯府才开始走动起来。
赵兴是勋贵,又是科举出身,在官场上很能吃得开,仕途也非常顺利,三年前做了河南提督,春上刚任满回京,秋后补缺下来,估计还会高升。
赵氏想也没想,就对杜妈妈说道:“你去跟二夫人说,她让准备一份及笄礼,再准备一份寿礼,至于安排哪几位小姐去,这个过几天再说。还有,这两份寿礼,都要比旁人家重三成才是。”
看得出来,赵氏对两家的邀请都很重视。
“是,奴婢记下了。”杜妈妈说着就退了下去。
处理完了这些事情,赵氏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傅卿和。
她现在已经无人可用了,二房的两个女孩子指望不上,三房的四丫头自作主张坏了她的打算,四房的五丫头根本不会听她的。
目前看来,这个三丫头长得花容月貌不说,又是个伶俐乖巧的,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她冲傅卿和招招手:“三丫头,坐到我身边来。”
傅卿和听了,温顺地坐了过来。
“这次你二姐姐的事情,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恐怕她现在还在遭受折磨呢。”赵氏拍了拍傅卿和的手,宽慰道:“你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不会让你白白受累的。”
傅卿和连忙站起来,垂首说道:“老太太快别这样说,折煞我了。”
赵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绿芜突然走了进来:“老太太,侯爷来了。”
赵氏听了,眉头一挑,嘴角就露出一丝冷笑:“让他进来。”
绿芜应声而去,一个身穿宝蓝色纻丝直裰的中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儿子给老太太请安。”二老爷说着给赵氏行了一个大礼,他身子肥胖,大腹便便,弯腰的时候带了几分吃力。
“你还知道来?”赵氏嘴角噙了一丝薄怒:“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二老爷闻言,腰弯的更低,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惭愧:“今个儿是端午,儿子昨晚太忙,给忘记了。”
“太忙?侯爷是忙着喝酒吧!”赵氏怒极反笑:“原来你也知道今天是端午,但凡过节的时候,总要预备宫里赏赐东西下来,家里的人都要准备着的,你倒好,一个上午都不见人影,连宫里天使来了都不出来,你怎么这么拿大,被那些御史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弹劾你目无君上!”
一番话说得二老爷面色尴尬,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子,声音显得有些发虚:“母亲,儿子…儿子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
“平日里我不跟你计较,可你自己也该上上心才是。”赵氏声音平缓了一些:“同样是侯爷,永嘉侯步步高升,一路荣华富贵,儿女双全,而你呢,做官不成,居然连院子里的事情都乱七八糟,你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连个儿子都没有,侯爷,你该上点心了!”
这几句话说的很重,傅卿和这个旁观者听着都觉得刺耳,更可况是二老爷这个当事人,最重要的是,还是当着自己这个做侄女的面,老太太可真是一丁点情面都不留,傅卿和不由暗暗捏了一把汗。
没有想到二老爷点头如捣蒜,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母亲说的是,儿子会上心的。”
傅卿和不由瞠目结舌,二老爷怎么说也算是个侯爷,没有想到在赵氏面前,他居然如应声虫一样,连根脊骨都没有,武定侯府名义上的掌舵人居然是这样的窝囊无能。
赵氏生性好强,最看不起窝囊的男人,要不是走投无路,当年她也不会选了二老爷做侯爷。
从前,她觉得窝囊无能是非常好的,这样,她就不会担心儿子夺了她的权。可现在,她却觉得,二老爷不仅窝囊,而且不求上进,只知道酒色,这让她非常碍眼。
赵氏看着二老爷白白胖胖的样子,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你院里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吧。”
二老爷应了之后,又跟赵氏说了几句闲话。
眼看着就到了要用午饭的时候,赵氏留二老爷用饭,二老爷自然连连推辞,赵氏也不诚心留他,就由他去了。
傅卿和陪着赵氏用了午饭,像之前一样,傅卿和吃的非常多,她一点也不挑食,荤素都吃,饭也吃了一大碗。
作为大夫,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健康的重要性,她更知道在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些,才能打好基础。
她的胃口一直很好,回到傅家之后,因为伙食好,饭菜多,她整个人都胖了很多。
等赵氏放了筷子,她还在吃。嫣红的小嘴一动一动,吃的又香又甜。
赵氏见了,不由微微一笑。
女子大多在意自己的身材,傅家其他几位小姐怕长胖,都或多或少地控制饮食,就为了穿衣服能更漂亮一些。
而傅卿和却这么贪吃,一口也不愿意少,分明还是个孩子。
她这样想着,傅卿和就放下了筷子。
“吃饱了吗?”赵氏问道。
“吃饱了。”傅卿和诚实地点点头:“老太太这里的饭菜很好吃。”
赵氏听了,哈哈一笑:“你要是喜欢,以后就经常来陪我吃饭。”
“好,谢老太太赏饭。”
杜妈妈与几个撤碗筷的丫鬟也不由笑出了声。
两天来,屋子里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嘤嘤的哭泣声。
屋里的气氛还很欢快,这哭泣声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
第31章 哭诉
赵氏的眉头突然就皱了起来:“是谁在外面?”
绿芜快步走了进来:“老太太,四小姐来了,如今在庑廊下跪着呢。”
“谁让她来的?”一想到四小姐傅卿璃自作主张,挑了一个最不得力的皇子,对傅家与自己没有任何帮助不说,还坏了自己原先的打算,赵氏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我不是说了让她在小佛堂里净心吗?是哪个放她出来的?”
绿芜没有想到老太太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忙说道:“四小姐哭得厉害,说今天过节,无论如何也要过来给老太太磕个头,要不然就长跪不起。看守的妈妈们怕四小姐跪出好歹来,就让她过来了。不过,两位妈妈寸步不离的跟着。”
杜妈妈也在旁边劝道:“四小姐也是个有孝心的,明天就要进宫了,这会子可不能跪出个好歹来。”
赵氏听了,面容有所松动:“让她进来吧。”
傅卿和料想,待会的场景的恐怕不好看,为免傅卿璃难堪,她连忙站起来告辞。
在门口,她再一次遇到了傅卿璃,她脸上苍白,由两个婆子扶着,显然已经饿的走不动路了。
见到傅卿和,她有些吃惊,然而,这吃惊也不过一闪而过,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跟傅卿和打招呼:“三姐姐,你也在啊。”
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喜色。若不是傅卿和知道她被关小佛堂的原因,还真的会认为她是心甘情愿去小佛堂为母亲祈福的。
傅卿和不由想到那天淮王说,等过了皇后娘娘寿诞之后,就给傅卿璃确切的消息。明天就是皇后娘娘寿诞了,傅卿璃虽然身子受苦,心里应该都是得偿所愿的快乐吧。
她也冲着傅卿璃微微一笑:“是啊,老太太在里面等着呢,四妹妹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好。”傅卿璃还是笑,她的笑容里面,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奇怪,看向傅卿和的眼神里面,甚至带了几分怜悯。
傅卿和实在想不明白,索性就丢到一边去了。
回到畅心斋,傅卿和睡了一个午觉,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霞满天。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将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希望明天的皇宫行能顺顺利利的。
木棉满面含笑地走进来,一边用福字铜帐钩挂了帐子,一边道:“小姐今天睡得又香又沉,我跟半夏姐姐都舍不得叫你起床。”
睡得太久,傅卿和觉得头昏昏的,身子也软绵绵的,她不由长长伸了一个懒腰:“怎么只有你一个,半夏到哪里去了?”
木棉道:“刚才老太太院子里的碧螺姐姐来给您送明天进宫的衣裳首饰,木棉姐姐出去送送她。”
木棉说着,快速地转身出去,然后捧了一摞衣裳首饰回来。
“小姐,你看,这衣裳真好看。”木棉将东西放到床上,献宝似的一件一件展开给傅卿和看。
葱绿色南京云锦圆领对衿衫上,用湘绣绣了兰花蝴蝶纹,兰花幽幽吐蕊,好像能闻到馥郁的香味,蝴蝶翩翩飞舞,栩栩如生。
一条浅粉色的襕边挑线裙子,一双宝蓝色绣蝴蝶的绣鞋。
一支赤金红宝石蝴蝶花簪,金玉鸳鸯小插二根,一个赤金西番花文金项圈,一副金累丝灯笼耳坠,还有三个戒指,一个是金镶玉的,一个是乌金镶猫眼琉璃,一个是白玉做成。
还有压裙角的圆形玉佩,玉玲珑绦环,掐丝金手镯一只。
霞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进来,床上的金玉首饰以及衣裙上的金线流光溢彩,艳色夺目。
真漂亮!傅卿和由衷地赞道。
木棉更是兴致勃勃地将衣裳放在傅卿和身上比划:“小姐,这些衣裳你穿了,肯定特别漂亮,我服侍您换上试试,好不好?”
傅卿和见她满面期待,也有些意动:“好啊,你帮我换上,看看哪里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好。”木棉高兴地跳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帮傅卿和换上了衣裳。
傅卿和站到铜镜前,见里面的女孩子打扮一新,十分的俏丽。
她肌肤比刚回来的时候白了不少,可仍然不能跟其他几位姐妹相比,葱绿色的对襟衫衬托的她十分水灵,精致的五官容色绝丽,好似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花,雍容中带着几分清丽,有一种倾尽韶华的美艳,她自己也不由一怔。
“小姐,你好漂亮!”木棉瞠目结舌地望着她,脸也红扑扑的。
傅卿和听了,回过神来,噗呲一声笑了:“我每次换新衣裳你都这么说,每次就这一句,下一次,你该换一个新花样了。”
木棉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哝道:“是很好看啊,我又没说错。”
傅卿和好笑地推了她一下:“别嘀咕了,快帮我把衣裳换下来,明天我可要穿着它进宫的,要是弄脏了,咱们就要遭殃了。”
主仆两个这才手忙脚乱地换衣裳。
刚刚换好,就听到外面传来半夏的声音:“三小姐,大小姐过来看您了。”
傅卿和听了一怔,不由就想起那天傅卿娇脸色苍白,眼角含泪的样子。